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搖搖晃……聳聳顛顛……聳聳顛顛……聳顛顛……

好疼……疼得要麻木了。要，要死了……

好冷……好冷好冷……

好黑……黑得發(fā)怵……

啊，原來是秋天了啊。自己還什么事情都沒有干，卻已經(jīng)是秋天了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如果我現(xiàn)在還活著的話，實際上和死了沒什么區(qū)別了吧？

忽地，符升陽感受到了有什么溫暖的東西裹住他赤裸的身體，不過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在他的眼里，大概只有即將步入死亡，才會在這種窘境之下感受到如此溫暖吧。

篤……篤……篤……

“哈啊……哈……哈……”

那種震顫的感覺愈發(fā)真實，符升陽甚至還在耳畔知覺到了沉重的呼吸聲。等等，自己難道是被馱著上天堂的嗎？那這也太奇怪了！

“喂……是120嗎？請到臨近青花大學(xué)的……”

不對，怎么在天堂還會打電話……等等！我沒死！我原來還沒死！符升陽一個激靈，悠悠轉(zhuǎn)醒過來，五臟六腑又開始互相打架，頓時把他疼得呻吟連連。

“唔……啊??！”符升陽雙手盡力摸索，他的感知開始不斷旋轉(zhuǎn)，但他的屁股似乎被什么東西托著，一時半會也掙扎不了——他實在是太過虛弱。

“痛！符升陽，你……你給我安分一點……”安東的聲音同樣有氣無力。符升陽立刻明白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大概是被安東救了……

他潛意識里立刻產(chǎn)生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想要反抗，但……他似乎沒辦法反抗，不論是從生理上，還是從心理上。他勾了勾手肘，兩人的身體貼得更加緊了。

符升陽閉著眼，頭無力地靠在安東的肩側(cè)，兩只手自然而然地?fù)ё∷募绨?，貪婪地朝這只從毛毛國來的大猞猁索取著首都秋夜當(dāng)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

小狐貍擠出一點力氣，擺過頭，嘴唇慢慢地貼近安東的耳畔，輕而又輕地說道：“我們……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叫了救護(hù)車，你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安東轉(zhuǎn)過頭，聲音沉悶嘶啞，“我走到路邊，把你放下來，我也累了，得休息一下了。”

“我好冷……”

安東有些慌張，加快腳步，他跟電話對頭說的路口就在前方：“怎，怎么辦？”

“不，不要……”符升陽輕輕地說，“就這樣吧……就這樣，就好……”

“我等會把你放下來，沒想到外面披的一層衣服還不夠……”安東抓住符升陽的手腕，把他的手心塞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你先忍一忍，路口要到了?！?/p>

“嗯?！?/p>

安東一瘸一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花費整整五分鐘走了他平常只需要半分鐘就能走過的路，來到了眼前昏暗的路口前?，F(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路上就好像洗干凈的盤子，就只剩下他們這兩粒漏網(wǎng)之米。質(zhì)量不大好的白熾燈嘎啦嘎啦地響著，黃黃的燈光就好像啤酒，冒著氣泡的啤酒。

安東雙腿打著顫，稀里嘩啦地蹲了下來，輕而又輕地把背后馱著的符升陽抬了下來，把他放到路坎上，自己則是長嘆一口氣，渾身被汗水打濕，背后的嘔吐物的味道正在往外彌漫。

安東瞇起眼，坐在了符升陽邊上，伸手?jǐn)n住他的肩，小心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讓他過于痛苦，這樣起碼還能讓兩人抱團(tuán)取暖。等救護(hù)車來，大概還有十五二十分鐘的時間，而這十五二十分鐘，似乎對安東和符升陽來說是最難度過的永恒。

符升陽的聲音有氣無力：“冷……”

“你，要我怎么辦？”

“抱……”符升陽臉上一陣發(fā)燙，若不是在這種情狀之下，他定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怎么抱？”安東眨了眨眼，吞了口唾沫，頓時語無倫次，“要，要我這樣？怎么樣？還是什么？我，我說不清楚！”

“抱……”

安東轉(zhuǎn)頭，看著啤酒色的燈光打在滿目瘡痍的符升陽的臉上，頓了一頓。旋即，他慢慢地托起符升陽的腰，把他拎到了自己雙腿之間，抓起他肩頭的自己的大衣，披在自己肩頭，整個人就好像一只攏翅的鴕鳥，把符升陽攏在了自己的懷里。

符升陽的臉貼著安東的胸膛，他能夠用身體知覺到安東沉穩(wěn)堅實的心跳。他慢慢地伸出手，摟住了安東的腰，他沒力氣再摟緊，但這已足夠。在如此無助的時刻，能夠有這樣一個人，讓自己擁抱，溫暖自己，即使是一百萬，一千萬，一個億，也是換不來的。

