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錘40K有聲書翻譯】Chosen of Khorne/恐虐的神選者
作者:Anthony Reynolds
配音演員:Seán Barrett,?Saul Reichlin,?Rupert Degas, David Timson
※有聲書已上傳至這里,字幕也在做了在做了
※有很多聽不太出來的地方,歡迎糾錯
※鳴謝金主: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控卡恩的
聽寫:羅斯彎大棒,我;特別感謝:彩云小譯,訊飛輸入法
翻譯:我
校對:貍貓,我
時間軸、字幕:羅斯彎大棒,我,蘇陵廣

01
麥文在幽閉而恐怖的地下迷宮中越走越深,黑暗漸漸吞噬了他。熾熱的空氣呼嘯著穿過破碎的石頭隧道,他破舊的長袍被吹得上下翻飛。死氣沉沉的風干枯而刺耳。它從地殼之下升起,宛如來自惡魔世界本身的呼吸,帶著一股早已死去并該被遺忘的味道。唯一的光源來自一個陳舊的流明火盆,光線盤旋在總管周身,抓地引擎把火盆高舉在半空,令人煩躁的嗡鳴聲震響了滯重的空氣。火盆不能照亮的那片黑暗似乎亙古不變。
麥文的臉在蒼白枯燥的微光中被映得毫無血色。按照人類的標準來算,他已經(jīng)很老了,痛苦和怨恨深深刻在他年邁的軀干上。他的眼睛隱約透出微光,像是黑曜石嵌在沉沒的鯊魚尸體眼窩中。他的身體消瘦而虛弱。即使如此他仍舊在身邊佩戴好一把短劍。即使吞世者的仆從再老態(tài)龍鐘,他們也仍舊是戰(zhàn)士;需要戰(zhàn)斗與殺戮時,他們召之即來。
他每走一步,青銅拐杖都敲在腳下的沙子上,直到他的身影沒入黑暗。隧道只有兩臂寬,但天花板高得看不到頂,只能看到一片陰影。黑暗似乎向他襲卷而來,對他的出現(xiàn)憤懣不平。
他在隧道里布滿灰塵的紅沙上發(fā)現(xiàn)了最近才留下的腳印。他順著那個方向前行。一天內(nèi)有九名特使被派往這里,但沒有一人歸來。麥文懷疑除了這些近期留下的痕跡,在數(shù)不盡的千年歲月中都無人踏足過這里。但是恐懼之眼里的時間流動方式很奇怪,這里的一千年在實體宇宙中只是幾個小時。
嗡嗡鳴響的火盆開始忽明忽滅,光線黯淡。麥文加快了腳步,沿著隧道匆匆前行。有數(shù)千條彎道通向下方的碎石,那里曾是一座偉大的城市;麥文腳下的道路正是其中一條彎道。他通過了側(cè)面的通道和狹窄的隘路,許多地方都被倒下的瓦礫和碎片堵塞了,無數(shù)帶著雕花的門道通向空蕩蕩黑漆漆的牢房和坍塌的廢墟。這些房間都狹窄而幽閉,天花板很低,四面都是封死的墻??偣?/span>一眼掃過這些古老的囚室時在視野邊緣瞥到一點動靜。這里因著被過去破碎的記憶而被魂靈糾擾,被無形之物賦予了生命。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回響纏繞在感知的末梢。它們在尖叫,在流血,在陷入瘋狂,它們的形體介于實質(zhì)和破碎之間,就像被扭曲之物選中的食糧。麥文把這些可怖的顯靈現(xiàn)象拋之腦后,繼續(xù)沿著隧道走下去。他早就習慣了亞空間里的瘋狂咆哮聲,而且他有著更緊迫的擔憂,沒心思被往昔的混亂回聲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這天簡直是一場災(zāi)難。而且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先前那個被他的主人選擇無視的建議,目前看來像是一語成讖。他很老了,可以回憶起這個如今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軍團曾經(jīng)也有過自豪地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名字的那個時代。當時的銀河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他的主人那時還是阿斯塔特軍團聯(lián)盟的連長,而不是如今這樣一個領(lǐng)導(dǎo)著嗜血暴徒的軍閥。他還記得,當艦隊得知他們敬愛的基因原體被找到時,軍團士兵們希望的顫栗和激動的心情——盡管隨后發(fā)生了那起恐怖事件。只有一個安格朗之子真正得到了這位基因原體的青睞。在荷魯斯之亂一敗涂地后,他卻讓軍團愈加墮落。
麥文曾勸他的主人現(xiàn)在不要去找那個背叛者。但阿格斯·布蘭德想要擊敗敵人之心已經(jīng)凌駕于他應(yīng)有的任何疑慮之上了。布蘭德相信如果背叛者與他一同戰(zhàn)斗,塔魯加和他的吞噬者就會被掃地出門。他會宣稱自己是恐虐的神選者,領(lǐng)導(dǎo)血之十字軍的榮譽也將屬于他。然而,背叛者沒有辜負他的稱號。時機成熟那一刻,他沒有為布蘭德而戰(zhàn),而是在地下的黑暗中銷聲匿跡。
麥文仍然跟隨著他之前那些特使的足跡,沿著一條最寬的小路走下去。當他轉(zhuǎn)過一個拐角時,他迷失了方向。但他硬化的脊柱卻不經(jīng)意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盡管地下隧道里仍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干熱。空氣中的特質(zhì)已經(jīng)悄然變化。威脅感鋒芒畢露,就像一塊隨時會被擊碎的巖石。這里似乎更暗了。他的每一種感覺都如履薄冰。他在空氣中嘗出一種金屬的味道,毫無疑問來源于血液。背叛者就在附近。沙地上的腳印邁進了森然的黑暗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走出來的痕跡。麥文忍住恐懼,強迫自己向前邁了一步。這些痕跡沿著隧道中的走廊前行了大約三十步,然后減速,變得步履小心、充滿謹慎。其他人并沒有像麥文那樣擁有無意識中增強過的感覺系統(tǒng),毫無疑問,他們走到那個位置才嗅到血的臭氣。對他來說,從遠處牢房的黑暗中那些昭然若揭的跡象幾乎壓倒了一切。他看到腳下的紅沙上留下了暗色的斑點。盡管總管感覺到有奇異的東西與視線在黑暗中注視他,他還是冷靜下來,向前再走了一步。
流明火盆的光芒沒法完全照亮這個囚室。陰影像油一樣粘在房間的角落里。他看不到任何人,但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于此。
“大人?”
搖搖欲墜的柱子承受著低矮天花板的重量,讓這間牢房顯得像個殘缺的跛子。生銹的鏈條掛在粗糙的行刑墻鐵制的掛鉤上,墻上噴滿了動脈血跡。尸塊散落在地板上,像是被一個精神錯亂的孩子隨手丟棄的玩具。大多數(shù)碎塊簡直無法辨認出曾經(jīng)是個人類。他們遭受了如此猛烈而徹底的虐打。這是一頭狂暴野獸犯下的杰作。破碎的內(nèi)臟在麥文涼鞋下的泥土中噴涌出鮮血。他在這場屠殺現(xiàn)場中艱難前行,把長袍折疊捂住口鼻以抵擋惡臭。這里簡直是一個屠宰場,到處血跡斑斑,內(nèi)臟破裂,碎肉橫飛。麥文靠在一根柱子旁邊,原地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試圖看穿遠處的暗影。
“大人,我是麥文·比特斯比爾,第十七連前連長阿格斯·布蘭德的總管。”
流明火盆的光線在遠處的墻上投下了一個規(guī)則的陰影,麥文猶豫地朝那個方向走去,瞇著眼睛看向房間深處。
“我是來請求您前往地表的。有一場血之挑戰(zhàn)將要舉行。您不會像您所承諾的那樣參加戰(zhàn)斗嗎?”
方才那個吸引了麥文注意力的陰影隨著火盆的光芒和他一起不斷前進,形狀也隨之消失了。那是一件武器,靠在一個低矮的石臺上,遠離墻面。
“血子!”
