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高能 我和全班一起穿越到了 3035 年。 曾經(jīng)食物鏈頂端的人類現(xiàn)在成了瀕危一級保護動物。 學渣：「啊，太爽了，管吃管住管搓澡，牛排龍蝦小蛋糕。」 班長：「空調(diào)水床游泳池，二十六度 YYDS?！? 班花：「嚶嚶嚶，他們怎么一直看我耶，是這么這么喜歡我嗎？」 而只有我汗毛直立，口干舌燥。 寶子們。 你們忘了，作為瀕危物種，除了被呵護被喜歡被追捧，還要被無限繁殖啊。 我是最后一個被捉住的。 作為動物科學專業(yè)的學生，我們在前往野生林區(qū)觀察一只野生熊貓的路上實踐途中翻車，醒來后，就集體穿越到了末世。 我的腿受了傷，在找吃的時候失散了。 等我一覺醒來掙扎向東爬山的時候，那個一路偷偷跟蹤著我，身形彪悍地戴著手套的蟲族再次出現(xiàn)了。 我用力掙扎想要跑，伸手慌亂撿身旁的碎石想要再砸過去，但那眉清目秀的蟲族大哥仍舊只是睜著復眼看著我，嘴里發(fā)出很低而又協(xié)調(diào)的鳴叫，好像叫我別怕。 看起來似乎沒任何惡意。 我早已疲憊不堪，腳上的傷口再次流血，身后蟲族又發(fā)出輕聲的呼喚，這次我停下了蹣跚的腳步，回過頭去。 它在地上放了一個果子。 我咽了口口水，低頭看那果子的時候，腳上傳來輕微的刺痛，一根很細的蟲針帶著麻痹效果擴散全身。 我被麻醉了，等我睜開眼睛已被帶到了一個完全迥異的建筑基地里。 負責守衛(wèi)門的另外兩只蟲族打開大門，銀白的屋舍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光幕和旋轉(zhuǎn)的圖標匯聚成看不懂的信息。 左右的透明屋子里，正有幾個面部奇形怪狀的人類縮在角落，抬頭看向這里。 這幾個白人和黑人一看就有點問題，上下眼睛不協(xié)調(diào)，眼距過寬，頭發(fā)也稀稀拉拉。 我被從透明的電子箱抬下來的時，基地里起了一陣轟動。 所有的蟲族都圍了上來。 它們喁喁唧唧，好像很著急，又很激動，白色的頭上復眼中的小眼睛一瞬不瞬看著我，一只看起來像是領(lǐng)袖的蟲子伸出了觸手，我藥效沒過，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的手落在我頭上，輕輕摸了一下。 唧唧咕咕就像笑，領(lǐng)頭蟲子復眼里面無數(shù)小眼睛的瞳孔擴大了。 按照人類的情緒判斷，這是激動或者高興。 看來這些蟲族似乎很喜歡人類，特別是人類光潔的皮膚和柔軟的頭發(fā)。 我被送到了一個單獨的類似醫(yī)療室的地方。 腳上的傷口被進行了蟲族醫(yī)療處理。 和人類的治療不同，蟲族的方式比較粗暴，比如那一塊壞掉的肉都是直接挖掉，沒有藥物，只等自己長出來。 我在麻醉結(jié)束后差點疼得抽過去。 然后這時負責照料我的一個蟲族奶媽送來了一盆奶，居然是帶著腥味的剛剛擠出來的牛奶，我咬牙喝了。 蟲族奶媽很高興，仔仔細細看了我好一會，又趁著沒有人戴著手套的觸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忍著某種程度的惡心，不敢輕舉妄動，除了盡力吃東西就是觀察。 因為我的乖巧和沉默，很快我得到了獎勵。 這天蟲族奶媽在我吃完了東西之后，將我小心捧了起來。 它用虹膜識別啟動旁邊的光照傳送帶，然后我們就順著不明材質(zhì)卻始終明亮的走廊被傳送前行。 到了一個寬大的房子停下，門打開，里面混合擺著好些人類社會的凳子椅子一類的物品，一看就是收藏的古董用品。 最里面是十來個營養(yǎng)倉。 每個艙室里面都有東西。 最外面的那個閉著眼睛的，正是我的同學，班上的學渣。 他們居然在這，我一下緊張起來。 營養(yǎng)倉里的蟲族醫(yī)生唧唧喁喁，然后看著我有反應(yīng)，示意我的奶媽將我放下來。 我一瘸一拐走上前面，一個個看，走到最中間，里面的人醒了，是我們班班花張雨然。 我伸手想要去敲。 從前面的營養(yǎng)倉突然冒出一只機械臂，凌空出現(xiàn)了一行文字，大概是某種介紹。 我啞著聲音顫抖著叫了一聲張雨然。 我的蟲族奶媽立刻發(fā)出很開心的尖銳叫聲，這是這幾天我第一次說話。 它和值班醫(yī)生說了什么，過了一會，艙門開始打開，班花最先被機械臂取出來，接著其他幾個同學都被喚醒了，大家揉著眼睛看我。 我一下沒忍住，差點要哭出來。 醒來的同學們卻哈哈輕松笑起來。 他們比我被抓的時間早了半個月。 知道的東西也比我多。 這是地球，卻又不是完全是地球。 如今的地球早就被外星蟲族占領(lǐng)，曾經(jīng)的人類，現(xiàn)在寥寥無幾，幾近滅絕，是聯(lián)邦一級重點保護動物。 也是地球的新主人蟲族的寵兒。 圈養(yǎng)的總數(shù)量不超過一百只。 正被用國家級的努力在保護著。 看著我還不明白自己處境。 學渣先笑：「想想曾經(jīng)的國寶胖達什么待遇，我們就是什么待遇。」 一人之下，萬物之上啊。 學委也安慰我：「不要怕，現(xiàn)在我們安全著呢。它們不會傷害我們的。幸好你來了，大家都擔心死你了。」 這一段時間相處，他們已能簡單聽懂并揣摩出蟲族統(tǒng)治者的一些意圖。 又因為這些揣摩顯露出來的聰慧，得到了蟲族們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 良性循環(huán)，如今源源不斷的照料和升級寵愛，讓大家都有了當王子公主的幻覺。 學委說：「按照對他們刻在我們上面的文字的揣摩，還有這些蟲族激動的程度，我估計現(xiàn)在整體人類數(shù)量應(yīng)該比曾經(jīng)的胖達數(shù)量還要少，我們打賭，李健康非說是三千，班長說一千，班花說八百，巴巴，你賭多少？」 多少？我說不知道。 我轉(zhuǎn)過頭，身后的監(jiān)控室，那個曾經(jīng)將我?guī)нM來的蟲族觸手上戴著清潔手套，正在打掃衛(wèi)生，它不時偷偷看著我。 那一瞬間，我竟然在它復眼中感受到了某種復雜情緒，似乎是……擔心。 是擔心瀕危的我們出事嗎？ 可笑，人類作為古老珍貴的活化石，憑借強悍的適應(yīng)能力在地球生活了五百萬年。 滅絕了地球近百分之八十五的野生哺乳動物，消耗了近一半的植物，一度成為地球之主。 然后在千年后，就直接成了瀕危物種。 等等，瀕危物種！ 我猛地想起當時來基地時外面的那幾個面部不協(xié)調(diào)的人類。曾經(jīng)澳洲曾有個轟動全球的案子，關(guān)于一家人內(nèi)部繁衍的慘案，體現(xiàn)在他們的幼崽身上就是嚴重的健康問題，有的面部畸形，美感很差，有的視力很差，還有的不能說話。 難道那些基地的人類也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 此刻旁邊的同學們還在喜滋滋議論。 學渣：「啊，太爽了，還不用當社畜，管吃管住管搓澡，牛排龍蝦小蛋糕?！? 班長：「空調(diào)水床游泳池，二十六度 YYDS?！? 班花：「嚶嚶嚶，他們怎么一直看我耶，是這么這么喜歡我嗎？」 而只有我汗毛直立，口干舌燥。 寶子們。 你們忘了，作為瀕危物種，除了被呵護被喜歡，還要被無限繁殖啊。 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的加上我，一共八個人，都是同一車上的，都是兩個寢室，平時也玩得挺好。 