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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快樂、和睦地生活，工作與休息，享受生活的樂趣。他們并非沒有顧慮，但是他們有根據(jù)堅(jiān)信未來將來會比現(xiàn)在更美好。他們就這樣度過了前年、去年，今年也是如此。今年的冬天即將過去，積雪開始消融。薇拉·巴芙洛夫娜問道：“還會不會有寒潮來，讓我們再搞一次冬季郊游呢？”誰也回答不了她的問題。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派解凍氣象，冬季郊游的希望日益減少?？墒牵K于給盼來了！正在失望之時(shí)，突然天降大雪，而且是真正的冬雪，不僅不會解凍，還彌漫著爽人的寒意。天空晴朗，晚上一定很好—郊游！郊游！事不宜遲，無暇召集別人，就來一次小規(guī)模的、不邀請他人的郊游吧。

晚間，兩部雪橇駛出去。一部雪橇上有說有笑，另一部雪橇上的人可真要不得：雪橇剛剛出城，他們便放開嗓子唱起來，瞧他們唱的吧！

　　有個(gè)姑娘剛二八，
　　走出了新門的家。
　　那是械木新門的家，
　　那是還有柵欄的家。
　　我的老爹叫人怕，
　　對我總把威風(fēng)耍：
　　不許我游耍到天黑，
　　單身小伙兒不理他。
　　只要小伙兒心中樂，
　　我才不聽老爹的話。
　　……
沒說的，他們真是找到了一首好歌！只不過如此嗎？他們慢悠悠地走著，落后了四分之一俄里，但是，他們又突然縱馬奔馳，又把許多雪球拋向那部歡樂而不失莊重的雪橇。那部不失莊重的雪橇吃了兩三次虧之后，決定自衛(wèi)。他們讓那狂放無羈的雪橇跑在自己前面，抓起一把把新雪，由于做得十分小心，那輛狂放無羈的雪橇沒能發(fā)覺這一切。這時(shí)那輛狂放無羈的雪橇又跑得慢下來，落在了后面。但是，不失莊重的雪橇十分狡猾，雖然他們預(yù)備了“彈藥”，并且追上去，但不露聲色?？穹艧o羈的雪橇上又大吵大嚷起來，趕過來，不失莊重的雪橇準(zhǔn)備給它來個(gè)出其不意，狠狠一擊。然而，這是怎么回事？——狂放無羈的雪橇若無其事地拐向右方，越過一條小水溝——從相距只有五俄丈①的地方飛馳而過。“啊，是她猜到了我們的意圖，她親自抓著韁繩，在那駕馭雪橇，”不失莊重的雪橇上有人說，“不行，不行，趕上去！報(bào)仇！”“不顧死活的狂奔。能不能追得上？”“能追上！”不失莊重的雪橇歡欣鼓舞地說?！安荒茏飞狭??！彼麄冇钟行┗倚膯蕷獾卣f?！澳茏飞?！”——他們又重新活躍起來?！耙飞显蹅兞?！”狂放無羈的雪橇泄氣地說。“追不上！”他們又雀躍歡呼起來?！茏返蒙?，還是追不上？
在不失莊重的雪橇上坐著吉爾沙諾夫一家和畢蒙特一家；在狂放不羈的雪橇上——坐著四名年輕人還有一位太太。她可以說是那輛雪橇的狂放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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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1俄丈等于3俄尺或2.134米。
——————

“你們好，mesdames、messieurs(太太們，先生們)我們十分十分高興又看到了你們?！彼驹诠鲩T口的臺階上說，“先生們，幫助女士下雪橇，”她又把臉沖著同伴補(bǔ)充說。
“快，快點(diǎn)進(jìn)屋！嚴(yán)寒把大家的臉凍得通紅！”
“您好，老爺子！可是，他在我們中間根本不顯老！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您怎么對我們亂說一通，好像他真是個(gè)老頭？他以后還會追求我呢。您會嗎，親愛的老爺子？”——那輛狂放不羈的雪橇上的太太說。
“要的?！辈遄糠蛘f，他那灰白的連鬢胡子讓她親熱地?fù)崦艘幌拢@真叫他著了迷。

