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智牌簡裝本小說-兄弟之戰(zhàn)

第四部分 臨界狀態(tài)（57AR-63AR）共5章 5-3

第三十二章?默示之路
　　哈賓和他的部下徒步走到泰坦尼亞的領(lǐng)土邊緣，毫發(fā)無傷。回想起妖精女王宣誓保護大地和子民時，那股精神實在可敬；因此雖然他們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路上都有人監(jiān)視，但是那些精靈們都沒有出手，就連動物們也離他們遠遠的。
　　站在樹蔭里，哈賓向外看；所謂泰坦尼亞的領(lǐng)土，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區(qū)隔。高大的樹叢蔓生處，便是莊嚴高深的桃源仙境；森林驟然消失之地，是哈賓的父親和阿基夫人占據(jù)了的地盤。人類進駐的土地已經(jīng)鏟平，林立的神木只剩下斷株上平整的鋸面，仿佛一座座悼亡的墓碑?？诚碌臉涓缮希硥m和樹葉全被去除，廢棄物和軟枝藤蔓等等成堆成堆的在不遠處悶燒。在更遠一點的地方，哈賓可以看到大型的機器正在鏟地挖土，一寸寸的掘開島的血肉，尋找深處的礦脈。
　　眼前的光景看來就像阿基夫，那個他生長于此的國度；不再像是妖精們宣稱的亞格斯。哈賓猛然驚覺，他們不只是來擷取這里的資源而已。他們改變了這片土地，把它變成阿基夫，沒管過結(jié)果是好是壞。才踏出樹蔭外，腳下的感覺立刻變得死硬，不像林地那樣的柔軟；陽光無情的射在他身上，令哈賓不慣地眨眨眼。其他人在踏出林地之后也是一樣。
　　在他們身后，妖精們的戰(zhàn)嚎自森林中傳出來。
　　五人不約而同地箭步?jīng)_過遍地的殘株，只求在妖精們追上他們之前，能在這片焦土上找到掩護。

　　基克斯安坐在喀洛斯的山洞里，正透過一個信徒的眼睛觀賞一段余興節(jié)目。
　　她是兄弟會里的一個倒霉鬼，沒能通過機械測試；原本裝在她膝關(guān)節(jié)上的活塞和機件失靈，壞掉之后又不能換新。現(xiàn)在她倒在寶座前的地上，下肢散落一地，嚎哭了好一段時間，哭自己的悲慘命運?；怂购髞砺牊┝?，干脆把她的嘴巴縫起來。
　　不過她還是有用的?；怂褂美圻M她的腦子，透過她的眼睛觀賞眼前的一場比斗，啜飲她無處發(fā)泄的戰(zhàn)栗情緒和痛苦。
　　二只蘇其在基克斯的命令之下開始對打。熟悉這塊土地之后，基克斯又發(fā)明了一些機器，讓他漸漸能在遠處控制機械的靈魂和心，就像他控制兄弟會的人類信徒一樣，越來越熟練。他命令二只蘇其分出高下，它們也不會遲疑或抱怨，就是打到死為止。
　　蘇其在寶座前狠命地廝殺，其中一只帶著長鐵鏈，另一只則裝有大棍棒。機械激烈碰撞的聲音，還有冷血生物無情的搏命，讓基克斯的觀戰(zhàn)者驚恐得發(fā)抖。偶爾有一片破碎的外殼或組件飛向?qū)氉?，她會猛然一驚，但是卻被惡魔牢牢地抓住不能動。惡魔就是要享受這種感覺，享受她體內(nèi)腎上腺素急劇增加的沖擊。要是沒有她的感官、她的反應(yīng)，這場打斗根本只不過是力量的沖擊；但是看在人類的眼里，二具非生物的機器竟也有全然不同的外貌，這份不同也是基克斯的佳肴。
　　機器的戰(zhàn)斗無所謂疲勞，只有破壞和損傷。帶著鐵鏈的一方纏住對手的脖子，猛一揮便拉掉它的頭。拖著藍色電線的頭顱滾到那女人的腳邊，她又嚇得發(fā)抖。無頭的蘇其并沒有因此而停下攻擊，反而使出更大的力量反擊。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帶鐵鏈的一方關(guān)節(jié)處開始噴出火花。它甩掉無頭的蘇其，雙手插進對方的胸膛，猛然撕裂開來。一陣火花和電線斷掉的霹靂聲，帶棍棒的一方倒下，轟然瓦解。