班長、學渣、體委和眼鏡男黃世峰是男生。 而我、班花、學委和我內(nèi)向的室友張涓涓是女生。 正好四男四女。 此刻我們的手腕和脖子都戴著一個項圈一樣的東西，女生脖子上是銀色的，男生脖子上是金色的，應(yīng)該是區(qū)別性別的，項圈上面的象形符號看起來似乎是編號。 如果我沒猜錯，我的編號是 8。 這些蟲族一直叫的也是我的編號八八，和我的小名巴巴正好契合。 聽完我的可怕猜測，反應(yīng)最大的是年紀最小的黃世峰，他臉紅了，嘴巴微微張大。 班花羞惱翻了個白眼：「看什么。」 她順手將漂亮的卷發(fā)撥到耳后：「不至于吧?！? 班長和學委都沉默了一下。 「應(yīng)該不會……或者至少不會這么快吧?！? 「我們得找到機會快逃出去?！? 大家環(huán)顧四周，全方面三百六十度的監(jiān)控，幾乎將一切都暴露在蟲族奶媽的視覺中。 它們專注的復眼正看著我們。 這一回，連學渣都打了個冷戰(zhàn)：「不會吧……人家還是個雛?！? 室友張涓涓已經(jīng)快哭了：「怎么辦，巴巴？」 尋常的昆蟲眼睛上的復眼都上萬，每個復眼小孔就像一個小眼睛。 這些小眼睛能將一切行動和細微的變化捕捉，再通過視覺神經(jīng)傳到大腦，就相當于人的一切行動和表情它們眼里都是無限慢動作。 所以張涓涓一哭，屬于她的蟲族奶媽就動了，我立刻道：「別哭了，快笑?！? 張涓涓扁著嘴，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了？」 「它們聽不懂我們的話，但能通過我們表情判斷我們狀態(tài)，如果你繼續(xù)哭，也許會被判斷是我們在攻擊你……想想我們實驗室怎么分開玩鬧打斗的小白鼠的吧?！? 大家都不說話了，而在這時，我發(fā)現(xiàn)，實驗室外面的蟲族比預想的多了好多。 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太多了。 通過在戶外和醫(yī)療室的治療經(jīng)驗，我發(fā)現(xiàn)蟲族都是通過脖子上的鏈子區(qū)分身份的。 普通人是石頭或者樹珠做的項鏈。 醫(yī)生這樣的是一般水晶一類的地球?qū)毷? 而有一定職級的管理者帶的是來自超新星爆發(fā)中宇宙帶給地球的黃金項鏈。 鏈子的珠子越大，代表職級越高。 此刻觀察室外有個戴著大粗金鏈子的蟲族領(lǐng)導。 它頭上的一對觸須輕輕晃動。 昆蟲類的觸須都是長在頭上的腳演變來的。 是昆蟲最重要的感覺器官。 有的能辨別食物味道，有的能探測聲音，還有的感覺氣味，此刻，蟲族大佬的觸須正在不停晃動。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下，班花居然還用了香水，她的頭發(fā)也精心梳理過。 我驚訝看她的時候，她聳了聳肩：「女孩子無論什么時候都要精致不是嗎？最后一點香水，沒了?！? 最后一點，足夠吸引蟲族大佬了。 下一秒，那個蟲族大佬伸一只爪子點了點班花。 然后一只蟲族奶媽走進來，小心翼翼將班花捧了出去。 蟲族大佬滿意點了點頭，又看向我們里面的人。 「他們是在選人嗎？」黃世峰呆呆問，「難道是要現(xiàn)在就準備配對了?」 班長他們幾個都有些緊張，下意識看向眼鏡黃世峰。 黃世峰回過神來，頓時臉紅得都快滴血了。 體委講義氣：「不管選不選我們，你們放心，我們都不會亂來的。」 黃世峰看了我一眼，也說：「我……我也不會?！? 但班花被帶走了大半天，卻沒有帶走我們里面任何一個人。 大家心里開始越來越不安，作為唯一在外面生活過一周多的我，成了他們新的咨詢者。 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在外面一周多，沒有見過一個活人。 在殘留的屋舍和公園遺跡，幾乎全都被新的各種詭異的蟲族建筑覆蓋，地上到處都被孵化后殘留的大蛋殼和卵皮污染。 散發(fā)著讓人不適的酸臭。 在這種情況下，野外根本不適應(yīng)人類生存。 能活下來的人類，都在圈養(yǎng)中。 而這個基地，除了我們，還有一些其他人。 我想到這里，班長他們也想到了。 大家下意識就沖向透明的光面窗戶，但窗戶上面帶著電流，只碰一下，就渾身發(fā)麻。 而我們的行動很快引起了蟲族奶媽們的關(guān)注。 隨著班長被拎起來，陸陸續(xù)續(xù)其他蟲族奶媽也走了進來。 最后時刻，我大聲叫起來：「哭，記得只要不看到同類就哭，看到就不哭，多幾次，它們就懂了，我們就能見面了！」 我的建議很有效。 蟲族雖因臉部骨骼問題沒有太多表情，但也有情感，它們天生就喜歡看到人類笑，特別是人類溫順乖巧地笑。 就像我們豢養(yǎng)寵物，體會那種黏糊糊的親近和低賤的馴服一樣。 被單獨豢養(yǎng)的第三天，我哭了第七次，不吃不喝。 我終于得到了看見同類的機會。 但是通過光腦看到的，不是面見，而是一大片畫面就在我眼前，在我左右，只要我想看，甚至還能自己移動。 而更糟糕的是，我的同伴們，現(xiàn)在有四個已經(jīng)沒有衣服穿了。 班長正光著身子蜷縮著吃東西，黃世峰在睡覺。 學渣在大口大口喝果汁打飽嗝。 經(jīng)過這段時間，蟲族找到了最適宜人類溫度的室溫，在這個室溫下人類可以不需要穿衣服，所以它們就去掉了人類的衣服。 它們喜歡人類柔軟的皮膚和富有彈性的身體，就像人類喜歡毛茸茸的卡基米和小狗子。 喜歡什么，就讓人類變成喜歡自己的樣子。 蟲族沒有道德負擔。 體委最慘，他的胸毛被一根根扒了下來，胸口一片紅。 因為按照蟲族的健康標準，健康的人類這里是不應(yīng)該長毛的，畢竟同來的其他人都沒有。 我看了這四位同學兩天，又過了兩天，我發(fā)現(xiàn)班長的畫面沒有了。 只剩下其他三個男同學。 又過了三天，我發(fā)現(xiàn)體委的畫面也沒有了。 現(xiàn)在只剩下兩個男同學。 我心里開始發(fā)慌，一個荒唐的念頭忽然冒出來。 蟲族既然也有喜歡這種感情。 推己及人，如果真的要繁殖，我們這幾個新捕獲的人類也許、大概也會考慮感情因素？ 所以女生這邊只能看到四個男生的畫面。 然后根據(jù)停留時間的不同，最后留下的那個就成了被配對的？ ……可我之所以看黃世峰和學渣李健康比較多，是因為他們兩個好歹每次都擋住了關(guān)鍵地方啊…… 這個念頭起來，我越想越慌，而就在這時。 那個之前將我送到基地的蟲族大哥來了。 它今天頂替我奶媽幫忙打掃室內(nèi)衛(wèi)生，我一眼一眼可憐巴巴看它，它的眼睛沒動，但觸須在微微晃動。 畢竟作為它親手帶進來的人類，它一直很關(guān)注我，我知道。 我轉(zhuǎn)頭看著屏幕露出快要哭的表情。 它左右看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清潔消毒，但是一只觸手狀似很無意碰過我那只受傷的腳踝。 之前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結(jié)痂，現(xiàn)在看著是一片紅，但其實影響已經(jīng)不大了，也根本不怎么痛了。 我一下反應(yīng)過來。 我之前單間和被留下一直沒有被弄出去展覽，就是因為我腳受傷了。 如果繼續(xù)受傷，那肯定是對配對有影響的。 當天晚上，我就在薄紙床單下面用指甲摳破了傷口，咬牙將結(jié)痂的疤全部撕開，血流了一地，但我忍著一聲沒吭。 