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46)[花憐]
天一放亮,謝憐和花城便一同前往昨日偶遇的深山老林。一路上,謝憐講述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最后抱臂沉思道:“若這病癥真是他二人所為,那也太奇怪了?!?/p>
昨日之時,他最多也就是四處看看,沒有去喝所謂的圣水,甚至沒有聞那暶姨送過來的花。假設(shè)昨夜的病癥是毒發(fā)所致,那么下毒的人又是在何時找到機會下手的?
花城沉默片刻,道:“也不盡然,若是下毒,方法自然是有千萬種。比如將毒藏于煙霧或是聲音中,只要有法力在身,精通毒術(shù)的人是有能力辦到的?!彼垌⒊?,“哥哥避得開有實質(zhì)性的毒物來源,但難保不會被這種飄渺無形的東西下黑手。”
謝憐抿了唇,蹙眉道:“要盡快找到真相才好?!?/p>
想起昨夜的荒唐,除了無止境的羞愧,他感到更多的是對花城的抱歉。雖說當(dāng)時情況也是迫不得已,但無論如何解釋,事實就是,他占了花城的便宜。
好在因為昨夜的交換法力,他現(xiàn)在至少沒有感覺渾身燥熱了,只是在與花城對視時,心底還是莫名生出幾分難言的情愫,讓他不自覺紅了臉,開始回想起昨夜的種種情節(jié)。
想到這,他指尖一縮,抬眼看了看花城,就見對面那鬼黑著一張臉,側(cè)首看向馬車窗外,雖說坐姿仍是閑散狂妄,但周身卻暗暗透著股殺氣,眉間微蹙,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了。
謝憐又低了頭——是在生他的氣嗎?
“抱歉,三郎?!?/p>
聽他說話,花城愣了一下,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眉目柔和了下來:“哥哥?”
謝憐道:“若非我路過那片地方想去一看究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情況了?!彼亮隧?,輕聲道,“沒幫上什么忙,還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抱歉。”
“哥哥的事怎么會是麻煩。”
聞言,謝憐抬起頭,就見花城收回交疊的雙腿,一手撐著下頜,看向窗外,表情有些郁悶:“我是在生氣,自己沒有保護好哥哥。”
“上次也是這樣?!彼砬槌亮讼聛恚懊髅饕呀?jīng)決定好了的,我要……”
后半句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謝憐急得站了起來:“不,三郎怎么會有錯,明明是我自己……?。 ?/p>
馬車原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匦旭?,卻是突然顛簸了一下,大概是路上不平整,引得車身也跟著晃蕩。若是在平常,謝憐哪會那么容易摔倒,現(xiàn)在卻不行了,雙腿沒來由地發(fā)軟,整個人向前栽去。
“小心!”
花城微一起身,雙臂攬住了謝憐,將他抱了個滿懷,兩人依著這個姿勢坐回了位子上。
湊近了距離,謝憐便越發(fā)感覺,自己與花城的身形相差也太多了。明明同為男子,花城卻能一手環(huán)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護在懷里,而他只有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的份。
不對,這不是重點!
謝憐撐著他的雙肩直起身子,急急道:“抱歉!”
花城自下而上看著他,眨了眨眼,將他抱到身旁的位置上,放好了,道:“沒受傷吧?”
謝憐紅著臉,搖了搖頭。
兩人并肩坐在馬車?yán)?,良久,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的,一齊低低笑出了聲。
方才兩人都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抱歉,像做了壞事爭著道歉的小孩子。
笑夠了,花城便壓了壓嘴角,溫聲道:“哥哥若是還感到不適,一定要及時和我說?!?/p>
謝憐本想謝絕他的好意,但一想到憑著花城的性子,若是自己出事不報,他定是又要自責(zé)一番,便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p>
馬車駛?cè)肷搅?,停了車,二人下地往更深處走了一里路,便聽前方嘈雜聲一片,充斥著人的爭吵聲和怒罵聲。
“你們憑什么帶暶姨走?!”
暶姨,可不就是昨日自己碰見的那位撫琴人?
謝憐湊近了些許,躲在一棵樹后,示意花城噤聲,二人將目光轉(zhuǎn)向前方一片開闊場地,便見昨日那個調(diào)制圣水的地方,幾人拉著雙手被縛的暶姨,推搡著面前攔住他們的人。為首一人冷笑道:“憑什么?就憑她殺了人,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有人急道:“暶姨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她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這樣的人?”領(lǐng)頭的人哈哈笑道,“她當(dāng)然不是這樣的人,因為她是吸血鬼啊!”
