???????? 嗒嗒嗒，

???????? “天塔游戲的第二場將于30小時后正式開始，請各位在此期間盡情休息?！?/p>

???????? 嗒嗒嗒，

???????? 聽著腳步聲與廣播都被落在身后。

???????? 沒有找到他。

???????? 中指關(guān)節(jié)敲在側(cè)墻上，生光，浪般推開去。找浪光斷處，那是拐角。又轉(zhuǎn)進去。

???????? ！

???????? 被什么東西打倒在地。扶上墻站起來，按住的光下勉強看清——輪椅上一個女孩頭朝著那只長伸出來破爛一般的拳頭，伸出那條手臂的軀體更是只剩了人形，全身呲著傷口與瘢痕。像干尸。

???????? “病人?！迸⒌穆曇?。

???????? “你是病人吧。”原來她在看我嗎？她的眼睛藏在蓬亂的劉海下面，我分辨不清。

???????? “……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薄拔也恢?，三選一猜的罷了?！惫衷?。

???????? “什么三選一？”“??？”面面相覷。

???????? 她身旁那個干尸一樣的男孩收回拳頭，在輪椅上輕拍了一下。我看到她轉(zhuǎn)頭對向他，卻沒有張口。

???????? “也是?！庇置嫦蛭?，大概吧。

???????? “‘三選一’說的就是在重病患者、死刑犯、想自殺的人里面三選一。因為參加這個天塔游戲的人最終都會死，所以——就是這樣。”令人不爽的省略，是“剩下的內(nèi)容請自己想”的意思嗎？確實，我還懷疑他怎么會有聯(lián)系到天塔游戲主辦方的門路，原來是人家自己找到重癥病房來的。雖說主辦方的行事很難說有禮貌，但在簽字同意時他們確實是要求我們再三確認，大約是不會強迫人進來的——那樣要找到丟掉性命也想進入天塔的人，最好就是去找本就求死或者離死不遠的人了，也就是重病患者、死刑犯、自殺失敗的人。

???????? “我叫之顯，他是減怙?！迸⒌淖晕医榻B。

???????? “我是——”“無所謂，這里沒有別人。”自相矛盾。

???????? “怙，繼續(xù)走吧?！蹦泻㈦p手握住輪椅，安靜地向前。我抓緊跟上去，繼續(xù)用中指敲墻。

???????? “沒有必要?！痹撜f已經(jīng)不意外了嗎，大約她們兩人之前是一直黑著走的吧，怪不得會撞上。

???????? “不需要看那種東西。我們在塔里，當然是要向上走。地板是微傾斜的，怙他能感覺到。只要順坡向上就好了?！?/p>

???????? “那人呢？黑著燈走不怕撞到人？”

???????? “你不是被撞到的，你是被打到的——我們知道你在那兒。”

???????? 只是停止了敲擊，手仍駐在墻面。算是反抗，最低限度的。

???????? “怙？”女孩的頭向上抬了90度，伸直的脖子里振動的聲帶。之前全被那干尸男孩吸引了目光，才發(fā)現(xiàn)她——之顯——的打扮也難說正常：她頭發(fā)厚實稠密，卻似乎又干又脆，劉海能把眼睛全遮住，后沿則只將到下巴；輪椅上腿的位置不知多少層的布料交疊穿插，讓人懷疑那下面到底有沒有腿；唯一算普通的只有上半身，一件單薄的白襯衫略著了點污漬，扶手上兩條完好的胳膊——雖然大概也動不了。

???????? “算了，你就按著吧。怙他不影響。”女孩撇過頭。還是不知道她們的交流方式，那干尸說話太小聲了嗎——不對，他壓根就沒有嘴，在鼻子下面只看到深褐色的面皮。其他地方也是一樣，體表是皮膚還是粘緊的衣物都看不清，只有久沒換過而染成深色的繃帶可以辨認。除了眼睛——我正面與他對視過，那是活人的眼睛。

???????? 好奇心。

???????? “你們兩個，也是病人嗎？”

???????? “不是——不是，不是。嚴格來講，我們?nèi)N都不屬于，只是單純想進天塔的人?！?/p>

???????? “即使知道會死在里面？”

???????? “對。”

???????? 走在廊上，許久未轉(zhuǎn)彎。想不出話。

???????? “你們，是一起報名的？主辦方把你們兩個算作一個人了嗎？”輕笑著問。

???????? “當然不啊，就是算的兩個人。15989號和15990號?！毙Σ怀鰜?。

???????? “所以，在剛才的第一場游戲，你們兩個都是獨立參賽的？他還好說，你——”

