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暗中消逝”與“緋色和平”
土黃恐龍返回客艙時,怖朗森注意到他沉著臉,渾身濕透,像是山的背陽處。難道他輸了這場決斗么?
堤髈的五個地球伙伴迎了上來,關切地問候狀況??铸垟偸致柤?,強顏歡笑:“對手是那頭獅子…真是沒料到啊…”天藍恐龍等人又問了細節(jié),堤髈只是無奈搖頭,不愿作答。基本可以斷定他輸了。
怖朗森是一頭高大精壯的浣熊,覆有棕灰的濃密毛發(fā)。蓬松頭發(fā)如野草般隨意搭著,瞳色淺黑。胸膛處紋有藍白閃電圖案,戴著黑底布質護腕,表面印有六條銀線。下穿黑色皮革中褲,褲上分別嵌有指向肚臍的長條銀灰金屬,兩端為方向相反的彎折。
他盯著土黃恐龍看了一會,對方慢慢回歸平靜,處于一種不喜不悲的中間態(tài)。勝負難料,好好享受了決斗這個過程就已足夠。
半晌后,高特進到海藍客艙,腋下夾著近似圓柱的沙色物體。裁判快步走到堤髈身前,遞過圓柱物體,輕輕拍了恐龍的左肩,略點腦袋。接著,高特走到艙室中部,聲音高亢:“堤髈在第七場決斗中表現亮眼,屢次將對手逼入絕境。遺憾的是,堤髈最終未能獲勝?!?/p>
艙室跌入一片死寂,爾后響起潮水般的掌聲。土黃恐龍依次對其他選手欠身道謝,臉上終于掛起微笑。高特給了堤髈一個肯定的眼神,豎起右手拇指,然后說:“第八場決斗,也是今天最后一場,飛船方選手是——”目光落到棕灰浣熊,“來自塞比亞星的怖朗森!”
浣熊聞言振臂?!暗攸c是匹斯星,海灘廣布的星球?!卑啄w矮男話音剛落,飛船啟動,舷窗外六顆天然衛(wèi)星的蔚藍天幕飛速散去,切換到無光的太空。匹斯星不像瓦魯斯星那樣干冷,我很滿意。
阿迪卡整了整亂發(fā),忽地開口:“高特,這是否意味著我們今天要在匹斯星過夜?”
“是的?!被卮鸷芨纱唷?/p>
“太好了。”紫膚鬈發(fā)女子眼中放出神采,視線掃過其他選手,“各位,我是侏羅紀果汁店的老板娘。等決斗結束,你們可以帶著食物制造機提供的食物,到我店里免費品嘗果汁!”
須臾后,歡呼聲似乎把海藍客艙煮沸。高特任由氣氛被炒熱,盯著艙壁微笑。堤髈不再心灰意冷,仿佛面前升起了一顆太陽??铸堗溃骸疤秸諢羰欠N蒙恩,輸了也算收獲?!?/p>
幾分鐘光景,圓形舷窗將畫面定格在椰樹飄搖的異星。高特對浣熊使了眼色:“匹斯星到了,來參加今日最后一場決斗吧!”語落,高特踱到了茶褐長廊,怖朗森立即跟上。
來到駕駛艙,裁判去角落取了機械圓盤,而澤格達摁下按鍵開啟艙門。高特松開手,圓盤懸浮在船外略低于艙門的高度。浣熊和高特踏上圓盤之前,女王突然轉過頭:“祝你好運!”
浣熊對她眨了眨左眼,輕聲道了謝,才跟裁判登上圓盤,投入匹斯星的濕熱懷抱。午后,太陽熱度猶在,煦風送來海水的潮腥氣息,椰樹迎風招展。也許櫓特當時就是在這戰(zhàn)斗的。
圓盤載著兩人飛越一大片椰林,抵達了一條布滿低層建筑的街道,各類恐龍與紫膚人悠悠行路,互相問好,一派和平景象。這顆星球的科技水平看起來高于塞比亞星啊。
之后,圓盤速度慢了下來,最后懸停在一棟建筑的天臺上方。浣熊用眼睛搜索了四周,瞥見了一頭坐在欄桿上的恐龍,通體茶綠,樣貌接近堤髈。附近有幾棵高瘦的椰子樹,樹干筆直,結滿果實。他從圓盤上一躍而下,緩步走向這個素未謀面的對手。
怖朗森曾以累累傷痕和耗盡氣力為代價,獨自擊敗一頭侵占自己領地的猩猩。奪回領地不久,一束綠光從天而降,將他吸入古怪飛船,帶至納瓦蘭星。那里黃沙漫天,舉目荒蕪,于他而言像是心愛的玩具被偷走。
他的生命漂向遠方,漸漸迷失,充滿虛無。數天后,澤格達對他用了淡藍八面體。他夢見了無盡黑暗,像是死神的溫馨問候。心已麻木,他融進黑暗,不知何時醒來,獲得了名為“念影”的特殊能力。他見過競技場穹頂,但拒絕進去決斗。競技場被毀后,他返回母星,總算找回生存意義。
恐龍,讓我們來一次真正的決斗吧!
