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工蜂’……”赫菲把照片放得不能更大，在模糊成像素的畫面上仔細確認后，才茫然說道。

“因為高度和風(fēng)沙的原因，我總以為有些東西在移動是我的錯覺……看來，這座城市確實需要仔細調(diào)查?！?/p>

只不過，天氣仍不見好轉(zhuǎn)，狄刻與伊卡的供電模塊都不依賴于太陽，自身也沒有什么十分耗電的機能，但赫菲的蓄電量卻總是不滿一半，出于謹慎，三個人選擇在距離托斯弗7、8公里外的一處沙丘上再度扎營。

半夜，風(fēng)力有所減弱，赫菲照例找了處視野開闊的地方，盯著近在咫尺的托斯弗市發(fā)呆。托斯弗外圍的低矮建筑群大多被黃沙完全淹沒，只剩幾座高層建筑的頂部還露在外面，再往里面則是一片昏黃的孤影，在月光下顯得陰郁而幽異。

“您總是這樣不眠不休么……”伊卡的軌跡球不知何時已經(jīng)滑到了赫菲身后。

“啊……嗯，是的，重啟后便一直這樣……我吵醒你了么？”

“沒有啦，只是今晚意外有些難以入眠?！?/p>

“無意冒犯……但聽狄刻小姐講，伊卡小姐似乎十分喜歡睡覺。”

“別介意啦，這是真的，因為常年飄在天上望著林地，可它們長得又很慢，所以養(yǎng)成了睡覺的習(xí)慣，這樣的話，一覺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它們長高不少?！?/p>

伊卡慢悠悠的說話方式讓赫菲感覺輕松不少。

“我能體會，測點，地基，框架，填充，裝修……建筑也好，樹木也罷，就算是人，甚至TA，都是一點點長大的?！?/p>

“不過，也許親自動手的您才能體會到那種感覺吧，我只是一直看著，渴望看到結(jié)果，卻從未親手做過什么，明明習(xí)慣了操縱這么多的手……”伊卡全身的三對機械臂順序擺動了起來，然后又收歸原來的位置。

“有些東西確實只有參與其中才能體會實感，但伊卡小姐凝望那些樹苗的時候，所懷著的心愿也是真實的?！?/p>

“……或許吧，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在睡覺啦……”

“畢竟是樹，人能做的可能就是澆澆水吧……不過，伊卡小姐可以嘗試親手去栽一些。”

“親手栽一些……我倒從未想過這個?！?/p>

因為人類的消失，伊卡巡視的林地已經(jīng)被巖化的土地吞噬了。

“就像建造城市一樣，剛開始，在空曠地基上建造的一棟棟樓房會顯得孤零零的，但回過神來，一座城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還有很多住在里面的人……”說到這，赫菲本來興奮的聲調(diào)又落了回去，目光飄回托斯弗，下意識將圍在身上的防塵布拉緊了些說道：“抱歉，自顧自說了這么多蠢話……”

“別介意，您的話對我很有啟發(fā)，不過……按您所講，倘若那些小黑點是依舊不眠不休在工作的AI機械體，那么，您認為它們在建造什么呢？”伊卡也將頭上的高倍遠視觀測鏡對準了霧蒙蒙的托斯弗，不斷地來回調(diào)整倍率。

“我不清楚……托斯弗是搖籃最早的幾個礦脈都市，主要生產(chǎn)各種工業(yè)金屬，據(jù)說后來也增建了一些重工業(yè)項目，可是我在航拍的地圖上發(fā)現(xiàn)這些重型工廠似乎都已經(jīng)被拆除了，我熟悉的建筑只剩下那座高塔?！?/p>

“希望明天天氣能好一點，我的航拍遠視鏡不太適合觀測移動的東西……啊，等等，那是……”

