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那天的事情開了一個先河，此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自那天起，歸終開始每天晚上找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強迫空和她視頻。

　　空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對方是歸終。加上只是視頻這樣的小事，空也就沒說什么。

　　現(xiàn)在歸終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晚上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看著手機上時鐘的數(shù)字跳動。然后掐在那個點，準時給空打電話。

　　空還開玩笑說你不會是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倒計時吧，怎么比新聞聯(lián)播還準時？不過對這樣的事情并不反感，逼近一個人在異鄉(xiāng)，時間久了多少還是會想家的。每天晚上和歸終的視頻，多少可以慰藉他的思鄉(xiāng)之情。

　　雖然每天晚上可以隔著屏幕看見空，視頻畢竟只是視頻。比起圖像，歸終越發(fā)想要見到那個鮮活的空。以至于有一天晚上甚至萌生了要不要去稻妻找他的想法，只是在腦海中幻想了一個小時后，少女才默默的將行李箱里的東西一點點拿出然后放回原位。

　　她不是空，她不是想他那樣的天才?？沼锌盏暮骄€，而她也有她的道路。

　　于是在少女一筆一筆劃去桌面臺歷上的日子的驅(qū)使下，時間這個懶洋洋的蝸牛終于慢慢的爬到了空即將回國的那一天。

　　歸終背著書包站在十字路口處，遠處已經(jīng)能隱隱約約看見學(xué)校的鐘樓了。

　　今天的陽光很好，和少女此刻的心情一樣。來來往往的車聲、人聲、喇叭聲在暗處似乎在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種莫名的節(jié)奏感，喧鬧的路口立刻變成了一場交響樂的現(xiàn)場，聽上去有些嘈雜，但卻也恢弘。

　　少女哼著昨天才聽到的小曲，低著頭刷著手機。突然，少女的手指停留在一張圖片上。

　　倒不是這張圖片的構(gòu)圖有多么多么吸引人，只是占據(jù)照片C位的那個人她認識。

　　一張不大的白色圓桌周圍坐著一群學(xué)生。空的面前放著一個茶杯，但他并沒有喝。少年雙手懸在空中，似乎在發(fā)表某些觀點。一縷長發(fā)俏皮的貼在鬢角，少年眉頭微蹙，眼神認真，舉手投足間展現(xiàn)出男生的朝氣與自信。在他旁邊的學(xué)生或是眉頭緊皺，或是豁然開朗。但更多的則是靜靜的聆聽，眼神中無不透露著崇拜和向往。

　　而在不遠處，略微虛化的背景下，圍坐在另一個桌子旁的老教授們卻是悠閑的喝著咖啡。其中的幾位目光似乎落在此刻正在發(fā)表觀點的金發(fā)少年身上，蘊含其中的滿是贊許和感慨。

　　這張照片的標題也很有趣，叫《一代新人勝舊人》。

　　也許是拍照片的攝影師確實有兩把刷子，少年的身上獨屬于學(xué)者的大膽與嚴謹?shù)臍赓|(zhì)被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歸終盯著照片上的少年，只覺得是越看越順眼，嘴角在不經(jīng)意間揚起一絲弧度。

　　有美滋滋的看了一會兒，少女先將照片長按下載后才戀戀不舍的翻了翻下面的配文。

　　“來自璃月交流生空昨日在我校發(fā)表了關(guān)于近一個月以來學(xué)習(xí)生活的報告。在報告結(jié)尾，該學(xué)生提出了四種基本相互作用統(tǒng)一的概念模型，在校內(nèi)掀起巨大討論。本校教授高度贊譽此項成就，稱該學(xué)生的成就‘一旦完成將會是前無古人的’‘可能會開辟物理學(xué)新的天地’，該學(xué)生是‘最有可能帶領(lǐng)人類解開宇宙奧秘的領(lǐng)航員’?！?br>
　　接下來是對于空提出理論的一些背景和拆解，其中有些句子讓歸終甚至覺得這完全就是故意用大量晦澀難懂的高深詞匯堆砌而成的，讓歸終無比直觀的感受到什么叫“明明每個字都認識連成句子以后就不認識了”。

　　但即便是歸終這種對理論物理一點都不了解的人也明顯能感覺到空報告內(nèi)容的分量。要是放在以前，歸終可能會一臉失落的放下手機，但現(xiàn)在的少女卻微微彎起嘴角。

　　不愧是空。又一次看了看最開始的配圖，少女的腮幫子微微鼓起，肩膀一抽一抽的。事實上從今天早晨開始，各類營銷號和權(quán)威媒體就開始爭相報道這件事了。只不過當時歸終并沒有在意，但得知原來他們討論的主角是自己的幼馴染時，一種奇怪的感受從少女心底升起。

　　驕傲？還是自豪？或許都有。但少女唯一能確定的是，看見網(wǎng)上那些專家對于空有如此之高的評價，她心里就忍不住的開心。那種心情，是比自己被夸獎以后還要開心的開心。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心底醞釀，天知道少女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像周圍人炫耀：