*
匹斯星,午后暖陽蒞臨了某棟三層建筑的天臺。
異特龍澳廓錒抱膝坐在斑駁的石質欄桿上。他身材高壯,主色茶綠。腦袋近似霸王龍,頂著一副低矮的紅角冠,瞳孔呈琥珀色。若干暗綠棘狀小凸起沿著脊椎排列,肌肉線條明顯。胸膛處紋著鮮紅愛心,下著薄質灰白短褲。
56年前,這個街區(qū)爆發(fā)了恐龍間的激烈沖突,傷者眾多。此后居民陸續(xù)撤離,此地淪為無人區(qū)。至于沖突原因,有人說是神跡引起的,有的說是幾頭恐龍的私人恩怨。澳廓錒那時還未出生,對沖突原委一無所知。不管真相如何,他都始終追求和平。
他曾和鉲镲一齊攀登匹斯山,遇到種種可怖景象,最后卻能下山,獲得特殊能力。他倆和兩個人類伙伴喜歡稱之為“魂像(ANIMICON)”??苫晗裾卟⒉怀R姟Fニ剐侨似毡闇睾?,極少動武,他們四個也只在外出訓練或特定情況下才喚出魂像,因此很長時間里都沒找到其他能力者。
幾天前,喬基姆帶來好消息。他跟女友薩奧爾斯偶然路過一家叫“侏羅紀果汁”的店鋪,沒想到里邊就有三個能力者,其中兩個還是外星人。老板娘阿迪卡告訴他們,某顆外星球即將舉行星際念影比賽,他們幾個毫不猶豫地參加了。喬基姆、女友、阿迪卡作為飛船方,而他與鉲镲是星球方,接受外星能力者的挑戰(zhàn)。
今日最后一場終于輪到他了。他來到這個稍顯空蕩的天臺,期待著對手的出現。無人街區(qū)上演能力對決,一可物盡其用,二能“把造成的破壞降到最小”。
異特龍盯著周圍異常繁茂的椰樹,思緒飄飛。待太陽角度略有改變,他聽到了機械運轉聲。循聲看去,一個圓盤浮在半空,上邊站著一個白膚矮男和一只體覆棕灰絨毛的獸人。
跟絨毛獸人對視幾秒,對方徑直跳下,緩慢走來。離異特龍還有幾步,對方停下:“我叫怖朗森?!?/p>
“澳廓錒?!比诵萎愄佚垙臋跅U下來,對圓盤上的矮男揮了揮手。
“我是決斗的裁判高特,第二次來匹斯星了?!蹦凶游⑽⒁恍?,“刺激的決斗開始!”圓盤移到別處。
“暗中消逝(Fade To Black)!”棕灰獸人身側勾勒出藏于兜帽陰影中的骷髏,眼窩處開著兩朵紫花,兩根纖細手骨伸出袖管。沒有身體,只是飄浮。
“緋色和平(Crimson Peace)!”話音剛落,異特龍左手附上了純黑皮革手套,右手握有一個短柄鐵錘,方形錘頭上有閃著緋紅光芒的愛心。
這家伙的魂像像是“緋色和平”的對立面啊。能否戰(zhàn)勝他?
怖朗森沖上前來,右拳緊攥。與此同時,一柄暗淡長劍襲向澳廓錒,他立即抬起左手抓住劍柄。對方頓時停下攻擊。
這柄長劍并非“暗中消逝”的能力,而是“緋色和平”加持下的特殊效果:將對方的敵意攻擊具象為“長劍”,異特龍抓住后可以進行操作。
他把劍刃抵在地面,手起錘落,發(fā)出一連串“當當”聲響。每一次敲擊都在重塑長劍的外觀,令其體積縮小。很快,澳廓錒左手拿著的是一把發(fā)出緋紅光芒的鐮刀。
他打量四周,棕灰獸人背對自己站在欄桿前,身畔的“暗中消逝”正用手骨搗鼓著什么。異特龍想也沒想就把緋紅鐮刀扔了過去,嘴中哼著:“如太陽般升起,讓其燃燒緋色的和平?!庇|碰的一刻,鐮刀化作緋紅拳頭,砸中了對方的后背。
速度太快,怖朗森沒能躲開,往前撲倒在欄桿處。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轉過身,準備再次進攻。澳廓錒輕聲嘆道:“長劍變成鐮刀自然削了威力,好在還有附帶的減弱效果?!?/p>
對方動作漸趨正常,他卻毫不慌張:“所有東西都清晰明了。”怖朗森自顧自向前走,兜帽骷髏就像一個幽靈跟在身后,遮蔽了部分光線。待靠得夠近,澳廓錒擺動長尾將對方甩到正后方的欄桿,本就斑駁的欄桿有了少許崩裂。
怖朗森嘴角微勾:“蔓延的黑暗侵蝕著黎明?!彼查_身子,摘下欄桿結出的一個拳頭大小的漆黑果實,猛地砸向地面。四濺的黑汁浸染了約莫半個天臺,包括恐龍腳下。
片刻后,黑汁區(qū)域顯出大量裂痕,接著發(fā)生塌陷。兩人都失去支撐墜了下去,陽光好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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