鏈鋸斧似乎比他記憶中的還要巨大。有多少人死于那把兇殘的武器呢?牠是由安格朗親手打造的,幾乎和他一樣高,牠的利齒上布滿了碎肉和凝固的血。六個頭骨從右到左排列在血子旁邊。麥文想要(尖叫), 然后他看到了他。他像一尊雕像,懶洋洋地坐在石臺上,像一個寶座之上傲慢的戰(zhàn)士之王。他的手臂一如既往地赤裸著,手腕上纏著鎖鏈,模仿他的角斗士基因原體。他穿著一身沉重而被戰(zhàn)斗所磨損的早期型號板甲。他破損的頭盔躺在腳底的沙地上。背叛者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但他的眼睛像燃燒著的琥珀,散發(fā)著暴戾的氣息和失控的怒火。
“卡恩!”
麥文呆呆地站著,而那個巨人伸手去拿他的斧頭。
02
那個弱不禁風的混賬動作蹣跚地走向前去。他還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但他會的——他會像其他人一樣死去。期待與激動的戰(zhàn)栗掠過我全身。四下寂靜,只有鮮血在我的血管里奔騰,發(fā)出雷鳴似的聲響。他年老體衰,死亡像裹尸布一樣籠罩在他周身。
“你還配不上動用基因原體的斧子,紙皮人。”
我松開血子。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想把牠放下可不容易。我不知道何時這把斧子會將我取而代之。我慢慢起身,以免把這個老傻瓜嚇跑。他還沒跑——他正盯著我,一動也不能動。
“我嘗到了你的恐懼……真惡心。”
他在我面前像個稚童,像個比他的真實年齡小了幾個世紀、招人討厭的年輕人。我痛切地渴望著把他撕成碎片,但我只是靜靜地任由恨意滋生,越積越深。我的肌肉顫抖著。我在陰影之中潛行靠近他。他的眼睛濕潤起來,似乎在默默地懇求著我。我嚇得他一直動彈不得。
“你真可悲。你是軟弱的化身,讓我作嘔?!?/span>
我直勾勾地看向門口——那是唯一的出口。我眨眼的一瞬間他如獲新生。一陣腎上腺素劇增的感覺泄露出了他的目的。從理性上來講,這個老傻瓜肯定也知道他沒有機會逃跑,可是恐懼——說實話,恐懼可跟理性半點邊也不沾。
那個膽小的混賬轉(zhuǎn)身就逃——這可是一種我不能抗拒的邀請。最后那層窗戶紙被猛地捅破,我瞬間沉淪在怒火之中。這真是一種如此甜美的解脫。那就讓它沖刷我,讓它填滿我,與我融為一體。這就是生命,這就是唯一的真實。
我一下子就撲到他身上,緊捏住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一拽就脫了臼。我把他甩了出去。他重重落地,身體在紅沙上刻出一道犁溝,最后撞上一根柱子。正中目標。他身上傳出枯枝斷折一樣的喀嚓聲,骨髓和更多的鮮血流瀉而出,染在沙子上。他像個嬰兒一樣嚎啕大哭。
這哭聲激怒了我。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就走到他面前了。我要他站起來,與我戰(zhàn)斗。他說他做不到。我把他拎起來站好,但我一松開他的脖子,他就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你不是戰(zhàn)士。”
我給了他一腳,他短暫地騰空。又一聲脆響。他順著墻滑落,渾身濕透,殘破不堪。他尚在塵土中哆嗦著倒吸冷氣時,我在他身旁跪下。
“你的死亡不會為我?guī)順s耀。”
我雙手環(huán)繞上他的頭。
“你的顱骨脆弱易碎?!?/span>
他說了些什么,可惜我只聽到能淹沒地獄似的鮮血怦然跳動的聲響。
“你的顱骨不是我要找的那一種??峙安粫胍@種東西。”
我收緊手勁,他的頭像個腐爛的水果一樣被捏得四分五裂。一股骯臟惡臭的氣味飄散開來。
(嚎叫)?
我嘶吼起來,又拿回血子;牠也怒吼起來。我先前打算不用那個紙皮人的鮮血來安撫牠的想法被我拋之腦后。我砍向那具無頭的身體,鮮血從血子的薄齒中擠出來。我拔出牠,然后砍回去,一次,一次,又一次……
03
“大人?”?
卡恩一動不動地坐在高臺上,單手抓著血子的中段。他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副巨大的鐐銬,像是用來束縛一頭強大的野獸或是一個擁有巨力的生物的??ǘ髂请p一眨不眨的、熾熱的眼睛里充滿了深沉而強烈的憤怒。麥文自幼就是軍團那些家伙的仆從。他活著就是為了侍奉主人??v觀他的一生,他身邊凈是被死亡和那些在死亡的陰影中前行的人所圍繞。然而在如此漫長的歲月里,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像卡恩眼中那樣濃烈的暴力和瘋狂。他身軀的完全靜止更襯托出他內(nèi)心的狂怒。只有諸神知曉那雙眼睛后正醞釀著什么。麥文突然不想去了解了。這種寂靜很快變得令人不適。但是麥文不敢再說話了,他害怕激怒這個吞世者??ǘ鞑磺樵傅胤砰_血子,環(huán)顧四周,然后站了起來。這突然的動作差點——就差一點,讓麥文畏縮后退了。
“站在那里別動,否則你會被毀滅。”
顯然這是其他特使終其一生也學不會的一課。卡恩走進火盆投下的一束光線中,露出了他的臉。那張臉瘦長而清貴,沒有半點表情。又只有他的眼睛才會透露出一點他心中潛藏的惡意和洞穴里發(fā)生過的那場野蠻屠殺令人厭惡的證據(jù)。
吞世者的動作帶著一種戰(zhàn)士的優(yōu)雅感,繞著他慢慢地轉(zhuǎn)圈,似乎想切斷他的逃跑路徑。麥文知道,即使在他年富力強的時候,他跑一步就會被抓住。
卡恩說話時的聲音平靜而有分寸,絲毫沒有泄露出他的意圖。
“你能感覺到他們嗎?感覺到那些死在上方角斗場上的人的靈魂——他們徘徊在這里,滿心困惑、飽受折磨。我同情他們?!?/span>
麥文一言不發(fā)地呆立在原地,而卡恩在他周圍繞圈,像一只血狼在截止它的獵物。
“如果我殺了你,你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嗎?你覺得呢?”
麥文口干舌燥,但他強撐著不被嚇倒。
“我不知道,大人。”
“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在你身上感受到任何恐懼,總管?”
提問者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活得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自然壽命,大人。我不怕死。”
卡恩走到他前面,用那雙燃燒著狂亂眼睛俯視著他。他像觀察一只昆蟲那樣盯著麥文看,直視著他的靈魂。總管感到自己在這種銳利逼人的視角下畏縮成一團。
“你渴望死亡,不是嗎?你想要死?!?/span>
麥文想要張口反駁,隨后又閉上了嘴。
“我活著就是為了侍奉主人。”
他自己也覺得這托詞也很無力??ǘ骱翢o表情地盯著他。麥文垂下目光,沒法再和他眼神相接。
“我……我早就同我的靈魂和解了。”
“和解。”
卡恩冷哼一聲,謹慎而冷靜的表象下泄露出一絲激烈的情感。
“我討厭這個詞。”
麥文還沒來得及回答,卡恩又變回了那幅堅忍不露的模樣。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嗎?”
“結(jié)束了。”
“告訴我,發(fā)生了何事。”
“你尚未入場時,我們這邊的大部分戰(zhàn)團都倒戈加入塔魯加和他的吞噬者。敵眾我寡,我們以一敵五,結(jié)果昭然若揭。那些堅守血之誓言的戰(zhàn)士們竭盡全力,但那仍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右翼被吞噬者包圍,破壞了我們的防線。”
卡恩高貴的臉上流露出輕蔑的冷笑。
“塔魯加管他的戰(zhàn)團叫‘吞噬者’?”?