第二天早上，許久不見的蟲族醫(yī)生再度來臨，這回它看著我腳上的傷好一會，在我的哭聲中才拿出東西裹了裹。 而就在這時，蟲族醫(yī)生的助手過來，它們嘰嘰咕咕說了一會，助手點開前面的光腦，就看見不同契合度的楔子形狀的圖。 我在最上面敏銳看到了序號為二的班花的代碼。 而在她的代碼后面，跟著好些個金色顏色的代碼，但沒有一個是屬于同營養(yǎng)倉的男同學的。 難道？ 我得到答案已經(jīng)是一個月之后。 這段時間，因為我反復受傷，所以我始終還待在醫(yī)務(wù)單間里，不時會有蟲族醫(yī)生過來拎著我的腿看看。 只要它們想要去掉的衣服或者調(diào)高溫度，我就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樣。 遲遲不來的大姨媽和傷口反復感染，讓我終于生病了，我發(fā)了燒，這時候，即使是學渣和黃世峰裸著從我面前的光腦走過，我也不看一眼了。 我的蟲族醫(yī)生嘰嘰咕咕相互說了一會，看我狀態(tài)很差。 當天下午，就給我換了新的影像內(nèi)容，想要鼓舞鼓舞我。 我就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看到了另一個狀態(tài)下完全不同的班花。 曾經(jīng)那么愛美的班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面目全非。 她秀麗的大波浪卷頭發(fā)全部剪掉了，額頭上還有淡淡的紅。 因為她老想要用頭發(fā)去纏脖子。 如今的班花在一個全是柔軟隔斷的精美大房子里。 身上沒有衣服了，肌膚雪白，身體無比圓潤，起碼胖了三十斤。 有喝不完的流質(zhì)的食物，華麗的高高在上的寶石玩具，看起來環(huán)境好極了，好幾個蟲族工作人員忙來忙去，只圍著她打轉(zhuǎn)。 任何一樣吃的，只要她看一眼，就立刻送上去，只要一皺眉，立刻拿走。 如果不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一切都很完美。 僅僅不到兩個月時間，肚子大得驚人，這里面如果是多胞胎，至少有八寶。 這些蟲族是瘋了嗎？ 此刻，她機械在原地抱著睡覺的紙枕頭，嘴里念念叨叨。 然后只要鈴聲一滴答，她就會抬起來頭，向著門口木然一笑。 像極了馴養(yǎng)小狗的條件反射。 就算是國寶一樣地存在又怎么樣，說到底，還不是豢養(yǎng)的寵物。 只是這個寵物是稀少的、集體的。 而班花因為被蟲族大佬喜歡，又是這稀少里面最珍貴也被馴化最早的。 我一下站了起來，腳上的傷口還在滴滴答答淌血。 因為眩暈，我眼前有點模糊，穩(wěn)住身形，我伸出手。 眼前的畫面切過去了。 然后我看到了很久沒見的學委葉可非和張涓涓。 她們的房間不太一樣，似乎要自由些，還有可以通往外面定時開啟的水晶房，能看到陽光的痕跡，就像是動物園里面的 VIP 房間。 外間草地上，有用巨大蚌殼形狀做出的浴缸。 每一簇光線都能充分反射出肌膚的光潔和美麗。 學委狀態(tài)好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 她坐在里屋，不肯出去，前面精致漂亮的軟墊上，一個個全是一個牛奶寫出來的字，逃，逃，逃。 張涓涓則是坐在外面浴缸里，看著外面的蟲族，她正在有些笨拙地洗澡。 每一下，都引起一大串一大串的歡呼聲。 偶爾有一個大膽調(diào)皮的蟲族小朋友伸手使勁拍打光腦，一定被它的家長教育，不能這么沒禮貌，嚇到尊貴的寶貝。 透明的水晶光幕外面，一層層高高低低站著的蟲族們張大嘴睜著復眼看著里面的人類。 這一切，和它們平日看到的那些呆呆的圈養(yǎng)人類太不同了，這才是它們心心念念的可愛人類的模樣啊。 內(nèi)向又一直對自己容貌不自信的張涓涓如今成了蟲族心目中最可愛的人類。 我沒有想到僅僅兩個月，事情竟然變了這么多。站了太久，腳上的血自己凝結(jié)都沒發(fā)現(xiàn)。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蟲族醫(yī)生一直盯著我，它似乎對我對同類的「向往」很滿意。 然后它看著我的腳，我下意識收了一下。 當天晚上，我想要再動手撕開傷口時，被一只機械手抓住了手腕。 然后我雙手被困住了，成了無法動彈的提線木偶。 直到兩天后我腳上的傷口愈合，我仍然要被迫帶著巨大的斗篷——那種從脖子拖到腳踝的類似塑膠材質(zhì)的斗篷，有點硬，就像一個反向的貓狗的伊麗莎白圈。 這是蟲族為了我的健康著想。 我的小心思被戳破后，關(guān)于我的介紹后面多了一串符號。 我猜測可能是在提醒其他蟲族我的狡黠。 這是我在基地最后一次看到她們。 兩天后，其他區(qū)來挑選人族寶貝回去展覽。 這時我才知道，蟲族其實是個聯(lián)邦國家，不同地區(qū)有不同的風土人情，但不同的是，都有對人類寶貝的共同的喜愛。 作為重要的交流對象，每一次選擇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被送到的地區(qū)大概類似如今夏威夷的地方。 也是和我現(xiàn)在所在區(qū)不太對付的地方，我是和平的使者。 這是一個漂亮的和大陸相連的海島地區(qū)。 這里的蟲族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它們的觸須更長，大概能通過這個來在水上固定氣泡供呼吸使用，身體也更龐大，帶著熱帶地區(qū)特有的海腥味。 這些蟲族熱情粗獷，卻又篤信技術(shù)研究。 我從入門開始就被從頭到尾檢查，測量，計算數(shù)據(jù)。 作為第一只被交流來到的人類。 全程實時畫面?zhèn)魉停瑢跓釄?，我的熱度甚囂塵上。 新的展覽館擔心我出問題，出動了嚴密的安保措施，但不甘心的蟲族粉絲們?nèi)栽诰奂? 它們看著我離開的背影，大喊我的名字。 細密的喁喁聲湊在一起成了無數(shù)的巴巴，巴巴，巴巴。 聲聲都在叫我回頭。 和我當時被捉時的親切不同，這里的聲音充滿了狂熱、新鮮和喜愛。 我轉(zhuǎn)頭去看了一眼，這些蟲族其實長得都差不多，我分不清它們。 但是在蟲族群最后面，我看到了一個半熟悉的身影。 是那只最開始捉住我的蟲族大哥。 我回過頭去，然后被送進了這個珞珈桑瑟展覽館，這個號稱新蟲族聯(lián)邦最大最全的珍稀展覽館。 10 我得到了最大最寬的展館，里面是全套為我專門設(shè)計的房子，連我喜歡用的枕頭都一模一樣。 四個蟲族工作人員專項負責我的飲食。 所有吃的都是從我的基地專門送來。 我甚至還有學委和班花他們所沒有的，一小片養(yǎng)著魚的淺海水游泳池。 每天來看我的蟲族游客絡(luò)繹不絕，甚至要排隊從門口到門的尾巴，甚至頭頂一般的天窗窗口也被占據(jù)了。 每天光是帶來的門票收入就是曾經(jīng)收入的三倍。 展覽館為此專門給我立了牌子。 但好景不長，再新奇的寶貝看久了也膩了。 最近流行的是粉粉糯糯可愛的小幼崽。 一只只剛生出來的，就像是藕節(jié)一樣的小胳膊，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捏一下就紅了，吹一下就笑了。 嘰嘰咕咕的蟲族工作人員開始打量我，還抽了我的血，看了我的牙齒。 