“孩子們，你們允許他追求我嗎？”
“我們允許，”其中的一個(gè)青年說。
“不允許，不允許！”有三個(gè)青年喊道。

然而，那狂放不羈的雪橇上的太太為什么穿一身黑衣服呢？她是在服喪，還是一時(shí)心血來潮？

“不過，我真累了，”她說，然后就撲在土耳其式沙發(fā)里，那張沙發(fā)同大廳的墻一樣長。“孩子們，再拿幾個(gè)椅墊來！不只是為我一個(gè)人，別的太太肯定也累了。”

“是啊，您把我們搞得精疲力盡。”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說。

“路上坑坑洼洼，在您后頭追跑，把我們害苦了！”薇拉·巴夫洛芙娜說?！昂迷谀嵌温冯x工場只有一俄里地！”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說。兩個(gè)人都癱軟地在墊了椅墊的沙發(fā)上滑坐下來。

“你們是老外！你們大概很少坐雪橇跑吧？你們?nèi)绻局?，像我那樣，那就沒事了，有坑坑洼洼也不怕。”

“連我們都累得夠受?！奔獱柹持Z夫替自己和畢蒙特說道。他們都各自坐在自己妻子身邊。吉爾沙諾夫摟著薇拉·巴夫洛芙娜，畢蒙特握著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的手。真是一幅田園牧歌圖！看到美滿的姻緣是喜悅的?？墒谴﹩史奶樕下舆^一絲陰影，那是短暫的一瞬，誰也沒有發(fā)覺，只有她的一個(gè)男旅伴覺察到了。他走到窗邊，盯視著濕氣在玻璃窗上輕輕畫出的霜花。

“mesdames，你們的故事很有意思，可是我聽的不全，但知道它有趣，動人，結(jié)局美滿，幸福，我喜歡這個(gè)。那個(gè)老爺子在哪兒？”

“他正在忙家務(wù)，準(zhǔn)備吃喝，這總是他愛干的事?！笨ń芰漳取ね呶骼镆侥日f。

“吸，那就隨他的便好了，請你們講吧，不過要短，我喜歡短小精悍的故事?！?br>
“我準(zhǔn)備講個(gè)很短的，”薇拉·巴芙洛夫娜說，“那就從我開始吧，按順序，大伙都講。但是我事先提醒一點(diǎn)，在我的故事結(jié)尾有個(gè)秘密?！?br>
“那好辦，到那時(shí)我們把男士趕走，要不要現(xiàn)在就攆他們？”

“不，現(xiàn)在他們可以聽。”

于是薇拉·巴芙洛夫娜開始講起來。

……?……

“哈、哈、哈！這個(gè)可愛的柔麗！我非常喜歡她！她可以向人下跪，也可以破口大罵，我行我素，無拘無束！乖乖！”

“好啊，薇拉·巴芙洛夫娜！‘我跳樓！’真棒，各位男士！”穿喪服的太太熱烈鼓掌，在她的號令下，青年們使勁鼓掌叫好，“布拉瓦！”

“烏拉！”響成一片。

……?……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過了兩三分鐘，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驚訝地問。

“不，沒什么，不要緊，給我一點(diǎn)水，不用擔(dān)心，莫索洛夫已經(jīng)把水拿過來了，謝謝您，莫索洛夫，”拿水的青年就是先前站在窗口的那個(gè)旅伴。她接過水來，“你們看，我把他訓(xùn)練得多好，他什么都預(yù)先考慮到了?，F(xiàn)在我全好了，請繼續(xù)講吧，我在聽呢。”

“不行，我也累了，”過了5分鐘左右，她又說，同時(shí)靜悄悄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我要休息一會兒，睡上一個(gè)小時(shí)到一個(gè)半小時(shí)。你們看，我可不客氣了，先走一步。走吧，莫索洛夫，去找找老爺子，他會替我們安排好的。”

“對不起，為什么不讓我去做這些？”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問。

“還要勞您大駕嗎？”