　　那名觀戰(zhàn)者顫抖地想別開視線，但是基克斯硬是把她轉(zhuǎn)回去，逼她睜開眼睛，好品嘗火花在她眼里灼燒時的刺痛。戰(zhàn)敗的一方已成地上的廢鐵，看著勝利者蹂躪對手的殘骸，更讓觀戰(zhàn)者的恐懼無以復(fù)加，基克斯覺得那滋味大概就像美酒。
　　他放開她，抽回他的利爪，任由她頹倒在地上?；怂棺呦蚰敲麆倮奶K其，看著它關(guān)節(jié)處迸出的火花，還有剛才在打斗中造成的裂痕；他伸出手指輕輕一推，蘇其便倒在石地上撞毀了。一陣火花迸射，鋼鐵碎裂在石地上的碰撞聲，然后歸于平靜。
　　“廢物。”他說了一句，算是給它的墓志銘吧。
　　基克斯看著二具倒地的機器，想起那對兄弟也是如此：盲目，任由擺布，攻擊時又極殘暴。而且到最后，勝利的一方在基克斯面前也是一樣的脆弱而無所遁形。
　　“快了，”惡魔猙獰笑著，“就快了?！?/p>

　　泰坦尼亞女王就要死了，關(guān)娜想著。女王就要死了，大地也會隨著她一起死去。
　　隨著島上的土地一寸寸的淪為那對兄弟的戰(zhàn)場，久久不散的濃霧愈形擴散，開始籠罩著整片殘存的森林?？巳鰪囊贿呥M攻，米斯拉就從另一邊，戰(zhàn)后的土地同樣的枯竭。林地一分分沉淪，樹木一棵棵遭機器砍伐消耗，還有山巒的礦脈暴露掘失，這使得大地越發(fā)虛弱。隨著土地的消亡，女王也也變得衰弱；女王的衰弱，也使得人民衰落。
　　關(guān)娜感覺得到，她的同胞們也一樣。他們和土地之間的牽系消失了，體內(nèi)深處的那種柔和與定力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空虛，還有木材燃燒的黑煙。
　　有人在傳，說泰坦尼亞退進了她王國的最深處，打算計劃最后的突擊。關(guān)娜最后一次看到她時卻不是這個樣子；女王陛下已經(jīng)形容枯槁，憔悴已極，她不可能再從圣堂起來。因為每一次對這片大地的沖擊，就是對她的沖擊。關(guān)娜知道，他們就要失去泰坦尼亞，同樣也將失去蓋亞的智慧和女神的庇佑。

　　關(guān)娜不會坐視這一切，也不容許自己和同胞失去泰坦尼亞。但是精靈們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減弱，不足以挑起最后的戰(zhàn)爭，充其量只能對付其中一方，而那二方卻又都是這片大地的敵人。
　　正當他們在商議攻擊時，那個紅發(fā)的女人出現(xiàn)在會議上，給他們一個反擊的機會。
　　而今，她帶著大批的精靈來到岸邊。這里已經(jīng)光禿禿的什么也不剩，軍隊剛經(jīng)過這一帶，現(xiàn)下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在岸邊等著其中一隊敵人，等著向另一方攻擊的機會。
　　其他人都聚集在這些怪船前，看著這艘用金屬和木頭做成的船靠在岸邊，里面的引擎噴出火光，射進夜空。有幾個妖精喃喃著說了幾個字，關(guān)娜聽見了一句“討厭的東西”。她也討厭。然而假使坐進怪船里就代表能打退入侵者，收回他們的家園，她也愿意乘這艘討厭的東西。
　　幾艘較大的船還在深海處停泊，小一點的快艇已經(jīng)來到灘邊靠岸。紅發(fā)的女人拿著怪棒子領(lǐng)頭，身后跟著一隊布條纏身的戰(zhàn)士。那些戰(zhàn)士又是由另一個人類的男子率領(lǐng)的。
　　紅頭發(fā)的女人恭敬有禮的向關(guān)娜一鞠躬，用妖精語說，“你們有遠行的心理準備嗎？”
