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wèi)東《虛懷若谷 梨園人瑞——百歲老人侯玉山先生的晚年生活》(轉載)
引 子
侯玉山老人是我學藝師從最年長的老先生,也是怹晚年教授過最后一個學生。老人長孫侯體新與我同庚,比我生辰小一個月。1982年,北方昆曲劇院學員班招生時,他也報名參加了考試,還經過侯老弟子侯長治老師的精心輔導,雖因多種緣故沒能錄取,后來卻考上了北京大學,而今想來也算是不能與我做同學的憾事吧……

前幾天,侯老的長孫女侯菊姐來函說體新不想為爺爺的書寫幾句,這也是因不在職業(yè)昆曲圈中就不講什么了。其實,體新雖然沒有與我做同學,倒是參加過我輔導的北京大學京昆社活動,我們還去過林燾先生家,在那里與朱德熙、何孔靜、齊良驥、陳為蓬等一起唱曲,他心里也始終一直在意著爺爺和父親從事的昆曲事業(yè),他開蒙的那出《夜奔》就是打小兒經爺爺一字一句教授而成。他作為北京大學法學畢業(yè)的高材生,目前在北京的律師中早已成為佼佼者。而研究爺爺的藝術只能落在侯菊姐姐身上,其實侯老的后輩兒孫依然對昆曲進行著默默的勞碌……
說 戲
玉山老人之所以長壽除了生活習慣有條不紊,還與其勤勞樸實的家風不可分割,怹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從來沒有什么功利心,終生保持著虛懷若谷的淡泊情志。
老人與我見面就說戲,很少過問生活中的瑣事。少年時我每到家里拜望,老人必過問這幾天又學過那出戲,還讓我從頭至尾演唱一遍。在向怹學戲的時候,要求我主演配演一起學會,并且讓我把鼓點兒念出來。一開始,我向怹學習時有個習慣,經常拿個筆記本記錄,后來感覺還是記在心里最妙,這也是因為怹說戲總是不斷重復的緣故,如此使我增加記憶后爛熟於胸也就不必要記錄什么了。說戲時怹經常一次又一次的示范表演,只要說起戲來就一定不知疲倦。
我在學習《九蓮燈》的富奴時,怹要求我不但把《火判》的花臉全部學會,還把后面《指路》、《闖界》、《求燈》等幾個角色也給說全,后來我還陪其哲嗣侯廣有老師演過《火判》的富奴。因有很多老戲的穿戴僅憑記憶會有誤差,有時還是依然拿出本子邊聽邊記,現在看著這些筆記想起怹不厭其煩地為我說戲,仿佛玉山老人又在我的面前邊說邊演不知疲倦的樣子。

要說在老人面前記錄的并不只是我一人,朱復是筆錄老人較多的一位業(yè)余曲友,還為《千金記·別姬》整理了表演論文。這一時期留下藝術生活記錄最為豐富的當屬劉東升先生,為此還出版了怹的第一本傳記《優(yōu)孟衣冠八十年》。關德權先生更是常來記錄唱腔,后因不幸身患中風行動不便,后來這些事情就由侯菊姐一人擔綱整理了。至于陳家讓夫婦以及吳贛生等先生們每次來家里都會拍攝很多照片,除了說戲的記錄還有不少生活照片,可惜那時數字錄像技術還不普遍,要不還會留下不少談藝的錄影資料。
有一年春節(jié),我陪北京昆曲研習社副社長陳穎老師給侯老拜年,正巧家里人也出去拜年了,老人就為我們說了一些失傳舞臺的戲,從《鐵冠圖》談到《請清兵》的滿語讀旨,又談起來《五人義》真刀真槍的格斗場面,時間一晃竟然到了中午一點多鐘。我們急忙婉言告辭,老人卻說:“還有后面的戲沒說完,我再給你們唱那幾段群曲子。”我說:“您要吃吃午飯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怹說:“見到你們真是喜煞人也么哥呀!廣有他們倆口也沒有回來,你們不要走,我接著給你說后半出。”說著說著就到屋外陽臺上拿來一盒子點心,打開蓋子拿了一塊薩琪瑪就讓我們吃,說是先墊墊肚子,還說等兒媳回來給我們做菜,一定要在家吃完飯在走!


