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創(chuàng)造的樂趣（其二）

機械蜥蜴人，生活于地下的爬行生物，與金屬細胞的接合造物。它們的帝王—巨蜥厄坦—更是出自一位瘋狂天才，那名為熔融弗雷迪的罪犯之手。

就在前不久，厄坦與它的部下一起被埃納德擺了一道：自稱窮奇的黑暗法師，他用幾次小小的法術(shù)展示，與數(shù)不勝數(shù)的花言巧語，騙取了這幫地底民族的信任。

可惜，窮奇的傳送咒語失敗了。埃納德通過篡改傳送術(shù)陣中的符號，將傳送地點由地表轉(zhuǎn)換為監(jiān)獄—整裝待發(fā)的綠鱗部隊，就這樣與它們的“人類盟友”一齊墜入法網(wǎng)。

之后，下水道被警隊來回巡邏，數(shù)次封鎖與清掃。機械蜥蜴人的故事，它們通過囚犯們那鎖不牢實的口舌、記者們的偷拍鏡頭暴露于陽光之下，成為又一個恐怖傳奇。

所有人都認為，這幫棲身地底的綠皮生物已接近覆滅：它們的王被封鎖于牢獄，大批精銳部隊也隨厄坦一道被捕。那些以食認主的剝皮精魚，更是無法掀起大浪。

沒人知道，除去這批蜥蜴人與所剩無幾的剝皮精外，厄坦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時刻，也研究并批量生產(chǎn)出另一股力量，那種力量的靈感源泉，是人類的電視節(jié)目。

“與變色龍單純改變體色不同，來看看章魚，它們可以通過肌體的收縮與膨脹—”

那天夜晚，厄坦的兩名守衛(wèi)，從它的高臺之下發(fā)現(xiàn)一臺黑白電視，看起來像是五十至七十年代的懷舊產(chǎn)物，它的畫面布滿波紋與雪花，只剩下沙啞的解說聲與電波。

厄坦沒有像以前那樣，將這臺金屬廢棄品碾為碎片，更沒有令人將兩名頭鰭扣有金環(huán)的護衛(wèi)，拖出去丟入黑池、幫剝皮精們美餐一頓。

對于這臺來自人類的小機器，與它的發(fā)聲器中所傳出的聲音，厄坦很感興趣。

這就是變色龍部隊的來歷：一批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迅捷蜥蜴，在金屬細胞的基礎(chǔ)上再度植入變色龍與章魚的基因。

蜥蜴本身的鱗片下，可儲存濕潤氣泡與水分，這也剛好能夠克服章魚基因的缺陷—只需要那么一小杯水，變形能力便可維持數(shù)天數(shù)月。

變色龍部隊的最終成效，比厄坦所想象的還要完美：不僅是受模仿者的外貌，連聲線與性格，只要擁有足夠的調(diào)查與資料，便可被徹底復(fù)刻—不露破綻。

對變色龍部隊的選拔標準，更是達到超越厄坦親衛(wèi)的高度—超高的記憶力，超強的抗壓能力與心理素質(zhì)。在水分缺少的極端條件下—身體素質(zhì)—也是選拔的標準之一。

最終，一支由十只蜥蜴人組成的頂尖精銳秘密成立。它們在蜥蜴?zhèn)兊耐醣蝗祟愃艚笳归_行動，它們的使命只有以下兩點：救出它們的王，對人類進行復(fù)仇。

后者的重要性，要高于前者。

滲透作戰(zhàn)，便是基于第二步計劃所制定。通過對不同領(lǐng)域的人類社會構(gòu)成部分，進行替換與取代，形成里應(yīng)外合的雙面戰(zhàn)場—夏洛特與蘭特斯企業(yè)，也不過是個開始。

在克里斯與維多莉婭抵達蘭瑟公司企業(yè)的大廈后，蘭瑟用于向克里斯呼救的號碼，已經(jīng)無法再被撥通了—兇手做出的好事—不論那兇手是誰，他都絕非善類。

“這些人類，會為對我們同胞的監(jiān)禁與囚殺，付出代價！”變色龍部隊的九人，它們擦拭著匕首與骨鰭，它們在無數(shù)閉路監(jiān)控畫面前，懷念著被雪諾斬首的一名同伴。

