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微刀)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海鳥孤獨的鳴叫徘徊在上空,漆黑的天色,蕭瑟的冷風,在這一片荒蕪之地上,堆砌著一座“山丘”,不是土壤,而是一只只海怪的尸體,它們奇特的肢體隨意地散開,有些身上有著劍刺與劈砍的痕跡,有的身上被大口徑的槍轟出一道口子,即使是堅硬的幾丁質外殼都抵擋不住的威力,反映了槍的不俗。尸堆旁邊,佇立著一道嬌小卻堅韌的身影,淡粉色的肩帶隨風飄揚,迅捷劍被插在地上,右手握著造型精致的手炮,而左手似乎被有意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中,披在外面的黑色風衣擋住絕大部分身影,唯有正面審判官的服裝映出這位少女來自伊比利亞的最高機構——審判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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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殺了多少只恐魚,她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看見海怪,先用劍,如果刺不開,那就用手炮。如同流水線般的操作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她似乎已經變成了專門清理這些東西的機器。她不會忘記,當海嗣第一次大批上岸時,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被吞噬,被同化,戰(zhàn)斗到最后的,應該也只剩她一個了吧。即使幸運如此,她也不能幸免,左手上傳來的蠕動感令她感到恐懼,令她作嘔。當她看到伊比利亞逐步淪陷,整個泰拉大陸引以為傲的源石技藝抵不過海嗣進化的腳步,文明一步一步潰散,人們一步一步地逃亡,被吞噬,成為海嗣進化路上的一部分。艾麗妮不知道自己這么做的意義何在,可能,只是她作為一個審判官,一個伊比利亞人,在理智喪失前最后的自我救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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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退又一波海怪后,艾麗妮駐在岸邊歇息片刻。遠處傳來的聲音引起了她的警惕,她緊緊握住劍柄,遠處卻傳來熟悉微弱的燈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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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類所剩無幾的棲息地出來的博士,靜靜地走在原伊比利亞海岸上,這個昔日的黃金帝國,最先受到海嗣侵襲的影響,不久便被蠶食殆盡,成為海嗣繁殖和進化的溫床。博士明白,“它”要尋求的是自己,因此大群的速度才會遠遠超出預期,不惜一切代價地沖破人類組成的防線。因此,為了保留人類最后的希望,博士不顧凱爾希與阿米婭等一眾干員集體反對,毅然決然地離開。他隱藏了部分自己的氣息,將生的希望留給了剩下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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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伊莎瑪菈察覺到博士的氣息消失在了堅強壁壘中,催促大群分散尋找,它的,又或者是她的眼睛始終追尋的男人的身影。人們對于海嗣的離開歡欣鼓舞,但對于知情人士與羅德島的一眾干員來說,他們無法輕易割舍與博士的感情。但他們不能離開,在研制出對海嗣有決定性殺傷力的武器之前,他們是幸存人類的最后的中流砥柱,這也是博士對他們的囑托。況且,并不是所有的海嗣都離開了,還有相當一部分海嗣仍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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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手拿著達里奧的提燈,這是在伊比利亞之眼附近的村子里撿到的。即使過了這么久,經過海風的侵蝕,經過大火的淬煉,這盞提燈依然散發(fā)著光芒,微弱卻穩(wěn)定,象征著他的意志經久不衰。在撿到這個提燈的時候,博士想起了某個小審判官,她也是那么堅強,那么勇敢,緊緊遵循著自己老師的教導,即使在老師犧牲后,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信仰。但她如今下落不明,博士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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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命運的相遇總是如此令人驚訝。當熟悉的面孔再一次出現在艾麗妮的眼前時,她感到有各種情感涌上心頭。回憶起在羅德島的日子,一絲酸楚涌上了她的心頭。那未說出的愛意,也被深深地埋進了心里,更不用說現在這個模樣。被“污染”的她,不配再站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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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轉過了身去,拉了拉黑色風衣的帽檐,遮住自己部分臉龐,壓低聲音說道:“這位先生,這里只有隨處可見的海嗣,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快離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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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露出的不多,但隨風飄蕩的粉色緞帶,帽檐上的黎博利發(fā)飾,銀色的迅捷劍與這位“陌生人”手上的手炮來看,對博士來說,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但當他看到其左手空蕩蕩的衣袖里隱隱傳來蠕動的跡象,心里也就猜了個大概。他并沒有上前刻意詢問,沒有必要,這也是為了保護她作為審判官最后的尊嚴。
“沒事,只是等著見一個人,或者說是她來找我?!辈┦枯p輕出聲,接著說道:“我這里有一盞燈,你可能會用到?!闭f著,博士將手中的提燈遞了上去,艾麗妮轉過身來,與博士面對面。
“這是,老師的提燈?!碧釤羯乡澘讨毺氐淖址笳髦恳粋€提燈的獨一無二。艾麗妮輕撫著刻在上面的銘文,想起了在伊比利亞之眼那場大火中隕落的達里奧,那一刻,他的眼神那么堅定,面對炙火焚身與死亡,毫不流露出畏懼之感?!昂镁貌灰?,干員艾麗妮?!辈┦课⑿Φ?,他并沒有將視線放在艾麗妮左邊空蕩的袖子上,而是望著艾麗妮的臉,淡藍色的鱗片在她臉頰上生長,看的博士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從一開始,就有太多太多的干員被吞噬,而博士毫無辦法,無論多么精妙的戰(zhàn)術與排布,都抵不上干員損失與海嗣進化的速度。在這一刻,博士才感覺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與無力。因此,他想要制止這一切。
