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可以給我講故事嗎？

　　好的，寶貝，你想聽什么故事呢？

　　我想聽……那個瘋狂的船長，殺死白鯨的故事。

　　忽如其來的震動差點將W掀翻。

　　“怎么回事！”W大喊。

　　“準(zhǔn)備反擊，有東西在水下！”布萊克大聲說道。

　　W沖出船艙，看到了站在船頂?shù)乃箍ǖ佟?/strong>

　　獵人在這個時候反而出奇的平靜，注視著海面。

　　獵殺前，往往是絕對的死寂。

　　海面忽然平靜下來，眨眼之間，可以讓人恍惚，剛才經(jīng)歷的波濤是否是幻覺。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海嗣沖出水面。

　　灰白色的天空，伴隨著凌亂的雨滴，雜亂無章的狂風(fēng)不斷推搡著海浪與木船，天與海，就像是一張被沾濕的素描紙一般。

　　在這張慘白的素描紙上，一只深藍色的，如同燈籠一般的海嗣，如同飛起來一般，綻放在天與海之間。

　　陽光突破了云層的阻攔，照耀在這只海嗣上，反射著它身上的水滴與紋路。

　　偏執(zhí)的泡影。

　　斯卡蒂忽然動起來，W感到一陣音爆，下一刻，獵人便出現(xiàn)海嗣面前，高高舉起巨劍，劈砍下去——

　　“我來負(fù)責(zé)對船的防御，W小姐你來負(fù)責(zé)讓船在海上正常行駛。”閃靈指揮道。

　　“啊？為什么是我？”W不高興了，“我要幫布萊克?！?/strong>

　　“這里都是海水，你的炸彈估計也沒有效果吧。”閃靈一語道破W的尷尬，“不如體驗一下當(dāng)船長的滋味，如何？”

　　這一句話讓W(xué)來勁了：“早點說嘛??！我早就想體驗駕船了！?。?！”隨后三兩步就蹦到駕駛艙里。

　　“莫比·迪克這次似乎要給他們一種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恐怖感，它首先發(fā)起攻擊。”母親溫柔地講述道。

　　“可是，還沒有達到那段短兵相接的距離，白鯨就開始一陣翻騰，翻騰的動作轉(zhuǎn)變成一種迅猛的速度?！?/strong>

　　“他無視從每只小艇上投向他的鋼鐵兇器，一心只想摧毀小艇的每塊木板?！?/strong>

　　斯卡蒂虛晃一劍，佯裝進攻泡影的左側(cè)，實則身子一扭，砍在了海嗣沒有防御的核心。

　　泡影瘋狂地掙扎起來，一人一海嗣，在海浪中激戰(zhàn)，斯卡蒂被泡影的觸手抽飛，在落到船上之前穩(wěn)住平衡，以船為墊，再次沖向海嗣。W用全力掌舵才勉強穩(wěn)住船只。

　　“穩(wěn)住啊啊啊啊，我的黑珍珠?。?！”W大叫著。

　　布萊克雙手拔出黑白雙刀，不斷撕裂伴隨泡影冒出海面的海嗣，他踩著追影，就像在沖浪一般，繞著船只閃轉(zhuǎn)騰挪，這一刻似乎被海浪吞沒，但是下一刻他總會踩著海嗣的尸體重新沖出海面。

　　風(fēng)越來越大，海浪越來越激烈，白色的浪花就像萬馬奔騰一般，不斷掀在布萊克和斯卡蒂身上，沒有人在意自然的伴奏，全部都沉浸在自己的旋律之中。

　　“松動的魚叉與長矛相互勾住扭轉(zhuǎn)在一起，盤旋糾纏在迷魂陣似的繩索中，直立的魚叉倒鉤與長毛鐵尖，閃閃發(fā)光?！?/strong>

　　“白鯨像箭一般，從海里筆直的飛射出來，用它那寬大的前額朝艇底猛地一撞，把小艇撞上空中，反過來又倒回去，終于跌落下來?！?/strong>

　　“大鯨奇怪地擺著大頭，它一邊猛沖，一邊噴射出一大團半圓形水霧，他的整個相貌顯露出復(fù)仇心切，無比惡毒的神色。”

　　“船長大聲嘲諷道：‘你海浪，敲吧，敲進你的釘子吧，對準(zhǔn)釘頭只管把它們敲進來吧！棺材的棺架絕不可能歸我所有，只有麻繩才能致我于死地！’”