　　關(guān)娜看著同胞們。他們都很緊張，但也同樣的憤怒，因為他們的家園遭到摧毀，大地被剝?nèi)×肆α俊Ｋc點頭。
　　“那你們最好上船，而且動作要快。只要你們待在岸上，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們根本沒地方躲。”紅發(fā)的女人說，“幸好外海的暴風雨已經(jīng)減弱了，現(xiàn)在出海應(yīng)該滿安全的。”
　　暴風雨會減弱，是因為泰坦尼亞快死了。關(guān)娜心里這么想，但是沒說出來。她只是點點頭，向同胞們打個手勢。他們便舉起武器，開始爬進船艙。關(guān)娜遲了半拍，卻聽見那個紅發(fā)的女人和那個老男人在互道再見。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覺得奇怪；不曉得他們是不是情人，現(xiàn)在又為什么道別得好像要永別了。
　　她就帶著這個想法爬上怪船，踏出了離開故鄉(xiāng)亞格斯的第一步，也是邁向敵人領(lǐng)土的第一步?！斑@樣太冒險了?！惫f。披掛著木殼盔甲的妖精們還在上船。
　　“天底下的事情樣樣都冒險；”阿士諾說，“可是我們一定要攻擊克撒的造船廠，這樣他才不能再補充船只?，F(xiàn)在人手不足，不過這些森林寶寶們就夠幫我們完成這個工作了。”
　　“你也應(yīng)該一起來。”
　　阿士諾搖搖頭?！澳阕?，米斯拉會接受。要是我走了，他會追上來的?！?br>　　“他會生氣。”老法拉吉說。
　　“要是你能成功，他會很高興?！?br>　　“我會把船帶回來的。”
　　阿士諾又搖頭，“帶來做什么？用來載更多補給品哪？賽根那里什么也不剩了，可以砍的熔的用的全送來這里了。我們現(xiàn)在是山窮水盡啊，哈札?，F(xiàn)在不行動，更待何時？”
　　哈札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顯得忸怩，“我曾經(jīng)懷念過你那種思考方式哪?；怂剐值軙娜藢嵲谧屛覝喩聿皇嫣埂！?br>　　阿士諾說，“等米斯拉發(fā)現(xiàn)，我會告訴他說這是我出的主意，不過你堅持要率領(lǐng)作戰(zhàn)行動，所以事情才會成功的?！?br>　　哈札思索著這幾句話，然后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捌鋵嵞嵌际悄愕墓?。你的想法就像個男子漢?！彼f。
　　阿士諾抓緊了棒子，但還是說：“謝謝你，哈札。我知道你是在稱贊我，我會這么想的。”
　　船只起錨，哈札就走了，航向更大的船去。阿士諾看著引擎火光在夜色里咆哮，直到大船隱沒在呷頭的背后。然后她徒步走了好長一段路回營區(qū)，懷疑米斯拉究竟會不會注意到哈札和船都不見了。

　　“他這是打算送我回家。”哈賓臉色暗沉的走進達硌士的帳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達硌士正埋首于工作中，只是抬頭去看他，一語不發(fā)。
　　“他說潘瑞岡那里吃緊，更需要我去?！蹦贻p人仿佛在生悶氣。
　　達硌士一面鎖緊手上那件作品的螺絲，一面說。“他說的對啊?！?br>　　“他當然說的對。他什么都是對的，做一個護國者當然什么都要對，對吧？就是要對?！惫e沒好氣的說。
　　達硌士站起來，瀏覽著他手工做出來的成品?！安畈欢嗔?。你看怎么樣？”
　　哈賓看著那個東西。七尺長，三尺寬和深，好像一個大貨柜。表面平凡無飾，只不過全是用金屬做成的，上面還有個又大又沉重的蓋子。
　　“好像棺材哦?！蹦贻p人說。
　　達硌士退后一步，再審視一次，笑了起來。“是啊，我想也是。應(yīng)該算做得不錯了?！?br>　　“這個要干嘛用?。俊惫e把對父親的不滿拋到一邊去了。