“您要丟下我們嗎？”一個(gè)青年拿出悲劇腔說道，“要是早料到這一招，我們隨身會帶把短劍的。現(xiàn)在我們可沒東西自殺?！?br>
“等小吃上來時(shí)，我們用叉子自殺好了！”另一位青年懷著突然遇救的喜悅喊道。

“噢，不，我不讓，我不愿讓祖國的希望們英年早逝，”穿喪服的太太用十分莊嚴(yán)的語氣說，“放寬心，我的孩子們。莫索洛夫，把那個(gè)小墊放在桌子上！”

莫索洛夫把墊子放在桌子上。穿喪服的太太以莊嚴(yán)的姿態(tài)站在桌旁，不緊不慢地把一只手放在墊子上。

青年們恭敬地吻著她的手。

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安排疲倦的女客人睡覺去了。

“不幸的女人！”她們離開大廳之后，不失莊重的雪橇上的三個(gè)人齊口同聲地說。

“她是一個(gè)了不起的人！”三個(gè)青年說道。

“對，對！”莫索洛夫滿意的說。

“你同她認(rèn)識很久了嗎？”

“三年左右?！?br>
“你跟他①也很熟嗎？”

“很熟，請你們不必?fù)?dān)心，”他轉(zhuǎn)向不失莊重的雪橇上的三個(gè)人，補(bǔ)充說，“她只是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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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是指穿喪服太太的丈夫，他在監(jiān)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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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巴芙洛夫娜懷疑地和丈夫、畢蒙特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后搖搖頭。

“請您說實(shí)話！累了！”吉爾沙諾夫說。

“我向您擔(dān)保。是累的，就是這樣。她睡一覺，一切都會好的?！蹦髀宸蚶潇o地使人放心地重復(fù)說。

過了十來分鐘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回來了。

“怎么樣？”六人同聲發(fā)問。莫索洛夫卻沒有問。

“一躺下就困得不行，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睡著了。”

“您看，我不是和您說過了嗎，”莫索洛夫說，“不用操心。”

“不管咋說，怪可憐的人！”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說?！耙院螽?dāng)她面我們男女分開來，我和你，薇羅奇卡在一塊兒，查理和沙夏在一塊兒?！?br>
“不過，這一點(diǎn)兒也不會妨礙我們，”莫索洛夫說，“我們照樣可以跳，可以唱，可以喊，她睡覺很沉?！?br>
既然她已入睡，既然無所謂，何必介意呢？
穿喪服的太太在那一刻鐘使人傷心的印象已經(jīng)過去、消失，甚至被忘卻了——不能說全部，只能說差不多。她沒有參加晚會，晚會仍像以前的樣子進(jìn)行著，不久就完全恢復(fù)了正常，愉快地進(jìn)行著。

愉快，但也不能說十分愉快。在晚會上，至少太太們有五六次以沉重、驚恐的眼神互相交換著。有兩次薇拉·巴芙洛夫娜偷偷地對丈夫耳語：“沙夏，萬一我要是出了這種事會怎樣呢？”吉爾沙諾夫冷不丁不知如何回答，吱唔了一下，然后說：“不會，薇羅奇卡，你不會出這種事的。”——“不會，你相信嗎？”——“是的?！蓖瑫r(shí)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也在偷偷地兩次同丈夫耳語：“我們不會出這種事吧，查理？”開始，畢蒙特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并非使人愉快，不能讓人放心，接著他說：“大概不會，大概。”

然而這只是瞬間引起的漣漪，而且僅僅是在晚會開始時(shí)產(chǎn)生的。總之，晚會開得還是很愉快，過了半小時(shí)，晚會已經(jīng)相當(dāng)熱鬧了。大家在一起閑聊，做各種游戲，唱歌。“她睡得很沉?！蹦髀宸虮ＷC說，并且?guī)ь^玩起來。事實(shí)上晚會也確實(shí)不會妨礙她休息，她睡覺的房間離大廳很遠(yuǎn)，在另一半房間的一端，當(dāng)中隔三個(gè)房間、一條走廊、一座樓梯，然后又是一個(gè)房間。

晚會完全進(jìn)入狀態(tài)。

青年們像以往一樣，時(shí)而和其他人聚在一起，時(shí)而分開，有時(shí)是全體，有時(shí)不是。畢蒙特有兩次特意找他們，薇拉·巴芙洛夫娜有兩次把他們?nèi)w從畢蒙特和認(rèn)真的談話中引開來。