聽 書
玉山老人最喜愛聽評書,電臺所播送的評書都聽過,而且還上下午的反復收聽。后來電視有了書場,每天晚上六點鐘,無論做什么都不能耽誤聽書這件事。
當時北京評書名家李鑫荃正說《三國演義》,老人聽到張飛負荊請罪的一段很興奮,對我說這段書比怹演的戲還有玩意兒,很是贊賞李鑫泉的表演藝術。
后來,單田芳說的評書老人更是喜歡,我去學習時也不敢耽誤老人家聽書,那天正是說到《隋唐演義》程咬金賣耙子在酒館打架的一段,聽完怹還向我說:“這個單田芳說書的樣子跟小庭(陶小庭)差不多,在臺上還真賣力氣!”
評書里的人物用的兵器與我們臺上的不一樣,評書中金兀術用單斧子,戲臺上一直用大槍。評書里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如同戲曲服裝一樣,也都是按照大明的樣子描述。只要是北國或是番邦的少數民族,就一定都是統一的滿裝扮相,也不論究竟是哪個名族,具都是一類的扮相。老人還不時地按照評書的人物找性格,比起戲曲里的文辭描寫還生動,尤其在臉譜方面也是同出一轍,都是用色彩線條描繪出性格以及容貌特征,配合這些再強調表演就有一種很生動的雕塑感。
忽然有一天老人高興,還給我唱了幾句京南的老木板大鼓,這也是個鮮為人知的事情,那是一段《耗子怕貓》,在唱之前還有說書的鋪綱白,如今細想起來很是那耐人尋味……

吃 肉
吃肉是玉山老人的最愛,按道理一般的長壽老人都喜歡吃素,但是紅燒肉卻是老人一生的鐘愛。雖說喜歡吃肉但是從不多吃,晚上一般是以粥代飯。
除了紅燒肉還喜歡吃丸子,通常由侯廣有老師的夫人吳承敏師母拌餡,還要加很多肥肉才是老人喜歡的口味兒。
別看老人愛吃肉,每食之后的鍛煉必不可少。年近百歲時還要運動慢跑,每日早上五點鐘開始獨自到街上走上遛彎兒,那時在紫竹院、釣魚臺、玲瓏塔、長河沿等處一定能看見怹的身影,就是比怹小二十歲的馬祥麟老人也抵不過怹的持之以恒。有一次馬老到侯老家串門兒,大概說早晨一起遛彎兒走不了太遠,侯老卻的說:“你是文戲,我是武戲呀!”

