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3 紅樓夢同人

平日里多是迎春自選胭脂水粉,今日她只推說昨兒風吹著了,身上不爽快,且閉目養(yǎng)神,全憑繡橘操持去了。
?
繡橘早起原是準備打發(fā)了小丫頭蓮花兒去請王嬤嬤的,然一思量,那時天尚未大亮,角門緊鎖,蓮花兒小孩兒家不知輕重里外的,命她出去請人,難免要回明出入的緣故的,到底容易吵嚷開去。
此時繡橘雖不及司棋老成,但年紀也已一十有五,近來也懂得了些輕重緩急,且迎春房里的丫頭們本多是賈府的家生子兒,繡橘的家中也有兩個兄弟在二門外當差,雖說這天不該她兄弟當班兒,但跟眾小廝們也都是相熟的,彼此多少能容個私情,倒不如別支使小丫頭子,她自身跑一趟,省了多少事端。
是以在來時的路上,繡橘早把早起迎春的情形跟王嬤嬤說了個一五一十。
那王嬤嬤聽了,倒一聲沒言語,只急忙忙的趕路,恨不能一步邁進迎春房里,倒把個舉著燈籠的繡橘落在了身后。
正在早春乍暖還寒之時,前日刮北風,夾了兩片雪花蓋在了先時化凍的薄冰上。王嬤嬤一時不防,踩了上去,結結實實地滑了一跤。
繡橘慌得燈籠都掉了,忙忙地趕上去攙扶,不想王嬤嬤忽地放聲大哭起來,倒把繡橘唬了一跳,只當王嬤嬤年老骨脆,摔壞了哪里,猶在疊聲詢問“哪里疼?要請大夫不請?”時,這王嬤嬤坐在地上嗚咽了半晌,才道:“我苦命的迎春,今后可怎么好呢?”
?
這邊繡橘又好氣又好笑,彎腰扶起了王嬤嬤,勸道:“媽媽也太小題大做了,還沒見姑娘的面兒,倒把您哭嚇壞了。早起姑娘不過是有些睡懵了罷了,哪里就說到命苦了?司棋姐姐請您老人家來,也是為著小心不為過的意思。姑娘是您老奶大的,素日又信重您,別說這會兒子怕是已經醒過來了,便是有些個神思不寧,見到您也就安穩(wěn)了,您老且不必嚇唬自個兒,快些兒見姑娘是正經。”
?
王嬤嬤抹了兩把眼淚,嘆道:“你個小丫頭又知道些什么,唉,罷呀,左右姑娘出閣你也是要跟去的,說給你也無妨?!?/p>
?
繡橘聽她話里有話,又與自身終身相關,不由站住了,忙問:“王奶奶,如何說到姑娘出閣上頭去了?好奶奶,您倒說給我聽,好叫我明白明白,日后服侍姑娘也有處撒手的?!?/p>
?
那王嬤嬤看了眼繡橘,又躊躇住了,低下頭思忖,倒像不知如何張口似的。
只急的繡橘顧不上害羞,連聲催問。又過了半晌,王嬤嬤才抬眼看著繡橘道:“你姑娘的奶哥哥在老爺跟前當差,想你知道的?!?/p>
?
繡橘自然知道,迎春的奶哥哥,王嬤嬤的親兒子王柱兒一向在赦老爺跟前當差,原是王嬤嬤想著自身一家子日后必是要跟了迎春做陪嫁的,她這奶閨女性情文靜,不理俗務,出嫁后那陪嫁的田產莊子必要有個可靠的人管理才好。滿府里算起來,迎春的姨娘早亡,她在現嫡母邢夫人處又不很討喜,再長一輩,因她這鋸了嘴的葫蘆似的性子,也不大得賈母的注意,說到知近之人,除了乳母王氏,又能有誰呢?故王嬤嬤現托人將兒子送往赦老爺處當差,實指望兒子能跟著大老爺學個迎來送往,經濟學問的,以應付日后之需。那王柱兒并不算個伶俐能干之人,但勝在不多嘴多舌——繡橘們常玩笑說,王柱兒家中的話,都交給了柱兒媳婦一人言說,這夫妻兩個倒真算是月老做情兒,天公作美——賈赦雖不多使王柱兒出去辦事,但日常倒也把那柱兒擱在身邊兒,待人接客時并不避忌。
聽王嬤嬤的口角,繡橘心下揣度,想是王柱兒從老爺那兒聽到了什么風聲不成?
“雖我哥哥在這邊角門當差,不與王家哥哥共事,但也說過老爺是極信任他的。莫非老爺使王家哥哥傳了什么話不曾?”
?
聽繡橘如此問,王嬤嬤又唉聲嘆氣地抹了把眼淚。繡橘忙把自己的手帕子低了過去,道:“天兒冷,奶奶您老人家別只管哭,仔細凍傷了臉?!?/p>
?
因繡橘殷勤小心,王嬤嬤心下受用,又看繡橘雖無十分顏色,但也水靈秀麗,舉止也和善體貼,因嘆道:“只是可憐了你家姑娘和你們了,那樣的人家,將來可怎么好?!?/p>
?
這時繡橘便已猜到,王嬤嬤必是得了迎春日前相看的信兒,只不知她到底說的是哪家王孫公子,聽這口風,卻是很不好,不禁白了臉兒,顫聲問:“王奶奶,您老這話何解?前些日子還聽太太說,今年姑娘將笄,這兩年里準備相看,您老的意思,竟是已經定下了?”
?
王嬤嬤嘆道,“太太固然也想等一等,挑一挑,但老爺已有心儀之選,太太自然也拗不過老爺去。舊年一整年,老爺常和西門外大街那孫大人往來,聽說這孫大人襲的是甚么指揮,現在都中侯缺的,老爺??渌︸R嫻熟,武藝超群,必有前途的。前兒老爺到孫大人家吃年酒,柱兒跟前伺候,見他兩個已經翁婿相稱了,這不是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