麥文點點頭,而卡恩則是搖了搖頭。
“如此忠心耿耿。塔魯加之前一直是吞噬者之中最弱的。他討厭他們,你知道嗎?”
“塔魯加?”
“不?;蛟w討厭他們。”
麥文深鞠一躬:“但吞噬者是——”
?“你剛剛提到一場血之挑戰(zhàn)。”
“正是如此,大人!塔魯加和他的軍隊正向我們行進,要求我們表態(tài)。”
“誰會替塔魯加出戰(zhàn)?我可不覺得他會親自對戰(zhàn)布蘭德。”
“他指定了一個勇士來替他作戰(zhàn)——他手下的一個吞噬者,他們稱他為撕肉者?!?/span>
卡恩貼近麥文耳邊,吐字的聲音幾乎成了耳語。
“那布蘭德這邊呢?”
“他拒絕選人代為出戰(zhàn),大人;他會親自對戰(zhàn)塔魯加的奴隸。”
卡恩點了點頭,好像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答案。
“阿格斯一直是個驕傲的人不是嗎?和其他人一樣固執(zhí)但又那么驕傲,是一個謹遵原則的戰(zhàn)士——即使那種原則對他不利。”
“我的主人總是在做他認為最有益于軍團的事。”
“總管,你是他忠實的仆從;但軍團已經(jīng)死了?!?/span>
麥文咬了咬舌頭。他不敢說出他對那件事的想法。卡恩盯著他看了很久。
“現(xiàn)在跟我講講那個‘撕肉者’的事情。”
“他墮落成了圣吉列斯可怖的后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加入塔魯加麾下為他而戰(zhàn)的,但我聽說他是個危險的敵人。傳說他今天殺了很多吞世者和不少叛軍,還放空了他們的血。”
“哼。布蘭德能打過他嗎?”
麥文沒有回答,似乎羞于說出自己的看法。那些想法是如此不忠。
“我不確定。即使他贏了,我也不覺得塔魯加會給他任何好處?!?/span>
“我也不覺得。塔魯加總是在追求他本不應(yīng)得的權(quán)柄。”
麥文看到卡恩沉思了一瞬。他毫無感情的外表令人感到不安。然而,他突然向堆疊在石質(zhì)高臺下的顱骨堆比了個手勢。
“把它們撿起來。”
麥文本以為它們是那一整天被派來的特使的腦袋,但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些顱骨太大了。這些的確是人類顱骨,但異常巨大。麥文意識到那是星際戰(zhàn)士的顱骨,被擺成了一個儀式圖案。
卡恩遞給他一張用厚纖維制成的、七扭八歪的網(wǎng)。麥文點了點頭,無視了他膝蓋骨傳來的抗議呻吟和從臟兮兮的地板上一直滲到長袍里的鮮血。他懷著謹慎的敬意把網(wǎng)放平,開始把一個又一個顱骨堆在上面。它們像鐵鑄的一樣沉重。星際戰(zhàn)士的骨骼密度要比普通人高得多。有幾個顱骨上留下了暴力的痕跡,暗示出他們的死亡原因。一只顱骨上額頭上留下一道鑿口,顯然是鏈鋸武器制造的傷痕。另一只燒得焦黑,顴骨中還嵌有碎彈片化成的焦碳。
麥文沒去細想這些令人不安的細節(jié)。他把網(wǎng)角拉在一起,迅速地整理好。他沒辦法一下子舉起一共六個顱骨,但卡恩用怪力把它們扛在肩上,好像這些東西輕如鴻毛。他另一只手拿著血子,腰帶上掛著頭盔和一把華麗的黑色鐵制等離子手槍。
“我很驚訝布蘭德會派你來我這里。我原以為他會對自己的實力更自傲一些?!?/span>
“他沒有派我來!事實上,他不準我來找您?!?/span>
“但你來了。”
“我來了。”
“你真是個好奇心強的人,總管。”
“我以前被罵得比這更難聽。”
卡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告訴我這次挑戰(zhàn)要哪里舉行。”
“您要去戰(zhàn)斗嗎,大人?”
“我們拭目以待?!?/span>
04
麥文和卡恩從黑漆漆的地下走入一片灼熱的紅光中,人群中爆發(fā)出的嗜血咆哮聲像一記重拳打在他們身上。參差不齊的電弧和深紅色的閃電劃過燃燒著的天空,震耳欲聾的聲響伴隨著隆隆的雷鳴一同響起。惡魔世界地表的熱度燙得難以置信,每一次窒悶的呼吸都在灼傷著麥文的肺。他遮住雙眼擋住刺眼的光芒,悄悄倒吸一口氣。于可怖的榮光中,地獄在他上方伸展開來。
一道活躍的亞空間在麥文頭頂上翻滾升起,塞滿了他的視野。任何膽敢抬頭凝視的人都會知覺超載,恐懼于失去理智。一個令人發(fā)狂的漩渦攪動著紫色與紅色在天空中飛濺色彩,那個液體火焰組成的螺旋中充斥著恐懼、仇恨和激情。這些鮮明的情感混合在一起,像是被倒進一池亂水中的彩油,互相盤桓纏繞。
一只一眨不眨的眼睛在瘋狂的中心怒目而視,那只眼睛里閃爍著地獄之火和無法抗拒之感,像一道虛幻中的裂痕。它俯視著惡魔世界被炸成碎片的不毛之地,向他們投來一瞥,帶著深不可測的憤怒。這讓麥文想要去殺戮。他的手緊握上身側(cè)的劍柄,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去屈服于這股卑鄙的沖動,拔出劍來。
戰(zhàn)士們在干涸的血跡中摩拳擦掌,包圍了地下出口處的斜坡??ǘ鞯纳碛霸诤诎抵懈‖F(xiàn)出來時,他們武器相撞,狠狠跺腳,仰天長嘯。他們中的許多人沒有麥文那么意志堅定,每當新鮮的血液為那不朽的規(guī)則噴涌,他們便歡呼起來,鮮血灑向擠成一團的戰(zhàn)士們。
鼓聲震天,旗幟和被殘殺的勇士們的頭顱一同被舉高,讓鮮血之父欣賞。這些生物很多都曾是凡人,其他的也曾是亞人類或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但他們現(xiàn)在都被亞空間扭曲、重塑。有些人根本不需要武器,因為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了活生生的武器。其他人也是如此的腐敗而墮落,根本看不出他們原來的外表到底是什么樣子。他們互相推搡,爭奪一個位置。那些倒下的人被無情地踩踏,他們的尖叫聲被戰(zhàn)友們的咆哮聲淹沒。他們身上的惡臭污濁而濃烈,像一股熱騰騰的動物臭味,還散發(fā)著濃烈的汗水、腐爛的血液、潰爛的傷口和某些更糟糕的氣息。
卡恩走在麥文前面。他接近擁擠的人群時沒有放慢腳步,也沒有做出任何恐嚇之舉或是舉起武器。盡管如此,人群還是從他身邊自覺退開,原始的恐懼和自我保護的本能沖破了他們野蠻瘋狂的迷障。
他們?yōu)榱吮荛_他的去路而互相爭斗,鮮血直流。
“靠近點?!?/span>
麥文不需要這句提示也不會遠離他。如果他單獨留在人群中,會在瞬間就被碾壓致死。卡恩大概就算帶著最大負重也能把這些人都掀翻,但麥文與他們相比卻是相形見絀。他急急忙忙跟上那個吞世者的步伐。
05
他們爬上一行搖搖欲墜的石階,卡恩一步不停地向前走,麥文掙扎著爬在他身后。他們突然置身于那場熱火朝天的大規(guī)模可怖戰(zhàn)斗之上了。居高臨下的位置讓總管能清晰地看到身下的情形。
他們站在古老而巨大的巖石角斗場的階梯上——這片文明的吉光片羽早在被恐怖之眼征服之前就已經(jīng)死去,然后被遺忘。它幾乎滿目瘡痍,卻仍稱得上是一座雄偉而浮夸的建筑。它佇立在燃燒平原的一塊高地上,一座在時間長河中消失了姓名的城市遺跡包繞著它。在過去的鼎盛時期,這里也曾是這座城市美景的掌上明珠。如今,角斗場上陡直的破口塞滿了血神尖叫著的追隨者們。他們數(shù)不勝數(shù),但比起規(guī)模龐大的部落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部落的面積橫跨角斗場外的荒原。它便是這次聯(lián)合戰(zhàn)爭的東道主,對戰(zhàn)爭雙方都宣誓忠誠,無論那個人是麥文的主人阿格斯·布蘭德,還是他的對手塔魯加。它的全體成員都將是即將到來的那場挑戰(zhàn)勝利者可獲得的嘉獎。