說是玉山老人喜歡吃肉,不如說怹遛彎兒所付出的消耗,一位百歲老人的體力遠遠大于這幾塊兒紅炒肉與大丸子,也說明怹對養(yǎng)生的理念就是“活動”。
這是怹對自己長壽之道的總結,常說:“活動,活動,活著就得動,不動就活不了啦!”真的是這樣,怹不僅身體活動,腦子也經?;顒印1热纭罢f戲”不就是腦力活動嗎?而“聽書”也是腦力活動。這種記憶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就是人名也記得很清楚,每次拜年是初幾誰來過怹都能敘述清楚,有時我們年輕人還要記筆記,但是玉山老人卻能把好多事情完整清晰地敘述出來。
譜 子
對于工尺譜老人情有獨鐘,因自幼失學沒有專門學過多少文字,可提起昆曲的譜子卻很感興趣,一直告誡我們學昆腔不能不學好工尺譜。
怹經常拿出曲譜對應著唱曲磨合,從中也認識不少生字,可以說看曲譜就是讀書的一部分,為了嫻熟地掌握曲子怹都是很認真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還常對我說:“這個譜子一定要過了,要是過了譜子了,唱昆腔就什么都不怕啦!”廣有老師在一旁還為我解釋說:“現在他們年輕人都會譜子?!崩先藵M意的點點頭說:“昆腔班里沒有幾個人能過譜子!王益友算是過了譜子了,什么戲都會唱,沒有教不了的戲!還有他徒弟白云生也算是過得了譜子,他們都是吃飯的好把式呀!”
其實,老人所說的“過譜子”指的并不是認識工尺譜,而是看著就能有滋有味兒地唱下來,就是生曲子也能準確無誤。這是對工尺試唱方面的最高境界,而今工尺真的成為昆曲界的麻煩啦!劇團全部西化,改用簡譜,還把裝飾音標寫清楚,使得工尺譜更是無人問津。
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就是音樂界介入昆曲后的時代烙印,如今工尺譜很可能會成為絕學,也真的成為玉山老人說的:“昆腔班沒有幾個能過得了譜子呀!”
老人的長孫女侯菊雖然沒有成為演員,卻是老人心中崇敬的那種人,真的是一位“過得了譜子”的音樂家。不但古琴彈得好,而且對琵琶、大阮、揚琴等都很擅長。還協助關德權老師把全本《牡丹亭》、《長生殿》的工尺譜破譯成簡譜出版?zhèn)鞑?,把玉山老人晚年錄制的昆曲以及弋腔錄音全部記錄曲譜出版,侯門第三代從事昆曲事業(yè)的侯菊不愧是怹所說的:“要是過了譜子了,唱昆腔就什么都不怕啦!“
剃 發(fā)
玉山老人晚年有幾次示范表演,每次必要剃頭理發(fā)。說到剃頭理發(fā)老人還對我講過清代怹唱戲時的風俗,如今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怹幼年從藝時唱武丑,后改大花臉。那時人們都是梳著大辮子,唯獨丑與花臉行的發(fā)辮與眾不同,這是為了表演方便的緣故。他們自己之間大都相互剃頭理發(fā),名演員還有專門的剃頭匠伺候著。梳發(fā)辮并不是只剃前一半兒,后面脖子根兒也要剃,這是所謂的“剃鍋圈兒”。年輕人的發(fā)辮粗黑油亮,到后臺化妝勾臉前必須打成三股細辮子盤到頭頂,再系上一道黑布帶子,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彩條子”。到盔箱勒頭戴盔頭時必須把辮子扣到各類巾帽盔頭的后扇兒里,因此清代的各種盔頭都很大,花臉的盔頭最重可達五六斤。
老人對我說清代在鄉(xiāng)下搭班兒吃戲飯規(guī)矩大了,“寫給師父”就是由師父指導一切,不僅是學藝演出,吃穿住行以及后臺扮戲都要與師父一個樣兒。辮子的形式也必須與師父一樣兒,盔箱一看辮子就知道唱什么戲,武戲的辮子必須梳理的緊襯,為了避免臺上出事兒還要加上紅絲繩兒。一般文戲或是不緊要的角色就可以用青絲繩兒寬松盤起來,這些事情都是盔箱師傅監(jiān)管的,那時盔箱師傅比較其他箱倌的地位高一些。
進入民國以來大家都不愿意剃發(fā)剪辮子,總是留個小辮子藏在帽子里,但是在鄉(xiāng)下沒人管還可以,到城市留著辮子就不太方便了。玉山老人回憶大約在民國三年,他們進保定戲園演出,陶顯庭老先生第一個剪辮子剃頭,既然年長的老演員都時興號召剪辮子,他們其他藝人也就順應了。怹還說當時演武戲減輕了不少負擔,文戲演唱時頭上很輕松,可又覺得不夠莊重,戴慣了大盔頭的腦袋上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輩 分
侯玉山先生在昆弋班的輩分很高,這是不僅是因為河西村侯氏家族的原因。在師承上又是京南昆弋名宿邵老墨的弟子,因此他們這一支的門戶是一直大輩分。也是因為怹大哥在戲班是箱倌兒勒頭,怹又是自幼在京南無極縣搭班學藝,與其結識的同輩大最年長的二十幾歲,即便是陶顯庭、郝振基、王益友等也都是平輩關系。我們學員班的陶小庭老師當時七十幾歲,與侯老見面時依然稱呼“玉山叔”,侯少奎、白士林、侯新英等當時已經五六十歲了,他們依然是:“爺爺!爺爺!”的叫個不停。
可是玉山老人從來沒有高高自居的習慣,每年春節(jié)必要讓其哲嗣侯廣有夫婦代表自己看望侯炳武夫人,論起來侯炳武是其侄輩,他的兒子寶江又是其弟子,但禮數未減。
德高望重的玉山老人虛懷若谷,這就是怹的長壽之道。北方昆曲劇院無論什么演出,即便是我們每個學期的彩排匯報,老人一準兒前來觀看,當時已經九十多歲依然坐在夏天沒有空調冬天沒有暖氣的排練廳里,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

