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瞇瞇的看著眼緊張的他，臉上歲月留下的皺紋此刻顯得更加的明顯，枯黃粗糙的手抓起了那個光滑的棋子。

“將軍。”

他慢慢把一個“炮”放在空蕩的棋盤上。

len瞪大眼睛看著他。

第三次輸了，這次竟然是雙炮。

自己怎么會給他這樣好的機會。

“我不服，我要再來一局?！?/p>

老人搖了搖頭。

“算了，少年你根本就不懂棋道?！?/p>

“您是什么意思？”

“中國象棋，模仿的是楚漢之爭，你知道項羽和劉邦嗎？”

“這怎么會不知道?！?/p>

“知道項羽為什么會輸嗎？”

“知道，失人心唄?！?/p>

“還有呢？”

少年愣了愣。

“我不知道?！?/p>

“項羽，他或許是一個戰(zhàn)爭的奇才，但是他其實一點都不會靜下心來分析局面?！?/p>

老人停頓了一下。

“只會進攻的心浮氣躁之人，一開始或許光彩，但到最后一定會死的很慘；能冷靜的分析局勢，能屈能伸之人，在亂世之中才能掌控全局，成為笑到最后的人?！?/p>

len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老人站起身，悠閑的向歡笑的人群中走去。

“不過現(xiàn)在和諧的局面又能持續(xù)幾年？……”

這樣置身事外的冷漠語氣讓len一陣寒噤。

“萍水相逢的少年，保重?！?/p>

len驚嚇抬頭，但老人已淹沒在大片的人海中。

街道里的那些顯示屏似不停的滾動，叫賣聲，嬉笑怒罵聲混雜在一起，模糊不清，清風徐來，讓人頓覺一份閑適。

“那個時候，誰會想到，幾年后就會爆發(fā)暴亂呢？”

大風似洶涌的波濤涌入房間，書本無力掙扎隨之翻頁。

len打開抽屜，里面存放著那套棋盤。

現(xiàn)在老人又被時間的洪流卷到了何方？

“如果您還在活著不是會嘲笑這棋局的拙劣呢？不過只是為了得到一個虛頭上的政權(quán)，這些勢力就損兵折將，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黃雀在陰暗處已經(jīng)盯準了它們。你覺得對不對……”

他平靜的深藍色眼眸中透露出幾分冷冷的殺意。

“Assassin(刺客)?”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抓住一團透明的硬物。

“就只會隱身這種把戲？呵……那你們這個組織也不過如此?！?/p>

手中的銀針扎下，透明的外表潰爛破碎成粉末消散開，露出里面黑發(fā)少女驚愕的神情。

血紅色的眼睛充滿著試探。

“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你覺得呢？你是隱形，只是看不見，但實物還是存在的。風吹過來，到你這就會稍微改變點風向，這點都不知道？還有，被麻醉劑定住了，看來你是一個沒什么經(jīng)驗的刺客。”

少年毫無感情的嘴角微微上揚成一個嘲諷的弧度，看向了她的衣服。

“Rep？救贖者組織？”

他打量了一下她。

Rep的人，怎么會手段這么差？

“看來我們鏡音家的資源豐富真是引火燒身，招引禍端呢?！?/p>

“所以你就是鏡音家的……大少爺？”

她臉上露出了復(fù)雜的神色。

“情報上寫著不理家事，玩世不恭，整天沉溺在花樓酒巷之中……”

“你顯得很驚訝，說話都猶豫了，還有你這個眼神……”

她冷漠的血紅色眼眸此刻充斥著不只是殺意，更是有一種冤意和仇意。

他冰冷的臉上流露了幾分疑惑，伸手一捏她的臉。

停頓，收回，抬頭，呆滯。

“你……的臉上……還披著一層假皮？！”

“是又怎么樣？”

少女掏出了一把槍，直直對準了他。

“終于解除你這針里的麻醉效果了。”

len突然間笑了起來，甚至笑到最后扶著桌子干咳。

“怎么……想殺我？”

言語中的戲謔讓少女內(nèi)心里變得復(fù)雜起來，手中的槍也握的松了一點。

“笑什么？”

……

“笑你根本下不去手?！?/p>

話語中的篤定讓少女咬牙切齒，臉上的表情也猙獰起來。

“呵……什么啊……真夠煩人的”

她冷笑著，眼中似有什么東西在閃爍，摁下了扳機。

“嘭！”

