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嘀嘀嘀嘀……”
正在熟睡中的郭儀被手機鬧鐘吵起,睡眼懵松的看了一下,摸索著把鬧鐘關(guān)掉,轉(zhuǎn)頭又把被子蒙住了頭繼續(xù)睡了過去。
“嘀嘀嘀嘀……”
十分鐘后,鬧鐘再次響起,已經(jīng)半醒的郭儀把鬧鐘徹底的關(guān)閉,翻身坐在床沿打著呵欠,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后又彎著腰低著頭坐著,一動不動。
過了約有半分鐘,他才半睜著眼,摸索到床頭柜上的香煙,摸出一根叼在嘴里點燃了起來。
現(xiàn)在是6:30,今天下了大霧,從窗戶上望出去一片白蒙蒙,霧水在玻璃上凝結(jié)成了水珠,清晰與模糊之間透露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淡藍色的煙霧裊裊升起,在慘白的日光燈照耀下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魔鬼。
郭儀想到這里,淺淺的笑了起來??刹皇菃?,吸煙就像與魔鬼起舞,說不定哪一天就被魔鬼收走了靈魂??墒前?,人生如此苦難,不找一些可以舒緩心情的事怎么能活下去?只能看著眼前了啊,哪有心思想到以后。
穿衣、洗漱、刮胡、收拾儀表,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鏡子中的那個人穿著上半身T恤里套著一件半舊的外套,下身穿著牛仔褲,臉有點青白,剛刮過的胡茬有點顯眼,眼眶周圍大大的黑眼圈讓無神麻木的眼神不太顯露。
“來,笑一個?!惫鶅x邊自言自語,邊在鏡子上呵了一口氣,手指向上挑,畫出一個笑臉。
地鐵中人擠著人,用盡力氣才能擠上地鐵的郭儀握著握環(huán),身體隨著人群而左搖右擺,他努力的將注意力集中在耳機中的歌曲上,努力忽略因為與陌生人近距離接觸的不安。雖然已經(jīng)工作多年,但是他還是不習(xí)慣這樣的環(huán)境,身體在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下總是控制不住的僵硬。
好不容易才到了站,他被車廂中的人群浪潮沖下去?!叭硕嘁灿腥硕嗟暮锰帲鸫a站著不用力氣,下車也不需動,自然有人推自己下去?!惫鶅x自嘲的低聲說了一句。
早上到處都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大街上,小巷邊,就像勤勞的螞蟻在走向食物處,特別是過馬路時,原來空白無人的地方一下涌出黑壓壓的人群,這種情況可以說是美,也可以說是殘酷。
郭儀在一間街邊早餐店坐下來,點了他平時吃的皮蛋瘦肉粥和油條。他是一個喜歡按著規(guī)律行事的,所以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規(guī)律。他不是不喜歡變化 ,偶爾出去逛街時他也喜歡到處亂竄,這樣可以發(fā)現(xiàn)意料之外的美景美食和特別的地方。
熱氣騰騰的粥爽滑清香,白嫩嫩的粥夾著褐色的皮蛋與粉白色的瘦肉,上面撒著蔥花,色香俱全,讓人垂涎欲滴。郭儀一直喜歡在早上吃粥,除了熱氣騰騰的粥能燙暖收縮了一整晚的胃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從小到大的早餐都是粥。小時候是家里的白粥,配菜是媽媽的炒的青菜,后來到了初中是飯?zhí)玫拇箦佒?,難吃的要死,要打一碟河粉配合著吃,再到后來的學(xué)校,粥配包子,到現(xiàn)在,粥配油條。
粥和油條是絕配。粥本身清淡,油條重油重口,拿起油條咬下一截,然后拿起勺子喝幾口粥,口腔里就會充盈著粥的香味與油炸鬼的油味,再嚼幾下,又軟又滑,相當(dāng)好吃。
埋過單,郭儀朝老板微笑著點點頭便走開。這間店已經(jīng)在這里做了半年了,郭儀很希望老板能堅持下去,因為他家的粥做得確實不錯。餐飲店總是倒閉得很快,在郭儀的印象中,三年來這個鋪面已經(jīng)換了四家店了,現(xiàn)在這間早餐店已經(jīng)是第五家了。
生活很容易,也很不容易。
公司就是一只怪獸,張大著嘴一吞噬著職員們的青春年華以供它成長,整個城市就是一只公司放大版的怪獸,吞噬著這座城市大多數(shù)人的青春年華用以成長。
作為一名老員工,郭儀在上班前三分鐘才到公司打卡,有氣無力的拖著身軀走向自己的工位。打卡制與隔子間號稱公司的兩大殺手,這兩種手段可以說是扼殺著員工們的激情,也扼殺了他們的睡眠時間。當(dāng)然了,老板是挺喜歡這樣的手段,他恨不得給員工們的電腦裝上監(jiān)控屏幕的軟件以確保員工時時刻刻都在工作,而不是偷懶去看微博。
才坐下來還沒開電腦,隔離辦公桌的陳實就一蹬椅子滑過來,低聲說:“今天經(jīng)理穿得跟紅衣女鬼一樣回來,估計會有大事發(fā)生。”
郭儀翻了翻白眼:“我管她是穿得像紅衣女鬼還是穿得像貞子,她要是把我炒了我請她吃飯,老子不想干很久了?!标悓嵷Q起拇指:“你牛!”