　　“我在……受米斯拉招待的時候，他們把我關(guān)在一個很小的房間里，就像被世界遺忘的一個角落；”達硌士說時還一面甩著右手，似乎在甩掉舊傷的疼痛?！按撕笪揖鸵恢痹谙?，到現(xiàn)在才做出這個成品。它的驅(qū)動裝置跟以前的萼城護身符一樣，功能和原理則是從阿士諾于賽根使用的棒子學來的?！?br>　　“嗯——哼，”哈賓，“然后咧？”
　　“它可以讓人體保持在代謝停滯的狀態(tài)——就像是熟睡一樣；直到里面的動力石失效，或是蓋子被人家打開為止?！边_硌士看看哈賓，“你知道嗎？我常常在想，你父親打敗他弟弟之后會怎么做。他不可能殺他弟弟的，可是又不容許自己讓他活著。這東西，”——達硌士拍拍它的上蓋——“就給他第三種選擇?！?br>　　哈賓微微一笑，笑得溫暖?！斑_硌士叔叔，還沒有人問過的問題，你就在發(fā)明答案了耶。你已經(jīng)假定我們會打敗米斯拉，而且還會活捉他啦？”
　　“我們當然會贏，”達硌士說，“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可不是來半途而廢的。”
　　“我有點懷疑哦?！惫e說。
　　達硌士眨眨眼，“你覺得不一定？”
　　哈賓搖搖頭?！安皇俏?，而是跟爸爸談過以后……”他又搖頭，“他好像，呃，不是無力感，是很虛弱、很累的樣子。”
　　“他該退休了，”達硌士說，“他活了這么大把年紀，我想他自己也想過，大概就快要走了。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這場仗總有打完的一天?！?br>　　“要是真有打完的那一天，”哈賓說，“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我想要留在這里，待在他身邊?！?br>　　達硌士搖頭。“妖精們已經(jīng)搶了船，正準備朝沿海地區(qū)發(fā)動全面攻擊。那里的駐防軍隊一定要有個指揮官去領(lǐng)導才行，你就是那個指揮官?！?br>　　哈賓沒作聲。
　　“你以前很想當作戰(zhàn)指揮官的呀，”達硌士說，“領(lǐng)導統(tǒng)御的代價就是你要一直領(lǐng)導下去，不是想脫身就可以脫身的?！?br>　　哈賓若有所思的點頭。“你跟爸爸早就已經(jīng)聊過了，對不對？”
　　達硌士聳聳肩，“他只是問我的意見，看看你的表現(xiàn)罷了?！?br>　　哈賓仰望著他的高個子叔叔?！澳銜粫湛此?？我是說，我爸爸。他表現(xiàn)好的話。”
　　“我一定會的呀。”大學者理所當然的回答。
　　“不是，我是說這一仗打完之后?！蹦贻p人說，“我從他那里出來的時候，他說的話讓我有點擔心。他說‘告訴你媽媽，叫她記著我努力想去做到的那個樣子，而不是我過去的樣子?！峙掠X得自己熬不過這一仗了?！?br>　　哈賓看著地。“我會照看他的。我已經(jīng)看了他好幾年了?！边_硌士說。
　　哈賓嘆了一口氣，“我也跟他說我錯了?！?br>　　“錯在想待在他身邊？”達硌士問道。
　　哈賓搖搖頭，“好久以前，他問過我對象牙塔聯(lián)盟的研究有什么意見，就是有關(guān)魔法的。我跟他說我很存疑那種東西到底存不存在?？墒乾F(xiàn)在，看過妖精們和那個女王的能力之后他們完全不用機器耶，我也不確定了。我覺得自己要負點責任，因為我說服他相信魔法是不存在的?！?br>　　“要是克撒自己不相信，我想旁人也說不動的?！边_硌士說?！澳阒灰浿?，世界上永遠有你不懂的事情，所以你才要不斷的學?！?br>　　“這就是你這么多年來一直跟著爸爸的原因嗎？”哈賓問道。