他們談了很多，很多很多，大家也聚在一處討論，但是這樣的時(shí)間很少。

大家都圍坐在一起。
“呶，好了，但是結(jié)果如何，是好還是壞？”先前那位用悲劇腔說話的青年說。

“兇多吉少?！鞭崩ぐ蛙铰宸蚰然卮鹫f。

“為什么呢，薇羅奇卡？”——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問道。

“無論如何，沒有它生活無法應(yīng)付?！碑吤商卣f。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奔獱柹持Z夫強(qiáng)調(diào)說。

“越壞就會越好?！痹瓉戆l(fā)問的年輕人做出了結(jié)論。

另外三名他的同志點(diǎn)頭說：“尼基丁，太好了?！?br>
青年們坐在一邊。

“我不認(rèn)識他①，尼基丁，你大概認(rèn)識吧？”莫索洛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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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他們談話指的是拉赫美托夫。為此上面有關(guān)穿喪服太太的丈夫在獄中情況的隱約談話就很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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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過，不過那時(shí)我還是小孩子。”

“那你現(xiàn)在怎么認(rèn)為，根據(jù)回憶，他們講的都當(dāng)真嗎？沒有因?yàn)橛亚槎浯笃滢o？”

“沒有。”

“在這之后再沒見過？”

“沒有。不過畢蒙特當(dāng)時(shí)在美國吧？”

“對??！卡爾·雅科夫利奇，請過來一會兒，您在美國碰見過他們提到的那個(gè)俄國人嗎？”

“沒有?！?br>
“正好是他該回國的時(shí)候?！?br>
“對?！?br>
“多妙的念頭在我頭腦里油然而生，”尼基丁說，“他跟她①真是天生的一對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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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穿喪服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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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先生，誰愿意和我一起唱歌，”薇拉·巴芙洛夫娜說，“竟然有兩位？那更好?！?br>
只剩下莫索洛夫和尼基丁了。

“我可以讓你看一件有趣的事，尼基丁，”莫索洛夫說，“你以為她真的睡了嗎？”

“沒有這么想?！?br>
“千萬別講。往后你跟她熟了，你可以直言，對別人可千萬別說，她會不高興的?！?br>
宿舍的窗子很低。

“你瞧，亮燈的地方一定是窗口吧？”莫索洛夫看了一眼。

“是窗口。你看見了嗎？”

穿喪服的太太把扶手椅拉到桌旁坐在那里。她的左肘支在桌子上，手腕撐著稍稍偏斜的頭，壓在太陽穴和一部分頭發(fā)上。她的右手在桌面上，手指機(jī)械地上下起落，好像在演奏一只樂曲。太太的面龐紋絲不動，陷入了沉思，一派肅穆多于悲傷的神情。她的眉頭時(shí)而微微鎖起，時(shí)而略略舒展，在抖動不停。

“她總是這樣嗎，莫索洛夫？”

“你看到了嗎，不過咱們該走了，不然會感冒的，我們在窗口這兒站了一刻鐘了?！?br>
“你真是個(gè)硬心腸！”尼基丁說，他們在通過前廳的一盞燈旁時(shí)，尼基丁專注地盯視著他的同志的眼睛這么說道。

“我是看慣了，老兄，你是頭一回?！?br>
上來了夜宵小吃。

“這伏特加肯定是上等的，”尼基丁說，“勁真大！弄得我都喘不上氣來了?！薄澳阆駛€(gè)小姑娘，連眼睛都喝紅了。”莫索洛夫說。

大家都拿尼基丁開心?！拔也贿^是喝嗆了，我酒量還是有的?！彼麨樽约恨q白說。有人問現(xiàn)在幾點(diǎn)鐘了。才11點(diǎn)嗎，還可以聊它半小時(shí)，忙不了。

過了半小時(shí)，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去叫醒穿喪服的太太。太太早已睡醒，正在門口伸著懶腰迎她。

“睡得好嗎？”