“什么？”赫菲警覺地站了起來，但她的觀測系統(tǒng)完全沒法看清那邊有什么動靜。

“沙面，似乎在……蠕動，朝這邊來了，而且伴隨著橫波，我把圖像連接給你?！?/p>

由于輔腦AI也并未搭載防抖程序，猛地接入了伊卡的超高倍視距后，赫菲感到陣陣暈眩，差點跌倒。

“盡量不要動，保持平穩(wěn)，不然會觸發(fā)您的防護機制哦。”

“好的……我是一次看得這么遠……”赫菲勉強穩(wěn)住身型，仔細凝視著遠處，沙子下面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向這邊移動，而再往遠看，沙面好似正在被看不見的力量推動著，堆疊成一層層的好似水面漣漪的沙圈——這是地震的前兆，而且已經(jīng)達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我去叫醒狄刻小姐，請立刻啟動Actias。”

倆人迅速行動，她們早已有了應(yīng)對地震的經(jīng)驗，在腳下的沙丘開始流動，震感開始變得明顯時，伊卡的Actias已將狄刻掛在完畢，并爬升到了5米的高度。

赫菲將營地整理完畢后在越發(fā)明顯的晃動中進入了Crab，并將鋼纜連接到了Actias的掛載架上。

伊卡的Actias在加裝高能混合推進模塊后，極限載重可達30噸，不過這次只是載著150kg不到的狄刻來偵察，卻并未帶著什么重型設(shè)備，只有基礎(chǔ)的負重能力，所以重達10噸的大巨人Crab只是利用半掛載的方式來應(yīng)對不斷流陷的沙丘。

“Actias，掛載檢測完畢，赫菲小姐，如果地面震動的太厲害就請告訴我，不用客氣?！?/p>

“感謝你，伊卡小姐，我用肩部護板改造了一副簡易的滑沙橇，爬沙能力有所增強，就按原來的3成牽引就好?！?/p>

“明白了，那么Actias開始爬升，出力30%，方向西12°……”

伊卡開始半拖著赫菲向西邊移動，以規(guī)避地震。

但是，這次的地震并未如之前一樣很快就會出現(xiàn)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猛烈，沙面猶如開水般不斷鼓動著。

“這也太夸張了……喂，赫菲，你還好么？”一向大咧咧的狄刻在望著這前所未有的地震后也不禁擔(dān)憂起來。

“沒問題……”嘴上雖這么說，但赫菲幾乎已經(jīng)快感覺不到腳下的沙子了，好像行進在一片沸騰的熔巖之中，她甚至有一種地面已經(jīng)不存在了錯覺。

“不太對勁，我的電磁遙感裝置通報了預(yù)測結(jié)果，這次的地震恐怕……請抓好了，我要爬升了。”

“可是，這樣的話……”

“別擔(dān)心，短時間內(nèi)沒問題的，至少先把最強的那一波撐過去吧?！?/p>

“那就……拜托了?！?/p>

赫菲做好了準備等待爬升，并在心底打定主意，倘若情況不利，她會卸掉Crab的一些設(shè)備……然而，驚人的事情遠超出她們的預(yù)料，就在赫菲的履帶開始漸漸離開翻滾地面的時候，那些如沸水般的沙之泡突然破裂開來，從中竄出了三只形如螞蟻的六足黑色機械體，以極快的速度順著Crab的雙足往上爬來。

“天吶，那是什么東西？”狄刻驚叫起來。

赫菲用Crab的右臂拂掉了倆只已經(jīng)爬到身上的黑色蟲子，又抓了一只仔細查看：那是與她之前熟悉的泛用四足工程AI有些類似的未知型號，頭部也如標準制式裝備了一對16cm的工程鉗和一支焊槍，身上的其他部分則有點粗制爛造的感覺。

這只蟲型AI在Crab巨大的機械手里死命掙扎，不斷用它的鋼鉗和焊槍攻擊Crab的手指，赫菲無奈，只能把它捏碎后丟了下去。

“這就是那些黑點吧，不過與之前的AI機械體不大一樣，似乎好像沒有主控AI?！焙辗朴煮@又疑，但也就是這說話的功夫，沙中又竄出了更多的黑蟲，它們接著震動上下涌動，很快積成了一座黑壓壓的蟲山，不停地往Crab身上爬去，又倆只甚至開始沿著鋼纜向Actias攀去。