???????? “沒錯，什么都動不了，只能等死?！痹撧D(zhuǎn)彎了，轉(zhuǎn)過彎的走廊似乎更加昏暗。

???????? “另外怙也是一樣——沒有我的指示，他不會做任何事的?！?/p>

???????? “那你們——”

???????? “運氣好罷了。說起來關(guān)于第一場游戲，我確實有幾件事想要確認一下?！薄澳阏f吧?！薄熬謺r限是30分鐘，整場游戲固定180分鐘。沙漏一個是2分，已抽出的沙漏不可放回，且沙漏分數(shù)要算進最終的總得分。考慮到局時限是30分鐘，讓我來設計的話，會在17到27之間選5個數(shù)作為沙漏的計時時間……17，19，23，24，27這5個吧。另外準備時間13分鐘是怎么回事？”

???????? 驚訝。

???????? “在完全沒有進行游戲的情況下，你……能想出這些？”“這怎么了？我有3個小時思考呢。所以說和真實情況相比如何呢？”“基本全部正確，除了——”將沙漏的真實刻度告訴了她，“啊，懂了。那個沙漏不會都是半邊裝滿的吧，那樣準備時間也好解釋了?！?/p>

???????? 驚訝，乃至畏懼。稍減速落到了兩人后面。但還有一個問題是不得不問的。

???????? “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 “說過了，單純的運氣好罷了——也許也不算吧。其實從第二局開始我就在懷疑，游戲結(jié)束之后發(fā)現(xiàn)果然是這樣：號數(shù)相鄰的人就是你的對手，1號對2號。我的對面就是減怙，兩個人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操作，剛好平局。”

???????? 雖然走廊是狹長型，卻意外的沒有回聲，她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清了。

???????? 收手，插兜，剩下的光也迅速打散了。

???????? 閉著眼行走。

???????? “之顯，如果第一場游戲里，在你對面的人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會怎么做？”

???????? “無意義的問題，怙就是我最重要的人?！?/p>

???????? “是嗎……我的那個朋友，是19999號，而我是20000號，我們兩個是最后報名的人?！?/p>

???????? “……左轉(zhuǎn)?！背聊?，步伐稍微加速。不用說，她知道我的意思。

???????? “你第一場游戲里發(fā)生了什么，說一下吧。怙他想聽。”

???????? 意外。數(shù)段沒有腳步聲的路，兩次左轉(zhuǎn)，三次右轉(zhuǎn)。走廊，確實愈發(fā)閉塞了。

???????? “原來如此，”看不見她的表情，“你是個騙子啊?！?/p>

???????? “為什么？”

???????? “因為你說謊了，一共三次?！?/p>

???????? “請說吧?！?/p>

???????? “謊話有兩種意思，其一是‘錯誤的話’，其二是‘和發(fā)言人真實想法相悖的話’，大多數(shù)人會采用第二種解釋，但我認為兩種都算，因為我沒那個心思去猜一個人是否是故意犯錯。

???????? “第一個謊言，并不在于你說出的事，而是在于你沒說的事。換句話說，你在逃避，你在對自己撒謊。最晚也是從第6局就開始了。第6局中你有過一個操作：將流到中途的21沙漏直接翻轉(zhuǎn)過來，那個9分鐘就是這么來的，對吧？你也意識到了自己進行過這個操作，然而，你卻拒絕去記住它：‘將流到中途的沙漏再次翻轉(zhuǎn)’這個技巧，無論是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規(guī)劃，還是對方的行動分析，你都完全沒有想過它。你在逃避這個技巧，原因也很簡單——它太難了。如果將其考慮進去，本就復雜的局面可能性還要再多一個數(shù)量級，你覺得自己想不明白，無法分析，便直接假裝這個技巧不存在了。

