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國13:萬般毒,最毒不過人心

商明初?
商清逸聽著這個名字很熟悉,隱隱覺得在哪見過。
這不就是商國寶庫中那本無名秘籍上的那個名字嗎?他居然有如此大的來頭。
等等,那他也姓商,又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商是國姓,聽胡八刀描述此時年歲應(yīng)不至于太大,怎么都該在皇室中有些記錄,但自己除了那本秘籍外就從未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以至于他將商明初當(dāng)成了自己的某位祖宗。
他繼續(xù)問:“那這個人現(xiàn)在呢?”
“死了?!焙说堵唤?jīng)心地說。
“死了?”
“這么厲害的人物,怎么死的?”商清逸詫異道。
若是死了以商明初的修為功績,無論其好壞蓋棺定論,怎么也該在皇室中有所記載才是。
有古怪!
胡八刀停頓了片刻,抬頭看天,似是看到一人白衣似雪,談笑間敵手灰飛煙滅的瀟灑,惋惜道:“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他確實是死了?!?/p>
商清逸還想問,胡八刀止住了話題。
“到了?!彼f。
巫山到了。
商清逸心里還有許多疑問,也只得盡力壓下來。
馬車進了城。
第一次到巫山,商清逸不免對這座南邊江湖的大本營好奇。
東張西望,自進城開始他就感覺到了巫山鎮(zhèn)與眾不同之處。幾乎家家都做著藥材相關(guān)的生意,街上賣著藥水和面做的饅頭,餐館里供應(yīng)藥材做的藥膳,就連街邊煮茶品茗的老人,煮的都是藥茶。
衣食住行,整座城市與藥息息相關(guān),只是沒有毒士的味道,與他想象中詭異蠱毒的巫山相差甚遠。
馬車行在路上,因為帶著藥王府標識,不斷地有行人主動讓路,所以到藥王府的路程半點沒有阻塞,沒一會就到了巫山山腳。
藥王府便在山腳之下,掌管著十萬群山。
早有下人伺候在門外,見到藥紫蘇馬車便高聲喊道:“大小姐回來了?!?/p>
府門大開,露出深藏著的神秘境地。
馬車進了府邸,在一個巨大的藥爐旁停下。
藥爐巨大,幾乎塞不下一個院子,需要十來人才能合抱,材質(zhì)完全青銅所造,而見里面不時有白氣冒出,伴有陣陣奇藝藥香,說明知道它不是裝飾器皿,而是實實在在煉藥工具。
藥紫蘇下車,對著藥爐作揖行禮。
商清逸與胡八刀依樣畫葫蘆,也學(xué)著行了個禮。
“這是創(chuàng)府祖先所設(shè),入府先拜先人,這是藥王府的規(guī)矩。”藥紫蘇解釋道,然后抓住一個年輕的門人詢問:“青松,藥王呢?”
被喚為青松的門人正在全心煉藥,忽然被抓去詢問,腦子仍未反應(yīng)過來,愣愣道:“???”
藥紫蘇又問了一遍,青松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一個方向說:“藥王在藥閣閉關(guān)。”
藥紫蘇點頭,又叫青松照顧馬車上的藥王江。
青松見到失蹤許久的藥王江此刻居然昏迷,不自覺想問明情況,藥紫蘇哪有時間與他講清楚,只說了句拜托,便帶著商清逸與胡八刀往藥閣的方向急急而去。
藥閣在藥王府的北側(cè),是藥王閉關(guān)所在。
每次藥王閉關(guān),必會讓心腹左藥使護衛(wèi),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留下通道,若有重要的事也可及時傳達,不會誤了時機。
左藥使肖白,橫劍坐在藥閣前廳。
若無通報,擅入者皆死。
往日如此,今日照舊。
藥紫蘇找到敲了敲門,將藥王令牌遞了進去。
肖白見令牌,揮手開了門。
肖白很高,也很白,是很傳統(tǒng)意義上那種白衣飄飄的美男子,此時他閉著眼,不動如山,猶如雕塑一般,薄薄的嘴唇高聲發(fā)問。
“重要的事?”