　　斯卡蒂被扔到了水里，突破了音障的恐怖沖擊力讓她產(chǎn)生了數(shù)秒的暈眩。

　　斯卡蒂忽然緩過神，注意到了被布萊克打斷的海嗣觸手。

　　她立刻抓住觸手，纏住自己的大劍，然后用力旋轉(zhuǎn)起來，擲向海面的泡影。

　　“魚叉投了出去，被擊中的大鯨向前狂奔，那根繩索以火藥燃燒般的速度穿過凹槽，猛然纏結(jié)在一起?！?/strong>

　　大劍斬斷了雨水，快到連水珠也無法附著，帶著音爆的尖嘯與熾熱的白汽，刺穿了泡影，深藍色的血水融進黑暗的海水之中，就像骯臟的顏料一樣。

　　“亞哈彎腰去解開，他的確把繩子解開了，但是繩圈飛快地套住了他的脖子，亞哈飛速地摔出了小艇，連水手們都還沒有明白過來，他就已經(jīng)完了……”

　　斯卡蒂在海中狠狠一拽，泡影被拉了過來。斯卡蒂游過去，抓住大劍的劍柄，準(zhǔn)備給它最后一擊。

　　但是在她沒有注意的身后，鋒利的觸手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獵人的心窩，準(zhǔn)備將她刺穿。

　　下一刻，泡影被數(shù)發(fā)子彈射穿，斯卡蒂愣了半秒鐘，在她身后的觸手便刺過來，獵人立刻反應(yīng)，側(cè)身閃過偷襲的觸手，泡影最后的進攻泡了湯，徹底失去了生命力，墜落進深海。

　　“此時，一群海鳥尖聲悲鳴著，在長著大口的漩渦上飛來飛去。一陣悲傷的海浪沖擊著旋渦的陡峭四周，然后，一切消散了，海面歸于原貌?！?/strong>

　　“一件壽衣似的大海，又像五千年的每一天一樣，波濤滾滾?！?/strong>

　　斯卡蒂被布萊克抱上船，放到船艙里，閃靈負(fù)責(zé)治療她。她身上沒受什么太重的傷，只是和海嗣搏斗太過用力，力竭而暈倒，需要休息一下。

　　布萊克救出斯卡蒂之后，還沒有停下來，在W阻止前，便再次跳入水中。

　　他重新躍出水面，海沫出現(xiàn)在他懷里，陷入了昏迷。

　　“她還活著?！辈既R克說，“或者說，勉強活著。”

　　海沫的一只手臂，徹底染上了海嗣的色彩。

　　燈光打下，勾勒出西塞羅蒼老的面龐。

　　“亞哈，一位捕鯨船船長，被魔鬼白鯨莫比·迪克吃掉了一條腿，偏執(zhí)地想要殺死它，環(huán)繞世界想要報復(fù)這只白鯨。最后和它同歸于盡，連帶著船上幾乎所有的生命。”西塞羅緩緩介紹道。

　　“就是這樣一個人，固執(zhí)，偏激，被各種各樣的欲望沖昏頭腦。一場狩獵，搭上的卻是自己的性命，而他殺死的，未必是那一只莫比·迪克。他的執(zhí)念，他的仇恨，就像……偏執(zhí)的泡影一般?！?/strong>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面前的兩位講述著什么故事。

　　“水月是誰？”卡門打斷他。

　　西塞羅就好像迎頭痛擊，但是打中了自己的腦袋一樣，跌回了座椅上。

　　“不愧是審判庭，這都給你們發(fā)現(xiàn)了?！?/strong>

　　“水月是誰？”卡門重復(fù)。

　　“第一個變成了白鯨的孩子。”西塞羅回答，他深吸一口氣。

　　“水月的存在，是一個奇跡。你們敢相信嗎，一個沾染了海嗣血的普通孩子，卻反過來將海嗣的部分主導(dǎo)了，成為了一個特別的海嗣?！?/strong>

　　“他告訴我了一個有趣的答案，一個我一直以來都在驗證的猜想?！?/strong>

　　“我們，和海嗣，同根同源。我們?nèi)祟悾褪亲呱详懙氐暮Ｋ?，海嗣，就是沒有離開海洋的我們?！?/strong>

　　“……”

