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才顫抖著手將楊若清喉嚨上插著的那根銀針小心翼翼地拔出來。不多會，楊若清便慢慢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或許是因為睡得太久的緣故，他似乎還沒來得及適應(yīng)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

“若清，你醒了?！?/span>

“你、你怎么回來了，是我眼花了嗎？”

“不是眼花，我真的回來了，可也回來晚了?！?/span>

“沒、沒事，我、我和孩子都、都好?！?/span>

“你別說了，先喝下這碗藥?！?/span>

“好。”

楊若清沒有問這碗奇怪的藥是什么，只要是柳霜眠開口，便是毒藥他也會盡數(shù)喝下去。雖然嘴里沒味道，但他還是嘗得出好壞。這藥不但不苦還透著一絲奇異的甜味，是他從未吃過的滋味。一直氣悶的胸口舒坦了許多，心里還有種暖意在慢慢升騰，原先身上的痛楚也在一點點減緩。

“你覺得怎么樣？”

“挺好的，沒、沒那么難受了。不過，我、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你、你等會喊我、我起來，我們?nèi)?、去?/span>……”

話還沒有說完，楊若清突然就閉上了眼睛，原本想要撫摸柳霜眠臉龐的手也垂了下來。柳霜眠明顯還沒有緩過神來，明明前一句還說沒那么難受了，后一句便沒了音信。這就好像是老天跟他開的一個玩笑而已，笑容尚未褪去，淚水卻先行一步。

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一切，剛想站起身來，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模糊，身形也搖搖晃晃，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終于還是不敵這樣的殘酷現(xiàn)實而倒下。好似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信念都在那一刻徹底覆滅，他無法承受失去楊若清的痛苦，他也沒有大家認(rèn)為的那么堅強。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處于一處黑色的密閉空間，沒有光亮也沒有別的東西，就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似的。他想要沖開這禁錮，卻發(fā)現(xiàn)無濟于事。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楊若清在朝著自己微笑。他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

正當(dāng)他要走過去問問若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卻見站著的若清收起了笑容轉(zhuǎn)身離開。他慌忙地想要追上去，可是怎么追都追不上那走路的人，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始終無法夠到對方的衣袖。

“若清！”

“小弟你可算醒過來了?！?/span>

“大嫂，我、我怎么在這兒？”

“你還說呢，人就直愣愣地倒下去，把爹娘他們都急壞了。還好江大夫說你只是累的，不眠不休地趕路回來，又遇上了這樣的事，心力交瘁之下人就扛不住了?！?/span>

“那若清呢，你們不會已經(jīng)為他下葬了吧？”

“呸呸呸，你可別亂說，他還活著呢?！?/span>

“可是那天我明明看到……”

“他真的沒有死，我們也都已經(jīng)他服下藥人走了?？墒钱?dāng)瑤見給他換壽衣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還有心跳，呼吸和脈搏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有的。再加上他身子還是溫的，結(jié)合種種異常，兩位大夫都一致認(rèn)為他還活著。只是他各項機能都很虛弱，有點像是古籍中提到的假死狀態(tài)。”

“沒死？太、太好了，我要去見他！”

“莫要魯莽，兩位大夫還在給他仔細檢查呢，你可別突然闖進去打斷，很失禮的。你呀，先養(yǎng)好自己再說，別忘了還有你和若清的孩子等著你照顧呢，你要是倒下了難不成全丟給霜月來帶嗎？”

“對不起，我剛才沒想那么多。”

“我知道你是無心，也知道你擔(dān)心若清?？墒乱阎链?，急也無用。左右有云、江兩位神醫(yī)在，料也無妨。咱們畢竟不是懂行的人，不說幫忙，至少不能拖后腿吧?！?/span>

“我明白了，不會去打擾他們的。”

“那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先走了?！?/span>

“嗯?！?/span>

可事實上柳霜眠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心中的欣喜無以言表。還以為真的會失去若清，沒想到他還在，光是這一點足夠他這輩子都感謝上蒼的仁慈，沒有把若清從自己身邊帶走。葉鶯鶯說得不假，自己太過勞累，身體透支過度，必須靜養(yǎng)。只要若清能夠醒過來，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所以即便沒有睡意，柳霜眠還是老老實實地躺床上養(yǎng)著。而云黎在確認(rèn)楊若清沒有大礙后，也在江擇的勸說下去休息了。他也差一點身子垮掉，只是要救若清的念頭一直苦苦撐著他沒有倒下，一旦楊若清安然無恙后，他自然疲倦上涌，再也無法硬抗了。

江擇的情況比他稍微好一些，畢竟有什么都是云黎沖在前頭扛著。他這個人雖然嘴巴壞脾氣也臭，但心卻是好的。這一點江擇跟他相處這段時間已經(jīng)慢慢琢磨出來了。比起那些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人，云黎倒是實在多了，也不枉江擇拼了命追上他的步伐。

“江大夫，我家公子既然沒有大礙了，什么時候能夠醒來？”

“這個問題大概沒有人能夠回答你，包括云黎。因為從服下的那一刻起，已經(jīng)偏離了我們設(shè)想好的情況，所以要根據(jù)他接下來每天的狀況進行估算，但也未必準(zhǔn)確。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他臟腑器官衰竭現(xiàn)象在逐步消失，而身上的傷口也在緩慢地愈合，這些都是好現(xiàn)象，至少比他情況最糟糕的時候要好上許多。”

“您的意思是他可能過一兩天會醒，也可能過一個月會醒，抑或是一年才醒，甚至于一輩子都不會醒。”

面對瑤見的追問，江擇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因為沒有任何參考物，他們只能摸索著前進，能走到哪一步，說到底還是要看楊若清的造化。他們已經(jīng)盡人事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也不知他們的祈禱老天有沒有收到，楊若清這一睡就是五年。五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柳霜眠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振作了起來，擔(dān)負起一家之主應(yīng)盡的職責(zé)。平日里他不但悉心照料楊若清，還好好撫育他和若清的孩子。甚至還能抽出時間幫助他大哥柳霜隱生意上的事情，連柳霜隱都覺得自己這小弟是不是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