藥紫蘇作揖:“十萬火急,請藥王出關(guān)?!?/p>
肖白睜開了眼睛,語出平緩:“好?!?/p>
然后肖白站了起來,獨自進了藥閣后廳。
大概半柱香的時間,肖白從后廳出來,坐到了前廳的椅子上。
“候?!彼f,仍舊寡言。
幾人也都坐下,有下人魚貫而出,恭敬恭敬地為他們端上一杯茶。
茶具用的是南方官窯的上品。茶自然也是好茶,配合著藥材煮,自有一股獨特的草藥香。商清逸輕輕吹了幾口,將茶微微吹涼,飲了一口,便覺得一股暖意從口腔進入,瞬間將五臟六腑暖了個遍,旅途的種種疲憊也被消了不少,好個舒服。
飲茶的片刻,又下人捧上來一個盒子。
“這是?”藥紫蘇問。
“藥王所煉新藥?!毙ぐ组_口,聲線仍是如大理石般生硬。
藥紫蘇點頭,看著下人立在他們之旁服侍,下意識問:“以往藥閣前廳不是沒有下人的嗎?藥王這次增設(shè)下人了嗎?”
聽到這句話,商清逸生起疑心。
這里多了下人?
自大意被藥靈包了餃子又死里逃生后,他便收起了大意,有任何風(fēng)吹草低都極為小心。
他環(huán)顧了一圈,見到胡八刀也在四處打量,兩人眼神對視,交換了意味深重的深意,各自難以察覺地點頭。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肖白起身,手一揮,高聲說:“放。”
隨著他一聲令下,下人打開了捧著的盒子。盒子被打開,里面卻是空的,只隱隱能看到氣體從中涌現(xiàn),與正??諝饨佑|,扭曲了空間。
同時肖白劍出鞘,向藥紫蘇而去,剩余下人也祭出毒掌襲向商清逸與胡八刀。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藥紫蘇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但商清逸與胡八刀早有戒備,同時做出了反應(yīng)。
商清逸有傷在身無法大動,便順勢往地上一躺,躲過了襲身的毒掌,接著再次施展幻術(shù)迷惑心智,使兩個下人將對方看成是他,讓他們自相殘殺。
對于幻術(shù)的使用,經(jīng)過胡八刀的指點他已有了精進,當(dāng)然是做不到商明初那般談笑殺人,但也開始是學(xué)著使用精細能量控制感官,不再似以往那般只會消耗巨大的能量搭建虛幻的場景作為逃跑的手段
只是應(yīng)對兩人是他現(xiàn)在的極限,沒有精力再化去肖白的出手。
他知道自己極限,肖白是他留給胡八刀的。
在商清逸躺平使幻術(shù)的時候,胡八刀也同時出手,不顧襲身的毒掌快步向前指成靈犀,穩(wěn)固地夾住了肖白的一劍,另一只手抓過藥紫蘇就往后退。
此時又一毒掌剛到,胡八刀頭也不回,反手一掌成刀勢,將偷襲的下人攔腰斬斷。
“這…”藥紫蘇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她正要說話,忽然癱軟在胡八刀懷里。
“這是…云煙?!彼幾咸K艱難地說。
這種無色的氣體乃是巫山云家的獨門秘藥,名為云煙。聽著富有詩意,卻是天下最可怕的毒藥之一。
云煙有毒且詭變莫測,似山中云霧,粘身便留,無論是身體接觸還是口鼻吸入,都會引發(fā)中毒。
一煙三毒。
云煙有三種毒法,第一種最為可怕,粘之便全身腐爛,乃云家禁藥,非萬不得已不會用,非云家家主也拿不到此藥。
第二種最常作為,中毒便會全身發(fā)軟,無法動彈,需一日才會自行散去,當(dāng)日藥王江與商清逸配合從李青手里逃去,用的就是這種。