在它們的身后，兩名人類俘虜與兩名機械俘虜，即將被運入它們用于關(guān)押偵探小姐的地方：蜥蜴人們的地底密道。蘭瑟，雪諾，娜塔莎與普羅米修斯，很好。

可嚴格意義上來講，它們所捕獲的俘虜，加上夏洛特也不過只有三名。被蘭瑟的一通電話引來的兩名人類警員，他們的出現(xiàn)，倒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一個擴大它們滲透范圍的機會。

“是她，就是她—！”六雙漆黑的長爪，統(tǒng)一指向畫面中那留有銀色短發(fā)的警員，在克里斯?阿夫頓身邊的那位女同事。就是她了，這位維多莉婭?格蘭警官。

九雙刺劍似的豎瞳，如被操劍師所揮舞般指向同處：它們身前的電子屏幕之內(nèi)，克里斯與維多莉婭分離行動。一切，正如它們所預(yù)料的那般順利。

是的，一切正如它們所預(yù)料的那樣：空無一人的蘭特斯科技公司大廈，它就像是為寵物倉鼠所修建的迷宮版錯綜復(fù)雜—今天，它將迎接的倉鼠，是兩名警官，人類警官。

克里斯交給三名變色龍部隊同伴就好，它們的狙擊重心是維多莉婭。明確這一點后，其余六只蜥蜴人在執(zhí)行過程中，就順利多了。

克里斯的身前，躍下一道深灰色的致命鬼影—蜥蜴人亮出她的利爪—身后的天花板通風(fēng)管道內(nèi)，又是兩道破壁而出的蜥蜴人之影。

在克里斯看清它們的真正面貌前，它們便率先切換為新的樣貌：克里斯的對手可不只有一個，三只蜥蜴人很快便根據(jù)情報信息，變化為三名身著黑衣、頭戴骷髏假面的暴徒。

據(jù)說，變色龍部隊本該有十一人才是?？捎幸粋€成員曾自持強大，獨自離開厄坦的王朝攀至地上，希望在人類社會中尋到更加廣闊舒適的立足之地。

最終，這名成員在活腦的麾下成為一名支隊隊長，它的人類形象，被活腦親自配發(fā)了一副紅色獠牙骨面—這名前變色龍部隊成員—它被維多莉婭的一發(fā)槍彈射穿大腦。

在厄坦眼中，那不過是塊叛逃的渣子?？稍谄溆嗍换眯悟狎嫒搜壑?，在內(nèi)心深處，它依舊是與它們異卵同生的兄弟，它們的同胞之一。

或許，這也是它們將下一個滲透目標選為維多莉婭的原因：警員身份的公共影響，這只是一小部分。除此之外，它們將為維多莉婭贈上一份禮物。

一份死咒般的禮物，哪怕日后它們?nèi)缤敲麨槎蛱沟耐跻话汶E落，這份禮物也會化作詛咒，永遠縈繞于人類們的心間。

維多莉婭的槍法的確不錯，可在近身作戰(zhàn)方面，加之以人數(shù)壓制。在兩只蜥蜴人按下麻醉電擊棍上的啟動鈕后，提攜著兩大杯痛苦的電流刺過維多莉婭的身軀，令對此毫無防備的女警員墜入昏迷。

連進行尖叫的余地，它們也從未向維多莉婭進行過一絲保留。

“完成了—滲透計劃—第三部分！”將維多莉婭的口部通過膠帶封緊后，維多莉婭隨身攜帶的鐵質(zhì)手銬，反倒為蜥蜴人們的囚禁活動提供了方便。

六人組成的蜥蜴人小隊，在這一刻再度劃分為兩組：一組負責(zé)押送這位“原裝貨”小姐前往牢獄，另一組則負責(zé)逢場作戲，從克里斯身上撈取些信任出來。

計劃，一拍即合。

被關(guān)押在這種骯臟、破舊，設(shè)施落后的地底巢穴—對蘭瑟而言，這還真算得上是種折磨—另外，盡管在平日生活中沒什么體現(xiàn)，但蘭瑟其實很喜歡獨處。

特別是當(dāng)相處與睡眠質(zhì)量掛鉤時，他不太喜歡要容身入睡的地方，還有多于一個人的存在?，F(xiàn)在可由不得他來選了，他是俘虜，一切都要由那些布滿綠鱗的蜥蜴人安排。