　　許久的沉默。

　　“……我以為這項研究只是在開玩笑?！笨ㄩT低聲說。

　　“西塞羅，原名費達拉·西塞羅，是一位海洋生物學(xué)家。”凱爾希說，“他對于海洋生物基因的研究可以說是突破性的。十幾年前，他發(fā)表過一篇文章，首次提出了人類和海嗣基因的相似性，并通過DNA測序得到驗證，這是海洋學(xué)術(shù)界、乃至生物界都是顛覆性的結(jié)論。很遺憾，這次事實都站在我們面前這位先生這邊。”

　　“‘叫我以實馬利吧?！蔽魅_微笑，“哦，或者，‘伊莎瑪拉’也可以？”

　　“你研究的目的是什么？”凱爾希問。

　　“為了解決那個孩子的問題?！蔽魅_回答，“可憐的孩子，被命運開了一個玩笑，帶著被海嗣感染的身體，來到我面前，問了我這樣一個問題。”

　　“‘如何做回一個人類？’”

　　“我用我的畢生所學(xué)思考，給了他一個答案。”

　　“想成為人類，先學(xué)會成為一只白鯨，從……這片兇海中生存下去?！?/strong>

　　“兇?！眲P爾希重復(fù)。

　　“毗鄰這片黑色的土地的，是一個殘酷的國度，那里只有深藍的黑夜，和虛假的星空?！蔽魅_緩緩說，“那翻滾的白浪和墨藍的波紋，就好像一張無盡的巨口，吞噬了一切的生機?！?/strong>

　　“覆潮之下，弱肉強食。”

　　“有人供認(rèn)，你的實驗室，前不久有一個小女孩在這里，現(xiàn)在她去哪里了？”卡門問。

　　西塞羅的神情收斂了很多。

　　他看向一旁，大海的方向。

　　“她為了獲得復(fù)仇的力量，選擇走入深海。原本，我想一步一步地教她的，畢竟她還不知道這份力量……的代價?！?/strong>

　　“……可惜晚了，也許她已經(jīng)成為那張巨口之下的又一個亡魂了吧?！?/strong>

　　海嗣的觸手纏住了海沫的意識。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我是大群，我的同胞，你受傷了，你需要恢復(fù)?；貋戆?，回到深海。

　　不！！我不要！我不要去深海！

　　你身上流著陸地的血，那是骯臟的，你需要凈化。

　　不要！

　　海沫奮力掙扎著，但是大群的力量更強大，就像廣闊的觸手群一樣纏住少女，將她拉入深淵。

　　海沫睜大紫色的大眼睛，朝上方伸出手，徒勞地想抓住熟悉的陽光……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地化為泡沫。

　　“這時，她覺得好像滿天的星星都在向她落下，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焰火。許多巨大的太陽在周圍發(fā)出噓噓的響聲，光耀奪目的大魚在向藍色的空中飛躍?！?/strong>

　　“當(dāng)藍色與粉色的音樂在這光華燦爛的夜里慢慢消逝的時候，小人魚再也沒有辦法把她的眼睛從這艘船和這位美麗的王子撇開?！?/strong>

　　她的手被拉住——

　　海沫噴出肺里的海水，大口呼吸著久違的空氣，逐漸恢復(fù)了意識。

　　“干得漂亮，羅賓先生?！遍W靈微笑。

　　布萊克疲憊地倒在W身上，后者給他按摩幫他放松一下。

　　“嘁，居然還真是人變的海嗣?！盬不屑地看向海沫。

　　“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不是只想著生存的野獸。”布萊克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斯卡蒂，“斯卡蒂小姐，現(xiàn)在可以停下來了嗎？”

　　斯卡蒂盯著海沫，后者奇怪地看著她，海沫沒有剛才激戰(zhàn)的記憶，在她的眼里，那只是一場母親講的故事。

　　斯卡蒂點了點頭，表示暫時不再找海沫的麻煩，起身走出船艙。

　　“我……我在哪里？”海沫嘶啞地問。

　　“你現(xiàn)在安全了，我們盡可能地保證了你的存活，只是有些部分……”閃靈看了眼她變異的左手，欲言又止。

　　“……”海沫默默地閉上眼睛，她的表情，無奈而又悲傷。

　　“我來照顧她吧?！辈既R克上前，閃靈點點頭，坐到一旁看小說了。

　　“你們……是誰？”海沫小聲問。

　　“我們是想幫你的人?！辈既R克微笑。

　　海沫微微睜大眼睛，布萊克拉住她的完好無損的手。

　　“現(xiàn)在你安全了，不用再害怕了，我們會保護你?！?/strong>

　　“現(xiàn)在，好好休息吧，我們等會就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布萊克給她準(zhǔn)備了一個小毯子，起身。