角斗場的中心地區(qū)是一片開闊的沙地,比起建筑的其他部分幾乎小得令人頭痛,但仍有一百多公尺寬。一個身影在中間孑孓獨立,飽受人群眾星拱月的贊美。二十幾個身著紅色裝甲的混沌星際戰(zhàn)士——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其中一個人——在那個身影周圍列隊成弧形。麥文認出了那是他的主人,阿格斯·布蘭德。
“感恩真神。”
麥文和卡恩穿過地下的那些隧道時,他最為恐懼的就是決斗已經(jīng)開始。戰(zhàn)斗一旦開始,就不能中途停止。液體火焰從天空中傾瀉而下,砸在角斗場的紅沙上,伴隨著細微的嘶嘶蒸發(fā)聲,彌散出難聞的蒸汽。然而布蘭德一動不動地站著,雙臂交叉在胸前。麥文隔著這么遠也能看出主人的心情不佳,他既不耐煩又生氣。他平生最討厭這種浮夸的排場。
這位前吞世者連長想在戰(zhàn)場上對戰(zhàn)塔魯加,但麥文知道那不可能。即使早在背叛者拒絕參戰(zhàn)、轉(zhuǎn)而叛逃之前,敵方的人數(shù)就多于他的主人。他們屢戰(zhàn)屢敗,一無所獲,塔魯加永遠不會和布蘭德公平對決。麥文的懷疑被證實無誤。塔魯加在他安全的、位于惡魔世界低空軌道上的戰(zhàn)艦里觀看了戰(zhàn)斗展開。直至此時他相信自己已經(jīng)勝券在握才親自登陸地表。
前方站著幾個生化歐格林守衛(wèi),這些有常人三倍高的生物靠邊給卡恩和麥文讓路。他們踏上角斗場的地面。總管看到他的主人朝他們這邊看過來,還和他手下的一個軍團成員開了個玩笑;這說明著新的發(fā)展讓他愉快起來,并陷入思考之中。
布蘭德的面容寬大而方正,筋骨強健但不粗野。他那紅腫的臉上沾滿了鮮血,被煙熏火燎成黑色。他的鮮血沾在裝甲靴、幾塊新的喉甲和彈痕上。麥文提醒自己這次戰(zhàn)斗一結(jié)束就應(yīng)該聯(lián)系裝甲協(xié)會維修。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想,還有沒有這個必要。
麥文的主人在紅色的裝甲外批了一件磨亮的鎖子甲,腰間掛著兩把動力劍。他背著一把斧頭——自從泰拉被圍困以來的黑暗歲月里,他一直如此。他們走近時,布蘭德瞥了麥文一眼,微微揚了揚一邊眉毛??偣艿拖骂^,慢吞吞走回主人身邊??ǘ髟谲婇y面前止步。他沒有鞠躬或低頭行禮,只是一眨不眨地和布蘭德對視。他沒有軍閥那么高,身材也不那么壯碩。然而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強大力量和自信讓他們能夠分庭抗禮。他的表情難以揣摩,而布蘭德也毫不畏縮。麥文舔了舔嘴唇,不知道這場對峙會怎么收場。卡恩終于打破沉默,用他奇怪而低沉的語調(diào)開口說話時,麥文一陣欣慰。
“塔魯加上路了嗎?”
卡恩沒有解釋他為何缺席了之前的戰(zhàn)斗。麥文可以看出他的主人勃然大怒。然而他非常了解他,知道他不會讓自己的憤怒肆意妄為,破壞眼下的大好機會。
“沒錯。”
“那么,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愿意為你而戰(zhàn)。”
布蘭德露出一個假惺惺的微笑。
“這是我的榮幸,我的兄弟。”
“我不是為了你的榮幸而戰(zhàn)。我承諾過要獻給恐虐的顱骨絕不會讓給別人。”
麥文可以看出他的主人正在努力遏制他的怒火。卡恩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
“還有,我不是你的兄弟。我沒有兄弟。”
人群依舊聒噪,尷尬的沉默卻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行吧,不管怎么說,謝了。”
布蘭德轉(zhuǎn)頭看向麥文。
“還要謝謝你,總管,盡管你違抗了我的命令。”
麥文深鞠一躬。他再次抬起頭時瞥見了天穹上的動靜。一艘空降艇正朝著角斗場的地面降落。他指向地獄般的天空。
“是他們!”
“塔魯加終于到了。”
06
一艘裝飾華麗的風暴鳥型飛行器撞在沙地上,一個寬肩的戰(zhàn)士走了下來。緊隨其后的隨行戰(zhàn)團的咆哮聲淹沒了空降艇引擎的轟鳴。
塔魯加是一個身形龐大的戰(zhàn)士,一個殘忍嗜血的殺手。在斯格勒斯拉克斯事變以前,他是安格朗的吞噬者保鏢中的領(lǐng)頭羊。他身穿足以粉碎軍團精英的終結(jié)者戰(zhàn)甲。他碩大的肩膀上裝飾著尖刺,上面串著他所擊敗的著名敵人的頭骨和頭盔。被剝下風干的人皮像雜色的羊皮紙一樣包裹著他臟兮兮的臀部。那張皮的中心是一張怪誕扭曲的、一位帝國之拳連長的臉——塔魯加在皇宮的城墻上屠殺了這個對手。
他由高級首領(lǐng)作為陪同,身后跟著一小隊吞世者的狂戰(zhàn)士。這些人是那些向他宣誓效忠的人中最受歡迎、最有權(quán)勢的。他們帶來的龐大軍隊的人數(shù)比吞世者多出數(shù)千倍。那些塞滿古老角斗場和周圍平原的人大多都受他們差遣。
領(lǐng)導(dǎo)者共有七人。他們穿著五花八門,距離若即若離,完全顯示出了吞世者出身地的多樣性。一個穿著長袍、戴著兜帽的機械神教放逐者復(fù)眼發(fā)出紅光,保持著樹突平衡;他身邊站著一個野蠻的異形類人生物,外表特征明顯像鳥類,脖子上戴著一條人類手指穿成的項鏈。一個天使般可愛的金發(fā)孩子長了一雙不祥的黑瞳,懸浮在離地面幾英尺的地方,用惡魔般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場景。一位面容冷酷的帝國衛(wèi)隊偵察兵叛將前面走著一名完全沒有皮膚的女子,她戴著一張多刺的人皮面具,手持一把藍色火焰編織纏繞而成的惡魔之刃。他們身旁的那個家伙長得像個大缸似的角斗士之王,脖子和肩膀上連著一大把恐怖的固定器和鑲嵌其中的電子植入節(jié)點。最后一個人站得離其他人稍遠,是一個不知姓名的混沌太空戰(zhàn)士,穿著藍綠色裝甲,佩戴著阿爾法軍團扭曲的蛇形徽記。
有人因為被那些許諾給他們的尚未征服的世界和星系所心動,另一些人則被對帝國的復(fù)仇之心所煽動,他們認為帝國已然失敗并背棄了他們。有些人僅僅為了可以肆意殺戮就被說服,其他人則被惡魔的契約和古老的血誓所驅(qū)使。所有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成為對抗人類帝國的新勢力。他們總效忠于最終獲勝的軍團。
但在這群畸形怪胎中,有一個人引發(fā)了非比尋常的恐懼,那個人有個簡單的名字:撕肉者。塔魯加巨大的、關(guān)節(jié)上帶著尖刺的拳套里攥著一條沉重的黑鐵鎖鏈,鐵環(huán)拴在他所選定的勇士帶著的青銅頸圈上。這頭兇獸比起人更像動物,抓撓著戰(zhàn)士的烙印,吐著唾沫齜牙咧嘴。
它是個阿斯塔特戰(zhàn)士背叛者,但也是一個墮落的生物,眼瞳周圍一圈猩紅,全身肌肉不斷抽搐。它的體毛和頭發(fā)長而蓬亂,上唇縮回,露出一口亂糟糟的、漆黑緊湊的利齒。細長的犬齒發(fā)出奇怪的聲響。它穿著傷痕累累的黑色動力甲,布滿新鮮的血液和干涸的血跡。它的肩甲殘破不堪,上面的教團符號被簡單粗暴地挫掉了。然而,麥文仍舊知曉它是死去的基因原體圣吉列斯基因?qū)W意義上的后代。圣血天使之子一度看不起吞世者,認為他們不過是狂暴兇殘的野獸。眼下看來,這種嘲諷蒙上了一層反諷意味,讓麥文不由得笑起來。
這位軍閥和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手下們停了下來。布蘭德點頭向他的對手致意。
“塔魯加。”
塔魯加怒容滿面。
“為什么背叛者在這兒?這是背信棄義!”