1984年12月,我在前門中和戲院演出《牡丹亭·學堂》,玉山老人一直堅持到最后上臺與我們合影留念?;匦溟T新文化街時還要趕公交車,而今依然浮現出怹與廣有老師一起跑著追上汽車的情景。那時怹已經年過九旬,對我們這些晚生后輩們的親情難以言表。
從天津來了一位年輕花臉曲友,也是我的學兄李志宏,到侯老家里不僅學戲還留下吃飯。一連幾天來學《山門》,老人按照他原有的基礎一招一式地示范,吃飯落座后馬上用筷子夾了一塊兒紅燒肉送到志宏的碗里,這段事志宏曾激動不已地對我說:“老爺子對我們真好,不以輩分高自居,沒有架子!”
天津京劇團的著名花臉何永泉曾篆刻一張百壽圖,每次有人看見這張作品,老人總是把何永泉的藝術大加贊賞,使得我們沒有見面就知道彼此了。在老人心里,這些與其有過交往的朋友和弟子們,都是一律看待,并沒有如同今日收徒一樣,開張大吉不管善后。
遐 想
玉山老人當時傳授不少傳統老戲,但是很難得排練上演,有些人也因天賦緣故不好彩排。晚年的老先生經常有些遐想,有時還說出來,高興時就把計劃當真的表演一遍。
我學過《闖帳負荊》的諸葛亮,一邊學老人就一邊說:“你跟周萬江演合適,你們都嗓子好,調門兒再一起,演這出戲的諸葛亮念白應該與花臉一個調門兒才好聽?!睂W習《闖界》時老人又有遐想了,說:“你要演富奴可以讓李欣學陰陽判官,這是個老生勾臉的戲,李欣調皮好動,又能演丑,演判兒沒問題。”總之,在學什么戲時,怹總是為你遐想安排角色,仿佛馬上就要演出的樣子。

有關此種遐想還不只在我一人身上,對其他人也是經常琢摸著說演那出戲合適。朱復自幼腿腳不好,也沒有機會上臺表演,老人總是想教他一出可以拿出來唱的好戲。一天對我說:“我教你一出《冥勘》,這是沒有動作坐在桌子后面唱到底的好戲。朱復走路不方便,要是唱這出沒問題,好嗓子坐下唱一套【石榴花】肯定好!”那時朱復先生已經學了不少弋腔段子,還一字一句地學會了《山門》,這是當今曲界想不到的:專工小生的朱先生,卻是能唱花臉的業(yè)余曲家。
還有很多遐想也是不斷涌現在老人心頭,說:“可以為姜濤與崔蔭瑄說戲排練《五臺會兄》,一個五郎一個六郎正合適?!边@兩位弟子是怹六十年前的學生,幾十年間他們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崔蔭瑄是在國立京劇研究會時代弟子。老人此時的遐想時。他們這對弟子已經七十多歲了,結果沒有一兩年姜濤先生去世。老人有遐想了,說:“衛(wèi)東你要練嗓子可以去地安門蔭瑄家,讓他吹笛子給你調嗓子練功?!蔽冶阈廊蝗フ掖蘩舷壬?,在一起唱了幾次,崔老說:“師父讓你來我家,可是我已經七十多了,吹不了幾天啦!”后來,我們還一起去北池子崇光起家聚會,崔蔭瑄說:“將來你們在一起唱唱,我的氣不足了?!?/p>
現在想起玉山老人的遐想總是有一件事成為現實,就是為我介紹與其大弟子成為忘年交,直到怹在方莊女兒家長過世。
執(zhí) 拗
在老人虛懷若谷的背后也有不少執(zhí)拗的性格,那就是對待藝術的較真兒!我每次與廣有老師對戲時總是看到怹不滿意的神情,爺倆同臺時也是經常如此。老人曾對我說過一段往事,那是他們一起演出《嫁妹》的情景。老爺子演鐘馗時與扮演燈籠鬼的廣有老師相互表演,因為動作不準確,在臺上老爺子就生氣了,借著演戲做動作時就用手里的馬鞭狠狠地打了兒子兩下,把廣有老師一下就給打明白了。