他們似乎拿不定主意，而就在那晚，該死的，我來大姨媽了。 整個展覽館都沸騰了。 看外面看不出年齡，但是這大姨媽是人類成熟的標志，是它們共同通用的醫(yī)學標準。 成熟了，意味著可以生子了。 也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財富即將再度降臨了。 在利益面前，人和蟲好像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在利益面前，被踐踏的和被寵愛的好像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因為選擇權(quán)在主宰者手里。 11 從初中看小說開始，我就一直幻想著，有一天，在某個地方，會有一個英俊體貼帥氣又聰敏的人等著我，讀懂我的內(nèi)心，了解我的靈魂。 所以即使大學追求者不少，但我并沒有真正戀愛，而對班長那點模模糊糊的喜歡更是誰都沒說過。 我珍視自己的身體和期望，就像珍視幻想中的愛情。 但在我大姨媽結(jié)束的第二天，在這個荒唐又精致的地方，一切都全碎了。 我看到了展覽館為我挑選的另一半。 一個眼距寬大猶如唐氏兒的金發(fā)男人。 他不太會說話，嘴里嘰里咕嚕著陌生的單詞，似乎是英語的發(fā)音，但我六級的耳朵一個詞都聽不懂。 作為表音文字的英語，發(fā)揮了一貫的特點。 不過幾代人，就完全聽不懂也溝通不了了。 我的抗拒，讓展覽館重新選了第二個，這個人大約是個混血兒，身體高大，但是一看腦子就不對，他從進來就開始咬手指，咬得幾個指甲血淋淋。 接下來又是從很遠聯(lián)邦帶來的，每一個，無一例外，都是熱帶地區(qū)外國人，也都帶著遺傳問題。 這是展覽館的念想，它們想要一個屬于自己地區(qū)的人類寶寶。 要是選擇同樣基地的男人配對的話，我們生下的寶寶要被送回去。 我的抗拒最終耗盡了展覽館領(lǐng)導者的耐心。 然后開始了第二步，它們給我打了動物常用的催情針。 當最后一個滿嘴臭味的人撲上來的時候，我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血飆了出來，短暫的清醒足夠了。 此刻外面的蟲族正在圍觀，我艱難跑動著，后面的人跟了上來，每一次都會引發(fā)它們的驚呼和期待。 其實這個不怪它們。 作為寵物和馴養(yǎng)的動物，最大的要求就是要可以在主人面前交配。 因為只有科學地觀測和衡量，才能得到有效有力的結(jié)果。 可我不是寵物啊，我咬牙用力一撕，手上的傷口拉長，然后一閉眼，翻身滾進了淺淺的海水池里。 劇烈的疼痛讓我一瞬間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quán)。 新鮮的熱血灑在蔚藍的海水里，魚群一擁而上。 我轉(zhuǎn)頭看向四周，蟲族們顯然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人。 在這一千年里，經(jīng)過篩選，它們看到的都是溫順的，柔軟的，呆呆的人類。 它們呆呆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們。 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12 那個配對的男人最終被帶了出去。 我因為性情暴躁被單獨批注重新關(guān)了起來，要做性格培養(yǎng)脫敏實驗。 是的，人類除了是寵物，也是試驗品，這并不矛盾，也在這時候，我才知道，人類最開始還曾做過蟲族的食物。 我掙不到門票錢，因為我的自殘，成了好多蟲族小寶貝的心理陰影，連帶投訴展館。 于是我被挪了出去。 我的房間變小了，吃的也簡單了。 總是紅薯，簡單的生紅薯和熟紅薯，偶爾會有干巴巴的水果，甚至連這樣的水果也很少。 我本來胃口不大，但這種分量，我根本吃不飽。 看管我的蟲族從原來四個變成了一個，就這一個脾氣也不太好，它每次扭著過來，觸角一動，然后直接將東西扔在地上。 怕臟就不要吃，可是不吃就得餓。 縣官不如現(xiàn)管。 就算是蟲族最喜歡的寶貝，命運也就掌握在近在咫尺的飼養(yǎng)員手里。 而飼養(yǎng)員的收入是直接和看管的寵物們掛鉤的，我掙不到錢，我的飼養(yǎng)員就沒有錢，它沒有錢，就不高興，只能從我為數(shù)不多的伙食費里面摳拉。 被養(yǎng)了不過兩個月，我瘦了十多斤，連臉頰都凹陷下去。 蟲族可不喜歡瘦瘦的人類，它們自己纖長，偏偏喜歡肥嘟嘟的。 因為此，我更加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我的飼養(yǎng)員從最開始的不耐煩終于發(fā)展到叱罵，說是叱罵，我也聽不懂，但是那聲音很尖銳，就像是指甲刮拉黑板。 我手上的傷口愈合，留下了一道很長的疤痕，只要一下雨碰水就會隱隱作痛。 它總是嫌棄我，直到有一天，我的隔壁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 我走過去，扒拉靠在墻邊，這個聲音，在我曾經(jīng)出場的時候聽過，是只屬于人族寶貝的歡呼。 光片水晶和巖晶縫隙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張涓涓。 她如今熟練了很多，正在我曾經(jīng)的海水浴池里面沐浴，抬手，抬腳，踢水，轉(zhuǎn)頭，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了無數(shù)歡呼。 她的到來是來彌補我不作為的，應(yīng)該只是短暫地停留，畢竟現(xiàn)在的張涓涓是炙手可熱的明星寶貝。 那班長、學委他們呢？ 我呆呆看著他們。 而我的飼養(yǎng)員則在后面用它的觸手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墻壁，觸動一片片暈開的光欄。 它在點我。 13 第二天，它再給我送吃的時候，我沒有呆呆坐在原地，而是選擇了撿起來，像它們喜歡那樣，盤腿坐下，然后向著它，歪了歪頭，一點一點小口咬。 飼養(yǎng)員頭上的觸須微微一動。 如此三天，它再試著用手摸我頭的時候，我也克制著惡心，一動不動，仍舊吃我的東西。 一周之后，飼養(yǎng)員帶來了另一個蟲族，經(jīng)過它們測試，我現(xiàn)在沒有自殘和攻擊傾向，可以試探性外展。 雖然有風險，但誰也不想和錢過不去。 為了萬無一失，出去展覽前，我被餓了兩天。 等我疲憊不堪出去，然后被放在一個水晶貝殼里，來的蟲族只要花上十個金幣，就可以和我合照，而我在合照中可以得到一小塊平日吃不到的酸酸的青蘋果。 那一天，我吃了很多很多。 吃得嘴巴里都是清口水，但還是停不下來，我很餓。很餓。 人在很餓的時候是沒有尊嚴的。 這些蟲族有的抓著我的手，有的靠著我的臉，有的偷偷拔下我一兩根頭發(fā)作為紀念品。 但是我不能動，不能反抗，只要傷了游客，哪怕自保，我得到的懲罰也將是嚴苛的。 比如我看到了對面一個失去價值的圈養(yǎng)金發(fā)老男人，就被拔光了牙齒。 因為我的合作和溫順，很快口碑開始逆轉(zhuǎn)。 和我來合影的人越來越多。 不夠，我還需要更紅一點，然后才能逐步靠近張涓涓他們一些。 