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談:光緒年間,兩夫換妻成笑談
浙江杭州府錢塘縣,有兩個財主。
一個叫朱子貴,二十歲,妻子早些年亡故,現(xiàn)家中只有一個妾,揚州人,名喻巧兒,年芳二十二,生的那叫一個國色天香。
一個叫龍?zhí)焐鶜q,妻子同樣也亡故,家中一個妾,叫玉香,蘇州人,年芳二十二歲,如果顏色十分滿,那她起碼占了十二分。
兩人都住在繁華之所,相鄰而居。

因都是暴發(fā)戶,假斯文作派,所以關(guān)系好得很。
朱子貴還有一個相好的小官,名張揚,十七歲,生的跟女子一般,唇紅齒白身材嬌小,可愛極了。
因時常跟著朱子貴廝混,于是也結(jié)識了龍?zhí)焐?/p>
龍?zhí)焐鷰状蜗胍茫瑓s因為朱子貴管得緊,沒有得手。
這日,張揚得知西湖內(nèi)新修了一所放生池,其規(guī)??膳c湖心寺并美,因此那才子佳人聚集,熱鬧極了。
對朱子貴提議道:“明天四月初八,是佛浴之日,滿城人都買些水中族類放生池中,那里可有趣了,不如我們早點租艘船去湖上游玩一番?”
朱子貴本就是個好玩的,聽完立馬喚小使往涌金門叫船。
龍?zhí)焐蓙硭彝?,見小使匆匆往外跑,攔住問了一嘴,得知這個消息后,馬上進屋說道:“帶我去玩玩,我出一半費用?!?/p>
朱子貴同意后,龍?zhí)焐竹R上去叫了相好的玉香,玉香又去叫了喻巧兒,于是這次出游人全齊了。
次日,幾人聚合后在放生池一看,果然來來往往男男女女絡(luò)繹不絕,各種熱鬧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他們登船后在湖心亭坐著,面上開心玩鬧,心中卻是暗懷鬼胎。
朱子貴頻頻偷看龍?zhí)焐嗪糜裣?,龍?zhí)焐鷦t眼底留情總是望向喻巧。
這一切全被張揚看在眼里。
等游玩回去,張揚睡在朱子貴時,朱子貴忍不住說起玉香的容貌來,只說與她春宵一度死也甘愿。

張揚也不吃醋,本就是個小官,跟誰都不長久,聞言出主意道:“這事不難,舍得自己贏得她人,只要想得開,包你如愿!”
朱子貴聞言道:“總不能拿巧兒去換玉香吧。”
張揚笑了,“那就舍了我去,你知道龍?zhí)焐牡滦?,他早就想同我要好,如今算是如了他的愿?!?/p>
朱子貴躊躇道:“這事不是兒戲,婦人家若是肯,鬧開來那就面上無光了?!?/p>
張揚心里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道:“自古色膽包天,你芝麻大的膽,還想玉香做什么?”
朱子貴一聽這話,便問道:“怎么用你換?”
張揚笑道:“龍?zhí)焐谊P(guān)門的老李不管事,跟聾子和瞎子沒甚區(qū)別。你先躲在他家門口,等我敲門喊龍?zhí)焐f你去別處吃酒了晚上不回,我陪他去歇下。你等我進去,裝做龍?zhí)焐M去內(nèi)房。若是房里沒燈正好,若是有燈你趕緊吹滅爬進被窩,玉香哪知道是別人?你別做聲,其他自然水到渠成?!?/p>
朱子貴一聽,直呼好計。
后又有些擔憂,問張揚,若是認出來怎么辦?
張揚嗤笑,“怕什么?你忘了她原來是做什么的?又不是貞潔烈婦,就是認出來又能怎的?”