這種對藝術執(zhí)拗也就是一個為人的風格,演員在臺上就要賣力氣演戲:“對得起聽眾才是好把式!”這也是玉山老人常說的口頭禪。
面對這種執(zhí)拗其實也是一種為人品格,這就是君子的正氣所在。但是有的時候老人又很通達,還說:“十戲九不同!”在1991年舉辦老人九十九歲的紀念專場時,上演《北詐》、《山門》兩出戲的片段?!侗痹p》的前半場由學生吳永生主演,開戲化妝時老人說:“永生給我勾臉吧,按照你的臉譜走,別讓人看出來不是一出戲呀!”這是因為侯老的尉遲敬德臉譜與京劇不同,吳永生是京劇演員習慣勾法,因此傳留下來這張與京劇臉譜相同的劇照。
不久的《戲劇電影報》就把劇照發(fā)表,還有臉譜愛好者把這幅尉遲敬德描繪比較,說明昆曲與京劇同出一轍,殊不知這是玉山老人為了一臺戲的協調統一而沒有執(zhí)拗改變所致罷了。

生 日
自從玉山老人九十大壽在政協禮堂舉辦后,而后每年生日都在家里舉辦,從沒有去過飯店大辦生日。這就忙壞了廣有老師的夫人吳承敏師母了,幾乎是從一周前就開始操辦肉菜,三天后便安排妥當。那時的家宴現在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大蝦、燒肉、活魚、整雞等這些肉菜能夠做得十分講究,而拜壽的人卻是不請自到。
七十多歲的崔蔭瑄先生,總是最早來拜壽的,他的壽禮就是六只鮮桃。這是因為玉山老人的生日正是陰歷七月鮮桃上市的時節(jié),還有云南京劇團的大弟子張寶彝先生親筆用大紅紙寄來的拜帖。屋子幾天前就布置得喜氣洋洋,還沒進門就聽見總政文工團的翟玉紳先生的聲音:“小侄給老大王拜壽了!”這是昆弋名家劉慶云的女婿,也是唱京劇花臉的老演員。而后便是劉東升、吳贛生、朱復、侯長治、侯新英等隨即來到,還有趕在中午前白曉華老師的一聲“給爺爺祝壽!”這是以黨委書記的名義代表北昆劇院送來莫斯科餐廳制作的大蛋糕。
我們也跟著吳承敏師母忙前忙后,侯菊姐是下廚房的主力,侯體新以及其他年輕人擺桌子布置碗筷生日宴會就這么著開始了。
我唱《大賜?!返摹舅勺印浚奘a瑄先生吹笛,玉山老人打鼓。這都是由衷而發(fā)的喜悅與歡幸,還記得崔蔭瑄先生告辭前囑咐廣有老師,說:“侯菊結婚一定要通知我呀!”

忌 日
1996年11月4日,玉山老人無疾而終。作為昆曲老藝人如此遐齡仙逝者絕無僅有,我們劇院舉行了隆重的告別儀式,還在會議室舉行了一次追思會。
我的老師朱家溍先生到場并撰寫挽聯落款“昆弋大師”,大家懷著沉痛的心情緬懷侯老生前的藝術風范。為了紀念侯老去世北京昆曲研習社還在湖廣會館上演了《通天犀?坐山》,有侯廣有先生主演青面虎、李倩影飾演許佩珠,我演的程老學。那天還有不少老人前去觀看祝賀,劉曾復先生見到廣有老師激動地說:“看見你就想起你們老爺子啦!”

玉山老人過世后不久,廣有老師的夫人吳承敏師母積勞成疾不幸患病,腦力以及身體素質每況愈下,這時的廣有老師全身心的侍奉不離左右。侯菊也是寸步不離母親,但是每次我們一有演出的時候,吳師母到后臺就會覺得很清醒,看著廣有老師握筆勾臉就很興奮,似乎身體好了許多。
如今吳承敏師母要是看見當年與陳家讓先生一起伺侯玉山老人在院子里,打著扇子端著茶碗兒,看著老人勾臉拍著劇照的作品留存于世,發(fā)表出版后的喜悅估計也會高興地又要說:“我們今天還吃紅燒肉慶祝吧!”
我也相信,他們的努力必定得到福報,這些臉譜是不可復制的藝術珍品,但傳留下去就是發(fā)展了,后世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些對此書付出心血的善人……
玉山先生再傳授業(yè)弟子張衛(wèi)東恭撰
乙未年七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