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

OOC預(yù)警
私設(shè)預(yù)警
雙性轉(zhuǎn)預(yù)警
圈地自萌,請勿上升蒸煮!
――――――――――
“你就是昨日剛進門的小娘?”
裁櫻閣里,楊九瑯正收拾著自己帶進門的嫁妝,家中并不殷實,不然也不會將她許給別人做妾。
箱子里只有兩套像樣的頭面,幾匹說得過去的布匹,并一只祖?zhèn)鞯啮探痂C子,上面鑲嵌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翡翠,因為只傳女不傳男,這才給了她做嫁妝帶進張家。
突然,身后有人叫她,這把楊九瑯嚇了一跳,連忙關(guān)上嫁妝箱子,還用身體擋著,小家子氣的以為是有盜賊來了,卻不成想那人只是隔著窗子,站在外面的回廊上往屋里看。
“你……你是何人?”
從窗外往里瞧總是不容易的,哪怕窗子上糊的是曼青色的薄紗。楊九瑯看著幾乎貼在窗子上的那張臉,若說是女子,未免過于峻秀,而若說是男子,卻又帶著陰柔,她拿不準,只能隔著窗戶高聲問了一句。
“你不認識我?”
窗外的人聲音沉了沉,楊九瑯把手里的手絹攪了三攪,才怯懦懦的往窗子前挪了兩步,仔細一瞧,那人額頭上勒著條紅色的抹額,正中墜了一塊和田玉,質(zhì)地水頭都要比自己那個鐲子上的好太多。
“今日老爺辦詩酒會,您可是來赴會的貴人?”
今日張老爺子在府中辦詩酒會,由于是男賓獨席,前一天晚上還特意囑咐了楊九瑯無事不要出門,以免撞上不該撞上的人,剛?cè)腴T的妾室要壞了名聲,怕是府里不會容她。
想到這兒,楊九瑯連忙退后了兩步,遠遠的望著窗子外的人。
“我……正是來赴會的,只因來得遲的些便沒人引路了,誤打誤撞到了這兒,還問娘子,前廳該如何走?”
門外的人此時卻頗為懂得禮數(shù)了,退后一步將背在身后的扇子轉(zhuǎn)了出來,微微朝著楊九瑯一拱手,行了個男子的禮儀,笑著問她,酒席開在何處,又該如何前往。
楊九瑯此時早就將那人一見面,就認出自己是剛進門的小娘的事情拋之腦后,扯著嗓子將在屋后洗衣的貼身侍女喚了出來,說明貴人在此的緣由以后,要她引著貴人出二門,往前廳詩酒會。
楊九瑯入府沒有帶著奴仆,貼身侍婢也是府里分過來的,原本以為小娘口中的貴人是誰,結(jié)果一看,竟然是……還沒等她叫出口,那人就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連忙住了嘴,按著楊九瑯的吩咐將人帶出了二門。
到了二門門口,那人并沒有著急先走,而是扔給了小侍婢幾個銅板,當(dāng)是賞錢。
“你回去幫我問問……”
她湊到小侍婢耳邊,輕輕悄語了一句,不知說的是什么逗得小侍婢嘻嘻的笑,低聲說這會嚇壞小娘的。
那人假裝不為所動,臨走的時候還假意風(fēng)流般彈了一下小侍婢的耳垂,上面紅珊瑚珠的耳墜搖了又搖,她想,這串珠子若是放在剛才那人身上,該有多好看。
“怎么樣?他走了?”
待小侍婢回了裁櫻閣,楊九瑯連忙抓著她的手詢問。
“小娘放心,奴婢眼看著她走遠了,才回來的。也沒有旁人看見,小娘安心?!?/p>
“可真是嚇死我了,”楊九瑯攥著手絹,在胸口好一陣輕拍,又喝了一盞遞過來的茶,才緩緩的接著說道,“來赴宴的外男是如何進得了二門內(nèi)宅的?我剛瞧著還以為是誰家姑娘呢……”
得虧今日太太帶著人都去燒香禮佛了,自己因為剛進門不能去見佛啊神的,這才留在了家里,不然院子里的人這么雜,傳出閑話她可難辯駁了。
“小娘,她若真是個姑娘呢?”