狄刻用步槍將那倆只黑蟲擊落，驚得大叫：“快升高啊，沙子里面都是蟲子?！?/p>

伊卡正全神貫注地計算風(fēng)力和重心，在越來越猛烈的風(fēng)沙中努力維持平衡，但Actias是依靠三組小型磁場發(fā)生器升空的懸浮型飛行翼，雖然平穩(wěn)，但并沒有特別高效的爬升手段，此時它的六部閃動著彩光的引擎已經(jīng)全部開至極限，卻仍被下面不斷堆積的蟲山拖拉的開始搖晃，仿佛一面快要跌落的風(fēng)箏。

赫菲也不敢亂動，她的質(zhì)量太大，擔(dān)心所產(chǎn)生的慣性足以令A(yù)ctias瞬間失去平衡，只能用倆只機械臂配合狄刻的步槍不斷驅(qū)趕不住涌上來的蟲子，但黑蟲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將腳下的沙地糊得密不透風(fēng)，它們一只疊一只不停地往上爬，好像是從沙中伸出的一支巨大的黑色手臂，緊抓著Crab不放。

但，事情似乎并沒有這么簡單，隨著蟲群的瘋狂堆疊，狄刻赫然發(fā)現(xiàn)她們下方的沙丘竟然開始沿著東西方向逐漸分開，仿佛一張緩緩張開的巨大的嘴，于是地面就好似沙漏中的沙一般開始向這個巨大的裂口陷落，并涌出陣陣強勁的氣浪，吹得Actias不住地搖晃，加之遠超臨界值的負重，Actias已經(jīng)無法維持高度，開始向裂口滑落。

“請抓緊，我要順著裂口滑翔，一找到著陸點就請二位及時登陸……”

然而，隨著裂口在前方開始收縮，以及倆側(cè)雪崩一般的沙幕沖擊，她們最終都會被這沙之巨口吞噬。

赫菲已經(jīng)不再拂去身上無窮無盡的黑蟲，她仰望逐漸被漫天黑沙遮蓋的夜空，回想起著不眠的三百多個孤獨的夜晚，回想起那顆令人感到平靜的月，一直陪在身邊的如自己半身的巨大義肢，以及剛剛結(jié)識的同伴，這些都是維持著她的人性的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無論是哪邊，她都不愿失去，就像那顆人造月亮守著人類的夜一般，她也必須行使自己的LO。

一個模糊身影在赫菲的調(diào)整臺前來回點擊著屏幕。

“你的CR核心是專門為了應(yīng)付大家伙而設(shè)計的，無論被調(diào)到哪里，你都會成為一個守護搖籃和人類的強有力TA吧……不，不止是人類，還有你的同胞?！?/p>

“同……胞？”

“就是和你一樣的伙伴，你們有各自的才能，只有聚在一起才能發(fā)揮最大的能耐，當然，人類也是一樣，雖然犯過許多不可饒恕的錯誤，但只要大伙重新聯(lián)合起來，就沒什么辦不到的，所以，你也不要只盯著眼前的工作，也要時?？纯此齻儯谒齻冇行枰臅r候，你也應(yīng)該幫助她們，Help，help her……嗯，從現(xiàn)在起，你就叫hepher吧?！?/p>

久遠的記憶因人格等級的提高而涌出，決意隨之迸發(fā)出來。

“二位，很高興認識你們，但很抱歉，我們得在這分開了。”赫菲沒有看著倆人，而是凝視著腳下不斷吞噬著沙洲的深淵之口。

“你在說什么呢，快把這些蟲子清掉，不然我們就要掉下去了。”狄刻仍舊一槍一個地清理著不住往上爬的黑蟲。

“別灰心，只要挨住這幾波沙浪，我們……”