“好極了?！?br>
“身體覺得怎么樣？”

“挺好的，我本來就對你們說過，沒事。我只是累了，因?yàn)轸[得太兇了，從現(xiàn)在起，可得消停點(diǎn)了。”

但是，她想消?？蓻]有做到。才過五分鐘，她又在那兒捉弄波洛卓夫，指揮調(diào)動青年們，還用兩只叉子柄在桌上敲出進(jìn)行曲之類的音調(diào)。雖然，她急著要動身，但是其他人見她重新豪放興起，倒不急于起身了。

“馬車備好了嗎？”她從餐桌旁站了起來。

“還沒有，剛剛吩咐他們套車。

“真討厭！既然如此，薇拉·巴芙洛夫娜，請您給我唱點(diǎn)什么吧，別人對我說您有副好嗓子?！?br>
薇拉·巴芙洛夫娜于是唱了一支。

“以后我要經(jīng)常請您唱歌?！贝﹩史奶f。

“現(xiàn)在該您了，該您了?！贝蠹叶祭p住她不放。

不等大家纏她多久，她早已坐在鋼琴旁。

“好的，只是我不會唱罷了，可是這也擋不住我，沒有什么可以擋住我！mesdames、messieurs，我的歌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的孩子們，我的孩子們，不要笑話媽媽啊！”她彈彈和音，自己配了一支伴奏曲，又說：“孩子們，不準(zhǔn)笑我，我是憑感覺唱的?！薄谑撬M量提高聲調(diào)，開始唱起來。

　　一支灰藍(lán)的小鴿子呀……

青年們沒有料到是這支歌，都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連歌手也忍不住要大笑起來，但是，她竭力抑制自己，加倍提高了嗓音繼續(xù)唱下去。

　　他在日日夜夜悲泣，
　　呼喚那恩愛的小伴侶①……
——————
①這是詩人兼寓言作家德米特利耶夫(1760-1837)所作的《小鴿子》中的一段，第四句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飛去”，這首歌曾被譜成曲，流傳極廣。
——————
唱到這句時(shí)，她的嗓音真的顫抖起來，隨后突然中斷了?！俺怀鰜砹恕@倒更好，真唱不出來了，也不該唱出下邊那句——唱點(diǎn)別的吧，聽著，我的孩子們，聽媽媽的訓(xùn)導(dǎo)，不要戀愛，你們要記住：你們是不應(yīng)該結(jié)婚的。”她接著用雄渾的女低音唱道：

　　我們村竟出俏姑娘，
　　星星落在她們眼窩閃閃亮，
　　甜甜蜜蜜愛她們——你的運(yùn)氣真是強(qiáng)！
　　但是，

“這個(gè)‘但是’很討厭，孩子們，”

　　但是，青春的自由更美妙，①

“這個(gè)異議的原因不在這里——這個(gè)異議很愚蠢——可是你們知道為什么？”

　　聽我的話，小伙子，
　　千萬不要娶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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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是萊蒙托夫《當(dāng)代英雄》中的詩句，譯者根據(jù)原文重譯。
——————
“孩子們，后來都是胡說，對不起，真是胡說，可以的，孩子們，可以戀愛，可以結(jié)婚，只是要挑好，不要欺騙，不要欺騙，孩子們。我要給你唱首我的出嫁歌，這是很古老的浪漫曲，要知道我也是老太婆呀。我坐在我們的達(dá)爾頓城堡的陽臺上，我是個(gè)蘇格蘭人，長著淺黃頭發(fā)、白皮膚，附近是森林和布林嘎爾河，我的愛人一定在向陽臺走來。他很貧窮，我卻富有，我是男爵的女兒，貴族的千金，但是我非常愛他，我對他這樣唱道，”

　　布林嘎爾河岸峻峭而又美麗
　　環(huán)繞的林海翠綠無際
　　我和我的愛白天藏在那里

因?yàn)槲抑浪奶煲闫饋?，而且每天都要變換地點(diǎn)。

　　它比父親的屋子更可愛。

其實(shí)，父親的屋子也實(shí)在談不上可愛。于是我對他唱道：“我要跟你一塊走。”你們想想看，他怎樣回答我的：

　　愿做我妻子的女孩
　　你愿忘掉門第與身份

“因?yàn)槲冶臼琴F族，”——

　　但你可要先猜好
　　上天給我安排怎樣的命運(yùn)