牛個屁,郭儀心里想,我說老實話你偏不信,我真是不想再做下去了。
端起水杯狠狠的喝了一口,然后再狠狠一腳踢到主機的電源鍵上,熟悉的開機界面出現(xiàn)。
這個萬惡的系統(tǒng)!
郭儀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工作,只是保持生活穩(wěn)定的一種手段,因此他對這份工作說不上有多喜歡,但也談不上有多厭惡。只要是工作,無論怎樣的工作,在做了一段時間后總是顯得很無聊,因為做來做去都是一樣的事情,激情只有在新挑戰(zhàn)出現(xiàn)時才會迸發(fā),可是新挑戰(zhàn)哪會總是出現(xiàn)的。
情緒總是容易受到外在事物的影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種境界是很難做到的,要不然人家為什么是范仲淹而自己是個普通社畜呢。
有些情緒的波動受的外物的影響很明顯,比如今天早上在地鐵中踩了你一腳的人,再比如中午飯?zhí)贸缘降睦@些都會讓自己火大。
可是有些情緒是不知道受什么引起的,只能歸納到虛無中去了,而郭儀稱之為大姨夫。
每隔一段不定時的時間后,郭儀總是會莫名的陷入沮喪情緒中去,簡直覺得人生是如此的灰暗,了無生趣。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甚至包括對生理需求都不感興趣。朋友說他抑郁了,這時郭儀會翻翻白眼,老子能說能笑,是又打又鬧,你要是給我找個美女來我還能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八郎風(fēng)采。對此逞強態(tài)度,朋友向來是退縮一邊,說那今晚老子灌死你,讓你體驗一下一晚吐八次的感覺。
雖然朋友說得有道理,但郭儀覺得這不是抑郁,這是由于長期呆在同一個環(huán)境中積累下來的的厭倦情緒的一次爆發(fā)。
眼前的工作是多么的讓人厭惡,經(jīng)理那張化妝丑,不化妝更丑的臉是如此的可恨,看到周圍的同事更是有種撕開平時溫和的面具的沖動,讓所謂的辦公室政治曝露在陽光底下。
逃離這里?。。。?/p>
心里一個聲音在不停吶喊著。
郭儀藏在辦公桌的陰影下的緊握的拳頭青筋突起,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fù)下來,慢慢的放松了身體。
逃離這里!?。。?/p>
這個聲音在不停吶喊著。
郭儀強行壓抑著情緒,沉默的工作著。
好不容易才捱到下班,郭儀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辦公室,走向地鐵,走回租房里。
租房里冷冷清清的,窗外照進清冷的月光,跟鬼屋一樣。
“其實還好,起碼還能看見月光,比握手樓長年沒陽光照要強許多?!惫鶅x自嘲的想道。
郭儀一直堅持稱房間為租房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房間沒一點家的味道,只要自己不回來,這里就像被時光遺忘了一樣,沒有任何生氣。這不能稱為家,只能稱為租房,比旅館好上一點的地方。
打開燈,打開電腦,點開音樂播放器,起碼要讓這間房間顯得熱鬧一點,要不然就自己呆著悄無聲息的,會瘋的。
郭儀放下手中的快餐盒,沉默的伴著歌聲進餐。
人總是要填飽肚子才能活著是不是。
吃過飯洗完澡洗完衣服,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容易渡過一些,做完這些郭儀的心情好了點,坐在床上打開一部電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郭儀喜歡看電影,無論好片爛片他都能看得入神。因為看電影能讓他暫時忘掉身邊發(fā)生的事,這和睡覺是一樣的。他從不琢磨電影里的含義,也不去研究電影到底說了什么,有什么硬傷,他只是看,看完后過幾天都忘記這部電影說了什么。
看完電影又打開一款單機游戲玩了起來。他已經(jīng)不玩網(wǎng)絡(luò)游戲很久了,自從畢業(yè)后再也找不到同好一起去玩游戲,當(dāng)然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玩網(wǎng)絡(luò)游戲。于是他轉(zhuǎn)戰(zhàn)單機,單機的游戲質(zhì)量比網(wǎng)絡(luò)游戲好上許多,最重要的是可以隨時保存,可以隨時離開,再也不用守著時間去跑任務(wù),蹲BOSS。
玩過游戲,已經(jīng)是快十二點了,身處都市的人已經(jīng)不習(xí)慣在九點十點就睡覺了。上班族寧愿在早上鬧鐘響了后再睡五分也不愿在晚上早五分鐘睡覺,因為感覺上晚上才是自己的時間。
洗漱過后,郭儀蓋上被子,看著天花板暗暗祈愿:希望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