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荒野，汽油澆在堆成一堆的舊衣物上。她拿出放在碎花裙口袋里我之前送給她的假Zippo，蹲下，掀起腳邊那件舊t恤的衣角，點燃了?；鹈缫婚_始很小，但是但燃到堆的比較厚的地方時便一竄而上，舔舐到了沒入地平線五分之四的夕陽。 “過來，幫我把左邊口袋里的拿出來?！?“你就不能用右手摸左口袋嗎？”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講什么，腦癱?！?我放下了手上拎著的空汽油桶，走過去到她的身邊，輕輕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從她裙子左邊口袋里抽出來一包利群，掀開盒蓋，將剩下的最后一根放進了她的嘴里，然后把煙盒也丟進了火堆里。 “這是最后一根了吧？”我說。 “嗯?！彼吡艘幌拢缓笥没饳C點燃了煙。 “也是最后一根了。” “嗯。” 她若有所思地抽著煙，盯著那個火堆，吐出的煙霧和火焰燃燒的煙雜糅在一起，飄到了上方，好像是要一起把夕陽完全地壓下去。等那根煙完全燃盡了，天也黑了下來。我坐下，毯子鋪好在稀稀疏疏長了幾顆雜草的地上，把她叫過來，她像一只小貓一樣埋進了我的懷里。 “煙味都蹭我身上了?！?“反正以后又不抽了，最后一次有什么關(guān)系嘛。”她沒有停下，繼續(xù)蹭著，裙子的肩帶幾乎要滑下來，幫她提好。她想用雙手把我完全抱住，但是失敗了。把她的雙臂抓住，繞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的右手很漂亮，有點瘦弱，皮膚是白皙的，細看的話就能看到皮膚下面藍色的血管，在火光的照映下呈現(xiàn)的暖色才讓人放心一些。指甲修的很整齊，沒有像別的女生那樣做美甲，就是樸素的透明，暈出一點點粉色。但是左手，她沒有左手，原本改連接著手的手腕前面什么都沒有，只是一層皮，下面就是腕骨，和后面的尺骨和橈骨。前段不光滑，至少能明顯看出來縫過針的痕跡。 扭了一下頭，然后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她本應(yīng)存在著左手的地方。 “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好像哆啦A夢哦，用左手猜拳只能出石頭。” “呲?！彼欢盒α?，發(fā)出了短暫的像是高壓鍋漏氣的聲音，接著從我懷里出來，躺在旁邊，擺個“大”字，右手搭在我肚子上。 “左手那里，疼嗎？” “當時還小，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醫(yī)院的燈光有些暗，但是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有點刺眼。” “所以到底為什么沒有報警把你爸抓了？” “那時他喝了酒，不怪他，要怪就怪桌子上放了一把刀吧。” “不行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樣子……” “沒事了。”她打斷了我，“也沒有必要了，他后面又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然后回家路上走樓梯，腳滑摔死了?！?…… 她講的很隨意，好像是在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看待這件事，一切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也和我沒有關(guān)系，就好像是在看一場電影，戲里發(fā)生的事情不過是故事罷了。我還從她那里知道了她媽早已經(jīng)沒有消息了，大概率是和別的男人跑了，好在還剩一點良心，留下了一間自建房給她住。 “還有個問題想再問你一次?！?“嗯哼？” “你真的不讀完這一年了嗎？讀完高三拿個畢業(yè)證，高考就當去玩玩，你要是考得上大學(xué)我供你讀，問家里要，家里不給的話我邊上學(xué)邊打工供你。” “算了吧。就總感覺，再繼續(xù)讀下去就‘不對’了。已經(jīng)沒去學(xué)校兩年了，也不想回去了。而且，我年齡還比你大，你來供我讀，才不要呢。” “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那些要花錢的夢想早就埋了，那些花錢也實現(xiàn)不了的也是?！?…… 手背有點癢癢的，應(yīng)該是有什么小蟲子從地上爬上了毯子，然后又爬到了我的手上。用力地甩了一下手，把它甩開。 她也坐了起來。瘦弱的雙腿盤在一起。 “臉轉(zhuǎn)過來，看著我?！?頭發(fā)有點亂，睫毛很長。起伏的火光從側(cè)面映在她的瞳孔上，也有可能是晶狀體上，甚至也可能是玻璃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看著我，看的很深，并且?guī)в幸环N復(fù)雜而難以言說的情感，就像我在她的眼里看到的火焰一樣，存在，形狀不固定的等離子體，不懂，不了解，但是被其中是神秘吸引到無法自拔。 “怎么看都還是長得這么難看，操!”她罵了一句?！澳阒牢覟槭裁聪矚g你嗎？” “因為玩原神玩的?！?“就是喜歡你這一點。腦子有問題，但是能跟得上我的思維。不過喜歡亂想東西也不是件好事啊，想的多了就傻了，就瘋了?！闭f完，她就不講話了，臉朝外側(cè)躺在我伸直的大腿上。 火好像快熄滅了，那堆舊衣服差不多都化成灰了，不是助燃物不足，晚上的風還是比較冷冽的。光線的逐漸變暗讓夜晚有點黏膩，黑暗不會流動，只是要和所有進入其中的東西攪合在一起，進去了就只能等待黎明的到來，除非有光亮，不然自己是出不來的。 腿麻了，她也睡著了。把她輕輕抱起來才得以將腿挪開，用原本鋪在地上的毯子把瑟瑟發(fā)抖的她包住然后背在背上，吸入一口后半夜混入了泥土味的冷風，然后向更遠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