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擺渡返魂香(第十回:匈奴)

但愿君心似我心,寧負(fù)蒼天不負(fù)卿。――《卜算子》
我被十里之外一陣沖天的慘叫聲、沖殺聲、密集的馬蹄聲、兵刃交接聲、還有快刀鋒滑過肉體的絲滑聲……吵醒!隨后一滿臉血漬的女子破門而入!
“阿病……阿病……不好了,匈奴人來了……匈奴人來了”
那女子衣服好多處血,發(fā)髻凌亂,無與倫比,喉嚨嘶啞,慌忙不堪,用手下意識拭去滴落于眼前的血滴,我立刻清醒過來!
“阿丹!怎么回事,外面是何聲音?你……你頭上為何如此多的血,羅勒何處?”
“阿病,快!匈奴兵來了,他們正在砍殺我們族人,羅勒也在內(nèi),她讓我來與你報信”
“匈奴人……”,那三個字讓我慌了神,看著阿丹滿顱是血,便知事情嚴(yán)重!羅勒此刻危險極了!
我還雖未曾見過匈奴人,便于《漢書》中有聞,那些人生于蒙古草原,以戰(zhàn)馬踏遍天下,是惡狼,及其殘忍,所到之處,人畜不留,他們將俘虜?shù)耐庾迦俗兂膳`,用他們的頭做酒器,食生肉,集盡人性所有丑陋!是這人間的惡鬼!
此刻,我不知他們?yōu)楹螐倪h(yuǎn)在千里的蒙古草原一路南至于此!
我騎了九層塔疾馳羅勒族人所居之處,如此再也不能讓她受半點(diǎn)傷害!
待我和阿丹到時,眼前是一道黑色的屏障,屏障南面是少數(shù)月氏士兵的尸體和那些族人的血液,腥味巨大!
而那屏障的北面便是月氏族人,此刻他們?nèi)靠s手蜷身,那中間是所有婦孺兒童,近乎百十人,一片混亂,那黑色屏障傳來聲聲爆喝,原是月氏人和我一樣,都在驚奇匈奴為何突然至此,便毫無防備,如同待宰羔羊,我搜索著羅勒,驚乎大叫!
只見那人群中伸出一白皙手腕,我看到了羅勒,還有茵犀!便忙混入當(dāng)中,羅勒一只手將我按壓住,提醒我莫要出聲!
方才瞧去,那黑色屏障是騎著矮馬持彎刀的兵,他們各個身材矮小粗壯、頭渾圓巨大,額骨高且鼻梁寬、鼻下胡須茂密,幾乎掩蓋了口,而頦下留了小撮硬胡須,寬大的耳垂上穿著孔,卻佩帶著一只耳環(huán),頭部除了頭頂上留有一束頭發(fā)外,其余部分都剃光。茂盛的眉毛,碩大的眼睛,面容丑陋無比,而目光炯炯有神。他們身穿長觸及小腿開叉的寬松長袍!
不錯,那就是匈奴人,此刻他們欲止住混亂的局面,便將那已殺死的月氏人頭顱割了下來拋向人群中,血液飛濺,我下意識用身體擋住羅勒,月氏人一陣尖叫之后馬上安靜下來,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從我懷中傳來稀碎的嗚咽聲,羅勒在哭泣!
她拉了拉我衣裳,藍(lán)色的眼睛看著我:
“阿病……快……你不是中原巫師嘛!快用魔力趕走他們……快啊!”,歇斯底里!
“是啊!快……”
從旁邊又傳來催促聲音,湍急如弱水,十萬火急,千鈞一發(fā)!原是阿丹姐妹!
“我……我……我不能在人間用冥力,這是地府鐵律”,
我對著她們使勁搖頭,亦搖手,羅勒有些驚訝!淚痕未干!
“你為何用不得魔力???那天在莫高窟大云寺表演的很好嗎?”
“我……那不是表演,我不知如何說,我且不能用冥力”
“安靜……安靜……”
只聽那“黑色屏障”中緩緩駛出一騎如巨大黑色驃騎的匈奴人,他頭顱少了一塊頭皮,臉上一刀疤,粗魯極了!他吼道,并將腰間的牛皮壺扯了下來,往嘴里使勁灌了幾下:
“你們莫要害怕,我是匈奴單于冒頓,自千里蒙古草原而來,是來保護(hù)你們的,聞月氏族有美女,在下特來與你們月氏族來聯(lián)姻的!你們月氏王是誰?站出來!”
此刻混亂中,方是月氏族人和匈奴人并未發(fā)現(xiàn)我這個混進(jìn)來的中原人!羅勒害怕極了,她將頭藏于我懷里,不敢看這一切!
“是誰?快站出來,我不會傷害他的!”
“快,再不出來便將你們殺光,”那冒頓有些不耐煩,身上的狼性開始散發(fā),彎刀饑渴!