來看看他的“室友”們吧：他的秘書雪諾，被封存于數(shù)據(jù)載板中的娜塔莎與普羅米修斯—還有那位帶著猩紅色獠牙假面、一看就知道他和智腦科技公司脫不了干系的先生。

腳步聲響起，配有沉重緩慢的金屬擊打聲，鐐銬的摩擦與相互碰撞。蘭瑟有些不合時宜地做出調(diào)侃：“看來，我們要有個新伴了。”

在被這位新的俘虜所擊暈、被一躍而出的俘虜們反鎖于囚牢之前，兩只負責(zé)押送維多莉婭的蜥蜴人，一直都沒能意識到同一件事：將人類俘虜囚于一室，這是個危險的舉動。

“好了，現(xiàn)在進去—到站了—！”兩名蜥蜴人警衛(wèi)，它們通過鑰匙解下維多莉婭雙腕、雙腿與頸部的鋼鐵束縛，之后便打算通過手中那對長柄斧，逼迫維多莉婭老實就范。

顯然，這幫蜥蜴人雖在使用工具、人類語言學(xué)習(xí)與直立行走方面與人類齊平，可在某些細節(jié)方面，它們還是無法趕超人類。

例如說，它們不可能知道維多莉婭早已在電擊后恢復(fù)神識，他們更不可能知道，維多莉婭所掌握的緊急避險技巧中，其中一條便是如何保持冷靜、鎮(zhèn)定自若。

以及，如何在清醒時營造出自身虛弱的假象—如何對罪犯進行欺騙—好戲結(jié)束，維多莉婭的拳頭，伴隨她的回敬語一同揮出—

“謝謝，還是你先請吧—！”一名機械蜥蜴人的頭部，被維多莉婭準確擊中。

另一名押行者橫持鐵斧，徑直襲來。它要將維多莉婭的首級取下，當(dāng)做收藏。

劈砍，上翻，借助頂部管道把手的便利，蜥蜴人的笨重攻擊變得鞭長莫及。在兩只機械蜥蜴人停止對武器的揮舞，并陷入對新方法的發(fā)掘思考中后—機會來了—維多莉婭在心中點了點頭。

牢獄內(nèi)的蘭瑟等人，他們沒能看到門外發(fā)生了些什么?？蓮尿狎嫒藗兊募饨校c碰撞聲的出現(xiàn)頻率而言，顯而易見—這幫身覆鐵皮的爬行類生物，似乎遇上天敵了。

腳步聲，老鼠躡行般的細微振動，之后是鐘表運作似的咔噠聲。門外的光明重現(xiàn)，門后的營救者顯現(xiàn)出身形。

維多莉婭對囚牢內(nèi)的同伴—有一位與她還不是什么朋友—做出手勢，營救成功，是時候返回地上世界去了。

厄坦與蜥蜴人們的囚牢，其在龐頓中城的坐落位置十分精妙：龐頓中城警視廳的底部隧道內(nèi)。它與警署一層的地板，僅有一百五十米之隔—大概就是幾段階梯的距離—同時，對這幫蜥蜴人而言，在鋼鐵廢墟中穿梭上一段時間，這對它們易如反掌。

維多莉婭、蘭瑟與雪諾等人，他們可就沒這么幸運了。當(dāng)維多莉婭對那位坐在墻角的紅面具做出提醒時，一串不合時宜的問題涌入心間：所以，智腦科技公司的人，他們也遭到了蜥蜴人們的滲入？

“真是精彩，維多莉婭警官，”戴有赤紅獠牙骨面的男子站起身來，語氣與掌聲中卻充滿諷刺，“作為您不起眼的對手的一名，這次營救真是令人印象深刻?！?/p>

“你大可留在這里，繼續(xù)發(fā)表長篇大論，”無需紅面具親自表明身份，維多莉婭也可從她的肩甲、黑衣與面部妝容推斷出他的立場為何，“或者，你可以離開，追求些可能性。”

“真是位高尚的英雄，你本可將鐐銬都焊死在我身上，留我在這里等死的?！痹谂c牢門前的維多莉婭擦肩而過時，紅面具的左手搭上維多莉婭的右肩—啪—維多莉婭通過她右手的拍打，給予回敬。