“謝謝你,博士?!笨酀稚硢〉穆曇魪陌惸莸暮韲道锇l(fā)出來。兩人默默在海風中站著,任由其拍打在臉上,一切似乎都回到過去。那時,兩人也是這么站在海邊,談著對伊比利亞的現狀與海嗣的看法,對于艾麗妮來說,博士就像是自己的老師,不斷地引導自己向正確,廣泛的方向思考。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但,艾麗妮還是相信博士這么做自有目的。“離開……我為你照亮前路……最后一次......”艾麗妮舉起提燈,她身后的伊比利亞之眼也散發(fā)出光芒,博士點了點頭,繼續(x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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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漫步在荒廢已久的大街上,周圍的店鋪破舊不堪,他知道,祂終有一天會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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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悠揚的歌聲傳入了博士的耳邊,與周圍破敗的情景顯得格格不入。這歌聲勾人心魄,如同海妖的誘惑。博士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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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蒂,又或者應該叫伊莎瑪菈,站在街道的中央,吟唱著熟悉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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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以前好聽了?!辈┦肯袷菍Φk說,又或者是對自己說。
“doctor,我共享了她的記憶,這首曲子并未有任何變化?!睗嵝慕忉尩?。
“是啊,曲子沒有變化,歌聲沒有變化,連外貌也一成不變。但,你不是斯卡蒂?!?/p>
濁心微微歪頭,表示了疑惑,又接著道:“doctor,我就是斯卡蒂?!薄安?,你不是?!辈┦抗虉?zhí)地搖了搖頭?!澳愕男撵`已經不在是之前了,你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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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嗎?不能接受大群?”濁心有些悲觀地說道。
博士重重地嘆了口氣,還是點了點頭,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沉默與死寂。
“那么博士,你主動找上我是為什么。據我與我的同胞所知,能在如此劣勢還能將大群拒之門外的指揮官,不應該會干出白白送死的行為?!睗嵝氖樟耸招那?,徐徐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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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大群停下來?!?/p>
“這是不可能的,doctor,即使我作為大群意志的代表,進化的本能還是會使他們繼續(xù)前行?!?/p>
“我明白,但我要是以這個作為交換呢?!闭f完,博士將自己的手指劃破,鮮血從中一滴一滴地流了出來,濁心瞇起了眼睛?!拔蚁?,大群進化需要不錯的原材料,這個,能不能讓大群回到大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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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心靜靜地站著,博士心頭劃過一絲緊張,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賭博,賭上了博士自己。
僵持的局面持續(xù)了很久,直到濁心再次開口:“可以,doctor,但還有一個要求?!?/p>
“你說?!薄俺蔀槲业难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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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博士開口,一陣突兀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可以!”順著聲音的源頭望過去,艾麗妮右手舉著手炮,對準了濁心。一瞬間,氣氛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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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你怎么會在這里?”博士顯得吃驚。“絕對不可以答應這個阿戈爾人的要求,博士?!卑惸菀砸环N命令的語氣,同時眼睛緊緊地盯著濁心的動作,若有任何可疑的動作,她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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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心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恢復。她清晰地感知到這個敵人身上有大群的氣息,而博士很明顯也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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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快走,你不是她的對手。”博士著急地朝她呼喊,但已經晚了,艾麗妮感覺到自己身上被感染的地方突然十分活躍,左手的蠕動更加明顯,她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右手的手炮也被抵在地上支撐身體,無數的聲音傳到艾麗妮的大腦里,那是來自大群的呼喚。艾麗妮感到頭痛難耐,只能蜷縮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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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看到艾麗妮的異狀后,博士急忙跑到她身邊。將虛弱的小鳥抱在自己懷里,臉上淡藍色的鱗片正在不自然地抖動,擴散速度也明顯加快。“快讓它停下來?!辈┦砍瘽嵝拇蠛??!皼]用的,博士,那是生命,不會消失的。”“那沒有辦法嗎?”