此時,月氏族人在無邊恐慌中失去了自我,他們剛剛歷過漢兵的征戰(zhàn),再無力氣應(yīng)對殘忍的匈奴,也在承受不起失去生命和親人的痛苦,一片混亂吵嚷,一個月氏族老男人被推了出去,那男人有些顫抖,冒頓盯著他,如同惡狼看著待死的羔羊!
“你是月氏王?為何如此懦弱,我欲聯(lián)姻,你可有推薦的族內(nèi)美女?”
“美女……我們族人現(xiàn)在……現(xiàn)在人丁稀少,沒有?。 ?,那可憐的男人怎知冒頓對美女是如何定義!
隨即,一聲狂笑,一把冰冷的彎刀滾落在老男人面前!
“好!美女沒有,先割下你的頭皮作為迎接我們的禮物吧!”
那老男人怔住了,看著單于,手抖得厲害,那彎刀似有千斤重!
“快……不然殺光他們!”
眼前一切,驚心動魄,而我第一次歷人間戰(zhàn)爭,并未非常害怕,原是如此的強(qiáng)大與卑微!
“阿病……阿病……救救他,救救他,他人很好的!”羅勒哀求了!
“可我……可我……不知那個狗賊向阿娘諫言鬼在人間不能用冥力!”
在我難為情間,只聽到一聲干脆利落!血色飛舞,那男人的頭顱落在地上!月氏人再次尖叫,精神恍惚崩潰了!
羅勒淚眼,似乎對我失望極了,欲起身,被我拉住,我站起身來,原是此刻,我要守護(hù)她,更要守護(hù)他的族人!
我走出人群,眾人開始將眼光都聚集于我,遂開始議論!
“他……他是誰,怎么會多出個中原人”
“他是……”
那冒頓用同樣的高高在上眼光看著我!道:
“如何會出個中原人,還是個男的,老子要的是女人”
“這里……沒有女人”
話音剛落,十幾把彎刀向我劈來,我用最毒的目光盯著冒頓,沒有閃躲!
彎刀入體,雖有疼痛,但是很快我拔出了刀,傷口痊愈!
在場之人驚訝極了!
“他……他是誰,怎么會……他是人嗎?”
羅勒向我投來崇拜的目光,她以為我要用那神奇的魔力!
冒頓那混濁的眼球突出,看著我,一個飛刀劃風(fēng)至,一絲疼痛,我的胳膊掉了,雖然知我不死,但此還是讓羅勒捂住嘴巴!
霎時間,我的胳膊又重新長好了,那月氏人可能見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恐慌加驚奇,那是一種如何的感覺……
冒頓并未害怕,瞇眼一笑!
“原是中原奇人??!但我冒頓從不懼奇人,有意思!”
“你放了他們,我隨你走,要?dú)⒁獎?,尊便!?/p>
“你――不知你哪冒出來,一個中原人為何為這月氏人出頭!你們中原不是剛擊敗大月氏國嗎?”
冒頓眼中嘲諷……
“此刻勸爾莫要出頭,我知普通兵刃傷不了你,但是我們匈奴亦有巫師!”
冒頓眼睛一轉(zhuǎn),揮了揮手,那些匈奴士兵躲開一個縫隙,從中行出兩個住著拐杖的黑衣老頭!
一個少了塊頭皮,一個顱骨變形!
我驚呆了,那……那不是那天索要返魂香的月氏巫師嗎?
“無恙啊!中原人,不知可記得我們兩!”
“你……你原是匈奴人?”那個少了頭皮的巫師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羅勒尼,怎生不見?”
我似感覺背后有人慢慢站起,阿丹姐妹驚聲呼喚:
“羅勒,快回來……快回來……”
她沒有再哭了,仿佛丟棄了恐懼一般信步上前,我忙擋在她前面,她向我笑了笑輕聲道:
“我無事的……”,她緩緩至那巫師旁!眾人瞧起羅勒,包括單于和他的士兵,似饑渴難耐!
“我娘留給我的返魂香在何處?”
她的狠盯著那巫師,仿佛要吞掉他!巫師洋洋自得道:
“你應(yīng)不知漢為何伐你月氏族嗎?是我當(dāng)年掉包了真香,借漢之手除你們月氏族人……哈哈哈”
“你……”,羅勒無語,只是惡狠狠盯著他!
那巫師轉(zhuǎn)身,雙手抱拳低身,面朝向北:
“大單于,此女子乃月氏煉香人,當(dāng)時三次向漢朝奉國禮之香便是出自這女子,包括返魂香!”
那冒頓早已將目光注視到羅勒身上,我能明顯感覺道,他將羅勒已當(dāng)做“食物”!于是我將她擋在身后!心中有些慌了,害怕了!
“好!香好,她亦還是個美人?。【退?,就娶她了!”話音剛落,身后那些匈奴兵咆哮,以示威月氏族,祝福單于!
“娶她……是什么意思?”
“就是讓她成為我的女人……”
“放屁!羅勒是我的?”
我沖向那單于大喊,卻不知自己若不用冥力,什么也做不了,讓羅勒成為他的女人,我怎會答應(yīng),死也不答應(yīng),可是我會死嗎?生死對我來說,都是一樣,一直都是生猶如死,死猶如生!便自嘲一聲!