還有第三種,則是專門針對武林高手,需要內(nèi)服與外用配合,中毒者功力盡散,任是修為再強也只能任人擺布。
今日遇到的,明顯是第三種。
內(nèi)服的是剛才的藥材,摻了云羅散,單服能寧靜提神,對身體有益又毫無毒性,難怪藥紫蘇也沒察覺出來。
但只要吃過云羅散后再吸入煙羅,就會自動生成云煙之毒,使人功力盡失,手腳無力。
商清逸與胡八刀有做防備,茶水雖然已經(jīng)下肚,但下人打開盒子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閉起了呼吸,所以都沒中毒。
只是盒子已經(jīng)打開,無色無味的煙氣正在彌漫開來。
商清逸一個鯉魚打滾,蹦到胡八刀身側(cè),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做了個難受的表情,意思是自己也快憋不住了,必須先撤。
胡八刀知道不能停留,當(dāng)即點頭要退。
肖白哪會讓他們?nèi)缫猓纫徊骄偷搅碎T口,橫劍木然地擋住退路。
肖白是個高手,但遠不是胡八刀的對手。換平時就算來十個他也不懼,但現(xiàn)在藥紫蘇中了毒,商清逸又即將支持不住,此時平平無奇的肖白就成了棘手難題。
真會挑時機!
想來肖白也是知道這點,所以只是守在退路,也不主動進攻,靜待他們支持不住的時候。
現(xiàn)在,時間就是最強的殺手。
看著懷里越來越軟的藥紫蘇,胡八刀知道她中毒越來越深,胡八刀眼里閃過一抹狠厲。
拼了。
胡八刀驀地張大了嘴,雄力吞煙云,以鯨吞之勢吸納著廳內(nèi)的空氣。
進退都難,他索性以自身修為硬抗云煙之毒。
他深吸一大口氣,桌椅茶幾為之而動,搖動幾刻后就感覺空間一怔,藥閣內(nèi)被抽走了空氣生起窒息之感,但一會兒隨著空氣流通又恢復(fù)了正常。
前廳的空氣一口就被吸進肚子,胡八刀平緩的肚子瞬間鼓成圓球,仿佛一戳就會爆炸。
“呼~”胡八刀又吐了長長一口氣,隨著吐氣,滿肚子的空氣全都吐盡,肚子也慢慢小了下去,只留下云煙的毒氣在腹中徘徊。
“你怎么樣?”商清逸趕緊扶住了胡八刀。
胡八刀推開商清逸,先扶藥紫蘇坐下,然后揉了揉肚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噗”地放了個屁,登時前廳就彌漫起一股不弱于云煙的毒氣。
他抓了抓腦袋羞澀地說:“不好意思,消化不良,消化不良?!?/p>
藥紫蘇紅著臉看著他,不知道是因為羞赧還是憋氣憋的。
商清逸更直接,閉起了鼻子拼命用嘴巴呼吸,呼吸到一半又覺得不對,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從鼻子進到了胃里,瞬間就翻江倒海的干嘔起來。
“呃~~呃~~”
“你真是當(dāng)世屁魔?!?/p>
一邊吐,商清逸一邊豎起了大拇指“夸獎”胡八刀。
胡八刀一陣尷尬,趕忙對肖白怒目以視,摩拳擦掌地就想用他岔開話題。
“這點手段竟敢偷襲本大爺,瞎了你的狗眼。”
“你沒中毒?”肖白繼續(xù)板著臉,顯示剛才的插曲并沒有到影響他,仍是跟機器一般。
“當(dāng)然~”
“沒有?!焙说队沂治站o,露出一根食指搖晃。
“投降不?”胡八刀只是隨口耍賤一問,并沒期望有回應(yīng)。事實上,他以為肖白會一言不發(fā),繼續(xù)冷著臉拔劍相向。
肖白確實是冷著臉,可不是拔劍相向,而還劍歸劍后平靜道:“投降。”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