“有,那就是轉移到另一個宿主身上,海嗣細胞需要載體,doctor,你知道的?!薄澳蔷妥屗D移到我身上。”說完,博士吻上了艾麗妮的唇,將自己身體里的防線撤下,而艾麗妮的海嗣細胞似乎發(fā)現更好的進化宿主,以極快的速度從艾麗妮體內轉移到博士體內。這個過程對博士來說是難熬的,海嗣細胞與自身細胞產生的排異反應令他苦不堪言。但好在,他還是堅持了下來,將艾麗妮體內的海嗣細胞盡數轉移到自己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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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移完后,博士緩緩放下了沉睡的艾麗妮。身體虛弱的她還需要一陣子才能恢復。雖然博士的細胞防御能力較強,但海嗣細胞還是將他的一只眼睛改變了。原本深邃的眼睛四周爬滿了鱗片,眼眶里變得漆黑,眼球透出詭異的幽綠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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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算是完成那個要求了吧?!辈┦勘鸪了陌惸?,對身后紅連衣裙的女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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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心點了點頭,博士自知被同化只是時間問題了,他想起了當初見到的流明,于是,他抱著艾麗妮,向流明一直等待的地方前去,他果然還一直呆在那里。再一次見到博士和博士懷里的艾麗妮時,他感到一絲驚訝,看到博士臉上的鱗片和后面散發(fā)不詳氣息的女子后,心里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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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明,艾麗妮交給你了。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凱爾希那里還沒淪陷,大群也會慢慢回到海洋。”流明從博士手中接過艾麗妮,“那你呢?博士?!薄拔疫@個樣子,回去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就當我消失了吧?!薄安灰@么做,博士,只要我們……”博士抬手示意不用說下去了,而流明見狀,只好微微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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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離去,穿著艾麗妮的風衣,濁心斯卡蒂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兩人的身影在流明眼中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茫茫海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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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博士,不能答應她?!卑惸輳拇采象@醒,才發(fā)現是噩夢一場。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自己身處一間簡陋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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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艾麗妮小姐?!币姷搅髅?,艾麗妮下意識的遮住自己的左手,但,她驚喜地發(fā)現自己的左手完好如初,不再有蠕動的惡心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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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會在這里,流明,發(fā)生了什么?”艾麗妮心里有著許多疑問,同時,沒有看到博士的身影也使她心中危機感不斷增長。流明沉默不語,神情有些哀傷。在艾麗妮的催促下,才艱難開口道:“博士他…離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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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艾麗妮瞬間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的海嗣細胞會消失,為什么自己在這里。她悔恨,恨自己沒能力干掉那個阿戈爾人,反而還是博士解除了自己的海嗣化,那么說,博士肯定也被感染了?!拔乙フ宜!卑惸菡Z氣堅決,可她剛拿站起來,一陣無力與疲憊感便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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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亂動,你的身體還沒好,不能去?!薄安恍校乙フ也┦?。”艾麗妮咬牙用劍撐起自己的身體,還沒走幾步,便向地上摔去,流明急忙扶住她,好言勸導說:“艾麗妮小姐,我明白你想找到博士的焦急心情,但這也是博士的要求讓我照顧你,況且,現在海嗣還未完全離開,你現在出去危險不說,我相信這也是博士不想看到的。 ”男人的身影在艾麗妮腦中回蕩,但現在,她只好聽從流明的建議,安心修養(yǎng),然后去找凱爾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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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剩余人類的據點前,海嗣突然如潮水般離開,奔向大海。據點里的人們欣喜萬分,高歌慶祝。凱爾希與一眾干員卻笑不起來,海嗣撤退,卻沒見博士歸來。凱爾希明白祂想要的是什么,她在害怕,卻心存僥幸,萬一博士還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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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門口,阿米婭急促的聲音傳來:“凱爾希醫(yī)生,有博士的消息?!甭犅劥苏Z,凱爾希眼睛一亮,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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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小型會議室里,艾麗妮與流明端坐在里面,凱爾希與阿米婭坐在他們面前,這里隔絕一切監(jiān)視監(jiān)聽設備,這是一項絕密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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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博士被斯卡蒂帶走了?”凱爾希聽了兩人對當時情況的補充,開口道。