現(xiàn)在，我所有的伙食都是靠著這些合影的人給的。但天天都是吃紅薯和青蘋果，我實在有些難受。 就在這天，那個曾經(jīng)將我?guī)Щ鼗氐南x族大哥再次出現(xiàn)了。 它應(yīng)該并不寬裕，因為排隊半天，它也只買了一小塊青蘋果。 拿著青蘋果走過來的時候，它遞給我，我伸手接過，里面居然是一塊肉。 不知道什么肉，反正是熟的。 也是我曾經(jīng)在基地吃得最多的。 我一下抬頭，蟲族大哥咯吱一聲，這個音是他專門對我才會發(fā)出的，大概是給我取的名字，我將這個作為它的代號：格治。 我一下抓住了它的觸手，其他蟲族驚呼一聲，卻看我只是在格治大哥手上蹭了蹭，頓時開始激動起來。 然后憑借和格治大哥的親密互動，我再度翻紅。 也終于迎來了和張涓涓的見面互動機會。 現(xiàn)在張涓涓這么紅，如果她有機會得到更多當時我們翻車地方的信息，也許能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14 展覽館對這次相見很激動。 蟲族們一直覺得人是有些智商在身上的，但是這幾百年因為內(nèi)部和近親通婚，基因問題嚴重，存活下來的人類不僅智商堪憂，健康也同樣危險。 他們甚至不能識別出同類。 但我們這幾個不一樣，從一開始捕獲就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聰慧，現(xiàn)在的我們是整個蟲族世界地區(qū)的香餑餑，為了得到一只來改善自己這邊寶貝的基因。 不僅花大價錢租賃，還會簽下各種嚴苛協(xié)議。 我靠近張涓涓的時候，她只是盯著我，她的肚子現(xiàn)在也微微隆起，不知道是胖了還是懷孕。 她小心靠近我，一面跟我說著這些得到的信息。 「我們現(xiàn)在出不去了，還不如適應(yīng)環(huán)境好好活下去?！? 「你管這個叫好好活下去？」我問她。 她苦笑一聲：「至少，現(xiàn)在沒有任何生存負擔，吃住都有人包了。而且它們還挺喜歡我的，不是嗎？比我曾經(jīng)在學校那時候受歡迎多了?！? 獸人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看著我盯著她鼓起來的肚子。 她釋然笑了一下：「被寵愛，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這是誰的？」 張涓涓搖頭：「不知道，也不重要。」 「你想你的兒女以后也過著你這樣的生活？」 張涓涓不以為意，她已經(jīng)想通了，或者有了自己的邏輯：「這樣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像以前，天天操心生活費和工作，和你們出去吃頓飯都要計較……你們啊，飽漢不知餓漢饑。讀完書畢業(yè)了，你家里都是搞動物研究的，有人鋪路，有門路肯定是辦公室工作，班花長得漂亮早就有飯票，學委成績好也不操心出路，我呢，我要是畢業(yè)了，家里是兩個幫不上忙還要我給錢的爸媽，我只能靠自己，去野外，去荒山，去蹲守發(fā)配掙點錢，我在那里當牛馬，還不如在這里當寵物，至少，我們都是平等的，不是嗎？」 我呆了一下，我沒想到張涓涓竟然是這么想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自由嗎？尊嚴嗎？尊嚴在這里至少能換錢，那里能嗎？」 她嗤笑一聲，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走了兩步，又回頭。 「巴巴，你以前總說野生動物不適合被捕捉被圈養(yǎng)，拿出一副自由和悲天憫人的模樣。我那時候不好反駁你，現(xiàn)在我用我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你。被圈養(yǎng)，那可真是太爽了。被主宰，那真是太省心了?！? 我上前一步：「那他們呢！他們也是這么想的嗎？」 張涓涓聳了聳肩：「不知道。他們不太配合，所以有的被送出去了。但這回除了我，好像還有人過來?！? 她抿嘴：「是來專門配對送子的，你最好祈禱下，是體委或者班長吧，至少，他們兩個長得還不錯?！? 來都來了，一趟運費也是運，兩趟也是趕。 所以，這一行基地送來的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配種。 人類的正常繁衍，需要的人類數(shù)量最低也是九十八人，而且男性數(shù)量不能低于四十。 但現(xiàn)在整個人類圈養(yǎng)的數(shù)量也不過七十人。 其中還有不少是親眷關(guān)系，初始基因不夠豐富，近親交配和生物篩選，讓活下來的人類智商幾乎和貓狗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擴大基因的多樣性刻不容緩。 現(xiàn)在蟲族用的法子和曾經(jīng)的人類對待瀕危動物幾乎如出一轍。 一個是野化放飛實驗，想要放飛的圈養(yǎng)人類能尋找到隱匿的野生人類，多擴大基因多樣性。 另一個就是利用現(xiàn)有的資源，錯位拓展配種。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遲到了半年的配對一事再度上了日程。 15 我在被稱過體重后送到了專門的房間，里面有很多新鮮柔軟的鮮花，地上也是花瓣。 我被放下后，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男人。 我沒想到竟然是黃世峰。 「班長他們呢？」 黃世峰有些尷尬，他在腰上用花枝簡單裹了一下。 「班長……現(xiàn)在很忙?！顾嘈σ幌?，「因為班長身體容貌整體突出，現(xiàn)在忙于各地……工作?！? 他用了工作兩個字，但誰都知道班長在做什么。 「體委他們呢？」體委長得不錯，身體很壯，說起身材比班長更好一些。 「體委有胸毛，也不夠白，這些玩意兒覺得不符合它們的審美，所以在對他進行改造。上次見他，他在北邊一個冰川展覽館的無菌室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藥，胸口和胳肢窩的毛都沒了，眉毛也沒了。」 寵物的美和地位都是建立在主宰者的喜好上。 「班花被單獨圈養(yǎng)了，看不到她的消息，應(yīng)該快生了?！? 「李健康很受歡迎，和張涓涓一樣在四處展出?！? 「學委還在基地，也快要生了?！? 然后看向我：「巴巴，你過得怎么樣。你是現(xiàn)在所有人中……最像人的?！? 外面圍了兩只蟲族，正在喁喁唧唧觀察我們，不知道說什么。 黃世峰說：「它們在觀察我們的匹配性和狀態(tài)?！? 「如果不合適會怎么樣？強扭的瓜不甜?！? 黃世峰忽地苦笑了一下：「總之，他們不會放棄，這一回為了過來這個展館花了很多錢。不把這些錢賺回來它們不會甘休的。」 他看著我，這個平日文氣有些呆呆地甚至并不那么熟的男同學抿了抿嘴，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 「我們是同學，也是老鄉(xiāng)。你不愿意，我不會強迫你的?！? 我伸出手，給他看我手上的疤痕，告訴他上一次我是怎么反抗成功的。 