“什么背信棄義,兄弟?”
“應(yīng)該是你在這里,阿格斯·布蘭德。你接受挑戰(zhàn)之后,就不能指定其他人來替你作戰(zhàn)!”
那個撕肉者開口了,他的聲音優(yōu)雅而高貴,與他的外表完全不符。
“我不在乎和誰打。”
“閉嘴!你這條狗!”
麥文走上前去,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大膽。
“我的主人有權(quán)指定一個戰(zhàn)士替他上場,正如您先前所做的那樣,塔魯加大人。他指定了——卡恩!”
塔魯加瞥了麥文一眼,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現(xiàn)在都讓你這條詭計多端的小爬蟲替你說話了,布蘭德?你不適合做領(lǐng)導(dǎo)者。”
布蘭德向咆哮著的撕肉者做了個手勢。
“那你呢?允許這樣的生物參加屬于你的戰(zhàn)斗就是在玷污軍團的榮譽。這是一種恥辱!”
“軍團已死。那個背叛者已經(jīng)殺死它了!”
沉默在他們之間彌漫。麥文的心臟漏跳一拍。他大著膽子久久地盯著卡恩的方向看。
“你就該死在那天,吞噬者。別像懦夫一樣逃跑。拿出武器,讓我們解決這種種不公。”
塔魯加的臉漲紅了,但他沒有回答。
他用力扯住鐵鏈。
“血神不在乎撕肉者是異端,我也不在乎。他為恐虐而殺戮。這就夠了。”
“那么我們各退一步,我的兄弟,讓我們的戰(zhàn)士自由決定對手?!?/span>
“不行!你明知道背叛者會替你出戰(zhàn),才會同意這場挑戰(zhàn)是不是?”
麥文冷冰冰地插嘴。
“這不重要,塔魯加大人。挑戰(zhàn)已經(jīng)成立,而您接受了?!?/span>
塔魯加用一只沉重的動力拳套指著麥文。
“閉嘴,小爬蟲!你再出一聲我就割掉你那條歹毒的舌頭!”
“那可不行。我的總管說的是實話?!?/span>
塔魯加呲出牙齒,向角斗場做了個手勢。
“你的軍隊離開了,布蘭德。你已經(jīng)被打敗了。你沒有資格挑戰(zhàn)我。這些戰(zhàn)士都聽命于我。我沒有必要忍受這種愚行!你要是還想上,就會死!”
“你要食言嗎?鮮血之父和那些以他之名參加戰(zhàn)爭的人都在看著你。如果你現(xiàn)在逃避挑戰(zhàn),你覺得他們還會追隨你嗎?”
塔魯加捏緊拳頭。麥文想:他這是愿者上鉤。他想要見證布蘭德被他的野獸戰(zhàn)士砍倒的渴求已經(jīng)蓋過他的謹慎之心。事實上,如果換成麥文來說的話,他會建議塔魯加無視挑戰(zhàn),利用戰(zhàn)爭而非風險極大的決斗中擊敗對手。不過謝天謝地,這個粗野的軍閥接受了這個拙劣的提議,沒有選擇無視這一切。
“我給予你寬恕時你就該跪下領(lǐng)賞,阿格斯·布蘭德。我本可以賜予你榮譽,現(xiàn)在可就什么都免談了?!?/span>
布蘭德只是用微笑作回應(yīng)。
卡恩向前一步,把他那一袋頭骨扔在地上。
“夠了,血神都不耐煩了;我也一樣?!?/span>
他把掛在腰帶上的寬大、帶著紋章的頭盔拿起來套在頭上。數(shù)磁密封墊鎖定到位時發(fā)出嘶聲,翠綠色的眼部鏡片透出從頭盔內(nèi)部散發(fā)的火光。戴上頭盔后,他的行為舉止變得截然不同。他肌肉緊繃,呼吸急促。當他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如同憤怒野獸的咆哮,從通信格柵傳出來。
“到時候了。”
“好吧。等你的背叛者被撕肉者打倒,就輪到你了,布蘭德?!?/span>
“你和我都知道事情不會變成那樣的。”
麥文并不象他主人那樣滿懷信任,他只聽說過背叛者的名聲,但他在先前親眼見識到了撕肉者的戰(zhàn)斗。他是一場血光之災(zāi),一個長著尖牙利齒和閃爍著野蠻光芒的眼睛的殺戮旋風。
結(jié)局撲朔迷離。塔魯加做了一個手勢,有人呈上了撕肉者的武器。這是一把巨大的鏈鋸劍,超過兩米長。它的彎彎的利齒還沾著當天戰(zhàn)斗中流出的血。
“狗,舉起你的武器,去吧!殺!”
“如您所愿。”
聚集在角斗場沙地上的人們圍出一個圈,人群的吼聲響起。撕肉者拿起那把先知者的武器,走進了人圈。他來回踱步,鏈鋸劍的尖端反復(fù)拖過地面。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卡恩看??ǘ?/span>毫不拖泥帶水地走進了戰(zhàn)斗范圍。撕肉者低頭站了起來,縮起嘴唇又嘶叫了一聲,他的鏈鋸劍適時轟鳴起來。卡恩的鏈鋸斧也同樣啟動。牠的咆哮聲更加深沉嘶啞,仿佛在講述著鍛造者之手強大的掌控力——即使他已經(jīng)忘記——這把傳奇武器是由基因原體安格朗親手打造的。
07
怒火像雪崩一樣向我襲來。我甘之如飴。我胸口低沉的隆隆聲越來越響,和鏈鋸劍的喧囂混在一起。我在攻擊——除此之外,我一無所知。敵人強大而迅捷。但我也一樣。我們的刀鋒相撞,我要把你撕成碎片,你這魔鬼。血子對上那把劍,斧鋒砍上劍刃,正如我和持劍之人間的戰(zhàn)斗。血子咆哮著,我也咆哮起來。
武器碰在一起把我們彈開,但我們又撲到一起。我們都后退一步。他是一個惡毒而殘暴的人。我感受得到恐虐在他身上施加的影響。血子嘗到了他的血,斧齒撕裂了他的肌肉。這不是致命傷。他反手抓住了我,割進了我的手臂。我甩下頭盔。我也是個“撕肉者”。我會撕碎你的肉,膽敢覬覦之人!