一股巨大的沙幕從頭頂傾下，伊卡的立場雖然彈開了大部分沙子，但也被這一波沖擊推向更深的地方，此時三人眼前除了被被射燈照亮的沙幕，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不，感謝二位，我們就此別過吧?！?/p>

“等等，赫菲小姐，您想……”

伊卡話還沒說完，就感到飛行翼下的重量全部消失了，原本吊著Crab的掛載器上只剩三條空自擺蕩的鋼纜，赫菲和她的Crab，連同那一群扒在她身上的黑蟲就在倆人眼前落入了混混黑浪之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沒了負載的Actias在風(fēng)暴中平穩(wěn)地懸停在大裂口的上方，凝視著瀑布般傾瀉的沙海源源不斷地灌入那漆黑的大地之口，久久才離去。

從沙暴飛出后，伊卡和狄刻降落在西邊一片相對寧靜的區(qū)域，一落地，狄刻就跟失了魂般從掛載器上跌了下來。

“喂……開什么玩笑……”狄刻跪在沙丘上凝望著沙之深淵的方向，茫然若失，良久才擠出幾個字。

“留不住水，種不了樹，只會向最低的地方滾落，所以……我才討厭沙子?！币量s在Actias的核心中一動不動，總是睡不醒的語調(diào)此時卻透出一種陰郁。

“……再去找找吧，好么？”

“我們沒有挖沙的手段，而且，那個裂口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灌滿，就像之前遇到的那些沙谷一樣?！?/p>

“難道我們就這么什么都不做……”狄刻在沙地上狠狠砸了一拳，但沙坑很快又被風(fēng)沙埋掉一半。

“那么你有什么辦法？”伊卡突然厲聲打斷了狄刻?！斑€是打算用你的吹風(fēng)機把沙子翻開？”

“……我……只是感到自己很沒用。”

“之所以成為盜火者，就是因為知道，只憑自己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況且，若赫菲小姐還在的話，她一定會抵達托斯弗……至少，活下來的人必須繼續(xù)前進，這是我們做得到的。”

狄刻抓了一把沙，看著它們從手上一點點飛走，重新站了起來，熟練翻轉(zhuǎn)檢測步槍的同時，全身上下三組由輔助AI操作的機械臂也重新啟動，開始自檢起來。

“竟會被睡蟲教育怎么沖刺……不過你說得對，只要LO還有效，TA就不會停下，走吧?！?/p>

“擅長睡覺可沒什么不好，另外先說好，如果你再擅自打開掛載，我是不會下降的?！?/p>

“明白啦，明白啦，你怎么總這么啰嗦。”

“你怎么做事總不過腦子。”

“這叫直覺！”

卻說赫菲自行切斷了鋼纜后，隨著一大堆黑蟲掉進了茫茫的黑色沙瀑之中，在自然的奇?zhèn)ス至χ拢珻rab這樣接近9噸的人造巨物也如同海中的一粒沙般被擺布得無所適從，在這天翻地覆之際，赫菲的老式傳感器甚至無法對自己的下墜速度做出預(yù)告。

“這就是……絕境吧?！焙辗频娜烁褚呀?jīng)被動提升到了其CR核心的極限，恐慌令她總是稍顯木訥的精神高度緊張，瞳仁閃爍著金光，附屬的所有感官也經(jīng)由核心連接成一片，在LO的驅(qū)動下，她無比渴望尋得一絲生機。

就在這時，掛在Crab下方的黑蟲群開始集體向一個方向涌動，許多黑蟲就在這相互踩踏間被沙子卷得不知所蹤，赫菲知道，這種基于聯(lián)合數(shù)據(jù)庫的AI機械體只對某些既定情況有所反應(yīng)，若周圍沒有做任務(wù)分配的主體AI，它們就會漫無目的地依照預(yù)制的邏輯規(guī)則行動，無論是剛才感測到了大地開裂而攀上Crab，還是現(xiàn)在集體朝著某個方向涌動，都是符合其數(shù)據(jù)庫中的某種前提，也就是說……