“沒錯,我看到博士身后跟著斯卡蒂小姐,但,斯卡蒂小姐好像與往常不一樣,她的氣息很像,那些東西?!绷髅餮a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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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希微微皺起眉頭,斯卡蒂變成海嗣,再加上聽歌蕾蒂婭說過伊莎瑪菈,事情變得棘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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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沉重了起來,艾麗妮自責地低著頭,凱爾希沉思著,阿米婭則是擔憂地看著凱爾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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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我了解,你們先回宿舍吧,宿舍沒有變化?!眲P爾希說完,走了出去,而阿米婭給了兩位一個抱歉的笑容,便緊跟著凱爾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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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對博士的擔憂日益增長,以至于第二天出宿舍里,眼上的黑眼圈即使用了粉底,也遮不住她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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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因為審判庭在對付海嗣的壯烈義舉,她在島上的風評也變得好轉,再加上以前她平時謙虛待人,一些伊比利亞干員見到她都會給予親切地問候以及想要給予幫助,都被艾麗妮一一謝絕了。也有干員問她在外有沒有見到博士,但每當提及這個,她便緘口不言,神情低沉了下去,而問的人也會識趣地跳過這個問題,凱爾希將消息封鎖的很死,所以干員們只知道艾麗妮流浪回來,也沒把博士與她聯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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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海嗣回歸大海,在泰拉大陸上,除了正常人和感染者,還多了一種人——半海嗣化者,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身體的某些機構被海嗣細胞浸染,浮現淡藍色的鱗片。剛開始,人們很同情他們,但漸漸地,他們便被視為異類,成為了比感染者還地位低下的一類人。在他們完全變?yōu)楹K煤?,他們會不由自主地走入大海,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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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帶著風衣,用面罩遮住了自己的臉,身旁的女子靜靜地跟在他身旁,也穿著博士為其買來的風衣。他們走到了一處正在重建的伊比利亞小鎮(zhèn),雖然小鎮(zhèn)并沒有重現完整的輪廓,但居民們個個興高采烈,精力充沛,忙里忙外,像是為了慶祝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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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要買一束花嗎?”一個小女孩提著一個花籃,手拿著一株百合花,向著眼前奇怪裝束的博士出聲詢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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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掏出錢包,付錢收下了百合花,接著問:“這里這么熱鬧,是有什么活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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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不知道嗎,是審判庭的大人物要來,以前聽爸爸說,審判庭的沒一個好東西?,F在聽說在打怪物時,審判庭讓他們先撤離,還死了好多審判官。所以大家為了報答他們,要給他們做慶?;顒幽?。”小女孩向往著說,“聽說里面還有一個很厲害又很漂亮的姐姐,我長大了,也要像她一樣做個審判官。”說著,面前的人群突然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聲,博士遠遠地望去,只見卡門和艾麗妮在人們的簇擁下走進了小鎮(zhèn)。這時,身旁的濁心拉了拉他的衣袖,博士領會了她的意思,接著便像小女孩告辭,而小女孩也是笑著向他們揮了揮手,之后便跑向人群中要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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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與海嗣的大戰(zhàn),審判庭的名聲明顯好了很多,而羅德島的名聲更是到達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受各國接見,與此同時,凱爾希發(fā)布條令,希望除科研干員留下來研制對海嗣的有效藥劑,其他干員回到各自的家鄉(xiāng)重建人類城市,同時,留意尋找博士的蹤跡。因此,艾麗妮順勢應卡門的邀請,參與重建審判庭與伊比利亞,現在,他們在視察各個小鎮(zhèn)的重建情況,所到之處,無不受到鮮花與擁戴,雖然這正是艾麗妮所期望的,但她們也損失了許多同伴,代價過于巨大。