　　“或許吧，”達硌士說，“不過我從很多人身上學到很多事情。我猜我總是假定自己什么也不懂，所以更愿意聽別人教我吧。”
　　哈賓聽了達硌士的話，露出會心的一笑。他看著這位叔叔走到帳篷的另一端，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找出一根短手杖。那根手杖差不多只有哈賓一截手臂那么長，前端還有個橘子般大小的球。“拿去，”他說，“給你餞行的禮物?！?br>　　哈賓盯著手杖看?！斑@是什么？”
　　“我前一陣子做的機器啦。它可以讓機械生物的感應(yīng)器失靈，擋住使用者的感應(yīng)源。這一支只是試作的模型，所以對大一點的生物好像沒有用，不過對生化改造人之類的還滿有效果?！?br>　　哈賓笑笑，“達硌士叔叔，你還想保護我??？不要，你自己留著用吧，搞不好你比我更需要呢，反正我就要走了?！?br>　　“這么說來，你還是會走啰？”
　　哈賓二手一攤，故作投降貌?！澳钱斎?！”他笑了笑，“不過一旦以情大軍的問題解決，我就會馬上回來的。你信我吧。”
　　“我絕對信你，”達硌士說?！澳惝吘故悄愀赣H的兒子嘛。“
　　“當然啰，”哈賓的苦笑中仿佛若有一絲倦意，“不然我還會是誰呢？”

　　米斯拉沒有質(zhì)疑哈札不見人影，也沒問起失蹤的船只，甚至也沒理會阿士諾。相對的，他把陣線一步步向內(nèi)陸推進。任何不能馬上送進工廠的的東西，就馬上殺掉或燒掉，弄得原野上遍地都是尸坑。曾經(jīng)是一片森林的亞格斯空間，現(xiàn)在只有凝重的硝煙。米斯拉的軍隊隨著開路機器前進，所到之處無一幸免。
　　就在這時，米斯拉終于傳喚阿士諾了?；怂剐奘總兙驼驹诿姿估暮蠓娇粗⑹恐Z走進，像等待獅子出獵的禿鷹。
　　“你跟這座島上的原住民講過話?！睕]等阿士諾行禮，米斯拉就開問。
　　阿士諾看著虎視眈眈的修士們，“當然。我已經(jīng)設(shè)法讓他們?nèi)ス艨巳?，而不是跟我們作對。他們有一隊教士——?br>　　米斯拉毫不講理的插嘴，仿佛她在那句“當然”之后就沒有說話了似的?！澳阏J為他們能打敗我哥哥的軍隊嗎？”
　　阿士諾看著米斯拉，但是他的眉影太深，她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安?，”她只說，“我不認為?！?br>　　“但是他們可以削弱他的兵力?！泵姿估f。
　　“對，”阿士諾回嘴，“那又怎么樣？”
　　米斯拉猛然抬起頭，阿士諾這時才看清，他的眼神仿佛熊熊烈火?！翱巳龅闹髁Σ筷牼驮谄咛煨熊姵痰牡胤皆鸂I。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支妖精部隊朝那里去了，大約再過二天就會到。如果妖精們先碰上我哥哥，他們就會削弱他的兵力，我們正好有機會一舉消滅他們。你有什么想法？”
　　“克撒手里有很多機器，”阿士諾先說，看到米斯拉的眉頭越皺越深，她又打住。“對，他的兵力會被削弱，不過原住民的正面攻擊是不可能打敗他的?！?br>　　“謝謝你，”米斯拉掉過頭去，“你可以走了?！?br>　　“大人，”阿士諾說，“如果戰(zhàn)爭就要發(fā)生，我們應(yīng)該擬定一份作戰(zhàn)計劃?！?br>　　“已經(jīng)有人擬好了?！泵姿估f時，一旁的修士陰險的笑了笑?！拔覀儠驯?，跟在妖精的后面，等他們攻擊之后才行動。你可以走了?！?br>　　阿士諾瞪著基克斯修士，然后向米斯拉一鞠躬，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離開。
　　當晚，基克斯兄弟會的人舉行了一個慶祝會。他們升起營火，高聲的唱頌著。阿士諾想找機會接近米斯拉，想想后又作罷。基克斯人一定早已派人跟在族長身邊，監(jiān)視著一切動靜了。