那個方向也許有一線生機！

沒有過多時間去測算，赫菲迅速啟動了左臂上改裝過的小型斥引立場發(fā)生器，穩(wěn)住身形后，朝著蟲群聚集的反方向全力釋放了一次沖擊，隨著發(fā)生器產(chǎn)生的強大推力，厚重的沙幕也被彈出一個大洞，Crab就借著這股巨大的反作用里朝著黑蟲們聚集的方向沖去，竟從裂口傾落的沙瀑中脫離出來。

赫菲沒料到這片大陸下竟有一片空洞，在懸崖下方靠近邊緣的位置堆積了層層透著暗紅色光亮的梯田型熔巖層。也不過這幾秒的時間，赫菲當機立斷，朝著崖壁上一處顏色看起來較深的位置拋射出一組固定鋼纜，借著擺蕩重重撞到了空洞的崖壁上，好在赫菲提前計算了沖擊時間，先用背后的備用工件箱作為碰撞緩沖，然后及時地用Crab的右臂的打樁拳扣住了一塊突出的巖尖，暫時穩(wěn)住了姿態(tài)，但工件箱也被撞得稀爛，大部分零件落入了黝黑的深淵。

但這片崖壁并不足以承受Crab的重量，巨大的右手盡管已經(jīng)深深嵌入巖壁，但赫菲可以清楚地感到在余震的作用下，巖壁正在一點點碎裂，而左腕的發(fā)生器短時間是無法充滿電的。望著身下閃著點點紅光的深幽，人格滿載的赫菲有一種感覺，真正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隨著巖壁一點點崩落，赫菲的氣力也開始衰退，恐懼逐漸涌出，讓她異常敏感，于是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那些黑蟲已經(jīng)都不見了。

赫菲記得它們在自己撞上巖壁后被摔落大半，但仍有十數(shù)只仍爬在自己身上，如今卻一只不剩，顯然是順著巖壁爬走了。

在哪？

赫菲的目鏡雖然搭載了標準的紅外傳感器，但在這熔巖和硫化物遍布的地方卻不大好使，不過在那些巖漿的微光下，她還是發(fā)現(xiàn)了這群黑蟲的蹤跡，它們正沿著峭壁朝赫菲所在位置的左下方依次爬走了，然后消失在巖壁上一塊突出部分的后面。

那里有什么東西么，通過觀測，赫菲發(fā)現(xiàn)那個黑蟲消失的地方距自己的直線距離大概有30米，垂直距離則只有10米不過。

一條鋼纜崩落下來。

AI飛快報告了Crab目前的狀態(tài)：電源不足30%，左腕發(fā)生器無法使用，拋射鋼纜只剩一組，左足步行步履帶故障，人格增異指數(shù)過高，建議降低個人等級 ……

沒錯，只要將人格降到最低，眼前的一切都將無所謂了，可是……

右手摳著的巖壁終于崩塌。

“赫菲，你完全可以申請將自己的人格再調(diào)高些，你是個穩(wěn)重的孩子，足以勝任那樣的身份?！贝┲し娜祟愌杆僭谠u估板上簽了字，然后遞了回來。

“主任，我……還是有些怕?！焙辗贫⒅己隧椖慷际菨M分的評估版，仍舊面無表情。

“我明白，我明白，但人類正因為這種恐懼，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所以，當你有了更多渴望的時候，這些是必不可少的?！?/p>

趁著最后一根鋼纜還抓著巖壁的時候，赫菲操縱Crab將那條崩落下來的鋼纜繞了幾繞后，用力敲進了眼前的巖壁，蹬著巖壁猛地向斜后方躍起，最上面的鋼纜隨即應(yīng)聲脫落，但赫菲卻借著這股下落的趨勢，以另一條鋼纜為中心向那個蟲群消失的方向擺去，但Crab畢竟是個龐然巨物，在尚未擺蕩到達既定高度的時候，最后一條鋼纜也脫鉤了，于是，這個巨人便朝著偏離預(yù)定位置下方的巖漿層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