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快出來玩，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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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的雪下得一如既往的大，洛天依撥開小門，出去叫自己那些在大雪里玩鬧的學生回來繼續(xù)上課。雪花落在烏青色線袍的肩頭，洛天依下意識伸手去撣，這才想起，現(xiàn)在是1094年，這已經(jīng)是她在庫塞特度過的第七個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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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7年夏天，阿契特部的長老墨速宜差一點和自己的侄女動了刀子，一貫老練沉穩(wěn)的年輕人難得沖動一次，最后還是敗了，只能繼續(xù)做她的四格格，做部族里最硬的弓。而洛家被安了個收容帝國殘兵的罪名，全家被強制遷徙去烏蘭堡附近的居民點居住。說是全家，可奧尼拉的一場劫難過后，剩下的也只有洛天依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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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塞特在帝國北方，阿契特在庫塞特北方，烏蘭則是在阿契特的極東、極北之處。1088年，蒙楚格去世，阿契特用一場宮變鏟掉了兀爾渾和合兒必特，然后扶了自己的候選人穆德里做了汗位，后來，新的汗國搬出了烏蘭的王帳，用帝國曾經(jīng)的都城俄爾堤西亞做了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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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7年深秋，可剌被調(diào)回家鄉(xiāng)，在烏蘭附近的某個城堡做了協(xié)領(lǐng)，上任第二天，她跑到烏蘭來找洛天依，給洛天依找了個教書的工作糊口，又給她些錢糧。洛天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個札薩克王公為什么會特意來找到自己，即使可剌從沒在她面前開口提過所有這些事背后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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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你聽說了嗎，王帳給我們派了新的駐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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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駐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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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可剌找到她的那年，那個人剛做了奧尼拉的副都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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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088年穆德里登基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可以離開烏蘭回到自己的奧尼拉了，可洛天依沒有選擇回去。她早就孤身一人，故鄉(xiāng)面目全非，故人大多無處可尋，若非天人永隔，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也許奧尼拉城只有一人還認得自己，可心里那人早已在1087年春天的大火中崩裂，正如故鄉(xiāng)其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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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和城里的孩子們在一起已經(jīng)七年，她轉(zhuǎn)頭看向帳外打鬧的孩子們，不住地想起二十余年前奧尼拉城里洛家的一批孩子們。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誰能想象，這些來自草原上、大山里的孩子一旦跨上弓刀，聚在那些形形色色的旗幟下，就會成為魔獸，究竟是什么改變了他們呢，洛天依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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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你聽說了嗎，聽說我們新任的駐防將軍和先生你一樣大，是汗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駐防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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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不合身的毛邊皮袍子，腰帶上別著小刀和玩鬧時用樺木枝條做的小弓，一頭盤髻已經(jīng)在打鬧中散成麻花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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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人兒時也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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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進來喝點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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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沒有回答孩子的話，而是轉(zhuǎn)身去火爐邊拿存著熱水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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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我在榜上看過，她叫阿靈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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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靈阿，是那個意思吧，像山一樣，又高又大？”，洛天依比劃了一下，探出門去，伸手指著遠方雪霧中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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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早就把庫塞特語說的純熟，而庫塞特貴族們給孩子起名卻總喜歡挑帝國語里面的好字。據(jù)說烏蘭附近有個喀拉庫吉特牛錄的佐領(lǐng)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叫光明福，結(jié)果被參領(lǐng)罵了一頓，說光福和明福都好，光明福這樣的名字聽著像是帝國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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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點點頭，“就是那個，將軍明天就會來烏蘭上任了，用的還是王家的儀仗，因為她還是大汗的妹妹呢！爹爹說她以前立過好大的戰(zhàn)功，不過那都是有我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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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碎在地上，溫水濺滿在毛氈上，水滴毛皮尖上形成水珠，就像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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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驚呼一聲，洛天依只是慢慢背過身去收拾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