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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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想起了他,那次她雖然虛弱,卻隱隱約約感覺到博士的氣息,以及自己的雙唇被吻住的感覺,之后,她便感到自身海嗣細胞在移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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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你還好嗎?”卡門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艾麗妮自知泄露了情緒,迅速調整好后,面帶歉意地回了句沒關系??ㄩT知道這位曾經的小審判官在想誰,他見過那個男子,那時候,他漫無目的,僅靠秘藥延續(xù)生命的他見證家鄉(xiāng)的毀滅,甚至幾乎喪失理智。當他看見他的時候,差點以為最后的據點也被破了,畢竟指揮官是核心人物,不會隨意在有威脅的地方出行。但那個男人目光堅定,像是隨時準備赴死一般。他的回答至今回蕩在他的心中:“我要去結束這一切。”當時的卡門只以為他在說笑,直到他看到海嗣群涌向大海時,他也震驚了。后來問過凱爾希,但得到的答復是:“抱歉,我們也在尋找博士的蹤跡,希望圣徒閣下若是在伊比利亞有博士的線索,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币虼耍ㄩT又一次想起他的話,若是他在場,卡門必將盡一切報答,如果他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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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博士與濁心在整個小鎮(zhèn)唯一一家旅店訂了兩間房間,正當他們準備上樓時,身后傳來了他最不想聽見的聲音。雖然他早有預測,但事情還是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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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審判官閣下,請問您需要什么服務呢?”前臺小姐畢恭畢敬地向卡門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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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給我和這位小姐一人一間房間。”察覺到艾麗妮情緒低落,再加上天色不早,卡門便決定在此住一個晚上。這時,前臺卻露出了難為的表情,:“尊敬的審判官閣下,實在不好意思,現在只剩一間房間了,剛剛兩間房被這位先生訂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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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門望著眼前遮得嚴嚴實實的兩人,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感覺。正當他想要開口時,博士率先出聲,將自己的房卡遞給了卡門,變了聲地說:“尊敬的審判官閣下,這張房卡就給您了,感謝您和其他審判官對伊比利亞做出的貢獻,我和我妻子住一個房間就可以了。”說完,也不管卡門和艾麗妮的反應,拉著濁心就急匆匆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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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莫名其妙,但卡門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好意,畢竟他們可能有自己的秘密,但那種異樣感在自己心頭徘徊不去,這是自己多年的審判官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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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接過房卡,進入自己的房間,坐在窗邊,一戶戶燈火交相輝映,印在了小審判官憂愁的面容上,愁思在她的心里揮之不去,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想令自己冷靜下來,望著桌上達里奧的提燈,艾麗妮又想起了那晚的場景,那已經成為她不想觸碰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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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走走吧?!卑惸輰ψ约赫f,之后,拿上提燈與手炮,便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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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旅館,艾麗妮并沒前往扎堆的人群,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孤獨地提著提燈,緩緩走在河岸上。她想起了那個下午,她去那片“棲息之地”埋放老師的遺物。審判官的最終歸宿,在那片土地。她清晰地記得,那塊木牌上,刻著:“審判官達里奧,沉眠于此。”那是老師對她的囑托,他希望她能在她死后,將他的燈與他的統放在他的墳墓上。她也明白了很多,以及“遇見”九大圣徒的最后一人——卡門。她明白了與阿戈爾人的合作,主動希望接觸,了解。即使放棄審判官的身份。出乎她的意料,她被卡門任命作為審判庭特使與羅德島進行長期合作。作為孤兒的她,在達里奧的影響下,懷揣著使命與信念,以自己的利刃與統沖出荊棘。在災變時,她原本遺憾,最后的審判留給自己,自己就再也不能回歸到那片最終歸宿。但,命運就是如此可笑,自己第二個老師拯救了自己,卻也被此影響,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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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望了望天空,圓月高掛在上空,漫天的繁星閃爍,與那次的場景相差無幾。她想起了那個男人將提燈遞給自己時,臉上看上去悲痛的微笑。他沒有戳穿自己顯而易見的偽裝,只是留給自己那所剩無幾的尊嚴。她明白自己最后的下場,會變成已經手刃無數的,蠕動的,不停繁殖與進化的海嗣。她在理性尚存之際,想要最后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最后卻是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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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艾麗妮的眼睛被一個人影吸引,她似乎在唱著不明的歌謠,面朝著大海,紅色連衣裙隨風微微擺動。