謝憐看了眼那些人穿的袍子,袍上胸口處繡著隼鳥的紋章。他收回視線,牽了花城的手,在掌心寫了個“審”字。
花城握緊了手,示意了然。
是審查司的人。
審查司,是由人類聚集形成的審理機關(guān),內(nèi)部人員具是身手不錯的血獵。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便是維持人類與吸血鬼之間的平衡,若是遇到吸血鬼傷人的情況,理應(yīng)是要交給他們受理的。
只是,現(xiàn)場至少也有十余名血獵,能讓這么多人同時出動,到底是犯下了多大的案子?
阻攔血獵的人見說不過他們,急得伸了拳頭:“你們……!”
“住手?!币恢背聊臅靡掏蝗话l(fā)話了,她全身蓋著用來遮住光線的黑袍,看不清表情。她轉(zhuǎn)首看向血獵:“你們帶我走吧?!?/p>
語調(diào)平靜,沒有被抓的恐慌,反倒多了幾分坦然。
姜常情原先一直在旁邊看著,還是忍不住發(fā)話了,他拍了拍為首血獵的肩:“我說,不用這樣吧?”
暶姨微微側(cè)首,看向他。
那血獵哈哈大笑:“怎的,姜老板?你不會是想讓我把你逮捕歸案吧?”他揮了揮手,“好了,我也只是秉公辦事,走了走了?!?/p>
十余名血獵跟在他身后離開。暶姨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被人推著進了馬車,一路急載而去。
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有人看向姜常情:“姜老板,這……”
姜常情蹙了眉,良久道:“他們帶她回去,也是要審問一番的,沒有證據(jù)便判不了刑?!彼聪蛑苓叺娜?,朗聲道,“今日小店不營業(yè),各位先回去吧。”
平常有說有笑的人突然被抓,也沒人再有那個心思喝圣水了,眾人紛紛道一聲“保重”,便相繼離開。
姜常情抱臂坐下,沉思片刻,良久道:“藏在樹后的二位,可以出來了?!?/p>
謝憐一震——原來他早就注意到這邊有人。便也不再隱藏,現(xiàn)了身:“姜老板?!?/p>
姜常情訝異了一瞬,起了身:“花公子,你怎么來了?抱歉,小店今日不營業(yè)。”
花公子?
這樣說起來,昨日姜常情問及姓名時,他好像確實順口說了句姓花……
姜常情看向謝憐身后冷眼看著自己的花城,歪了頭,抱臂道:“花城主,花公子?我竟不知鬼王還有個人類親手足。”
謝憐不敢回頭去看花城的表情,只訕訕笑道:“咳,出門在外,總要防備一點不是?”隨即正了神色,道,“說起來,能否解釋一下,暶姨為何會被抓?”
他這次出行本就是想一探這二人的究竟,誰曾想自己還沒弄清楚自己的病因,懷疑的人倒先被抓走了。
姜常情嘆了口氣,袖子里掏出那根煙桿,掂量著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審查司的人說,昨晚死了幾個血仆,而他們都恰好來過我這小店,所以上面派人來抓人了?!?/p>
花城抬了眼,不客氣地道:“哦?若那些血仆都是因為你這店里的東西才導(dǎo)致死亡,為何那些血獵卻不抓你這個店主,反而只帶走了那個彈琴的?”
語氣很是狂妄,但道理確實如此。
姜常情急道:“等等,花城主的意思是我在這圣水里下毒啰?小店開業(yè)這么多年,若真的有問題,審查司的人早就來抓人了,又怎么會等到現(xiàn)在?”
花城冷笑一聲:“若想殺人,什么時候不能殺?說不定閣下在某日開始利欲熏心,被蒙蔽了良知呢?”
不過是言語來往,兩人視線里仿佛也要燃上火光了。謝憐趕忙站出來,溫聲道:“姜老板息怒,三郎也只是在猜測罷了。不知能否讓我們看一看那圣水?”
姜常情哼哼了兩聲,道:“也好,反正不是我干的,早點查了,早點洗脫嫌疑?!闭f著便轉(zhuǎn)了身,煙桿往腰間一掛,“跟我來吧?!?/p>
兩人一鬼進了林中小屋,屋內(nèi)正中央擺著那口大鍋,正冒著溫吞的熱氣,鍋中液體近似透明,泛著隱隱的光——是圣水沒錯了。
花城靠在那鍋邊,指尖敲了敲鍋檐,似笑非笑道:“你這圣水,有經(jīng)過質(zhì)量檢測嗎?”