“還是想的周到?!敝熳淤F這才放心,又說道:“今晚我得對巧兒說謊了,就說和你在書房歇了?!?/p>
兩人商議完,等到黃昏時候,一起去往龍家門口,張揚先叩了幾下門,老李聲音響起,“誰?。 ?/p>
“是我,張揚,我要見你主人。”
“大爺睡了,明兒再來?!?/p>
聽老李這樣說,張揚又大力敲了幾下門,道:“我有要緊事,你進去跟他說。”
一陣腳步聲離去,一會又轉(zhuǎn)了回來,老李開了大門將他請進來。
龍?zhí)焐o跟其后,張揚附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龍?zhí)焐笙病?/p>
張揚說道:“朱子貴晚上不回,去了外邊歇,今晚我們有機會相處。你先悄悄去朱家書房等我,我一會去找你,在你家我怕玉香姐姐發(fā)現(xiàn)?!?/p>
龍?zhí)焐鷳拢那娜チ酥旒摇?/p>
此時老李已回自個小屋呆著,竟也不看大門,張揚將朱子貴帶了進去,又喊老李關(guān)上大門,老李應了一聲出來把門關(guān)上。
朱子貴一路暢通走到后院,推開門見帳外一盞燈亮著,忙一口吹滅,把門關(guān)好往帳內(nèi)躺去。

玉香聽見身旁動靜,冷哼一聲道:“我還以為你被那小東西勾去了,還進來做什么?”
朱子貴不言,抱住了玉香。
玉香想著他不去找那小官,反而回來同自己一起,心中更是添了些蜜意,比往日更加嬌羞。
兩人五更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邊起了微光,朱子貴起身,玉香困極閉著眼睛說道:“天還早哩,再睡會?!?/p>
朱子貴壓低嗓音道:“有事處理,你多睡會?!?/p>
之后便走到門口,見老李也在睡,悄悄打開門走到自家門口,看大門緊閉,就去了街上用早飯。
過了會,朱家大門打開,龍?zhí)焐砉硭钏钐匠鲱^,跑回了自個家。
朱子貴吃完早飯后,回了家。
去了書房找張揚,兩人說了昨夜之事,見如此順利暗暗歡喜。
龍?zhí)焐亓思?,怕玉香問他昨夜在哪過的,自個不好回答,直接去了書房梳洗。
哪知等玉香起身見了他,沒有問一句,不由得心中竊喜。
此后,幾人常常如此操作,竟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后來,龍?zhí)焐c張揚相處越多,說話也大膽起來。
三天兩頭在張揚面前說巧兒如此標致,能共度一夜死也甘心。
張揚笑了,這兩人不是親兄弟真是虧了!
他對龍?zhí)焐f道:“這事不難,如今朱子貴常不回家歇,你等他出門,裝作朱子貴去內(nèi)房即可,若是巧兒問起,你就說同我有些不快便是。”
龍?zhí)焐娝绱梭w貼,如此聰明,不由得大加贊嘆,心中歡喜不已。
第二天,朱子貴依舊去了龍家,龍?zhí)焐鷦t來了朱家書房,張揚說道:“事不宜遲,你快些進去。若是有燈你給吹了,若是無燈直接去歇罷?!?/p>
龍?zhí)焐行┸P躇道:“若是巧兒認出,喊叫起來,怎么辦?”
張揚笑了,又是個蠢的。
他回道:“你進去,她怎么知道你不是朱子貴?再說了,就算認出來,不過是個妾,鬧開反而對她不利,你只管放心去罷?!?/p>
龍?zhí)焐犙裕畔滦?,大著膽子去了?nèi)室。
見房間燈火未滅,忙將燈吹了躺到帳內(nèi)。
巧兒賭氣道:“怎么?今天舍得撇開你心愛的人,跑來房里睡了?”

龍?zhí)焐樞σ宦?,一把將人摟住,梅開三度等天亮,龍?zhí)焐チ藭?,同張揚說了昨夜之事,方才回家。
張揚心中暗笑,“這兩個丈夫都自個美嬌娘不要,稀罕別人的。這兩個婦人也都認錯了丈夫,真是可笑。”
過了兩月,朱子貴家中搭了戲臺,請了親友還有龍?zhí)焐坝裣恪?/p>
玉香看戲看到一半,因茶水喝多了,去巧兒樓上小解。
朱子貴一直留意著玉香一舉一動,見沒別人注意,跟上去后一把抱住玉香,玉香抵死不肯,朱子貴調(diào)笑道:“咱們好了兩個月,怎的,今天還不肯了?”