　　“一個差點迷失的，十幾歲的孩子。”布萊克在門外觀察著海沫。

　　“我們該怎么處理她？”W問。

　　“呼叫支援要時間，我們也沒法把她帶在身邊，只能先把她安置在船上了?！辈既R克說。

　　“那我們就這么幾個人打過去？”W疑惑。

　　“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后手的。”布萊克拿出手機。

　　“這個人只負(fù)責(zé)這個城區(qū)的活動，深海教會接下來的計劃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卡門皺緊眉頭，“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jǐn)嗔?。?/strong>

　　“我這里還有消息?！眲P爾希說，“我有一支小隊前往了一個叫鹽風(fēng)城的地方，按照他們的情報，深海教會的另一支勢力在那里?！?/strong>

　　“鹽風(fēng)城？”卡門想到了什么，“今天正好在那里有審判官執(zhí)行任務(wù)，或許可以提供幫助?！?/strong>

　　“審判官……伊比利亞的審判官么，”凱爾希重復(fù)，“一手劍，一手燈，如同海堤一般，抵抗伊比利亞滔天的巨浪?！?/strong>

　　“它會驚艷到您的，它是新時代的燈火?！笨ㄩT說。

　　小船上，布萊克走出船艙，來到斯卡蒂身邊。

　　“謝謝，布萊克，當(dāng)時在海里救了我?！彼箍ǖ俸唵握f，語氣里沒有一絲情感。

　　“舉手之勞。”布萊克簡單回答。

　　兩人看著平靜的海面，天色漸晚，灰色的海面上布滿濃霧。

　　“布萊克……”

　　“我體內(nèi)，是不是有一些不屬于我的東西？”斯卡蒂問。

　　“是的?！辈既R克簡單回答。

　　“你……這么愿意靠近我，也是因為我體內(nèi)的東西嗎？”斯卡蒂問。

　　“不，我靠近你，是擔(dān)心，你會因此而害怕?！?/strong>

　　“……”斯卡蒂默默地看著海面。

　　“我會幫你找出歌蕾蒂婭小姐，查清真相，我保證?！辈既R克看向前方。

　　“……我該怎么報答你呢？”斯卡蒂輕聲問。

　　“你只需要揮劍就行了。”布萊克回答。

　　“……”

　　“我可以，給你唱一首歌嗎？”斯卡蒂問。

　　布萊克挑眉：“現(xiàn)在的話，當(dāng)然可以?！?/strong>

　　（BGM：《遊園施設(shè)》）

　　斯卡蒂慢慢唱起輕快，而又有些詭異的歌謠。

　　似乎聽到她的歌喉，迷霧逐漸散去，晚霞粉紅色的天空立刻呈現(xiàn)在眼前。

　　布萊克瞇了一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骨架，如同一個巨獸的尸體躺在陸地上一般，小小的平房組成城鎮(zhèn)，鱗次櫛比，矗立在陸地上。

　　鹽風(fēng)城。

　　在這個時候，一束煙花在空中綻放。

　　船靠岸，眾人下船，走進這一座籠罩在粉色晚霞的城市。

　　嘈雜聲，歡呼聲，嬉笑聲。

　　布萊克從街道口走出來，差點被歡樂的行人撞到，W氣得差點抄家伙，但是被布萊克攔住。

　　斯卡蒂輕輕哼著歌，有些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閃靈緊皺起眉頭，默默地抱著自己的長劍。

　　今天似乎是一個大日子，鎮(zhèn)民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都從房子里走出來，手上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的是玩具，有的是食物。

　　“好開心，好開心?。　?/strong>

　　“真幸福！”

　　“一起來享受幸福吧！”

　　布萊克一行人慢慢撥開擋路的鎮(zhèn)民，朝著城鎮(zhèn)的深處走去。

　　鎮(zhèn)民們都在街上游蕩著，看著是這么快樂，但是在布萊克眼里，一切總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就讓人感覺……他們只是機械地嘴角上揚，擺出一副高興的神情一樣，如同……一群木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盬警惕性拉滿，隨時準(zhǔn)備拿出銃械進攻。

　　“冷靜，W?！辈既R克說。

　　又一道煙花在空中爆開，吸引了布萊克的注意。

　　他往旁邊的天空一看，微微瞇了一下眼。

　　他似乎，找出這一切的根源了。

　　一艘金碧輝煌的巨輪停在鹽風(fēng)城，在它之上，不斷升起絢爛的煙花。

　　愚人號。

　?。˙GM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