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回學(xué)校就忙起來。兩個人所學(xué)的, 都不是平時混一混，臨時抱佛腳就能安全過關(guān)的專業(yè)，況且方螢并不想得過且過，她的目標(biāo)是一等獎學(xué)金。

　　到十一月, 辯論新生賽的總決賽在即, 方螢又要分出一部分時間去跟隊友磨理論，找案例。閔嘉笙是一辯，負(fù)責(zé)立論陳詞, 她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打其他位置會心有余力不足。

　　新生賽說到底也就是自娛自樂, 論重要程度，與每一年春季的校賽完全不能相比。但就這樣級別不高的比賽, 邊瑜也會時不時過來參與討論。邊瑜無疑業(yè)務(wù)能力很強(qiáng)，抓點抓得極準(zhǔn), 說得不多, 但每次點撥都恰到好處。

　　不止是閔嘉笙，隊里的人也都隱約覺察出了邊瑜的態(tài)度, 明里暗里的，總要起哄兩句。

　　方螢有些煩，不明白都已明說了有男朋友，還得要怎樣拒絕才能打消邊瑜的執(zhí)念。

　　和閔嘉笙討論起這件事, 閔嘉笙笑說：“邊學(xué)長還是優(yōu)秀的。”

　　“沒說他不優(yōu)秀，可是在我心目中，誰也比不上鄭成燦。”

　　閔嘉笙笑著, 并不說話。

　　方螢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腳下拐彎往超市去——閔嘉笙只有一米五八，又瘦，小小的一個，方螢一米六八，和她走路時，慣常這樣勾著她肩膀，有時候會對人開玩笑說：我女朋友，是不是小鳥依人。

　　“嘉笙，我想決賽的時候把鄭成燦喊過來觀賽?！?/p>

　　“好呀。公開一下也好的，免得以后大家還拿你和邊學(xué)長起哄?！?/p>

　　行動派方螢當(dāng)即掏出手機(jī)，閔嘉笙無意間往她屏幕上瞥一眼，笑說：“是鄭成燦啊。”

　　“哦，”方螢摸摸鼻子，陡然有點不好意思，“之前換的?！?/p>

　　給鄭成燦發(fā)了條短信，很快收到回復(fù)，說一定會來。方螢便把手機(jī)一揣，勾著閔嘉笙進(jìn)店里賣酸奶喝。

　　天漸漸冷了，決賽這天又降了溫。

　　為了顯得正式，大家都穿上了正裝——校外服裝店，三十塊錢一天租的。方螢個子高挑，撐得起來，過肩的頭發(fā)扎了個馬尾辮，很是利落。她不笑的時候，顯得嚴(yán)肅，有一股子不同于一般女孩子的英氣。

　　剛進(jìn)校軍訓(xùn)那一陣，還有人在私底下打聽過方螢的性取向。方螢聽閔嘉笙說過之后哈哈大笑，“不行，女生受不了我的，只有鄭成燦這種受虐狂才能受得了我的脾氣?！?/p>

　　閔嘉笙笑說：“不會啊，阿螢?zāi)阃厝岬??！?/p>

　　方螢?zāi)笏?，“你真給我面子。”

　　在門外，方螢跟鄭成燦碰上頭，把他帶到專門為他預(yù)留的VIP專座。閔嘉笙喊她去后臺再對一下最后幾個點，方螢應(yīng)了一聲，看著鄭成燦，“我先過去了?！?/p>

　　鄭成燦點頭，“加油。”

　　方螢要走，又想到什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身，“是不是蠻奇怪的？”

　　鄭成燦很是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眼，“還好……就是有點臟?！?/p>

　　方螢笑了，“……你煩死啦?！?/p>

　　“去吧?！?/p>

　　“嗯，”方螢上前一步，很迅速地抱了一下他，“有點緊張，你到時候別一直盯著我看?！?/p>

　　比賽很快開始，辯題是《新聞求真更重要，還是求善更重要》。正方是求真，反方是求善。正反兩方都有話可說，正方的觀點，自然是主流的觀點，立論容易，但也不易出彩；反方的立論自然是圍繞新聞倫理這一角度展開，還特舉了《饑餓的蘇丹》那副照片背后耳熟能詳?shù)墓适拢簞P文·卡特眼看著禿鷲覬覦即將餓死的小女孩而不曾上去救助，在照片獲得普利斯獎之后，難以承受良心的譴責(zé)而選擇自殺。

　　正反雙方交鋒激烈，聽眾立場時常會左右搖擺——辯論就是一門說服聽眾的藝術(shù)。三輪發(fā)言結(jié)束，很快輪到四辯總結(jié)陳詞。法院比較幸運，抽簽抽到最后發(fā)言。

　　鄭成燦見方螢站了起來，也不由地坐直了身體。

　　他是見識過方螢懟人的本事的，不管是第一次在蕎花巷內(nèi)碰到她，看到她與鄰居吵得不可開交，還是不久之前，把鄭家平說得啞口無言。

　　辯論不同于吵架，辯論講規(guī)則——但方螢無疑也做得極好，案例佐以慷慨激昂的陳詞，恰到好處的煽情，很能動搖人的立場。

　　