黃世峰目光微動，他沉默了一會，緩緩搖頭：「可是，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是嗎？我看這次它們沒有給我們用藥?！?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 16 我被麻醉了。 等我醒來，下身刺痛。 四周是冰冷的手術(shù)室，并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一個掛著水晶項鏈的蟲族醫(yī)生正在收拾手上的東西。 酸麻的感覺自腳踝和腰腹遍布全身。 我被蟲族人工授精了。 授精的來源是黃世峰，他被電擊取精。 輕車熟路的套路在經(jīng)過一系列試驗后，熟稔無比。 為了保險，第一次之后，緊接著就是第二次，第三次。 我這次順利懷上了第一胎孩子，不知男女，不知性別。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曾經(jīng)班花因為一口氣懷多胞胎搞壞了身體，現(xiàn)在展覽館給我做了減胎手術(shù)，肚子里是四胞胎。 只有兩個月，我的肚皮就鼓了起來。 展覽館負責的蟲族大佬很滿意，連續(xù)幾天都在慶祝。 按照協(xié)議，孩子如果一個，人類父母都是同一地的，要送回原籍地。 但如果是三個以上，就可以留下一個。 蟲族大佬經(jīng)過溝通，順利得到了兩個孩子的留置權(quán)。 可最后活下來的只有一個孩子，而就在這個瘦弱的兒子，也在同一個月過世了。 我呆呆看著那小小的尸體，很奇怪的感情，又是難過又是解脫。 然后一個月后，我再度見到了黃世峰。 他這一次看起來瘦了一些，臉色蒼白。 這次來，他還是帶著任務(wù)的。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和我配對成功的。 還是同樣熟悉的房間，地上的花瓣似乎都沒變。 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體委的身體好了很多，現(xiàn)在雖然無毛又黑不受待見，但已經(jīng)能出來了。 上一次，他的飼養(yǎng)員還給他看過體委的視頻。 現(xiàn)在體委被安排去了另一個靠南方區(qū)的展覽館，那里的條件比北方好很多。 「聽說，現(xiàn)在圈養(yǎng)的人類平均壽命不超過四十歲。但是那個叫福氬展覽館條件很好，里面有迄今為止最長壽的人類，已經(jīng)快到五十歲了?，F(xiàn)在所有蟲族都在期待他能滿五十歲?！? 黃世峰在他們寢室是年紀最小也被大家?guī)椭疃嗟?，體委和他關(guān)系特別好，他看來是真的為體委高興。 人的適應(yīng)能力是無窮的，總能在絕望中找到希望。 「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體委現(xiàn)在不能展出見不到他，但是那邊條件好，對他休養(yǎng)也有好處，只要有機會，我們總能見面的。以后時間還長，總有機會的，我在想，當初我們翻車的那個地方能讓我們穿越過來，也許就有機會回去。巴巴，不要放棄?！? 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手。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然后他松開了手，電擊對他來說很熟悉了，很痛苦，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不會強迫你的。」他蒼白的臉是難堪而又悲傷的笑，「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但這回，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生而為人，聚團取暖。 我將臉埋在了他的懷里。 黃世峰渾身一僵，他微微側(cè)身，擋住了身旁蟲族飼養(yǎng)員的視線。 「對不起。」 17 時隔一年，我再度懷孕，這回是一對雙胞胎。 很可惜，生下來的弱小的那個孩子夭折了，留在我身旁的是個可愛的女兒。 這一回，按照蟲族的觀察，我因為能較好照顧女兒，得到了撫養(yǎng)她的機會。 我不知道能養(yǎng)多久，但是這個從身體里面出來的孩子，仿佛天生就是血脈相連。 我?guī)缀鯚o法不愛她。 小小的軟軟的一團，而且她天性就很溫和乖巧，在一歲的時候，她第一次開口叫了一聲媽媽。 我的眼淚奪目而出。 我既愛她的存在，又恨自己給了她生命。 而就在她會說話的某個早上，我從冗長異樣的沉睡中醒來，女兒不見了。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給她取名字，她就被帶走了。 按照協(xié)議，送回基地。 隨后第二個月，我再度見到了黃世峰。 他比上次還要憔悴。 他不過二十五歲，現(xiàn)在看上去卻像三十。 他是從基地被送來的。 隨著送來的還有各種藥品和補品，甚至在來的路上，還緊急做過一次手術(shù)。 瘋狂的取精和奔波幾乎摧毀了他的身體。 但比這個更糟的是，另一個可怕的噩耗。 他像抽去了精神的木偶一樣，癱坐在地上：「巴巴，體委死了?！? 體委是因為黃世峰而死的。 但也并不全是。 在此之前，他被送到福氬展覽館，那里有個將近五十歲的圈養(yǎng)人類。 為了打破圈養(yǎng)人類的壽命紀錄。 作為寄居的體委被迫成了移動的「活體血庫」，被反復抽血為那個圈養(yǎng)的明星寵物續(xù)命。 也的確打破了圈養(yǎng)的紀錄。 對于看重利益的蟲族來說，體委失去了漂亮的毛發(fā)，長相也不討喜，而且又是寄居在此，當然沒有本地寵物重要。 他被反復抽血中身體急劇衰敗。 正好這次前來展覽館的基地工作人員要經(jīng)過福氬展覽館，加上黃世峰的身體情況很差，所以就想一并帶走，做個備用。 而也的確備用上了，在黃世峰在飛行器下來暈倒的時候，體委被貢獻了最后的血。 黃世峰將頭埋在我手上，眼淚浸透了手掌。 「我們不是寶貝嗎？為什么？為什么也會這樣？體委不是他們說的最珍貴的寶貝嗎！」 他喃喃念叨著。 「本來說好我們一起回基地的。一起回去的?！? 我搖頭，早已麻木：「寶貝？沒有實力的不被尊重的被強加的珍貴，算什么珍貴？喜歡你，你就是小寶貝，擋路了，你就是找死的獸。」 黃世峰從我手掌抬起手來，滿臉都是眼淚。 「巴巴，我是不是錯了。我不應(yīng)該——」 18 就在這時，展館里面響起了曖昧的聲音。 是蟲族。 為了能讓我們迅速進入狀態(tài)。 他們經(jīng)過觀察，將其他人類交尾的圖像拍了下來。 這樣能更好刺激新人。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看到了流淚的學渣李健康，看到了面色慘白麻木的學委，看到了閉著眼睛的張涓涓，也看到了我自己的臉。 黃世峰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對不起?！? 生而為奴，毫無尊嚴。 曾經(jīng)說時間還長，不再是希望，而是漫長的絕望。 我的租賃時間還有一年到期。 為了能留下一個孩子。 我再度被授精。 這一回，我生下了四胞胎。 其實生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里面有兩個死胎。 