“你是個(gè)獵人？”我問?！安皇??！薄澳敲词莻€(gè)偷獵者？”——“差不多讓你猜中了?！彼f。

　　當(dāng)我們這些歹徒聚在一起，

“因?yàn)槲液湍銈?，孩子們，mesdames和?messievrs都是些歹人，”——

　　假如相信我，我們就該忘記
　　我們過去曾做什么
　　如今我們還要怎么做，——

他唱道——“我早就猜到了，”我說：“你是個(gè)強(qiáng)盜。”——真的嗎？他是個(gè)強(qiáng)盜。他怎么回答的呢，諸位？他說：“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我的姑娘啊，我不是一個(gè)好愛人
　　我只是荒山野嶺一野人

“這是真話，他確實(shí)是荒山野嶺中的人，所以他告訴我：不要跟他走，”

　　我的人生將充滿危險(xiǎn)

這是因?yàn)樵诨臒o人煙的森林中有野獸，——

　　我的結(jié)局一定十分悲慘，

這可不對，孩子，我們的結(jié)局不會悲慘，當(dāng)時(shí)我就這么想，不過我還是這么回答說：

　　布林嘎爾河岸峻峭而美麗
　　環(huán)繞的林海翠綠無際
　　我和我的愛白天藏在那里
　　它比父親的老屋溫暖愜意

“確實(shí)如此。這就是說，我終生不悔。我可以說：他把未來的路告訴了我。既然如此，我們可以相愛，可以結(jié)婚，我的孩子，沒有欺騙，你們只是要善于選擇?！薄?br>
　　月兒升起了，
　　安祥又平靜，
　　年輕的戰(zhàn)士，
　　馬上要出征，
　　騎士備好槍，
　　姑娘有話講：
　　我的心上人，勇敢向前闖，
　　任憑劫難來，我們?nèi)コ袚?dān)。

“跟這樣的姑娘就可以戀愛，可以結(jié)婚。”
(“忘掉我曾經(jīng)和你說的，沙夏，您聽她的！”一位太太緊握他的手，對他低語?！拔覟槭裁礇]和你講這個(gè)？現(xiàn)在我要講?！绷硪晃惶驼Z道。)
“我允許你們愛這樣的姑娘，并且祈祝你們，我的孩子，”——

　　我的心上人，勇敢向前闖，
　　任憑劫難來，我們?nèi)コ袚?dān)。

“跟你們在一起，我真是高興極了——哪里有歡樂，哪里就要暢飲?！?br>
　　喂，賣酒的老板娘，
　　倒點(diǎn)蜜來，倒點(diǎn)酒，

“我們這里沒有蜜，可是它不能從詞中削除掉——還有香檳酒嗎？是嗎？那就開瓶吧！”

　　喂，賣酒的老板娘，
　　倒蜜也倒酒，
　　喝上心頭暖，
　　真是樂悠悠！

“誰是賣酒的老板娘？我就是賣酒的老板娘?！?br>
　　烏黑眉毛的老板娘
　　鐵掌釘在靴跟上

她猛地站起來，用手撫了一下眉，頓頓腳跟兒。

“我已經(jīng)斟滿了，準(zhǔn)備好了，mesdames、messieurs、老爺子、孩子們，喝吧，讓我們心里樂呵呵！”

“為老板娘干杯！為老板娘干杯！”

“謝謝！為自己的健康干杯！”——她又坐在鋼琴旁，唱道：

　　讓憂愁煙消云散！

“一定會煙消云散的，”——

　　讓不盡的歡樂
　　流進(jìn)新生的心

“一定會是這樣，這是非常明顯的，”——

　　不祥的恐怖，像是一個(gè)鬼影
　　在白晝的光芒中逃得無影無蹤
　　光明、溫暖和芳香
　　迅猛地驅(qū)趕黑暗和寒冷
　　腐敗的氣息越來越稀薄
　　玫瑰的芳香更清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