???????? 停頓。

???????? “真可惜啊，明明只差一步了。從125min50s的時間點開始，同時計21和25，21結(jié)束直接翻轉(zhuǎn)，25結(jié)束時翻轉(zhuǎn)兩個，21再結(jié)束時是154min50s，再將兩個同時翻轉(zhuǎn)，便可以4min為間隔得到所有的時間點，166min50s和178min50s應該都是你很需要的時間點吧；如果再聰明一點，100min50s的時間點直接計時那個10min30s和15，21/2結(jié)束直接翻轉(zhuǎn)，等第一個15結(jié)束時再次翻轉(zhuǎn)就是19.5，120min20s的時間點，再次翻轉(zhuǎn)等第一個25結(jié)束再次翻轉(zhuǎn)，可以得到30.5，也就是131min20s的時間點，再之后的操作不需要教了吧；甚至說，這場游戲從一開始一定要拿到的兩個沙漏無疑是20和21這兩個，用上這個技巧，將這兩個沙漏一直同時翻轉(zhuǎn)，便可以1分鐘為間隔得到所有的時間點；我的話則會拿18和21這兩個——剛好和你那朋友一樣——折半后分別是9和10.5，相差1min30s，再利用作答時間的1min調(diào)整，就可以以30s為間隔得到所有的時間點。能想到這一步的話，整個第一場游戲便不再是對抗，而是個謎題——這便是謎題的最終解，解出之后，謎題也沒有價值了。

???????? “第二個謊言，是由你的第一個謊言導致的。你自己的話中存在矛盾，沒有發(fā)現(xiàn)嗎？第5局你要用43的題目探測對方的沙漏型號是吧，那樣做的前提是‘對方會使用沙漏防守計時到42’，第6局你也說對方也能知道一局的總時長大約是30分鐘，其前提同樣是‘對方會使用沙漏防守計時到42’。可是你還記得第6局最終的局時長嗎？是30分鐘。那就不對了，如果對方確實兩次使用了21沙漏，那第6局的局時長不可能是30分鐘——來不及，第6局開始時，21沙漏還有11分鐘才會走完呢。你主動忽視了沙漏中途翻轉(zhuǎn)的可能，那30就必須是21+18/2，沒有別的湊法。那要么是對方?jīng)]有計第二個18，直接將18橫置——這不對，要防守的話，肯定是計兩個18的36而橫置21啊；再或者就是對方兩個沙漏都只計時了一次——那就與你的前提矛盾了，而且這種做法更是意義不明。這里隱藏著的矛盾，你沒有察覺，那是因為你逃避了‘中途翻轉(zhuǎn)’這個技巧的存在。

???????? “順便，以對方在第5局將18和21都進行了兩次計時為前提考慮，如果正常結(jié)束，是36和42，也就是第6局的5和11；如果在第5局結(jié)束時將二者中途翻轉(zhuǎn)，是11和8；如果在第6局開始時將二者中途翻轉(zhuǎn)，是13和10。如果要得到30的時間點的話，必須是在第6局開始時翻轉(zhuǎn)21沙漏，在第5局結(jié)束時翻轉(zhuǎn)18，或者不翻轉(zhuǎn)18，得到11，10或者5，10的組合。

???????? “不過，那也不是真相。你自己也說了，你那朋友不是什么太聰明的人，先不說看不見擺在眼前的必勝法，就其想不到按0秒這件事也足以說明問題了?？紤]到他在第3局的行動，比起在1分鐘內(nèi)想出得到30的方法，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壓根就沒有進行過防守計時——不是說在第5局，而是在整場游戲里，他都沒有在防守局使用過沙漏。估計在防守時，他一直都是等按鈕亮起來后再一秒一秒地數(shù)吧。

???????? “最后，是你的第三個謊言：你說你想要救下對面，達成平局，和他一起存活——”

???????? “這怎么會是假的！你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焦急，幾乎哭出來。

???????? “當然是假的，因為救他的方式就擺在你的眼前——你的右手邊?！?/p>

???????? 右手，右手邊有什么？轉(zhuǎn)過去看——漆黑一片。太蠢了，哭笑不得。她說的應該是自己在那房間里的右手邊，那地方是——啊，沙漏的架子。

???????? 啊，對啊，一個沙漏2分，

???????? 最后一局，我領(lǐng)先他2分，

???????? 如果他超時，我再得2分，

???????? 剩余沙漏的數(shù)量，是2個，

???????? 只要將剩下沙漏取出來，很簡單的事，

???????? 存活的人數(shù)，將會是2人。

???????? 再沒有轉(zhuǎn)彎過了，只是順著路直走。

???????? 雖然是狹窄的走廊，卻聽不見回聲。

???????? “就是這里，再往前是下坡了?！蓖２?。

???????? 干尸男孩將手放在墻面上，卻沒有發(fā)光。

???????? 向內(nèi)推開，里面是很大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