她剛想提醒海岸危險,卻在看清那個人的一剎那凝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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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被濁心收集了血液,博士此刻站在一處空曠的高地上,眺望著散發(fā)出光芒的伊比利亞之眼。那是第一個被重建,象征伊比利亞精神的標志性建筑,意在指引迷失的伊比利亞人回歸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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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安好?圣徒閣下?!辈┦烤従彽爻雎?,他身后的人影也隨之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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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初說的解決,就是這樣的解決嗎?!笨ㄩT開口道,他眼前的男人轉過身來,黑色大衣隨風飄動,取下兜帽,半邊的臉已經完全呈現藍綠色,透射出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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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唯一的辦法,但也只是暫緩之計,相比文明全部消失,不復存在,僅僅只是犧牲一個人,代價要小的太多。”博士述說著,如同自己的生命已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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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門沒有厲聲詢問,只是露出惋惜的神色,淡淡開口道:“凱爾希跟我說過,你的認知,你的博學將是拯救這片大地的唯一機會。即使到了現在,她也委托我在伊比利亞找尋你的線索??v使是那個孩子,也每天沉浸在悔恨之中,即使她表現的那么堅強,但相伴許久的我也能體會到她的失落?!笨ㄩT注意到,男人的眼睛劃過一絲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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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聯合是文明的本能,而海嗣是另一種文明的威脅,它們遵循進化的本能,優(yōu)勝劣汰,雖已轉入深海,但不會停止進化的腳步。”博士開口道,“想要抑制海嗣的擴張,就要抑制其進化的傾向。要么控制大群,要么改變大群。”博士頓了一下,又說道:“地上的文明是跟不上海嗣進化的速度的,反而只會成為它的養(yǎng)料,所以,妄圖設計新的殺傷性武器只是徒勞無功。我這么做只是為了給陸地上的人類創(chuàng)造時間,如果不能從根源解決,也能有有效應對措施,至少不會各自為陣。”博士說的,正是大災變初期伊比利亞孤立無援的情況,那時各個國家并未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等到火燒眉頭時,海嗣便已經擴散至腹地,這時候的聯合看起來那么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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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門也明白,現在的人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團結,積極。毫不保留地將自己貯存的秘密分享,共同商討。畢竟,海嗣的可怕之處已經令他們領會到迫在眉睫的危機感,如果此時在不拿出來,最后只會變成一團廢紙,成為海嗣的養(yǎng)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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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說的句句有理,卡門也對此心知肚明??ㄩT覺得,自己在真正面對一位指揮官,面對著人類的存亡。一陣無言,直到卡門出聲打破:“那你呢,也不跟她見上一面嗎?!闭劦竭@個,博士只是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與我見面只會增加她的愧疚,這是沒有必要的?!辈┦恐噶酥缸约旱挠夷?,卡門跟著苦笑了一下?!八呀涢L成成熟的審判官了,沒有必要再給她加上包袱。”博士接著說,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了小審判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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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門聽完,也明白其中用意。但是,他舉起手炮,指著男人:“很抱歉,雖然我知道是你拯救了這片大地。但作為審判官,我不能保證你在被完全海嗣化后,是否會運用你的智慧幫助海嗣重攻大陸。”如果是那樣,人類幸存的希望將會十分渺茫?!盀榱巳祟惖拿\,我必須做出抉擇?!笨ㄩT直盯著男人,即使歲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跡,但他持槍的手始終紋絲不動,作為圣徒,他誓要保護大陸免收深海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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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明白他的職責,所以并未對此感到厭惡,也沒對自己的選擇后悔。他開口道:“我能理解你,圣徒閣下。但,如果殺了我,祂便會重返大陸?!甭牭竭@句話,卡門心中也是明白的,這也便是他的抉擇。但,緊接著,他又說:“我的理智并未完全消耗殆盡,我相信在那一刻到來之前,我也能自己親手終結自己,至少不會留下我的思想。”博士陳述,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ㄩT聽了,也緩緩放下手炮。博士補充道:“請圣徒閣下不要將今晚的事說出去,就當從未發(fā)生吧。”卡門也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剛剛的一切如同從未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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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不遠處一聲槍響吸引了兩人注意力,默契地對上眼后。