但等公布的時候，是存活的四胞胎。 兩只留下，兩只長大后送回基地。 在我懷孕期間，為了能保持住展覽館的熱度，再度借來了飛行嘉賓張涓涓。 她依然圓胖白皙。 但現(xiàn)在已沒有曾經(jīng)那種自在，因為幾乎不間斷的生產(chǎn)。 她的身體嚴重走樣，也因為此，也給她穿上了遮擋的衣物。 她現(xiàn)在懷孕困難，上一胎后因為輸卵管堵塞，失去了生育能力。 加上年老色衰，現(xiàn)在早不是曾經(jīng)的人類明星了。 來到展覽館，她坐上了我曾經(jīng)的位置。 靠著和蟲族拍照掙小蘋果和紅薯吃。 紅薯吃多了不消化，老打屁，于是她總是被飼養(yǎng)員呵斥。 曾經(jīng)的單間游泳池全沒了，住的是尋常的單間，單間外面就是合照的地方，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再工作。 因為蟲族有的是晝伏夜出，有的是晝出夜伏。 生養(yǎng)了不下五胎的張涓涓在被搜刮完利用價值后，就成了玩具。 一個被恩賜著寵愛、被蟲族喜歡的觀賞「玩具」。 我再度見到她的時候，是我?guī)е鴥蓚€幼崽出來營業(yè)。 這些年，不管如何不適。我都會堅持出來。 熱度是我的護身符。 我也學會了怎么討好蟲族。 然后仔細聽著它們不同頻率的聲音，一點一點揣摩意思。 對于我能看到的一切符號，我都會去記。 漸漸，我也能大概聽懂一點點了。 也能看懂一點點了。 場館外面一片歡呼，我看到了熟悉的蟲族大哥格治，這么多年，他始終跟著我。 我用我學會的蟲族語向他張嘴，回家。 此刻張涓涓旁邊的拍照的全部跑了過來，眼巴巴的蟲族圍著我，歡呼著，晃動觸手，喁喁唧唧的叫聲此起彼伏。 我轉(zhuǎn)頭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她咬了咬唇，她這幾年生的孩子，沒有一個成功活下來。 她看著我，似乎想要說話，眼淚卻先流了出來。 自由和尊嚴在這里可以換錢，但是籌碼是主宰者給的，給你，你才有，不給，你就是個玩物，廢品。 她現(xiàn)在明白了，可是她已經(jīng)浪費完了所有外出的機會和逃跑自救的可能。 只能等待。 19 等待很快結(jié)束。 張涓涓死了，她因為被拔頭發(fā)動手打了蟲族小朋友，還動了嘴咬蟲，嘎嘣一聲咬碎了蟲胳膊，然后被強制脫敏訓練。 在饑餓中被關(guān)進了小黑籠。 張涓涓用手在地下挖了一個坑，結(jié)果下面連著水池，她掉了下去。 撈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氣了。 其實水池并不深，她只要站起來，是可以的。 但不知道是她不想站起來，還是餓得沒力氣站起來，她就這么去了。 張涓涓死了以后，被做成了標本，賣了個大價錢，給了某個戴著拳頭大金珠子金項鏈的蟲族大佬。 這件事在蟲族中也引起了不少的爭論，畢竟理論上，人類還是蟲族心愛的國家級寶貝。 但事件很快平息，因為出了另一件大事。 那就是野外培訓實驗失敗了。 為了得到野生的人類基因，基地將溫順有野化經(jīng)驗的學委放生了，那片區(qū)域就是我們曾經(jīng)降臨的區(qū)域。 據(jù)說在里面還有別的人類。 做好了全面準備和捕捉網(wǎng)，學委帶著幼崽女兒一步一搖朝著里面走去。 但一天后，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一棵大樹下，學委被吃了一半，她的女兒也沒了生命跡象。 基地一時之間成了眾矢之的。 所有人都在抨擊這糟糕的違反規(guī)矩的實驗，基地蟲族大佬不得不出面來解釋，是因為學委的定位儀出問題了，然后山里還有野狼。 最后說這個實驗肯定是沒問題的，有問題的是操作步驟。 緊接著，又被其他蟲族記者扒拉出，之前人族最美的人類悄無聲息死去的事情。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班花早就在第一次生產(chǎn)的時候就死去了。 因為貪婪的蟲族按照自己的標準和人體極限給她設(shè)置了十胞胎。 最后母子雙亡。 這事一出，更是一片嘩然，然后開始牽扯之前這些野生人類被強制捕捉帶走的必要性。 「人類已經(jīng)在地球曾經(jīng)生活了幾百萬年，這個物種絕對聰明和適應(yīng)環(huán)境，怎么會出現(xiàn)繁育困難，非要用電擊繁育的方法繁育然后放歸野外呢！」 「你們不去碰人家的棲息地，人家過得比你們都好！說什么人類冬天沒吃的會餓死，不是研究表明人類本來就是秋天存糧過冬的嗎？」 「而且那片地要是不作為蟲卵沖洗調(diào)色基地，導致生不了植物，人類大概也能繼續(xù)生存吧?！? 「這些人類不是很聰明嗎？出現(xiàn)就穿著衣服，和圈養(yǎng)的完全不一樣，還要捉？捉一個野外少一個基因，不去干涉才是最好保護吧?！? 聲聲質(zhì)疑中，最后基地大佬說將給大家證明他們的研究方向和課題絕對沒問題。 現(xiàn)在能做證明的只剩下一個人。 就是我。 也是差不多最后活下來的女人。 時隔數(shù)年，我終于回到了基地。 20 這個巨大的基地依舊光鮮亮麗，只是里面的人卻迥然不同。 還是在原來的培養(yǎng)艙。 四處「奔忙」的班長身體已經(jīng)垮了，現(xiàn)在幾乎無法正常尋走，長時間只能躺在營養(yǎng)液中。 而曾經(jīng)的明星學渣也好不到哪里去，更可怕的是，他開始大量掉發(fā)，失去頭發(fā)庇護的學渣大概也會面臨曾經(jīng)體委的道路。 而黃世峰我沒有見到他，他在忙著帶孩子。 仍然在中心的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跑了，也是他最大的牽掛。 他時?？粗⒆影l(fā)呆。 我緩步經(jīng)過的時候，聽見蹲在地上的他說：「寶寶，你是現(xiàn)在所有人中……最像人的?！?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我沉默著。 在這里的幼崽一般都活不了。 之前的雙胞胎在我離開沒多久就夭折了。 而這個寶寶，也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屬于我們的幼崽。 每一次出現(xiàn)，所有的蟲族和監(jiān)控都會盯著我們。 一舉一動。 黃世峰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得到了蟲族的信任的，他是它們見過最害羞也最溫和的人類。 他對待幼崽有無法形容的耐心和關(guān)愛。 蟲族很滿意，加上幼崽對長輩的天然依賴，寶寶幾乎每天都要和父親待一會。 從來沒有出過事。 而我回來后，它們?yōu)榱酥圃靾F圓噱頭，也給了我見面的機會。 每次經(jīng)過都會走很慢，過快的速度會觸發(fā)監(jiān)控警報。 我將要經(jīng)過的時候，黃世峰問我：「給她取個名字嗎？」 我輕輕閉了下眼，再看著懵懂的孩子，緩緩搖頭：「不了吧。」 有了名字，就會有感情，就會舍不得。 我走進去休息間的瞬間，聽見外面突然傳來了尖叫，那是蟲族被驚嚇的振翅聲和憤怒的嘶鳴聲。 然后我聽見尖銳的破風聲。 我沒有回頭，眼前的鏡面一般的光幕里，黃世峰倒下了，他掐著女兒的脖子，上面一道鋒利的口子涌出滾燙的血。 