我們以傷換傷,鮮血像雨一樣灑在紅沙上。我們二人都沒有防御的想法。這次戰(zhàn)斗會速戰(zhàn)速決。每一次攻擊都野蠻地扯裂、撕碎著對方。血雨傾盆。
你與我勢均力敵。我愿意再承下一擊,來換得攻擊機會。我想得沒錯,他的鏈鋸劍刺穿了我的裝甲,擊碎了我的肋骨。我則砍掉了他的一條胳膊。
他那條胳膊還沒落到沙地上就向我撲來,我無法后退,尖牙逼上我的喉嚨。我把他猛甩出去,他扯掉我一大塊肉。他也嘗到我的鮮血了,但這無傷大雅。他的那把武器需要兩只手才能有效地操縱。
最后一次瘋狂的進攻——宛如致命一擊。血子深深地咬進他的身體,他的臉消失在那古老的斧齒下,攪成一團,難以辨認。他倒下了。
還沒完,我的怒火還沒有平息。我沖進那些曾經(jīng)是我的兄弟的人群中又劈又砍,鮮血肆意恒流。這便是生的本質(zhì)。這便是所有的一切。我即是八正道。塔魯加死在我的斧下,布蘭德也一樣。我也砍倒了總管,他抓著自己的內(nèi)臟躺沙地上流血。如果那個傻瓜不把手放在血子上,試圖拯救他心愛的主人,我本會饒了他的。其他人打算退后逃跑,而這只會激起我的憤怒。一切都染上血紅。我將終結(jié)他們所有人。
08
卡恩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他似乎在打量那個撕肉者,然后回過神來。塔魯加在喧鬧聲中提高了嗓門。
“既然背叛者要奮起戰(zhàn)斗,那就讓它成為一場公平的競賽吧。放下血子?!?/span>
麥文嗤笑一聲。這是個鋌而走險的策略。但在麥文嘲笑出聲之前,卡恩同意了。
“可以,給我一把你認為合適的替代武器?!?/span>
塔魯加向他的一個吞世者手下做了個手勢——那是一名傷痕累累的老兵,背上背著一把雙頭動力斧。
“卓耿,把你的劍給背叛者。”
被喊到名字的狂戰(zhàn)士伸手去拿他的斧頭,但被軍閥阻止了。他嘴角扯出一個兇惡的微笑。
“你的劍,卓耿——給他你的劍。”
那個吞世者——卓耿——解開綁在腰間的短劍,把它扔進人圈。
卡恩撿起它,從單杠桿劍鞘中拔出。這把短劍由加以雕飾的黑鋼鍛造而成,刃寬,刀柄樸素。塔魯加響亮的笑聲被他的幾個隨從打斷了。
“那個蠢貨以為自己已經(jīng)贏定了。”
布蘭德向前走去。
“這是一種侮辱?!?/span>
他試圖解下自己的斧頭,但出乎麥文意料,卡恩搖了搖頭。
“不必。”
他轉(zhuǎn)動手中的短劍,感受著劍的重量。
“這就足夠了?!?/span>
麥文向他的主人投去驚恐的目光,軍閥則只是聳聳肩??ǘ髯叩?/span>人圈的邊緣,把血子放在麥文腳下的熾熱的沙地上。
“敢碰一下,你就死定了。”
撕肉者仍然緊緊盯著他,眼睛瞇成一條縫,注視著大步流星走回戰(zhàn)圈中央的卡恩步履和動作上的每一個細微改變。
卡恩停在沙地上,屈伸活動著他長滿強健肌肉的手臂和脖頸。他回到那頭野獸身邊。
“來吧,是時候流點血了。”
“血——”
撕肉者一邊發(fā)出兇殘的嗥叫,一邊向前沖去。這頭野獸速度很快,超自然地快,沖鋒時身體幾乎沒有觸地。強大的鏈鋸劍和它的主人一樣渴望著鮮血。撕肉者把它舉過頭頂,劃出一道致命的圓弧。卡恩沒有試圖躲開這一擊,也沒有側(cè)身做假動作,更沒有拿出他的劍來阻擋這強大的沖擊力。
撕肉者尖嘯著他可怖的戰(zhàn)吼,卡恩則左手一翻,反手握劍。最后一瞬他單膝跪地,鏈鋸劍上瘋狂翻卷、帶有倒刺的利齒從距離他前額只有幾毫米的地方砍空過去。撕肉者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進行第二次攻擊,卡恩就站了起來,利用他前沖的力量猛地把他的劍攮進撕肉者頭側(cè)。他的右掌平壓在劍柄頂端,握著劍用全身的重量向內(nèi)猛擊??ǘ髋叵?,后腳因用力而劇烈扭曲起來,終于將那把劍斷折在了對手的顱骨之中。
撕肉者死了。他那毫無生氣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然后身體狠狠撞上了地面。整個角斗場里鴉雀無聲。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幾息之間。麥文目瞪口呆,沒有想到戰(zhàn)勝撕肉者是如此的輕松,如此的暴力。這個瞬間既恐怖又令人振奮。他松了一口氣——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在布蘭德獲勝之前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塔魯加的隨從慢慢地遠離了他們的主人,他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他瞪大眼睛盯著那具尸體。斷劍上的血浸透了沙地,碎刃還嵌在撕肉者的顱骨里。塔魯加抬起眼,看向布蘭德,臉上的震驚變成了狂怒。人群開始發(fā)出聲響,他們轉(zhuǎn)而高呼吟誦,見證鮮血為恐虐潑灑讓他們欣喜若狂。
布蘭德走進人圈,臉上帶著粗野的微笑靠近了卡恩。
“你該跪下領(lǐng)賞了,塔魯加。我可能會賜給你榮譽呢。”
吞世者對塔魯加的忠誠岌岌可危,連那些首領(lǐng)也坐立不安。其中一些人——比如鳥族異形和角斗士——似乎渴望戰(zhàn)斗,但其他人——包括守備指揮官叛將——看起來這一刻更寧愿身處其他任何地方。阿爾法軍團士兵對這一切都似乎完全漠不關(guān)心。塔魯加太陽穴和頸部的靜脈怒張,瞳孔急劇散大。他的臉漲得通紅。他呲出牙齒,嘴角直吐白沫。麥文看在眼里,低聲咒罵。
“別這么做,塔魯加大人,您的勇士死了。勝者無疑是阿格斯·布蘭德!”
但是他可以看出塔魯加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眼下他的大腦植入物超負荷運載,讓他的身體充滿了純粹的憤怒。
屠夫之釘是安格朗留給他破碎的軍團的遺產(chǎn),讓他們在萬年間被無休止的戰(zhàn)爭所侵蝕。
“干掉他們,干掉他們所有人!”
所有聚集在一起的吞世者——那些忠于布蘭德的人和塔魯加的隨從——都舉起武器,用手槍和組合爆矢槍相互瞄準。鏈鋸斧發(fā)出低吼與尖嘯。角斗場上的人群渴求著鮮血。
麥文的心臟猛烈跳動著,他的視野幾乎閃爍起紅色。他自己的身體也在催促他去殺戮。因為即使是他、一個年邁的仆從,也多少沾染上了吞世者的嗜血欲望。雖然這不是吞世者第一次自相殘殺,但雙方似乎都不愿意聽從塔魯加的催促率先開始殺戮。
麥文知道,現(xiàn)在只要一點星星之火,野火便會燎原。他不假思索地走到兩組人中間,艱難地舉起雙手。
“等一下!舊的軍團大勢已去,別那么魯莽地拋頭顱灑熱血!”
戰(zhàn)爭的陰云壓在他們頭頂,被無法化解的、對鮮血的渴求不斷攪動。麥文懷疑戰(zhàn)爭下一秒就會到來。他敢確信恐虐并不在乎為他獻身的軍團是否會被摧毀。這位狂暴的神只想要更多的鮮血橫流。
“把你們的怒火對準真正的敵人吧!”
