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邀獵? 距離聯(lián)軍抵達要塞伊姆拉崔，時間已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年。 伊姆拉崔附近的山谷里到處都是新辟的練兵場，整齊雄渾的呼喝聲哪怕是在飄雪的冬日都不曾停歇。 首生子和次生子的士兵頭次在相隔不遠的地方訓練，對于精靈戰(zhàn)士們來說這是新奇的體驗。對帕爾嘉特來說尤其如此。 帕爾嘉特是當年跟從吉爾-加拉德的父親芬鞏出奔至中洲的諾多勇士，他曾隨其時為中洲諾多至高王的芬鞏參加淚雨之戰(zhàn)，并負責在那場戰(zhàn)爭中同人類哈多家族的隊伍聯(lián)系。在至高王芬鞏隕落于炎魔首領勾斯魔格黑斧之下后，帕爾嘉特含淚咬牙率他的小隊突圍而去，并隨其余殘部前往奇爾丹統(tǒng)領的法拉斯諸港投奔其時寄養(yǎng)于奇爾丹處的芬鞏之子吉爾-加拉德。后又追隨吉爾-加拉德參加憤怒之戰(zhàn)，負責與埃爾洛斯領導的伊甸人接洽?？梢哉f，帕爾嘉特很熟悉次生子的作戰(zhàn)風格，也很熟悉他們的思考方式。但是如此近距離的觀看次生子練兵，甚至時而參與其中，對于帕爾嘉特來說還是頭一次。 次生子兵士的訓練與精靈們十分不同。 要知道，精靈一族理論上是不死不滅的存在，更不會因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削減氣力。故此隊伍中的精靈戰(zhàn)士按照次生子的標準看來年紀極大，其中不乏像帕爾嘉特這樣已活了七八千年的戰(zhàn)士，至于四五千歲的普通士兵更比比皆是。這就使得，兵士們共同作戰(zhàn)的時間已相當長，長到足以建立了足夠的默契。所以精靈兵士們的訓練一般著重于對個人技藝的磨練上——比如劍技又或射術。但是對于活了幾千年的精靈來說，無論是劍還是箭除了日常保持手感也實在沒有更多提升的空間。所以與人類相比，精靈的練兵實在乏善可陳。 但人類不一樣，顯然短暫的生命讓他們似乎永遠都不會擁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去磨練他們的技藝和彼此之間的默契。這就讓他們的每一次練兵看起來都像是進行了一場真實的戰(zhàn)爭。如果精靈們各自練習是默默無聲的，那么當次生子們排成陣列聽從號令舉起長矛鐵戈向前行進的時候，帕爾嘉特確實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震撼。就如同此時，他繞過精靈和人類營地之間的山丘，站在山腰處迎著初春猶自冰寒的勁風俯視次生子的方陣，感受著腳下大地在他們的步伐下顫動，看著尚未抽芽的林間喳喳鳴叫著飛出的群鳥。帕爾嘉特突然找到了自己此前一直都無法理解的問題的答案—— 為何在精靈看來，次生子們體質脆弱，又因生命短暫遠遠談不上訓練有素，卻可以在像是淚雨之戰(zhàn)，又或是憤怒之戰(zhàn)這樣驚天動地的戰(zhàn)役中獲得和精靈一族不相上下的功績。 帕爾嘉特說不好，但他能感覺到在次生子那在精靈看來弱不禁風的身體里，蘊藏著作為首生子的精靈一族所沒有的，巨大的能量。 所以帕爾嘉特喜歡觀看人類練兵。這個世界春去秋來枯榮輪回，但人類…… 人類永遠生機勃勃。 或許創(chuàng)世之神一如歸根結底是公平的。 只是無論如何，這些人類的生命實在太過短暫，在精靈看來，短暫的就像是劃過夜空的流星。 他當然聽說過這些曾經(jīng)的努門諾爾遺民是誰的后裔，他曾經(jīng)無法想象埃爾洛斯為何會最終選擇了人類的命途。即便在憤怒之戰(zhàn)的時候埃爾洛斯一直同伊甸人在一起，即便在那些人類中間，埃爾洛斯看起來也是最富有生機和朝氣的那個——跟他們這些早已被歲月流水磨平了棱角的精靈不同，埃爾洛斯實在比人類更像人類。 此刻帕爾嘉特似乎終于釋懷了一些心中的遺憾。他自小丘上幾個起落縱躍下來，身手輕捷的就連草叢里蟄伏的野兔都沒有驚擾。今日，巨綠林的王歐洛費爾邀吉爾-加拉德王午后于老渡口以東巨綠林西緣那片林子里狩獵，看看太陽的高度，大概是時候護衛(wèi)王上動身了。 ----------------------------------------------------------------- 巨綠林西緣。 其時剛過正午。 吉爾-加拉德包裹著輕甲的指掌緩緩順過馬鬃。 這是一匹純黑色的馬。馬身是黑色的，馬蹄是黑色的，馬鬃是黑色的，馬的瞳仁也是黑色的。奇的是那雙眸子似是真的蘊含了情感，陽光下潤得發(fā)亮。 那馬身量極高，四肢修長比例完美，看起來就像吉爾-加拉德本人一般挺拔俊秀。今天是來狩獵并非上戰(zhàn)場，所以馬身并未被甲片覆蓋，故此愈發(fā)顯示出強健的肌肉。甚至于，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讓人感受到它體內無窮無盡的精力和生命力。吉爾-加拉德手指撫觸下，那馬噴著鼻息垂頭盡在精靈身側挨蹭，親昵無比。 這匹馬的年紀其實比吉爾-加拉德還要大，它來自維林諾。