　　知道那個空嗎，他是我的幼馴染！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帥，不愧是我的幼馴染！歸終抱著手機，漂亮的大眼睛笑的彎彎的。

　　“那個···”就在少女對著手機上的照片一個人暗自花癡時，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綠燈了，你不走嗎？”一個謀生的女子正站在歸終的身后。歸終定睛一看，綠燈只剩下幾秒鐘的時間了。

　　“啊，抱歉抱歉?！鄙倥∧樢患t，捏著手機趕忙跑過路口。

　　想起剛才自己失態(tài)的表現(xiàn)，歸終就感覺自己的雙頰在發(fā)燒。又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少女撇撇嘴。

　　都怪你，讓我出丑了。

　　等明天你回來了，看完怎么收拾你！

　　或許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少女撲哧一下笑出來。絕美的笑容，驚艷了一旁的路人，也驚艷身旁的梧桐樹。

　　蒼翠的樹冠輕輕搖晃著，落下一片綠葉。

　　學(xué)校是一個相對開放又相對密封的環(huán)境。雖然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對于空的那片報告討論的力度很大，但在學(xué)校里卻并沒有掀起什么波瀾。

　　畢竟頂尖的理論物理對于這些學(xué)生來說還是太遙遠了，他們對于這件事的認知還停留在“咱們學(xué)校出了個賊nb的學(xué)生發(fā)表了一片賊nb的論文”上。

　　歸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嘴不滿的嘟起來。

　　這么大的事情，你們難道不多聊聊嗎？

　　雖然她也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就是莫名的不爽。

　　別人夸空的話她還沒聽夠呢。

　　要是放在平時，歸終應(yīng)該是趴在課桌上睡覺，或者拿出練習(xí)自己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做題。但一想到空明天就回來了，少女的心便怎么也靜不下來。

　　反正下節(jié)課時體育課，不如出去走走。

　　陽光透過花瓣，影子便沾上了花香；清風(fēng)從人群中穿行，便學(xué)會了低語；樹葉從枝頭落下，歲月便有了形狀。

　　空雖然是正統(tǒng)的理科男，但有的時候卻比她還要浪漫。比起如歸終一般在教室里每日沒命的刷題，空更喜歡花上一個小時，就這么漫無目的的走著。

　　順著長街，走到太陽落下的盡頭。

　　歸終曾經(jīng)嘲笑過他不務(wù)正業(yè)，但空卻毫不在意。有的時候少女真的覺得比起未來當一個科研工作者，他更適合去做個詩人或者哲學(xué)家。

　　行走在學(xué)校的小路上，歸終學(xué)著空的樣子漫無目的的在學(xué)?；斡?。

　　只能說像這樣什么東都不想的在世間遨游對于歸終來說確實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她本來以為像這樣浪費時間，心里多少會有一點空虛和負罪感。但如今，歸終感覺到的卻是無比的平靜。

　　果然，人的一生中只干兩件事：旅行和讀書。

　　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要在路上，停留在原地才會徒增負罪和迷茫。

　　突然，一股熟悉的花香鉆進少女的鼻尖。驀然抬頭，少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那熟悉的紫藤長廊下。

　　那里是空最喜歡的地方，每天中午都會來。自從少年去了稻妻以后，這里的常客就變成了灰藍色長發(fā)的少女。

　　聽說在蒙德有一條哲學(xué)家小路，不知道這里會不會變成物理學(xué)家長廊呢？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歸終噗呲一下就笑出來了。

　　也許，會的吧。

　　在紫藤長廊駐足良久，歸終起身剛準備離開。突然，一雙大手從后面遮住她的眼睛。

　　“玩?zhèn)€游戲吧，猜中有獎。”一個奇怪腔調(diào)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空！”震驚和狂喜在一瞬間充斥了少女的內(nèi)心，猛地轉(zhuǎn)過身，少年的笑容里滿是陽光。

　　“額，我用了變聲器啊?！笨湛戳丝瓷砬按髦暮Y(jié)，“當初神里綾人都沒認出來，不會是壞了吧？”

　　“哼，也不看看我是誰?！睔w終傲嬌的翹了翹鼻子，隨后用力的鉆進少年的懷抱。

　　少年的懷抱很溫暖，即便是抱久了也不會很難受。陽光本沒有味道，但因為灑在你的身上，便染上了你的色彩。耳邊是少年有力的心跳，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隨后將自己的臉完全埋進少年的胸口。

　　“歸終？”空被少女這樣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退開。

　　“不許動！”少女合攏的雙臂又緊了緊。

　　“你抱著我也沒法動啊?！笨湛嘈Φ?。

　　“那你就別動！”少女哼哼道。

　　“但是咱們這樣不會被看見嗎？”空緊張的看了看周圍，現(xiàn)在快上課了，紫藤長廊周圍按理來說應(yīng)該沒什么人。但也不能排除體育課的班級會有學(xué)生課前在此逗留。