謝憐干笑了兩聲——三郎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他拍了拍花城的肩,算是安撫,繼而轉(zhuǎn)首道:“勞煩拿口碗過來?!?/p>
花城一頓,支起了身:“哥哥?”
姜常情拿了碗,謝憐接過,從鍋中盛了半碗,抬了手——
花城一把拉住他,沉聲道:“不行!”
謝憐頓了一下,朝他笑道:“沒事,我只是想試一下?!?/p>
花城道:“哥哥若想試毒,我來代勞便可?!?/p>
姜常情忍不住罵道:“我操,都說了沒毒!”
花城不依不饒,謝憐只得先看向姜常情,道了聲“抱歉”,又轉(zhuǎn)向花城,溫聲道:“沒事的,怎么說我也是習(xí)武出生,若察覺到有毒素,我會立刻用法力排出體外的?!?/p>
花城還想說什么,謝憐道:“若那些血仆真的是因這圣水中毒而死,那若想試驗,也該是由人類來。”
沉默良久,花城松了手,輕聲道:“好?!彼逼鹕恚C聲道,“我會在旁邊看著的?!?/p>
謝憐笑著點點頭,將那半碗圣水一飲而盡,盤坐于地,調(diào)整氣息開始運功?;ǔ切笨吭趬?,目光卻是一直集中在謝憐身上,若是一有不測,他就會沖上前。
姜常情看了半晌,轉(zhuǎn)身拿了新的碗,從鍋中撈出滿滿一大碗,一仰脖就喝了個干凈。他把碗一撂,跟著坐了下來:“我跟你一起喝,兩個人一起證明,總能保證圣水沒問題吧?”
謝憐笑了笑,不語,花城則是輕哼一聲,也沒發(fā)話。
謝憐兩手做法,微微放出法場,調(diào)整體內(nèi)靈流逐漸擴散至全身。他只感覺一股清爽的氣息蕩漾在胸腔內(nèi),整個人仿佛有一種雨后新生的感覺。
新生的盡頭,站著一抹紅色的,頎長的身影。
一瞬間,全身的血流仿佛沸騰了一般,一聲驚叫自喉間鉆了出來!
“啊——?。 ?/p>
謝憐瞪大著雙眼,滿目驚愕地聽著自己喉間發(fā)出的聲音,頭一歪,向一旁栽去。
姜常情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伸手要來扶:“喂,你怎么了?!”
他連謝憐的衣邊都還沒碰到,整個人就被一推,滾倒在一邊,又見花城閃身上前,在謝憐倒地之前牢牢抱住了他,臉上盡是慌亂的神色:“殿下!”
謝憐喘著粗氣,難受得雙腿亂蹬亂踢,一手胡亂扯過胸口,徑自扯開了衣領(lǐng)。
熱!好熱!好熱?。?/p>
不過一息一瞬之間,他周身便出了一層細汗,雙頰通紅無比,仿若醉酒之人。這狀況,同昨夜一般,甚至比昨夜情況還要嚴(yán)重了!
胡亂間,他拽著花城袖口,滾燙的前額在他肩窩處一下下蹭著,求救似的一遍遍道:“三郎……”
“三郎……”
花城想也不想,扣住他的后腦,兩人雙唇間再無間隙。
熱滾滾的靈流滑過喉間,不管是誰觸碰都要嚇得避開了?;ǔ菂s連發(fā)抖也無,雙手環(huán)住謝憐,將全身的涼意大面積地輸送給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將那些膨脹開的法力盡數(shù)卷入腹中。
仿佛獲得赦免一般,謝憐環(huán)上了他的頸——昨夜出于某種顧及,他不敢抱,如今意識混沌,卻是敢了。雙手牢牢地抱住他,幾乎是以融為一體的氣勢,仿佛再也不愿分開。
“你們……你們……!我操……”姜常情還沒搞清楚是什么狀況,面前這倆人就親上了,看得他簡直心里發(fā)毛,不甚詭異,又不好打擾,終是嘆息一聲,扶額出了屋子。
而屋內(nèi)二人,從始至終便緊緊相擁,吻得難舍難分。至于何時停止,那便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高考之前最后一篇了,高考完之后繼續(xù)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