盡管他這樣懇求著,他也能感受到人群越來越聽不進去了。
塔魯加對著自己的戰(zhàn)士吼叫著,朝他們的方向踢起一陣沙塵。
“膽小的廢物!你們的怯懦真給鮮血之父蒙羞!”
麥文想:拒絕順著血神的意思來會不會失去他的青睞?塔魯加也會如此嗎?
布蘭德拔出槍??偣苤浪魅说臍⒙居F(xiàn)在也熊熊燃起。那一刻他明白了,任何想要阻止這些殺手繼續(xù)互相攻訐流血的企圖都是徒勞的。他意識到:此時此地,他們將會兄弟相殘。他無力阻止這一切。也許他也沒權(quán)利去阻止。
塔魯加猛地揮舞起雙臂,彎曲的利刃在他的拳套里從陰影中彈出來。吞世者間的對峙局面被噼啪響起的尖銳電流聲打破,電弧在軍閥的鋼爪上爆鳴起來。角斗場上爆發(fā)出一場戰(zhàn)斗,滿足了觀眾們滿心褻瀆神明的喜悅。
瘦削的鳥類異形使用著詛咒術(shù),對著左前方發(fā)出一聲非人的慟叫,把長筒火槍上的鉤刀插進了布蘭德手下一名戰(zhàn)士的胸膛中。
卡恩手持閃著黑色反光的手槍,一槍分解了這個生物的腦袋,只留下一陣過熱的等離子氣浪。他一個轉(zhuǎn)體,在麥文面前的沙地上拾起血子,嚇得老人微微畏縮起來——盡管看到這個勇士加入了混戰(zhàn),他也倍感輕松。
但下一刻卡恩拿著鏈鋸斧一個猛突,布蘭德手下的另一個吞世者也死于非命。他撕穿了動力甲、肌肉與骨骼,把這個戰(zhàn)士從胸甲劈開到胸骨,碎肉和暗紅的血噴涌而出。
“背叛者!”
這一刻,麥文因恐懼而動彈不得;不過他認為自己也不該如此驚訝。把卡恩卷入這件事本就是鋌而走險孤注一擲。然而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個策略真的很有用。
麥文看不見那個粗蠻的狂戰(zhàn)士,到處都是爆矢手槍的槍響,幾個吞世者隨即倒地。其中一槍擊中了阿格斯·布蘭德的肩膀,打在救了他一命的肩甲上,只讓他退后一步。質(zhì)量反射彈未能穿透裝甲,偏飛出去才爆開,沒有造成傷害。吞世者在麥文身旁匆匆而過,渴求著鮮血,鏈鋸劍咆哮個不停。麥文的手杖沒有抓穩(wěn),掉落后一下子就消失在踩踏之中。
“退后,麥文!”
布蘭德把老人推到身后。敵軍戰(zhàn)士逼近了,他先是在近距離打空了手槍彈夾,然后換成雙劍攻向他們。
塔魯加手下的幾個首領(lǐng)正在向安全地帶撤退,但另外幾個人卻加入了戰(zhàn)斗。那個黑瞳孩子僅僅做了一個手勢就扯掉了一個吞世者的四肢,然后繼續(xù)尋找下一個受害者。這個孩子臉上帶著一種惡毒而殘忍的微笑,顯然不是它這個年齡該有的。塔魯加穿過這場混戰(zhàn)的中央,發(fā)出帶著口音的怒吼著沖過去。地面上到處都是血淋淋的斷壁殘垣。他像一尊為血而狂的神像,終結(jié)者盔甲和爆矢槍一路走一路粉碎了碰到的戰(zhàn)士。他幾乎無人可擋。
布蘭德撕開了一個咆哮著的狂戰(zhàn)士的喉嚨,同時用他的另一把鋸齒動力劍給另一個敵人狠狠地開了膛,再拋到一邊。他把憤怒灌注在回擊之中,劈下了敵人的缺少保護的頭顱。劍刃砍得很深,穿透了陶鋼、顱骨、腦漿和牙齒。
麥文被軍團士兵熾熱的血液嚇了一跳,虛弱地呼喊出聲,跪倒在地上,摔在沙上。他的主人站在他身邊,保護著他。布蘭德被一記兇猛的側(cè)劈擊倒,他雙劍橫掃而去,切斷了他那個差點殺死他的殺手雙腿。他向下猛捅兩下干掉了那個怒號的狂戰(zhàn)士,裝甲靴一腳踢開了尸體。布蘭德扶起倒在地上的麥文,像扶起一個稚子一樣輕松。他把麥文推離近戰(zhàn)纏斗的范圍,然后圍向另一名敵軍戰(zhàn)士。
麥文試圖跑開,但踉蹌著摔倒了,單膝著地。他回頭看去,只見塔魯加的巨大身軀從一堆堆尸體中出現(xiàn),逼近了他的主人。
“大人?。?!”
塔魯加的利爪猛然伸出時,布蘭德才反應(yīng)過來。即便如此,它還是在他的胸甲上劃出了四道口子。他咆哮著,因為他的燃料滴灌箱就此嚴重損壞。塔魯加緊跟在他身后,血噴濺在他帶點的爪子上沸騰著嘶嘶作響。麥文坐倒在凌亂堆積的沙地上,無法把視線從這場對峙上移開。盡管天氣炎熱,他仍在發(fā)抖。布蘭德踉蹌著后退。他抓起雙劍,擋開塔魯加的攻擊。但另一次沒那么用力的爪擊卻撕開了他的左肩甲,在他露出的肌體上劃出血跡斑斑的傷痕。他沒被嚇倒,痛呼著竭力反擊。他雙腿挪騰的速度比塔魯加的重型裝甲要快,在塔魯加身上留下數(shù)十道傷痕和血洞。但這身重裝也保護了塔魯加免受更嚴重的傷害。
他意欲攻擊這個蜷起身體的軍閥的臉部,但塔魯加趁他的雙劍攻擊的間隙用左爪刃襲過去,緊緊地卡住了他的劍刃。這兩個身強力壯的戰(zhàn)士互相搏斗,電光閃耀幾乎要讓人失明,下一刻塔魯加用他空著的手擊碎了布蘭德的刀刃。布蘭德踉蹌一步。但是他的對手沒有給他時間恢復(fù)。他上前一步,用拳頭猛擊布蘭德的胸膛,打碎了胸甲,四只爪刃都穿透了他的身體。
麥文痛苦地喊叫起來。受傷的軍閥從爪刃上滑落下來,倒在地上,鮮血從他嘴里汩汩流出。這一擊并不一定能致命,很顯然他的第二顆心臟還在跳動,他血管中的超速促凝血因子會見縫插針,很快封閉他的傷口。布蘭德怒視著他的對手,勉強擠出一個病態(tài)而嗜血的微笑。塔魯加困惑地皺起眉頭。
(嚎叫)
卡恩大吼一聲,從背后猛擊向那個軍閥,血子深深地咬噬進了塔魯加的右腿后側(cè)。牠的利齒鮮血四濺,噴出大量攪碎的陶鋼,灑在角斗場的地面上。這一擊沒能打倒塔魯加,但他已站不穩(wěn),帶著閃電的爪刃只劃破了空氣。卡恩避開這一擊,一個側(cè)身貼近他沉重的敵手繞了過去,在同一條腿上又砍下一記重擊,狠狠地擊中了膝蓋后部薄弱的裝甲處。
(慘叫)
塔魯加痛苦地嚎叫著摔倒在地。他的腿幾乎全斷了??ǘ髁⒖滔蛩麚鋪怼K孟ドw將一只裝備著爪刃的手臂壓入滾燙的沙子中,把那個愚蠢的戰(zhàn)士釘在原地。他舉起血子,準備落下最后一擊??ǘ靼?/span>血子劈向他的喉嚨,塔魯加則用空著的那只手掌接住了那把威力巨大的鏈鋸斧,同時用他那巨大的動力拳套抓住了戰(zhàn)士赤裸的拳頭。他沉重盔甲上的伺服器發(fā)出劇烈的警報,但他牢牢地把斧頭固定在離臉很遠的安全距離外。
“你輸了……小子。”
塔魯加惡狠狠地咧嘴一笑,開始攥緊卡恩的拳頭。缺乏保護的指關(guān)節(jié)在可怕的巨力下開始彎曲開裂。卡恩無言咆哮,但他冷靜地拔出等離子手槍,對準了塔魯加的肘部。
“不,吞噬者,是你輸了。”