他的半個肩膀和胸口都碎了，嘴里是洶涌的血，他看著我的方向，努力張了張嘴。 然后倒了下去。 21 意外變故簡直讓基地大佬快要瘋掉了。 它甚至直接動手處置了兩個看管的飼養(yǎng)員。 我沒有哭，我只是坐在透明的休息室，將臉埋在膝蓋里。 應(yīng)該哭的。 但我看到隔壁那幾個面目詭異的類人就哭不出來。 難過嗎？不知道。 對于飼養(yǎng)的寵物，為了得到更好的基因更好的后代更漂亮的幼崽。 篩選是必然的。 近親繁殖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我在野培中出意外，那么未來，我的女兒將會是基地唯一的女性。 她面臨的，將是無法想象的未來。 狗不能拒絕，貓不能反抗，但人可以選擇。 這種未來，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 22 我在所有蟲族的監(jiān)控下帶上了昂貴的不容易脫落的定位儀進了野外。 一千年后的世界，早已截然不同。 因為氣溫上升，降水增加，荒漠成了草地，草地長出了密林。 但只有有土地的地方，就有蟲族活動的痕跡。 碎片化的地表到處都是污染的痕跡。 它們將我放歸的時候，我一步都沒回頭。 我只是往前走，在我前面是，是高山，是密林，是漿果，是白云。 我一步步往前走。 石頭劃破了我的腳，血灑在了草地上。 為了能適應(yīng)拍攝，蟲族投放的供給在緩坡，我往上爬到了緩坡，拿著吃的，一點一點往上走，再爬到了更高的山。 身后的蟲族喁喁唧唧，電子雜音中有蟲族在說：「太高了，怕是危險?！? 另外的說沒事，人類很膽小的。 特別是雌性。 我走了一會，坐下休息，陽光均勻照在我身上，滾燙熾熱又刺痛真實。 然后我走到了最高的位置，左右張望。 蟲族更高興，說我肯定是在找雄性。 而站在這么高的位置，只要有雄性看到，就一定會趕來。 它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最下面的山峰，哪一面有樹枝，哪一面有巨石。 我選好了位置，然后吃下了手里那個早就風干的肉。 等了兩晚上，在第二天清晨，我用鋒利的石片砸斷了手腕。 扔下了血肉模糊的定位監(jiān)控器。 幾乎瞬間，蟲族的監(jiān)控醒了，但今天是難得一見的太陽風暴，片刻的電子信息紊亂，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回過頭。 依舊第一時間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蟲族大哥格治。 這個心軟的蟲族大哥也在看著我。 就像是它看到我流著眼淚將夭折的孩子尸體放好，看著我咬著手背流淚看孩子被帶走。 看著我滿身是傷生下孩子，看著我絕望仰望天空。 別的蟲族說我是珍貴的人族母親，在我展覽館外面一次次給我點小愛心。 只有格治從來沒有。 情感的悲歡并不是完全不相通，而是看在什么樣的位置。 我對格治微微笑了一下，格治。我說。 格治并不是它的名字，而是蟲族里面「對不起」的意思。 然后轉(zhuǎn)身直接跳了下去。 落下的瞬間，一個懸空的無人飛行器向我沖來，將要捕捉到我的時候，一顆子彈擊中了我的太陽穴。 陽光在眼前徹底燦爛。 格治被無數(shù)蟲族按住，但它卻一動沒動。 它的嘶鳴聲沉默而又震耳欲聾。 「巴巴，向前走，別回頭?！? 整個世界徹底自由了。 ? 番外一 噩夢醒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沒說話。 車還是翻著的，我們從車上出來，前面是驚慌的呼叫聲，是此番野生培訓基地的人員察覺意外，前來接應(yīng)，我們?nèi)慷急痪攘似饋?，好在沒有任何人受傷，除了昏迷的司機。 身體仍然在刺痛，我伸手按住太陽穴，而班長則是摸了摸鼻子，班花渾身顫抖。 學渣雙手抱頭。 學委一臉劫后余生的復雜表情。 體委一直咬著唇。 黃世峰坐在我旁邊，他一動不動。 接應(yīng)的老師還在熱情介紹：「這回我們將要去救助的是一只野生雌性大熊貓。到時候大家按照流程，不要太激動，等帶回基地再慢慢觀察。」 沒有人說話。 老師笑：「果然不愧是動物專業(yè)的，這樣的事情你們已經(jīng)很熟悉了吧?！? 車子顛簸，我們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一回，我看到了此行前來的目的, 一只等待救助的野生雌性熊貓幼崽。 這一次的項目是某個動物園贊助的，得到的結(jié)果也會送到動物園參與聯(lián)合研究。 它的毛發(fā)蓬勃美麗, 在陽光下混合著殘雪，自在而又奪目。 它惶然地嗷嗷叫著，發(fā)出小狗一樣的聲音。它左右看著，拿不定主意是爬上前面的陡坡，還是轉(zhuǎn)頭向這群看起來面目和善的人類。 兩個工作人員準備放下誘捕的食物, 麻醉槍已準備好。 這時, 我直接彎腰撿起了一塊磚頭, 扔了過去。 緊接著是體委, 也撿了起來，扔了過去。 然后是班長班花和黃世峰, 還有學渣李健康。 最后一個是從來都刻苦板正的學委。 在突如其來的驚嚇中, 這只年輕的雌性熊貓往深山里面跑了去了。 「哎呀, 你們干什么！這多珍貴的機會！ 「現(xiàn)在就缺一只幼崽！ 「回來回來！」 所有的同學都叫了起來, 一聲一聲長短不一的叫聲中帶著熱淚和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 「向前跑！別回頭！」 ? 番外二 人類被列為瀕危物種的第四十年，我在 R1030 山脈下發(fā)現(xiàn)了一只受傷的野生雌性人類。 和圈養(yǎng)的人類不同。 這只人類毛發(fā)順直漆黑, 珍貴，健康, 在我輕聲呼喚她的時候, 她沒有像之前一樣離開, 而是猶豫地拖著受傷的腳停下了，然后回過頭來, 舉起了小手。 我走過去抱起了她, 將她救助到了保護區(qū), 拿到了三十塊金幣酬勞。 命名為巴巴。 她以為等待的是救贖，但卻不知道, 那是另一個地獄。 一個包裹著香甜美夢和歡呼的地獄。 因為這些被稱為寶貝的人類, 一直是被金錢衡量著的。 只要有錢, 就能無限擴展它們的珍貴。 我忘不了那個人類看我的表情，忘不了她的眼淚。 我看過人類的繁衍和圈養(yǎng)。 我知道那是什么, 在她能叫出我名字的時候，我才真正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我看著她流著眼淚將夭折的孩子尸體放好，看著她咬著手背流淚看孩子被帶走。 看著她滿身是傷生下孩子，看著她絕望仰望天空。 看著她被無情和繁衍和取樂。 被作為無情的斂財工具和生育機器。 不不不，寶貝不是這樣的。 真正的寶貝不是這樣的。 是凝望, 是尊重，是寵愛，是幫助，是互不打擾而又牽掛喜歡。 所以, 在輾轉(zhuǎn)那么久, 最后她看向我那一刻，我還是幫了她。 現(xiàn)在，我即將被處置，但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安。 如果還有一次機會。 我希望在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 對她說： 「巴巴，向前跑，別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