玉香怒斥道:“話不能亂講,我給你留些薄面不喊人來,你快些放我下去?!?/p>
朱子貴想著今天人多眼雜,不如先放她下去改天細聊,于是松開了手。
玉香忙穿好衣服,飛似的跑下來樓。
隔了兩天,兩個男人又心癢難耐,讓張揚從中安排。
朱子貴進屋將燈吹滅,兩人擁抱間,朱子貴笑了聲,問道:“今天這么親熱, 怎么前兩天在我家樓上,死也不肯?”
玉香心中一驚,這事她從未向別人提及,為何丈夫會知道?又說我家樓上,難道身邊這人是朱子貴?
她忙起身下床想將燈點燃,朱子貴也不阻攔,就看她作為。
點燈后,玉香仔細一瞧,呵道:“你好大的膽子,若是遇上我丈夫,看他怎么收拾你?!?/p>
朱子貴呵呵一笑,“別做夢了,你丈夫想要張揚早就去了我家。我們?nèi)绱艘延袃稍?,若是我不說,你怎會知道?”
玉香先是怒,后又笑道:“那你們倆倒是扯平了。”
朱子貴應道:“張揚換你不虧。”

玉香更是嬌笑連連,“你怕是虧了,早先去放生池時,龍?zhí)焐娗蓛貉凵窬筒粚Γ缃衲阌H自將人送去你家,怕是帽子早帶上了?!?/p>
朱子貴聽后大怒,“這兩貨敢騙我,若是真的,我絕不善罷甘休?!?/p>
玉香笑道:“你這話好沒道理。張揚不說,本就是個小官。我嘛,你同床共枕了兩個月,你妻子難道不能同我丈夫同床共枕?你不仁也別怪他不義,況且這本就是你先開的頭?!?/p>
朱子貴默默無言。
玉香接著說道:“好了,天理昭彰,一報還一報,有什么好氣的。下次你要肯換便換,不肯換各自守著家歇了?!?/p>
朱子貴望著玉香,這些日子真挺中意她,不由得異想天開道:“玉香,你看我們這么恩愛,不如兩家直接換過來,你看怎么樣?”
玉香怒道:“你們做的這檔子丑事,若是別人知道,羞都羞死了。你若還算男人,被人罵了烏龜王八,看你這么做人!巧兒估計還不知道晚上同她歇的是龍?zhí)焐?,你明天回去,好好問問罷!”
朱子貴等天色微亮離開后,馬上去找了張揚,質(zhì)問他知不知情。
張揚笑道:“這可寫一部顛倒姻緣的小說了。你不惦記別人妻子,別人又怎么惦記你家的。你家嫂嫂還不知道這事,若是鬧到外邊就不好了。你想想,只要有一個人知道,一個傳兩,兩個傳三,那話本子是不是就有了新故事?等開始發(fā)賣,全天下都知道了。你也不想這事鬧開吧,不如安靜想想,怎么處理?!?/p>
朱子貴恨恨說道:“都是你,因為你才成了如今這樣。”
張揚瞥他一眼,“干我什么事?若不是你圖玉娘,怎么會有下面的事?!?/p>
朱子貴氣悶,進房見了巧兒,巧兒見他頭發(fā)亂糟糟的樣,白了他一眼,“快點梳洗呀,瞧你這松頭散發(fā)的樣?!?/p>
朱子貴拉了拉巧兒,低聲說:“我昨晚沒回來,你不要怪我?!?/p>
巧兒笑道:“難不成昨夜睡在床上的是一只狗?”
朱子貴心中一梗,嘆道:“我晚上同你說。”
巧兒看他這幅模樣,心中疑心,還想再問,卻見朱子貴走了出去。
她細細思索夜間事,覺得晚上那人好像比丈夫體重輕些,不由得一驚,“難不成被人偷了?”