　　她坐在地上，抱著那個還裝著葛格斯同兆的舊包包。這場戰(zhàn)爭好像沒有她上場的余地了，打完之后也不會有。她凝視黑暗中的夜色，若有所思地聽著基克斯修士的歡聲。
　　紅發(fā)的阿士諾會有一席之地的，不管米斯拉想不想要。她從包包里抽出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筆，開始寫信給一個老朋友。

　　達硌士覺得妖精們很可憐，他們根本毫無機會。穿著木頭盔甲和骨針槍矛，對抗冷血、無人性又不會思考的鐵石機器，再多的勇氣和激昂又有什么用？他們?nèi)绯彼阌可蟻怼醒?、仙子、半人馬和樹妖。有的騎著山貓沖鋒，有的指揮大群的樹懶絆住機兵們的腿，吸干它們的能源。天空中烏云密布，雷聲隆隆，閃電大作，仿佛天幕也低垂。大地回應(yīng)它的呼聲，死亡的空間中盡是懾人的鳴呼。
　　一個巨人居高臨下地夾雜在精靈中，它是亞格斯森林的集合體，為自己受苦難的同胞們尋仇。巨人的頭發(fā)是叢林，身體是活木，糾結(jié)的枝干便是它的肌肉。一把石劍從它的手中伸出，仿佛是群山發(fā)自內(nèi)心的戰(zhàn)嚎。
　　達硌士想起哈賓說過的話；沒錯，妖精們有魔力，能操控森林的力量，也能隨意志彎曲大自然的形貌。
　　克撒的珍力很快結(jié)成防御陣線：復(fù)仇者、機兵，還有三臂鐵人，以及其它的攻擊兵器。這些甲蟲戰(zhàn)士們配備著新合金的武器，雕像們用的也是改良過的黏土。不過戰(zhàn)況之慘烈遠超乎想象，短兵相接才沒多久，要求增援的訊息就傳到后方了。
　　每一部機器倒下，就有三十個妖精死亡；每一架撲翼機被擊墜，就代表五十個仙子的生命逝去。樹妖們著火的時候發(fā)出凄慘的尖叫，精靈們還是前仆后繼。達硌士就在前線的中央，他已經(jīng)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二翼已經(jīng)動用了輔助部隊，現(xiàn)在中央戰(zhàn)線也危急起來。
　　要是中央守不住，我軍就會瓦解了。
　　這時天空中又傳來一聲大吼，大地動搖著回音。達硌士知道援軍已經(jīng)來到。
　　克撒也有自己的巨人，是在沙地亞還沒叛變時制造的。這尊巨像是用石頭和金屬制成，高聳參天；它每跨一步就有一百尺，鳥兒們都在他的頭上筑巢?？巳鲈居闷降状阉d來亞格斯，結(jié)果它反而成了船隊通過暴風圈時的開路燈塔。
　　現(xiàn)在，它在島上遇見了和自己一般大的對手。
　　樹精巨人挑釁的低吼一聲，見對手沒有反應(yīng)，便展開猛攻。二方當下扭打起來，雙邊前線的小人們只得快點逃離，來不及跑遠的就被巨腳踩爛，陣線也因此潰散。只見石劍劃過天際，一刀劈進巨像的體側(cè)。巨像一陣顫抖，大片大片的碎石和鐵片裂下，就像蛇的鱗片剝落一樣。森林巨人退后一步，準備下一記攻擊，卻被巨像搶先抓住手臂，輕而易舉的將它扭斷。斷臂一路嚎叫著樹木的哀痛，跟著石劍被拋在空蕩蕩的山谷中。
　　但是巨人不服輸，它用巨石和神木的手掌重重地摑了巨像的頭，打得它大半邊臉頓時化為沙塵。巨像也回敬另一記重捶，它一手抓著巨人，另一手拉后，猛然揮出一拳，打進巨人的胸膛。
　　就這一擊，讓巨人的身體炸裂開來，木片和石塊如雨般射進地面，方圓百里內(nèi)的兵馬幾乎都在逃命。它的雙腳跌落地面，仰著頭頹然倒下，嘶吼聲劃破云霄。
　　這副景象也令妖精們的斗志全失。他們的攻擊開始潰散，紛紛丟下武器逃命。還能追擊的機器便追上去，阻斷這些森林精靈的去路。