實際上它是當年吉爾-加拉德的父親芬鞏坐騎的子嗣，與出奔的諾多一起來到中洲。芬鞏的坐騎與它的主人一起歿于淚雨之戰(zhàn)，只留下吉爾-加拉德還有他身側這匹馬。除了奇爾丹大人，這匹馬，怕是要充作吉爾-加拉德在這中洲大地上碩果僅存的親眷。 但是這么多年，吉爾-加拉德的內心并不空洞。因從少年時的初見起，他的心臟便被一個精靈填滿，再沒有空洞的余地。 這是他的幸運。 或許也是他的不幸。 兩年來他并沒有能見到歐洛費爾。在伊姆拉崔事務雖忙但還不至于連去一趟巨綠林的時間也沒有。畢竟自老渡口過河后，密林路可直達精靈王殿。 但吉爾-加拉德知道歐洛費爾并不想見到他。確切的說并非不想，而是，此時此刻，戰(zhàn)爭在即，各有立場各為利益，歐洛費爾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而自己，便不應打擾。 吉爾-加拉德并不甘心，但是他沒辦法。 這種事無法強求，況且對方還是歐洛費爾。 吉爾-加拉德能做的似乎只有隱忍。但近在咫尺的隱忍，顯然要比相隔千里的要難得多。 吉爾-加拉德本以為或許只有將來到了黑門前才有再見到歐洛費爾的機會，歐洛費爾派使者邀他狩獵確是他未曾預料的。吉爾-加拉德知道，這不過是個見面的借口。歐洛費爾既不肯到伊姆拉崔來，又不愿邀他來自己的王城，故此才以狩獵為名，邀他在這靠近伊姆拉崔的巨綠林西緣見面。 只是兩年之后，在這樣的邀約之下，吉爾-加拉德心底的無奈和悲涼幾乎和喜悅一樣洶涌。 許是感覺到了吉爾-加拉德手指的微顫，那馬兒不安的以蹄頓地。近日里雖已入春但天氣仍頗為寒冷，前日里才下的薄雪此時還未全化，壓著那荒蕪了一冬的土地并未塵煙四起，只是叫濕潤的泥土木葉氣息融進空氣愈加鮮明，像極了夏日午后落雨前的味道，只是更清冷，更凜冽。 ——像極了歐洛費爾的味道。 吉爾-加拉德本將自己的情緒藏的極好。 直到，這味道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根引線。吉爾-加拉德曾見過努門諾爾人的巨炮，此刻他的記憶和情感就像炮火被那細細的引線點燃，而后向著漆黑夜空轟然炸開。 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甚至忘記了呼吸。 在被思念、渴望還有同等烈度的痛苦一把鉗緊喉嚨的窒息中，吉爾-加拉德聽見身后那把比初春的雪更清冷的嗓子，叫著他并不為世人所熟悉的名—— “Ereinion…” ----------------------------------------------------------------- 片刻之前。 帕爾嘉特是吉爾-加拉德的衛(wèi)隊中第一個知道巨綠林精靈王儀仗已在左近的人。 帕爾嘉特并不是衛(wèi)隊的隊長，但他作為一名從維林諾始就跟隨吉爾-加拉德父親的戰(zhàn)士在這個衛(wèi)隊中仍備受尊敬，同時也承擔著極重要的工作——偵測周遭情況以及傳遞消息。 因此帕爾嘉特早已輕巧的攀上了這附近最高的一顆樹，初春沒有繁葉的阻擋，周圍數(shù)里就連一只飛蟲也逃不過帕爾嘉特那雙銳利的眼睛。 等他看見繡著巨綠林精靈王紋徽的旗幟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親切。? 吉爾-加拉德王一直同這位巨綠林的歐洛費爾王走的極近。在帕爾嘉特看來，兩位王之間的深厚友誼甚至要追溯到怒戰(zhàn)之前，甚至更早，早在…吉爾-加拉德王第一次去多瑞亞斯拜會辛達之王庭葛。 因為帕爾嘉特一直是吉爾-加拉德的近衛(wèi)，所以從多瑞亞斯始他就見過歐洛費爾無數(shù)次。 在帕爾嘉特眼里那時候的歐洛費爾還是一個極年輕的精靈，雖然出身算是貴族，但在那遍地都是貴族的明霓國斯并不十分顯赫。 但即便如此歐洛費爾仍是給帕爾嘉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因帕爾嘉特在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同其他辛達并無二致的精靈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氣息。 自出奔中洲以來一路腥風血雨的帕爾嘉特對這種氣息很熟悉—— 殺氣。 只是一個生活在被美麗安環(huán)帶保護的太平盛世里的精靈身上怎么會有殺氣？ 帕爾嘉特不知。 這不怪帕爾嘉特。就連這許多許多年來一直跟從在歐洛費爾身邊的近衛(wèi)，也不清楚他們的王究竟為何與其他辛達截然不同。 歐洛費爾王身邊的近衛(wèi)多與帕爾嘉特熟識，怒戰(zhàn)中更是一同參與過幾場戰(zhàn)役甚至并肩作戰(zhàn)。同生共死的情誼，讓他們早如老友一般。 此時，帕爾嘉特正遠遠瞧見那位叫做達斯萊西的辛達友人亦是歐洛費爾王的親衛(wèi)隊隊長正用兩面小旗沖他的方向打出旗語—— 不必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