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辮現(xiàn)實向)心病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祖師爺是你心里邊那個念想
老郭看著自己的徒弟,似悲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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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是我?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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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別人都能過得輕輕松松,為什么他就那么難?
為什么別人都能放得下,他卻放不下?
為什么別人有師父,他沒有?
為什么別人能說相聲,他不能?
問來問去,答案就一個字:命。
那是他的命,該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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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把手伸向楊九郎,示意他扶自己起來。
“九郎啊,你看這個房子,這本來是我給自己買的養(yǎng)老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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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抿抿嘴唇。
他知道。當(dāng)年的事,歷歷在目。許多以前不懂的,這后來,他慢慢地都懂了。
師父當(dāng)年考慮移民,澳洲是師父給自己找的退路。
做紅酒、做薰衣草,師父得保證自己即使說不了相聲,也能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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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握住九郎的手慢慢踱步,慢慢給他說自己的當(dāng)年。
澳洲很好,好山好水,可是沒有好相聲。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星星還是那些星星,人還是那個人,可怎么什么什么都不對呢?
他能掙錢,他不是離了相聲就得餓死。
可是,他總是忍不住要琢磨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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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后,來接他的是長翅膀的天使還是牛頭馬面?來的人穿西裝還是長袍?他們說英語還是中國話?再不是什么古希臘語希伯來語這個那個,他跟他們搭得上話嗎?
他還能見著張文順和侯耀文嗎? 見著了,他說什么?
說對不起張先生,白讓您給我賣一回力,說對不起侯先生,白讓您為我操一回心,他說得出口、有臉說嗎?
當(dāng)年那倆孩子走了,小岳說他們初一十五沒地方磕頭,不好??伤兀械胤娇念^嗎?
他在澳洲磕頭,故去的祖師爺、師父、老先生們愿意受他的禮、受他的供奉嗎?
這些沒完沒了的疑惑,把他困得不得安寧。
最終,他還是沒移民。
德云社活下來了,還活得越來越好。是張先生、侯先生在天有靈,是祖師爺保佑,讓他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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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啊,師父知道,你們小孩子不信這個。
我讓你們初一十五磕頭、讓你們供果常換,你們誰也不當(dāng)回事,覺得多此一舉,覺得供奉東方朔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人東方朔其實求的是皇帝的賞識,顧不上保佑咱這些硬湊上來的子孫后代。
可是九郎啊,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改了鞠躬的樣范?告訴師父,你鞠躬行禮拜的是誰,想的是誰?你還覺得祖師爺不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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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含淚苦笑:“師父,我說我想的不是祖師爺,您信嗎?”
“信??!”
“那您還問我?”
“你以為祖師爺是具體的人?非得數(shù)出來是誰是誰,說過什么干過什么?傻孩子,祖師爺是你心里邊兒那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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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念想……楊九郎琢磨了一會兒,問師父:“那祖師爺是到底有還是沒有?”
老郭扭臉看楊九郎:“兒啊,你就沒有看到過祖師爺?shù)臅r候?”
“有嗎……有、有,師父,有!”
“什么時候?”
“就、我們剛到三慶的時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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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三慶的時候,準(zhǔn)確地說,是2017年的2月14號,八隊成立以后的第一個情人節(jié)。
那天,他和張云雷演了《學(xué)啞語》。
他倆喜歡這活,張云雷喜歡給他蓋上蓋頭挎著他的胳膊和他拜堂,他喜歡說“我們倆打小一塊兒長起來的”,說他倆小時候就有合影。
他倆向來這樣,所有不能公之于眾的情愫都藏在活里,在一樣的文本里演自己不一樣的故事。
那一場《學(xué)啞語》,張云雷演得活潑嬌俏,乖喜可人。
說完正活,張云雷唱了《擋諒》,唱了《我最親愛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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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倆沒有回家。
也是那一夜,他第一次感覺到是有祖師爺?shù)模枧_上方是有靈的。
還是那一夜,他對張云雷的怨恨,有所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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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時候,他恨張云雷,很恨。
這種恨,像小孩子不小心走失又找回,父母先是抱著哭,然后,發(fā)了瘋一樣的打罵。
為什么不聽話?
為什么要亂跑?
張云雷,你差點(diǎn)兒就死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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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出事他積攢的憤怒悲傷愧悔怨恨,在那一天爆發(fā)了。
他不知道打了張云雷多少個耳光,他讓站都站不穩(wěn)的張云雷爬著跟他到前臺。
可是,當(dāng)他站到三慶的舞臺上,所有的怒火突然沒了。
所有的情緒都化作眼淚,流也流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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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那天,他第一次感覺到舞臺有靈,劇場有靈。
他跟張云雷做的每一件事、每一點(diǎn)努力,祖師爺都能看到,都在看著。
是站在舞臺上的那個瞬間,他突然懂了《鎖麟囊》,懂了人生八苦,懂了無奈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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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師父,那是在三慶,是京劇的園子。我們相聲的老祖宗也在那兒嗎?”
“傻徒弟,師父不跟你說了么,祖師爺就是你心里邊兒那個念想,你想著誰,看見的就是誰。”
又被師父說傻,楊九郎嘀咕:“怎么這么唯心呢?”
老郭笑:“你沒拿祖師爺蒙小辮兒?”
楊九郎:“蒙了?!?/p>
老郭:“還是的。你說,小辮兒就信,因為他信你。九郎,你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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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誰?
楊九郎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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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了,在陌生的國度,他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他知道,太陽升起的那邊就是東方。
總有些東西是不變的,能給他指明方向。
就像師父,就像爸爸,就像張云雷。
他信這三個人,全心全意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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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得人眼疼。
疼得眼淚都要出來。
楊九郎在地上蹲了會兒,老郭摸著他的腦袋,什么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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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夠了,楊九郎氣呼呼地站起來罵老郭不是好人:“您又繞我!吃您碗面就給我說傳承,連祖師爺都搬出來嚇唬我!合著您那意思不是您選的我,是祖師爺選的我,那您又說什么祖師爺是念想!到底有還是沒有,給個準(zhǔn)話!”
瞧瞧楊九郎那虎了吧唧的樣兒,老郭樂了:“傻兒子哎,不是祖師爺選了你,是你選了祖師爺!”
楊九郎越繞越暈:“師父,您到底說的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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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師父為什么讓你跟小辮兒傳承?”
楊九郎:“因為我本科畢業(yè)?”
“屁!咱德云社不缺大學(xué)生!”老郭點(diǎn)了點(diǎn)楊九郎的大腦袋,“相聲拼到底拼的是文化,于你們倆就是兩個字:人情!”

《心病》寫到這里,我有點(diǎn)迷茫。
寫這么多不是我的本意,寫成這樣,更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本來以為寫個一百章就得了,那個階段,九辮是少年,少年人的世界是明媚的、整潔的、有序的、可期待的。
作者寫得容易,讀者看得輕松,哪怕是有些虐心虐身的情節(jié),大體上也還是甜的、美的。
可是越往后越不是了啊。
越往后,人生逐漸沉重,他們接觸的更多、懂的更多、想的更多。
我再怎么想寫得輕松,都是不可能的了。
輕松是假的,真實的人生不是那樣。
可是,現(xiàn)實生活已經(jīng)夠苦的了,讀者為什么要看一個不甜、不爽、不好看的文呢?
《心病》應(yīng)該完結(jié)在第190章的,只是190這個數(shù)字,太讓我難受了。
想要寫好相聲演員,就得寫好相聲。
可是要寫相聲,文章又會晦澀深奧不好看。
我再摸索一陣子吧。
也許人生本來就是苦的,所以苦里的甜,才顯得特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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