　　“看見就被看見！反正是你的責(zé)任?！睔w終抬起頭，小臉已經(jīng)漲的通紅。

　　“喂喂喂，沒道理了啊。”空苦笑道，“是你抱過來的，怎么成了我的責(zé)任？”

　　“那就是咱們倆的責(zé)任?！倍浼庖呀?jīng)紅的要滴出血了，少女將側(cè)臉貼在空的胸口，聆聽著澎湃的心跳。

　　雖然少女此刻也明白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但是此刻的感性戰(zhàn)勝了理性。一個月，只能通過冰冷的屏幕交流已經(jīng)讓她受夠了。在此之前，她從未發(fā)現(xiàn)空在她的生命中竟然已經(jīng)是像空氣和水這樣的必須品了。

　　矜持？去他的矜持。少女現(xiàn)在只想抱著他，狠狠的抱著他，恨不得讓自己揉進他的身體里，永遠都不分開。

　　少女這般黏人，空也只能無奈的笑笑。但比起無奈，眼神中的寵溺明顯更多一點。

　　“歸終？”少年輕聲道。

　　“嗯。”

　　“我在稻妻的時候想過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少年也伸出雙臂，輕輕抱住少女。

　　“我想，天底下能有多少想我們這樣的，幾乎是從出生開始就在一起的男女。從幼兒園的時候開始，到小學(xué)、初中，最后到現(xiàn)在?！?br>
　　“我已經(jīng)有點記不清當初我們是因為什么原因鬧翻了，又冷戰(zhàn)了那么久。但以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用得著這樣嗎？”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笨仗鹨恢皇?，輕輕摸了摸歸終的長發(fā)，時隔多年，再次像這樣和少女相擁居然讓他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我這一個月在不停的思考，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只能止步于此嗎？或者說等我回來以后，咱們還會回到那種冷戰(zhàn)的階段嗎？”

　　懷中的少女嬌軀一震，隨后用力的搖頭。

　　“雖然覺得挺羞恥的，但我還是像說給你聽?！笨盏拖骂^，蹭了蹭少女的頭頂。

　　“我時常去向，要是咱們的關(guān)系一只維持過去的那種關(guān)系，我們能走多遠？”

　　“但后來我想過了，也許正是冷戰(zhàn)的那段時間，我才真正的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渴望什么。而這次稻妻之行，只是讓我看透了我的本心。在獨自面對自己的時候，我才頓悟于我而言，到底什么是最珍貴的。”

　　“我說出來的話不許笑話我啊?！笨盏哪樣悬c紅，“我到稻妻的第一個晚上就夢到你了，那一晚上的夢里全都是你。”

　　“我夢到了咱們倆冷戰(zhàn)那會兒，你經(jīng)常拿著書本打我。但你知道嗎，當時的我除了用惹你生氣這種辦法，實在想不出別的方式能讓你看著我。但到后來我卻發(fā)現(xiàn)，原來生氣時候的你也這么可愛?！?br>
　　“你是抖M嗎？”少女笑出聲，但胸口卻仿佛壓了一朵煙花，隨時都會爆炸的那種。

　　“你說是就是吧。”空笑道，“我喜歡你笑的樣子、喜歡你生氣的樣子，雖然有的時候無論是開行還是生氣的時候我都會被打，但我就喜歡，別問為什么?！?br>
　　空的聲音很輕，明面上是說給她聽，但又像是喃喃自語。

　　她好難受，心跳的好快。悸動的火焰在心里熊熊的燃燒，就好像即將發(fā)射的煙花，不斷的蓄力。

　　“別說了···”少女拼命壓抑著內(nèi)心的感情。

　　“我希望能成為你未來人生的一部分?！笨站拖袷菦]聽見，依舊自言自語，“不論是什么時候，我都希望你的目光中能有我的存在。我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纏著我，纏著和我聊天，或者生氣的時候把我當成出氣筒，或者拉著我滿世界的瘋跑，捅出來的簍子全都由我擺平，累了的話我就把你背回家?；蛘摺ぁぁみ?！”

　　歸終哼哼唧唧，用力的摟著他。

　　可這根本無法緩解內(nèi)心那種爆炸般的愛意。

　　于是猛地摟住空脖頸，在少年震驚的表情中，朝著他的唇狠狠的咬下去···

　　···

　　···

　　如果，真的是這樣，該多好···

　　時間的齒輪停止在這一刻，然后突然間如同鏡面破碎，一切的一切都化為虛無，只留下迷茫的自我。

　　“唔···”迷茫的睜開眼睛，模糊的世界在她的眼中慢慢的變得清晰。

　　沒有紫藤長廊，沒有溫暖的陽光，沒有相擁的溫暖，也沒有唇間那令人沉醉的觸感。

　　只有后背的真皮座椅傳來柔軟的觸感。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