“還，冷嗎？”安東現(xiàn)在覺得符升陽就好像一只蜷縮在自己懷里的小貓咪，他臉上的毛蹭得自己很癢，但這也觸及了他身上的淤青，疼得齜牙咧嘴，幸好懷里的這個家伙沒看到。

“好臭……”符升陽閉著眼，他的眼眶現(xiàn)在發(fā)腫，嘔吐物具有刺激性，而他的整張臉方才都浸在了嘔吐物當(dāng)中。沒想到，一放下心來，這臭啊，那疼啊，就好像敲門客一樣，一股腦兒全擁上來了。

“又不是我臭?！卑矕|耿直地歪了歪嘴，“你的嘔吐物全抹在我身上了，到時候洗都洗不干凈?！?/p>

符升陽的嘴角微微翹起：“你嫌棄我?！?/p>

“是啊?！?/p>

“還‘是啊’……”符升陽蹭了蹭安東的胸口，“那你，別來救我好了。”

“我，我是嫌棄你的嘔吐物，很惡心的！”安東慌慌張張地說，“還有，不救你的話，你不就死在那里了嗎！我不會讓你死在那里的！”

“哼……”符升陽慢吞吞張開嘴，咬住了安東的衣服，“平日里也沒見你穿那么多。”

“這，這不是因為今天太冷……”安東臉紅了，他一向喜歡姨母笑別人，但自己遇到這種混亂的事情時，他卻一時半會兒反應(yīng)不過來。

“你不是很耐冷的嗎……”符升陽縮在了安東的懷里，貪婪地攫取著他身上的每一絲熱量，以及每一分只屬于他的，笨拙卻溫暖的氣息。他大概是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安東似乎看過什么諜戰(zhàn)片，故意穿那么多來掩人耳目，結(jié)果卻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別說了……如果沒有這個大衣，你還在受凍呢……”安東尷尬地?fù)狭藫夏?，“對吧?！?/p>

“好困。”

“別睡！一睡，會出問題的！”

“嗯，我知道。”符升陽雙手逐漸失去了力氣，竟是陰差陽錯地摸到了安東短小的尾巴上。

“唔！”這地方算是安東的敏感地帶，忽然被這么摸，要不是符升陽現(xiàn)在那么虛弱，他早就跟個彈簧一樣跳起來了，“別，別摸那兒！算，算了，你沒力氣，放那里，也，也可以……”

符升陽鼻子短促地出了口氣，嘴唇一張一合：“你的尾巴好短，好奇怪?！?/p>

“我不喜歡別人說我尾巴短……”短尾巴，這是安東的禁區(qū)，一旦提到這個，他的火氣無論如何都會竄上來的，“不喜歡?！?/p>

“但，也不壞，我覺得……起碼摸起來，很可愛哦?！?/p>

安東臉紅了，符升陽的喉嚨里咯咯咯地出氣，笑得很是勉強，他很明顯感受到安東的尾巴正在用力地甩動。這家伙，他也不知道猞猁搖尾巴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平日里對他了解還是太少了嗎。

“安東……”

“怎么了？”

“對不起……讓你這樣……”

“沒事，我們是朋友嘛……”

“朋……朋友，也不應(yīng)該做到這種……份上吧……嗚嗚……哈哈……”符升陽莫名其妙就想哭了，這淚決了堤，也真是奇怪，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但他現(xiàn)在又好開心，又好想哭……于是他又笑又哭了。

“這，如果被騙了的話……那我磕那些cp還有什么意義嗎？”安東笨拙地擠出了這么一句話，“那也不好看啊，而且，你還是我室友……”

“你別說話了，一說話，只會……嗚嗚……讓我哭啊……不要說話，好不好……嗚嗚……”

“不好，你這樣一直哭的話，就不會睡著了?！?/p>

“說不一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吧……”

“你不要睡著，你可是我的朋友，我的室友……”

“對了……”符升陽搭住安東的手，“求求你，今晚的事情，不要說出去，好嗎……”

“好，我不會說的?！卑矕|探頭張望，一輛車由遠(yuǎn)及近地駛過來，白不拉幾的，應(yīng)該就是救護(hù)車了。

“啊……安東?！?/p>

“我在?！?/p>

“我想睡?！?/p>

“你睡吧，救護(hù)車來了?！?/p>

“你不要走。”

“嗯?！?/p>

“你這個傻子?！?/p>

“你也是個傻子，比我傻得多?！?/p>

“嗯?！?/p>

安東跟著符升陽一起上了救護(hù)車，不僅僅是符升陽要做檢查，他同樣受了不輕的傷，也要做檢查。

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