這一槍像是一個微型藍恒星的耀斑,麥文被迫遮住眼睛。被鉗制住的軍閥甩開了槍口,痛苦地尖叫著,怒不可遏。裝甲、血肉和骨頭四處飛濺,滴落在地上。他手臂末端燒焦的關(guān)節(jié)里還閃爍著微弱的火焰。卡恩扔開被切斷的拳套,雙手緊緊抓住血子,就像一個白骨森森的魂靈。他的敵人粗壯如公牛般的脖頸被寬大的終結(jié)者裝甲保護著,想要攻擊那里很難。但他勢不可擋。塔魯加咒罵著、噴吐口水,卡恩則像個精神失常的外科醫(yī)生一樣抓著鏈鋸劍來回拉鋸,刀刃鋸得焦黑,陶鋼四處飛濺。鋸齒切到肉體時發(fā)出令人惡心的濕黏聲響,塔魯加沉默了下來,鮮紅的血灑在了卡恩的裝甲和裸露的肌肉上。
他砍下了軍閥的頭,發(fā)出一聲勝利的狂吼。動脈血從塔魯加那參差不齊的脖子上噴涌而出,卡恩將被砍下的頭高高舉起,拎著它那凌亂的發(fā)梢,再次對著天空發(fā)出吼叫。
(嚎叫)
那聲音聽起來如同幾近原始的野獸。天穹也同樣回應(yīng)著他,一聲響亮的吼聲傳徹了整個惡魔世界的地表。一股熔爐爆裂般的熱浪打在吞世者們身上,熏得布蘭德雙眼流淚。他透過模糊的血淚看到一張鬼怪的臉從亞空間的翻騰的大火中浮現(xiàn)出來。它很寬大,比超新星更熾熱。戰(zhàn)斗立刻停止了,每個狂戰(zhàn)士都站在那里凝視著那個填滿了天空、屬于他們的神明一部分的燃燒著的鬼靈。它只停留了幾分鐘,就消散了形體,重新融入了旋渦狀的無形烈火之中。那雙眼睛是最后消失的。它們流連在天空中,像鍛造爐內(nèi)一樣燃燒著,最后也消失不見。
阿格斯·布蘭德用他剩下的那把劍支撐著身體重新站起來,向塔魯加殘缺不全的尸體啐了一口血。十六個吞世者一動不動地躺在附近,被他們的親族所殺,無緣今后漫長的征戰(zhàn)。
所有幸存者都安然無恙??ǘ魃砩弦舱礉M了鮮血,盡管看起來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他彎彎受傷那只手的骨骼,帶著好奇的神情低頭看著它。其他人對他敬而遠之,但至少現(xiàn)在看來,他的怒火已經(jīng)平息了。他把塔魯加滴著血的腦袋拎到他放那袋顱骨的地方,把這個最新的顱骨扔進了他的那堆收藏之中。
阿格斯·布蘭德向躺在沙地上的麥文望去。
“你死了嗎,總管?”
麥文微笑著站了起來。
“還沒有,大人。”
“太好了。我還需要你的忠告呢。”
布蘭德一瘸一拐地走到卡恩面前,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結(jié)束了。我就知道這場戰(zhàn)爭你會為我而戰(zhàn)。”
?
09
我低頭瞥了一眼放在我肩上的手,血霧撲面而來,怒火和仇恨在我的血管里尖叫。布蘭德反應(yīng)太慢了,就算注意到我態(tài)度的微小變化也來不及動作。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近。
“恐虐喜歡自己贏得戰(zhàn)斗的人,兄弟?!?/span>
我猛地一擰一轉(zhuǎn),使勁扯長了他的手臂,他因痛苦和憤怒而咆哮起來,但他無力反抗。
“是時候讓你嘗嘗血子的滋味了,也讓牠嘗嘗你的味道吧?!?/span>
血液又開始轟響,我?guī)е?/span>血子轉(zhuǎn)身,劃出一道呼嘯而過的弧光。布蘭德的頭飛離他的肩膀,掉在被血浸透的沙地上。
我的殺戮計數(shù)器咔噠作響,布蘭德虛弱的總管血流如注,像一頭被困在原地的牛。
?
“你做了些什么!”
卡恩低頭凝視著阿格斯·布蘭德無頭的尸體。鮮血從血子現(xiàn)在沉默安靜的利齒上滴落下來。背叛者取下頭盔掛在腰帶上。他的臉漲得通紅,沾滿閃閃反光的汗液??ǘ鞒?/span>麥文瞥去一眼,麥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我已經(jīng)完成了我計劃要做的事情。取得八個曾在烈火與詛咒中向鮮血之父宣誓過的人的顱骨。他們不配擁有他的庇護。我花了多長時間來找齊他們,一百年?一千年?”
他瞥向波譎云詭的天空中,聲音漸漸小下去。
麥文終于明白了:八名分裂軍團的正式領(lǐng)導(dǎo)人都是被卡恩親手殺害的。斯格勒斯拉克斯事變之前領(lǐng)導(dǎo)軍團的連長現(xiàn)在只剩下卡恩本人了。向恐虐宣誓過的吞世者領(lǐng)袖沒有一個能憑借往昔的身份地位來篡奪權(quán)利。卡恩已經(jīng)確保了血神的追隨者將被一位能證明自己戰(zhàn)斗本領(lǐng)的人所領(lǐng)導(dǎo)。天空和角斗場里的人群一起咆哮著道出謝意。
“但是現(xiàn)在,血之十字軍該怎么辦呢?”
“顱骨之主不在乎血液從何而流。為什么要讓他等待?”
他興奮不已地舉起他那肌肉發(fā)達的手臂,血開始從天穹之上滴落,最終變?yōu)?/span>不知從何而來的瓢潑血雨。
閃電一劈而過,恐虐的狂怒降臨在惡魔世界,滲透、壓倒了所有理性的思考。兄弟鬩墻,殺戮、傾瀉,用紅色的牙齒撕開彼此的喉嚨,用鏈鋸斧和鐵劍砍下彼此的肢體。背叛者在這慘像中大步前行,每一擊都會帶來一次死亡。
(嚎叫)
他拱起背脊、仰天長嘯,陶醉于部落間彌漫的狂熱的吟誦——
血祭血神!
10
麥文坐在他主人的尸體旁。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沖刷著覆蓋在他的臉上、結(jié)塊干燥的血雨。他無法估計阿格斯·布蘭德被殺過后多久了。一瞬間?一天?
一道陰影籠罩了他,他抬起頭來。卡恩站在那里,從頭到腳都涂滿了新鮮的血液和內(nèi)臟。如今已經(jīng)沒有歡呼的人群了,戰(zhàn)團也被降臨在吞世者身上的那種嗜殺狂怒給感染了,在瘋狂之中將彼此撕碎。尸體和尸塊覆蓋了每一片地表與平坦處。鮮血與死亡帶來腥臭超越了自然的范疇,上升到了新的境界。毫無疑問,角斗場外的荒原上也是如此慘像。卡恩獨自一人走離了這場屠殺。他已經(jīng)殺光了最后一個人。他低頭盯著麥文,一只手拎著頭盔,另一只手拿著血子。
“為什么我還活著?”
“你渴望活下去。鮮血之父不會對你的死感到滿意;而且你可能還有用?!?/span>
“那你接下來要何去何從?”
卡恩露出一個扭曲的笑。無法控制的怒火余燼仍然在他的眼中燃燒。
“我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