　　但是森林巨人還是成功了，因為巨像也倒下了。那一拳造成的沖擊也影響了它自己，揮拳的手臂開始剝離，石頭碎落滿地。金屬焊接處爆出火花，巨像開始失衡，跪在地上，向前仆倒在原本是清溪的小河上，一陣地動搖撼，激起河谷中的血腥與焦黑的機油。
　　達硌士看著這場搏斗，滿心悲傷。精靈們沒有錯，他們被逼得不得不保衛(wèi)自己的土地。他們只是生錯了地點和時間。要是這座島嶼仍舊隱密，他們就能逃過一劫了。一旦世外桃源不再神秘，他們也只能落得被趕出故土的命運。最后一群妖精和半人馬踏在倒毀的三臂鐵人身上追打，另一隊機兵涌上去。達硌士不由得搖頭嘆息。
　　之后就只剩下清理工作。尸體都集中起來焚燒，人員則開始檢查機器并著手修理。巨像已經(jīng)沒救了，但是它身上的鐵片則可以剝下來，用在其它的神器上。
　　克撒在傍晚帶著增援部隊和更多的神器與兵器來到，幫忙處理善后及維修的工作。妖精們的軍力雖然已近掃蕩完全，卻也令阿基夫軍付出相當慘重的損失。
　　這時，偵察部隊又帶來了壞消息。他們目擊到米斯拉的軍隊，就在距此地西方的五天行程處駐扎。
　　達硌士爭辯著，他們應(yīng)該退后，至少待在沿海的碉堡中才會安全?？墒强巳龈静宦牎?br>　　“把四天行軍范圍之內(nèi)的堡壘全部移動到這里來。”他說，“我們就在這里打?！?/p>

　　“我們才剛打完，損失不輕，而且大家都累了。”
　　“機器或許損失不輕，可是它們是不會累的?！笨巳鰣猿??！八械姆菓?zhàn)斗人員都盡快撤走。我們不能被動的等他們來攻擊；時間地點都要由我們的選擇而定?！?br>　　達硌士看著克撒，他知道哈賓的想法是對的?？巳鲆呀?jīng)不想再跟他弟弟糾纏下去了，爭戰(zhàn)的結(jié)果他已聽天由命。事情就要在這里了結(jié)，不論結(jié)果如何。
　　偵察兵又送了一封信給達硌士，卻沒說是在哪里拿到的。不過達硌士一看那個筆跡，就知道是誰寫來的。
　　“有重要的事嗎？”克撒問，“是不是哈賓的捷報？”
　　“一個老朋友寫來的，”達硌士蹙眉說道?？巳鲆呀?jīng)攤開了地形圖，聽著也只是點點頭。達硌士把信塞進口袋，想了一想?！叭绻麄円ㄎ逄熳邅磉@里，然后選在第六天攻擊，那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耶。也許我們可以在和平中迎接新的一年哪，打贏的話?！?br>　　“最后一天啊，”克撒輕聲說?！俺δ且惶?，我們一樣大?！?br>　　“什么？”
　　克撒搖搖頭，“沒什么，只是一個老想法。年歲增長，馬齒徒增啊。想想過去的事情，還有后悔罷了?！?br>

　　在喀洛斯石窟里，惡魔基克斯聽到了亞格斯傳來的呼聲。他知道他該過去了。
　　現(xiàn)在萬事俱備；哥哥受了重傷，弟弟正準備撲向他。存活下來的一方也會很慘，不會有力量反擊惡魔的。當然，他這道東風準備了大禮，他們一定會很驚喜。
　　基克斯微微一笑。一個光點出現(xiàn)在他的寶座旁，然后漸漸擴大，變成一個碟形，好像一面反射的池水。硝煙的氣味和機件的碰撞聲從遠處傳來。
　　他環(huán)顧石窟，還有地上已肢解的蘇其。他很快就會帶著勝利回來。
　　他又看看那名觀戰(zhàn)者，她也哀求似的看著惡魔，因為她無法說話。碟形已經(jīng)完全成形，基克斯馬上就得走了。他走過去抓住她的頭，一爪穿透她的頭骨，戳進她的腦髓，然后打開她所有的神經(jīng)鍵，讓神圣的火焰充滿她的身體，她的腦汁也在瞬間蒸發(fā)。那個女人縮成一團，在他的手下痙攣著，然后便靜止不動。他放開她，讓她像個斷了線的人偶掉在地上。

　　基克斯注意到她的臉，那張被縫起來的嘴角竟有一抹微笑。他也對著她笑笑，然后踏進時空之門，走向那對兄弟之間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