小侍婢將那人的囑托借機問了出來,看小娘如何答復(fù)。
“他若是個姑娘家,那定是個十分貌美的姑娘,若還懂得文墨,那便更了不得了。”
楊九瑯這樣想著,自己便是不通文墨,以至于見到個讀過書會寫字的,都覺得好生厲害。
“那若是這樣的人和小娘你成了知己好友呢?”
楊九瑯聽見這話,靦腆的笑了笑,臉頰上兩朵酡紅。
“這樣的人定是誰家的嫡女,人家不嫌棄我便罷了,我哪敢高攀呢?”
隔日,太太們禮佛還未歸,老爺也出府去了,夏日悶熱,好不容易盼來這一天清爽,楊九瑯挑了時下新鮮的蔬果,讓人拿小竹籃子裝了,帶著小侍婢去逛花園子去了。
“小娘,這水可真涼!”
花園子里有一池子活水,不小,像個小河一樣蜿蜒在花園里,兩岸是形狀不一的石頭,有幾棵柳樹垂在旁邊,柳條幾乎垂落到水面上。
府里只剩楊九瑯一個人,她也松快些,拽著小侍婢一起玩水。
“快來這樹蔭底下,別曬著了,你把小竹籃放進水里,用水湃著,待會兒吃涼滋滋的,可舒服了!”
楊九瑯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悄悄脫了鞋襪,挽著褲腳,踩進水里,暖暖的太陽把水都曬得溫?zé)崃?,但往下伸一伸也能涼不少。她拿了柄團扇,沾了點水以后再扇,風(fēng)都沒有那么熱了。
“小娘,嘗嘗這櫻桃,這可是從嶺南送過來的?!?/p>
小侍婢從湃好的水果里,拎出兩顆圓潤飽滿的櫻桃,送到楊九瑯手里,后者咬了一口,果然又涼又甜,淡紅色的櫻桃汁水沾到她的嘴唇,連胭脂都省了。
主仆兩個人躺在草地上,上面是柳樹蔭,下面是涼滋滋的水,兩人用腳撩著水花,玩得不亦樂乎,旁邊還擺著小果籃,真能算得上是人間仙境。
“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云?!?/p>
許是因為嬉鬧聲,楊九瑯聽見了個熟悉的聲音,卻一時想不起來,轉(zhuǎn)身一看,這不是那日站在自己窗戶前的人嗎?今日他穿了件乳白色的衣服,頭上的抹額還是那個紅色墜和田玉的,正搖著折扇,在遠處看著自己。
楊九瑯連忙站起來,跑到柳樹后面躲著,等整理好衣服,穿好鞋襪才探出頭來。
“那日初見,我本以為公子是個正人君子,卻沒想到……沒想到……”
躲在樹后的楊九瑯,雙頰羞得通紅,想要指責(zé)他,卻拿不出什么詞來,若是當(dāng)年自己也能去私塾待上幾年,此時罵人的話也能出來不少吧?
“你可是想說,本姑……本公子是個衣冠禽獸?”
那人搖著扇子,一步一步朝楊九瑯走去,可是她沒地方躲,樹后面就是湖了,總不能跳湖吧?只能攥著手絹,怯懦懦的縮在樹后。
“夏日雖熱,卻不要貪涼,女子尤甚,身子容易不爽利?!?/p>
那人用扇子輕佻的挑起楊九瑯的下巴,認真的看著她那張臉,雖然在女子里算不得出眾,但白凈粉嫩,從里到外透著好氣色,雖然五官算不得出眾但看在這好氣色上,也會讓人眼前一亮。
這時候,楊九瑯也意識到自己是第一次這么近的看他,那股子女子的陰柔美又冒了出來,被楊九瑯抓住,男生女相,大富大貴的有福之人,配上他這一身衣服,更顯得英俊瀟灑,是個人見人愛的少年郎。
“好了,過幾日你便見不到我了,也不用天天罵我禽獸了?!?/p>
那人把扇子一展,扇面上畫的不是山水,不提詩詞,竟然是個美人兒含羞,楊九瑯在心里啐他是真風(fēng)流,又疑惑為何過幾日便不進府了。
“過幾日就要和你家將軍老爺上戰(zhàn)場了,自然是來不得了,”說到將軍老爺,她眼神中帶了一絲輕蔑與不屑,不知他兵法武藝荒廢了這么久,還能不能從戰(zhàn)場上下來,“難道說……小娘子舍不得我?”