心中七上八下直到晚上吃晚飯時,巧兒忙問道:“早上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朱子貴將偷玉香的事從頭說了一遍,巧兒心中五味雜陳,嘆息道:“人若自辱,必遭人辱之,這事因你而起,可別再有下次了?!?/p>
朱子貴應下。
次日,龍?zhí)焐ビH戚家拜壽,朱子貴知道后,實在不想錯過這大好時機,儼然忘了昨夜應下之話。
他從后門到了玉香房間,玉香見他大驚,“怎么青天白日的你也過來?若是別人看見,你說我喊還是不喊?你快回去,以后不要這樣了?!?/p>
朱子貴笑道:“見龍?zhí)焐鋈?,一時沒忍住?!?/p>
玉香本就是妓子出身,見他如此真切也沒阻攔,兩人事后,玉香笑著說道:“昨天我告訴天生,說我知道了此事。他倒是想得開,認了。我玩笑同他說,要不兩人換過來,他卻是不肯。只說讓張揚從中幫襯,兩家說開?!?/p>
朱子貴笑道:“也不是不行,依你所言罷?!?/p>
朱子貴回家后,同巧兒說龍?zhí)焐卸鄲勰接谒?,不若兩家私下互換,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巧兒阻攔不過,四人中竟然三人都已同意,她也沒了奈何。
日子久了,多少有話傳出去,那些左右鄰居聽說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個個笑個不停。
有好事的,做了一首詞,道:
相交酒肉兄弟,兌換柴米夫妻。暗中巧換世應稀,喜是小星娼妓。
倘是生兒生女,不知誰父誰爺。其中關(guān)系豈輕微,為甚逢場做戲。
滿杭州城傳的沸沸揚揚,兩家聽了有些害臊,想要斷了關(guān)系不舍得,想要搬家又不方便,無奈作了四句詩,回眾人道:
這段奇緣難自由,暗中誰識巧機謀?! ?/p>
皆因天遣償花債,沒甚高低有甚羞。
后眾人見了他四句,又題他四句:
張郎之婦李郎騎,李婦重為張氏妻?! ?/p>
你不羞時我要笑,從來沒有這般奇。
朱龍二家見了,又復四句道:
兩家交好又何妨,何苦勞君筆硯忙?! ?/p>
自己兒孫如似我,那時回覆怎生當。
酒樓茶館中皆在打趣,有人道:“若是兒孫不爭氣,妻子白白養(yǎng)漢的也有,世間事什么都有。”
又有一人說道:“這是世間常事,愛妾換馬,筵前贈妾的故事眾位總有聽過?!?/p>
其中有個人叫王小二,還沒娶妻,這會吃醉了酒,罵道:“這朱龍兩人都是無恥小人,烏龜王八蛋,所以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p>
朱子貴同龍?zhí)焐€有張揚正巧出門,聽他罵的難聽,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
幾個巴掌下去,王小二臉色通紅。
鄰居街坊們都來勸架,三人這才停了手,嘴里呵道:“小小年紀,嘴巴這么毒,旁人的事你那么輕薄做什么?”
王小二心氣高,在眾人面前被打成這樣,晚上直接找個沒人的地跳江了。
過了幾天,尸體才飄起來。
漁夫見了撈上來,大家仔細辨認,才知道這是王小二。
恰巧,錢塘縣太爺?shù)秸憬A迎接上司,撞見命案,直接把朱龍張三人帶來問道:“你們兩個為何何縱妾渾淫,還打死王小二?”
朱子貴喊冤道:“老爺在上,縱妾渾淫罪我們認,只是王小二辱罵在先,我們只打了幾個巴掌,絕沒害他性命啊。許是他自知無理,才投江而死,與我們無關(guān)啊,還請老爺明察?!?/p>
縣太爺查明死因后,見果真是投江而死,于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龍?zhí)焐?、朱子貴、張揚各打三十大板,以正縱淫之法。
之后,三人蹣跚著走回了家門。
此后,斷了往來,將二婦另謀兩人,自個各取妻房。
一個移去了吳山,一個遷于越地,自此再無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