“我才不要嫁于你這個惡魔!”
“哦!是嗎?”,那單于悠悠喝了口酒,手輕輕一揮。
兩個月氏族人被拖上來,他們在顫抖懼怕,手起刀落,便知死亡為何物!
“不要……不要……”,羅勒突然大聲哭了起來,仿佛堅(jiān)強(qiáng)了許久,我將她擁入懷中,用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
“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她傷害你們!”
“阿病,你會魔力對不對,救救他們,救救我的族人,他們是我的生命!”
“我,可阿娘說在人間千萬不可用冥力,不得干涉人間之事,若違背了,便有天道之劫!”
羅勒將頭埋于我懷里,為族人的祈禱!
“不答應(yīng)是吧!那我殺到你同意為止”,單于悠道!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
“答不答應(yīng)?”單于大叫!
“月氏人,你們看看,只要你們族人羅勒答應(yīng)與我為妻,我便馬上離去!”
聞言,混亂再次安靜,那些蜷縮的人驚恐的看向羅勒,似是看到希望,他們早已忘記了團(tuán)結(jié),只為活著,至于獻(xiàn)出誰,他們從不在乎,為了種族,他們不得不作出選擇!
“小羅勒,為了種族,你……你答應(yīng)吧!”
“是啊!羅勒……求你了……我不想死”
“…………”
“羅勒千萬不要答應(yīng)他,我們不怕死”,
阿丹的突然吼道,此一句亦是在多人乞求聲中被單于嗅到!
很快他抓起了阿丹和茵犀!
“你再不答應(yīng),便殺了她們,她們是你的朋友吧!”
“不要……不要……阿病,快救救她們,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小只有他們兩陪著我!”,羅勒眼睛布滿血絲,她決不允許她們再死去!而我更不能讓她們死!
想著便起身欲躍去,奪回阿丹姐妹,只是那匈奴巫師一記紫光力量,如同破風(fēng)襲來,我起身太疾,來不及閃躲,應(yīng)聲倒下!絲毫沒有靠近他們!
“阿病……難道你還不愿出手嗎?”,羅勒上前扶住我,低頭血語!此刻我多么想幫她,幫她守住她愛的一切,可是我終究不能違背天道,冥界不能干預(yù)人間恩怨!
當(dāng)那彎刀再次劃破天際,血色夕陽……那不是希望,而是心死!
羅勒慢慢將頭抬起,眼睛不在是藍(lán)色,而是血紅,她猛的推開我!我欲拉她手,沒拉住!
“好!我答應(yīng)你,做你妻子,你莫要傷害我的族人!”
那話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我聽出了是她對我的失望和對那些人的憤怒!
她怒視著我,終究她是絕望了!她和阿丹姐妹一樣,終是不理解我有魔力為什么不救他們!原來我是如此膽小!他們不知我真無能為力!
而我知道當(dāng)一個人有能力阻止一場災(zāi)難而無動于衷時,是有多么可恨,我也知道她此刻撕心裂肺,絕望到冰點(diǎn),她最愛的人卻是成為最可恨的人,她喜歡英雄霍去病,而我……不是霍去病!
“羅勒……你不能答應(yīng)他……你不能”
“滾開!阿病,我看錯了你了,你原不是我的霍去病,見死不救,還如何說愛我!我的族人是我的生命,若生命沒了,何談什么愛……你走吧!”
她歇斯底里,阿丹姐妹看著我,眼中不解,一起喝奶酒結(jié)拜的朋友,如何如此無情!
我無能為力,亦無話可說,又一次沒有保護(hù)她,當(dāng)真為了那該死的天道要負(fù)了她,讓她恨我!許是她已經(jīng)開始恨我,一切的海誓山盟此刻煙消云散!
那單于笑瞇瞇道:
“如此早答應(yīng)便好了嘛!你們小月氏以后我保護(hù)”
“好!不過月氏出嫁有規(guī)矩,需拜佛凈身三日,才可出嫁,大王可去,三日之后與大云寺來娶!”
“好!果然爽快!退兵……”
那黑壓壓一片很快退出草原,不過不久他們會卷土重來!
“羅勒!你……你真要嫁去……”
“你走吧!我已經(jīng)決定了”
我看到她眼中的無比的悲傷,那句句話如同萬箭穿心!
我欲再拉她手,靠近她,望她原諒,卻被一群月氏人阻攔,他們恨透了中原人,亦恨毒了匈奴人,他們將剛才的恐懼化為憤怒,撒在我身上,對我腳踢拳打!
“別打了……讓他走,他是無辜的!”
“可他是中原漢人”,月氏人未停手!
“若再打他,我便不嫁了!”聞言,眾人瞬間停手!
“將他逐出我們的領(lǐng)地!”羅勒輕聲道!
此刻我欲再言解釋,又有何用,依舊無能為力,改變不了這人間的恩怨!
我轉(zhuǎn)身,一個趔趄栽倒,在努力站起來,默默離去,我終究不是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