玻璃窗啪嗒碎裂，透明的殘渣散落一地，她看著那些東西沉默著踩了上去，向著月光下皎潔的窗口大步躍進。

心中有什么東西，好像也碎裂了一地。這些錯亂纏織在一起抗爭的情緒，最終也還是崩潰了嗎？

只是徒然留下一個麻木的軀殼。

“呵，這次失敗了，下次再來。”

她說完，剛想從窗戶處離開，卻被死死的摁住了胳膊，力道太大，甚至把她拽的生疼。

“鏡音rin，不要逼我發(fā)飆……”

他的聲音顯得沙啞和冷酷。

“你當鏡音家是可以隨便進出的免費游玩場所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裝你個什么裝，如果你真的想殺我，就作為個Rep的刺客，你早就可以用各種手段無數(shù)次的殺我了，你為什么會心軟？如果你不是鏡音rin，你怎么會在殺和不殺之間徘徊?！?/p>

她看著他，許久，沉默。

“我是她不是她，有意義嗎？”

她痛苦的笑了笑，加重了語氣。

“我們都回不去了……”

“……我們的確都回不去了，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呢?！?/p>

len似是輕松的說出這句話，但還是遮不住其中的懼怕。

“至少，這場棋局，還沒有到賽點，我們還是有救的……”

我們都是有救的……對嗎？

站在相反兩面的人，真的還能像小時候那樣聊天，那樣毫無提防笑容滿面嗎？

時間無形的隔膜，似乎早將兩人的心隔絕，只留下冰冷的感覺……

“你還是夠傻的，夠理想主義?！?/p>

她無情緒的打量了一下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點燃，裊裊的白煙升起，緩緩飛出窗外，最終消失無蹤。

“你要是沒什么話，我就走了，我不想浪費時間……”

“鏡音rin，我再和你說一遍小時候我說過的話，我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的出生有偏見，一個人出生從來沒法選擇?！?/p>

“呵……你現(xiàn)在又是再為你爸和你的親戚的行為道歉了？你的思維還真的很奇怪?！?/p>

rin冷笑著捏滅煙，將煙蒂扔進垃圾桶。

“鏡音家的私生女嗎？從我被這個家趕出來，我就和這個身份毫無瓜葛，還有不要叫我以前的名字，我已經(jīng)不是她了?！?/p>

他啞然失笑，剁了剁腳，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她。

她明明學過讀心術(shù)，但此刻她讀不懂他深藍色眼眸中的心情，這是……憐憫，失望，還是什么別的……

揣測，疑惑，不解，無奈。

他驀地摟住了她，如同小孩子抱住了洋娃娃一樣，帶有幾分單純的依戀。

她下意識緊緊的抱住了他，連她都不知道是為什么。

“聽我一句勸，Rep不是什么好組織，你最終會被他們改造變得毫無人性的。Rep已經(jīng)潛移默化的把你的冤意放大了……”

“……我無所謂，我本來活著就是因為這份怨氣，如果沒有或許我不會活到現(xiàn)在?！?/p>

“可是我在意！”

這是rin第一次看到他發(fā)飆成這個樣子，嘶啞的吶喊。

“畢竟當初是你把我心中的怨念的缺口給填上的，這次，算是我的報答，我也得把你的缺口堵上?！?/p>

他猛的咬住了嘴唇，似要將它咬破。

對不起，老者。我還是無法冷靜的看著棋局，這樣做或許是很不明智的吧……

但感性和理性沖擊在一起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堅持自己的理性？

我只是想，再這亂世之中，保護好自己，保護我曾經(jīng)擁有過珍視過的一切，茍且的活下去罷了……

為了別人，我可以成為庸俗的眾人……

“對不起，我真的很貪心?！?/p>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給她的道歉，或許是兩者都有吧。

“沒關(guān)系……”

她的話輕柔的如春風，吹的他心里有點淡淡的暖意，是冬日裹上了毛毯的感覺。

下一秒，他唇齒間都附上了她的氣息。

len的臉上充滿了你為什么這樣做的驚愕和內(nèi)心中噴涌而出的欣喜。

隱隱的欲望愈發(fā)的強烈，讓他有一種奇妙的負罪感。

“就做這一次鏡音len，下一次見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

他沒有回話。

下一次，又會是什么時候。我們又會變成什么樣子，處在何種境地。

亂世的未來，是可怕的未知數(shù)……

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心臟就會停止，謀殺消滅于黑暗之中。

不過沒關(guān)系。

他用力的抓住了rin的手。

至少現(xiàn)在你真實的在我身邊，

這就夠了。

［上帝啊，世界的罪人此刻虔誠祈禱，能否重新將救贖之光灑向這灰暗的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