“這……”這從何說起呢,不過聽見他說要上戰(zhàn)場,楊九瑯有些忐忑,“戰(zhàn)場是不是很危險?我不懂,你別見怪……”
從前她只聽說過,卻從來沒見過身邊的人真的有去戰(zhàn)場的,聽說那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因為一到凱旋之日都有白紙錢灑街,祭奠那些不得歸家的亡魂。
“自古以來,男…男兒拋頭顱灑熱血只為保家衛(wèi)國,雖說戰(zhàn)場是男子實現(xiàn)抱負之地,但也不乏有去無回之人,邊疆的黃土地里,埋了多少亡魂,數(shù)都數(shù)不清楚。”
說到男兒的時候,她頓了一下,這樣稱呼自己終歸是有些別扭。
“那你定要小心,”楊九瑯突然攥住了那人的袖子,緊張的看著她,“不過,你是文人,上戰(zhàn)場也不會太兇險吧?就是給將軍出謀劃策?”
文人如何上戰(zhàn)場呢?楊九瑯想,他應(yīng)該只是個軍師,既然是軍師就不必陣前搏殺是不是?既然不必陣前搏殺,那么也就不會有太大的性命之憂。楊九瑯無意間,已經(jīng)對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產(chǎn)生了不小的情意,連她自己都不曉得這情意是何情意。
“我……”她沒接楊九瑯的話,按照慣例,她應(yīng)該還是先鋒,沖在最前,她怕嚇到這養(yǎng)在深閨的小娘子,于是轉(zhuǎn)了個話題,“我就要走了,你這條手帕就送給我做紀念吧!”
她沒等楊九瑯同意,就從她手里將手絹奪了過去,楊九瑯覺得不合適,剛想拿回來,就被那人摁著肩膀,坐在了草地上。
“這個扇墜子作為交換,若是我回來了,我定然遵守這扇墜的承諾,若是我回不來了,還望你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將這扇墜埋了,權(quán)當(dāng)是我的衣冠冢?!?/p>
說完,那人將扇墜拽了下來,鄭重其事的放在楊九瑯的手心里,還沒等她說話,那人已經(jīng)搖著扇子走遠了。待楊九瑯回神,低頭看向手里的扇墜,那扇墜竟然是手指粗細的一柄小玉如意,用料考究,雕工細致,仔細看玉如意的背面,竟然還雕刻著小小的一個“御”字,這竟然是皇宮內(nèi)院賞賜下來的御賜之物,就這么送給了自己?楊九瑯不敢相信,只能好生放在懷里貼身保存好。
又過兩日,果然大內(nèi)傳下旨意,說讓將軍老爺領(lǐng)兵出征,并府里的幾位公子也要跟著去。楊九瑯樂得清閑,小婢女倒是不怎么高興了。
“小娘,前幾日您大喜就在事兒上,這白綾手帕就沒見紅,如今老爺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您倒是也不著急……”
“清白身子不好嗎?這還有上趕著的?平白傳出去讓人笑話?!?/p>
楊九瑯端著冰酥酪,看著窗子外面的景象,好不悠閑。突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放下酥酪就往二門上跑去,小婢女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他穿著鎧可真好看?!?/p>
楊九瑯趴在角落里,望著府門外騎著高頭大馬的幾位,其中打頭的是將軍老爺,另外幾位是太太和其他小娘生的嫡子、庶子,都長大成人,可以立軍功了,只有楊九郎認識的那一人穿著的是銀鎧,不同于其他人的墨色鎧甲。
小婢女還以為她說的是將軍老爺,跟著也附和了幾句,直等到眾人都散了,楊九瑯才慢慢踱步的往太太院里走去。
“請?zhí)?,今日九瑯前來有些唐突,還望太太海涵。”
楊九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太太面前行了禮,后者知道她也是良家女,只因家里養(yǎng)活不了了才入府為妾,并不是那起子輕浮狐媚的貨色,也對她頗有好感,更何況如今白綾帕子也沒交過來,說明老爺雖然納了她,卻并不放在心上,太太也就安心多了。
“你素來懂事,從不多走一步,今日來此,可是有事?”