兩人分別從不同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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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灘上,艾麗妮嚴陣以待,面前的斯卡蒂已經成為了海嗣,這在那次她跟隨博士遇見她的時候,身上海嗣細胞給予的第一反應就是“同類”。如果沒猜錯,她已經如同凱爾希所說,成為海嗣的代表,伊莎瑪菈。那次悲痛的回憶再次涌現在腦海中,博士的離去,必然跟這個女人,或者是海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艾麗妮的眼神死死盯著伊莎瑪菈,她勢必要從中尋找到博士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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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融入大群,真是可惜?!币辽斍壊⑽磳Π惸萆l(fā)的殺氣有過激的反應,她認出了這個博士交換的條件。
“博士在哪里?”艾麗妮語氣不善,直逼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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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tor,他已經加入了大群,成為了我的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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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艾麗妮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艾麗妮還是感覺如同被箭射中一般,心中的痛苦被無限放大,她將悲痛轉為了對濁心的憤怒,握著迅捷劍的手微微顫抖,眼中充斥著滔天的憤怒,仿佛要將濁心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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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卻被濁心身后的海嗣擋住了子彈。就在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時候。卡門與博士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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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見伊莎瑪菈的第一眼,卡門就明白眼前個散發(fā)著不詳氣息的女人是審判庭最大的敵人,而艾麗妮與濁心撞見在博士意料之外,他相信卡門并沒有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艾麗妮,那么就只有偶然這一種說法。不管怎么樣,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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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一個陌生的輪廓酷似男子的站在斯卡蒂身邊,而斯卡蒂并沒有攻擊。艾麗妮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也是海嗣,將槍口對準了男子。濁心見狀,就要身后的海嗣出擊,但被博士制止下來。卡門也制止了艾麗妮舉起的手炮,在艾麗妮困惑的眼神中,對著男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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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心被博士帶走,艾麗妮正想去追,卻被卡門擋住了。艾麗妮對著卡門說道:“卡門閣下,請不要擋著我,那個女人是必須審判的目標。”“我知道,但是艾麗妮,你真的能對付她嗎?這已經超出你的能力范圍了。”艾麗妮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辯駁道:“可是,逃避不是審判官的行為,而且。”艾麗妮深吸一口氣,“我必須要找到他,所以卡門閣下,請不要攔著我?!笨ㄩT明白她字里行間的意思,也明白她不會善罷甘休,于是,他往旁讓出一條路,艾麗妮對他迅速鞠了一躬,提起燈,追趕上兩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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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不久,艾麗妮就看到了兩人的身影,只見她掏出手炮,對著天空開了一槍。接著,將槍口對準兩人,命令道:“站住,不要再走,否則,我不能保證我的槍不會走火?!甭牭铰曧懙膬扇艘餐O铝四_步,博士自知躲不過了,于是,他讓濁心先行離開,自己終究是要讓這位小審判官明白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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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妮緊緊盯著兩人,只見外形酷似男子的人緩緩轉過身,面對著自己。艾麗妮不知道他這么做的意義。但很快,隨著男人的面罩摘下,一張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呈現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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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張臉龐的那一刻,艾麗妮感覺自己突然停止了呼吸,那是博士的臉,但半邊已經被海嗣細胞侵蝕,將原來俊秀的面龐凸顯的有些丑陋,但這足以令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悲慘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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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艾麗妮感到難以置信,她希望一切都只是做夢,但拍打在臉上的冷風令她明白現狀。她感到喉嚨似乎被什么堵住,聲音帶著一些嗚咽:“原來…您還活著。”艾麗妮放下手中的手炮,欣喜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博士微微點頭,那是艾麗妮熟悉的沉穩(wěn)又使人感到可靠的聲音;“好久不見,艾麗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