“走吧?！本S多莉婭對其余的囚犯，那些可被她所信任、可被稱之為同伴的人。

很好，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同時，維多莉婭在越獄與領(lǐng)導(dǎo)力方面的表現(xiàn)，也堅定了變色龍部隊的決心—對維多莉婭進行幻形復(fù)制—這步戰(zhàn)略它們沒有走錯。

“她是位出色的對手，出色的警探，出色的領(lǐng)袖—也是我們不可多得的工具—”維多莉婭與同伴們進行逃亡的舉動，通過囚犯長廊的監(jiān)控攝像儀轉(zhuǎn)入電腦，最終，畫面又被傳入幻形蜥蜴人們的腦中。

現(xiàn)在大半座蘭特斯企業(yè)的大廈與科技，都被它們所占據(jù)。很可惜，在警局地底的兩名同伴，那兩位并未獲得幻形能力的平庸同僚，它們沒能看緊那些人類俘虜。

九名變色龍部隊的蜥蜴人精銳，其中一者在體內(nèi)變形基因的作用下，改變著它的外貌—它的身形，四肢，物種與聲音—最后一步，便是完成借刀殺人。

蘭瑟企業(yè)的廣告屏遍布整座中城，除去科技產(chǎn)品與尖端服務(wù)業(yè)外，廣告投屏與通訊設(shè)備租用也是收入源之一?，F(xiàn)在，蜥蜴人們將通過這些設(shè)備，向人類發(fā)出通示。

沒有人能分辨不出維多莉婭的聲音，當(dāng)她的身影出現(xiàn)于大銀幕之上，當(dāng)她的聲音自每段廣播頻道中響起。

當(dāng)家具城中的新款彩電上，也浮出她的面龐—沒有人會不去傾聽。

這時，克里斯也被三名逃竄各處的智腦科技公司工兵，吸引注意—實際上早已脫身而逃的幻形蜥蜴?zhèn)儭鼈儗⒖死锼挂胨澜?，之后便鉆入裂隙，無聲無息。

對于剛剛的一切，克里斯即便在其結(jié)束后，也會感到難以置信：三名骷髏工兵化為三只不可名狀的奇異生物，鱗片，爪牙與噴吐電子油液的唇舌—蜥蜴人，它們回來了。

“畫面測試，大家，能否聽到我的聲音？”在克里斯向著追蹤時的方向折返奔回之時，整座龐頓中城都在收聽“維多莉婭”的講演。

就連雷諾斯也不例外。

“維多莉婭”在畫面中表明自己的身份：“她”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對工作還算問心無愧的普通人。一名警員，一名與自己的同事們一樣的警員。

“與你們所有人一樣，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為大家建立起更為美好的社會—”屏幕中的女警，成功復(fù)制女警容貌的蜥蜴人低語著，“—更加自由，和諧與平等的社會?！?/p>

“就在今天，我很榮幸結(jié)識了更多，與我們擁有相同目標的人—”維多莉婭的眼神，變得柔和而真誠，似乎是在關(guān)照屏幕前的孩子們，“他們棲身地底—卻依舊向往光明?！?/p>

“他們想要幫助我們，盡管他們曾受到我們的誤解，受到我們的敵視，”屏幕之前，雪爾莎與格雷戈里停掉手中的游戲—格雷戈里放下木制騎兵—他早就對雪爾莎的王子公主游戲感到厭倦了，“可他們對我們的信任，想要幫助我們的決心，卻從未改變?！?/p>

“我們要做的，便是交出我們的信任，讓他們放手去做，接受他們的幫助?！本S多莉婭的身后，多出四道灰綠色的身影—維多莉婭口中的志同道合之人。

少部分人對此表示懷疑，可超過五分之四的人則對此表示認同。不只是出于對蜥蜴人們的好奇，更是出于對維多莉婭的信任。

他們不會知道，此刻維多莉婭正與她的同伴們一齊在地下逃亡，維多莉婭也不會知道—正有一批入侵者，披穿著她的皮囊—以此騙取人們的信任。

在走廊的盡頭，維多莉婭遇到另外兩位意料之外的同行者。

“你們好，介意加上我—和這家伙么？”夏洛特說完，又晃了晃手中的一圈鐵索。那名頭戴紅色獠牙骨面的先生，現(xiàn)在已然淪為夏洛特的掌中俘虜。

可是，滲透計劃的最后一步，也在同一時刻被蜥蜴人邁出。命運的轉(zhuǎn)折點，它再度叩響生死存亡的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