“今老爺出征,九瑯雖不通文墨但也知沙場兇險,不知太太可允準九瑯常往城中寺廟燒香禮佛,為老爺祈福?”
家中女眷出府禮佛是常事,其他妾室要出門買個脂粉頭油或是燒香拜佛,并不會特意跑來和太太說,今見楊九瑯忐忐忑忑的來找自己,生怕回了她這份善心,太太心中更覺她懂事,笑著也就答應(yīng)了。
次日楊九瑯便讓人準備好禮佛的東西,早早的出門,往城中的寺廟去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為誰祈福。
“小娘,咱們?nèi)コ閭€簽吧?”
小婢女挽著楊九瑯的手,把她帶到抽簽的桌子旁,老和尚閉著眼睛,敲著木魚,看樣子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來了。
“敢問施主,為誰祈福?”
老和尚突然開口,嚇了楊九瑯一跳。
“知己好友?!?/p>
“祈福為何?”
“平安?!?/p>
“愿施主心想事成?!?/p>
一轉(zhuǎn)眼到了冬天,府中四處白雪皚皚,雖然前線打了幾次勝仗,但絲毫沒有要凱旋而歸的樣子,太太也心慌了,每日吃齋念佛,盼著夫君早日凱旋而歸。
到了十二月,終于傳來了班師回朝的消息,可是領(lǐng)兵出征的將軍卻是橫著回來的,街上的紙錢比從前更多了。楊九瑯聽見老爺殉國的消息,并沒有太震驚,反而是四處打聽那個交給自己玉如意的人,卻并不見有人提起,只說是張家老將軍雖然殉國,但其嫡女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不僅為老將軍報仇,還斬了敵方將領(lǐng),拿回了城池,如今回來要封女爵位了。
老將軍殉國,家中多一半的妾室都是要殉葬的,這并非太太的意思,而是圣上的意思,哪怕太太想要救她們也不能夠了。而由于楊九瑯雖嫁入張家,卻并未交出白綾手帕,最后的歸宿只是讓娘家人帶了回去,以后婚嫁并不受影響。
回了娘家的楊九瑯每日坐在窗前把玩著那柄小小的玉如意,老和尚明明說過可以心想事成的,怎么就沒了消息了呢?
待十日后,楊家收到了提親貼,正是從前張將軍家的,楊老爺并楊九瑯的小娘都不愿意楊九瑯再嫁入張家,于是推了一回,第二回竟是正主拿著圣旨親自來了。
楊老爺一瞧,這不是前幾天剛封了女爵位的那位楊家嫡女嗎?這圣旨……難道是圣上賜婚?
迎親的轎子已經(jīng)抬到了門口,閨閣里楊九瑯對著鏡子,由著下人們給自己梳妝打扮,她手里握著那枚玉如意,心想自己要嫁的人竟然是個女子,聽說叫“張云雷”,一個女子的名諱竟如此像男子也是少見,圣上竟然也因為她的軍功而賜婚了。
送上花轎,迎入圣上剛剛賞賜下來的府邸,在家族耆老面前行過禮以后,便是要入內(nèi)室了。
上了年歲的老嬤嬤將女將軍的頭發(fā)剪下來一縷,又去剪楊九瑯的,后者不懂這是迎娶正妻的禮儀,害怕的往后一躲,女將軍看著還沒揭蓋頭的她,輕輕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別怕,這是迎娶正妻之禮,與納妾不同。”
這聲音有那么一點熟悉,但聽著老嬤嬤念著吉利話,她來不及細想,連忙接過遞到自己面前的小木匣子,里面放著的是一方紅綢手帕,和兩人的頭發(fā)。
永結(jié)同心,上上大吉。
秤桿挑去蓋頭,楊九瑯低著頭羞于見人,坐在她對面的人將她的下巴勾起,這時候楊九瑯才看清,原來迎娶自己的女將軍,便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她竟然是女子,還是個會舞文弄墨、上陣領(lǐng)兵的女子!楊九瑯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竟然是真的,兩行帶著歡喜、帶著詫異的淚水流了下來,被人輕輕吻掉。
“愛卿雖為女子卻巾幗不讓須眉,今日凱旋,想要何封賞?”
“不求軍功、不求爵位、不求金銀,只求圣上賜婚,圓臣與楊家庶女九瑯如意之情?!?/p>
專欄頭圖來源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