　　最后一個字結(jié)束，時間剛好。

　　頃刻間，掌聲如雷。

　　最后毫無懸念，法院奪冠。

　　鄭成燦沒離場，按照方螢的囑咐直接去了后臺。

　　法院辯論隊興奮異常，方螢正被閔嘉笙激動地抱著，一抬眼看見鄭成燦來了，朝他揮了揮手。

　　大家的目光霎時轉(zhuǎn)過去。

　　閔嘉笙松開了方螢，笑了笑退后一步。

　　方螢上前將鄭成燦一牽，落落大方地介紹：“我男朋友，鄭成燦?！?/p>

　　靜了一瞬，便有人笑問，“哪個院的？速度夠快的??！”

　　“A大，我們高中同學(xué)，高一就在一起了?！?/p>

　　邊瑜神色復(fù)雜地盯著鄭成燦看了片刻，卻是帶頭鼓起了掌，笑說：“難得了?！?/p>

　　閔嘉笙在旁爆料：“他們感情很好的，學(xué)校的風(fēng)云情侶，被教務(wù)主任重點盯梢?！?/p>

　　“是嗎？！厲害，談戀愛也沒影響學(xué)習(xí)?！?/p>

　　閔嘉笙看著方螢，笑意溫柔，“……誰也拆不散的?！?/p>

　　“嘉笙，你要是這么說，我就真要試試能不能拆散了……”

　　大家嘻嘻哈哈，捎帶上了鄭成燦一塊兒去慶功。

　　外面風(fēng)冷，鄭成燦看了看方螢，她大衣還敞開著，手里又提了兩個袋子，騰不出手。

　　落下一步，彎腰把拉鏈對上去拉起來，“冷不冷？”

　　“還好，心情好，不覺得冷。”

　　鄭成燦笑說：“打得很好?！?/p>

　　“真的？”

　　“嗯?！?/p>

　　“那你知道上次建模大賽，我看見你在臺上的感覺了。”

　　“嗯，”鄭成燦看著她，眼里有笑意，“……感覺就是，等你下臺了，一定要親你一下。”

　　方螢一愣，急忙去推他，“……有人看的?！?/p>

　　鄭成燦拿背影擋住后面的視線，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看見就看見?！?/p>

　　不遠(yuǎn)處，邊瑜已經(jīng)覺察到兩人落了單，回頭看一眼。

　　身旁的閔嘉笙笑說：“學(xué)長，別管他們了，一會兒就會跟上的。”

　　邊瑜有些惆悵，“原來他們認(rèn)識這么早?！?/p>

　　“其實他們初中就認(rèn)識了，住在一條河的東邊和西邊，開窗就能隔著河喊話的那種?！?/p>

　　邊瑜笑了。

　　閔嘉笙微笑著說：“很耀眼是不是？”

　　——兩個人眼里只有彼此，互相追趕，無他人可以匹敵。

　　邊瑜長長嘆一口氣，“……這找誰說理去，我總不能穿越回去吧。”

　　閔嘉笙安慰他：“學(xué)長很優(yōu)秀的?！?/p>

　　“沒用啊，她又看不見。”

　　閔嘉笙頓了一下，低頭，很輕地笑了一聲，“是呢?！?/p>

　　慶功宴結(jié)束，鄭成燦把方螢送回宿舍樓下。

　　現(xiàn)在的情侶很不避著人，在宿舍門口，就能抱在一起啃得難分難舍。

　　鄭成燦和方螢到底面子比較薄，不至于這樣——高中唯一的一次“球場熱吻”，值得一輩子濃墨重彩了。

　　方螢手里提著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都轉(zhuǎn)移到了鄭成燦手里，把兩只手插.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沒什么主題地閑聊著。

　　兩人之間，現(xiàn)在有件事一直避而不提——從鄰市回來以后，這樣耗到鄭成燦快要宿舍關(guān)門的時候常有，但總覺得要是在這時候提出出去住，會顯得兩個人就是專門為了開房一樣，很奇怪，又很刻意。

　　“你明天課多嗎？”

　　“滿課，而且有張之敬教授的課?！?/p>

　　“張之敬是誰？”

　　“我們物理學(xué)院的副院長，建模大賽結(jié)束之后，他找我聊了兩句……”

　　方螢：“哇。”

　　“問我以后有什么計劃，要不要讀研?！?/p>

　　方螢與有榮焉，“這是已經(jīng)向你拋出橄欖枝了？”

　　“才大一，我還沒考慮到那么長遠(yuǎn)?！?/p>

　　方螢口袋里手機(jī)忽響起來，她把已經(jīng)揣熱乎的手抽出來，摸出手機(jī)一看，“祁律師的電話?！?/p>

　　鄭成燦一愣，把她牽到旁邊人少一些的地方。

　　電話不長，一分多鐘就打完了。

　　方螢低聲說：“祁律師說，我媽的案子，估計應(yīng)該會定在寒假期間審理?！?/p>

　　鄭成燦沉默片刻，“嗯。”

　　他把手里袋子一放，伸手把她抱進(jìn)懷里，便聽她輕聲說：“……我有點想她了。”

　　“案子判了就能見上?！?/p>

　　他感覺到方螢在他懷中輕輕地點了點頭。

　　到了大學(xué)，無疑有諸多的誘惑，更寬廣的世界，更形形色.色的人。

　　然而，六七年的陪伴，注定兩個人世界的一部分，已經(jīng)緊緊嵌合在一起。

　　——例如此刻，只有他能夠給她安慰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