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子海）與韓津（溫潤）等世家門閥在慶祝他們獲得了勝利：“在桑州，為他趙子元赴命的人，屈指可數(shù)。為我姜子海效勞的人，不計其數(shù)！”大家非常贊同，就跟著附和：“我等皆愿為中丞大人效命！”

大家都為門閥集團獲得的良好開局祝賀，并憧憬著自己的家族能夠在將趙策趕出桑州，甚至是整個河東集團參與朝政后獲得更多利益。

這個時候有人報告：“主公，司隸校尉邀請車騎將軍將其部隊駐進南塢[1]。目前部隊正在進駐?！?/p>

大家的美夢立即被驚擾：“趙策竟然調(diào)用了禁軍?？蓯海“盐覀兊能婈犚舱{(diào)來吧?！?/p>

只有姜和依然沉穩(wěn)，經(jīng)驗豐富：“趙策呀，既然你找車騎將軍（楊信）作為幫手，那我也找個幫手。楊信呀楊信，既然你也想趟這渾水，我就讓你翻在這里?！彼愿兰页糩2]蔣峻（子起），“子起，你立刻去臨州，聯(lián)系那里的大族。我們得讓趙策付出代價?！?/p>

蔣峻（子起）出發(fā)后，姜和便給倉州的太尉魯獻（漢和）寫信。告訴他，河東門閥支持他向聞人氏問罪的主張。同時邀請他通過虎符調(diào)用車騎將軍的禁軍部隊北上抗擊胡人。姜和也同時寫信告訴鉅京朝廷，河東的門閥集團將斡旋、調(diào)解聞人氏與魯氏的沖突。但也請聞人氏“幫忙”，動用朝廷將車騎將軍調(diào)往北方抵御外敵。此時正忙于肅清天道教余黨和新爆發(fā)叛亂的聞人氏十分歡迎姜和的提議隨即給車騎將軍楊信下達了向北突進的命令。太尉魯獻也派人將兵符帶到了尚桑。魯獻也等來了他想要的回應——黃權(quán)和他的一萬余部隊。已經(jīng)加入自己，太尉認為這是河東集團的善意，因此太尉十分滿意。

黃權(quán)當然不是河東集團的從屬。自從離開黽城之后，他便帶著部隊一路向西準備投奔倉州牧孫?。ㄈA章），因為他的前主公葛政（彭老）在倉州的一些地區(qū)有很大影響力。此時“八俊”之一的宗馥也在倉州。就是他邀請的黃權(quán)。希望這位舊幕僚率領(lǐng)他的軍隊幫助孫?。ㄈA章）抵御胡人。等黃權(quán)率領(lǐng)部隊來到巨間時，他聽說魯太尉正率軍與聞人氏的部隊對峙。于是便加入太尉陣營一同討伐聞人氏。然而，私下卻與聞人氏達成協(xié)議。聞人氏甚至以為黃權(quán)就是河東門閥秘密派來幫助自己的援軍。

姜和在得知這件事后打算立即澄清。但卻被韓津阻止：“中丞大人，您的兄長不是為了朝廷在與魯氏作戰(zhàn)嗎？這樣一來，魯氏的軍營里也許會生亂。您的家人豈不是能盡早結(jié)束危險，免于兵戰(zhàn)之苦？”姜和立即明白韓津這樣勸他是因為他看上了魯氏所掌握的虎符。無論是他兄長姜勛(毋空)還是聞人氏、虎符，這都很符合自己的利益，所以姜和也就隱瞞了下去。

結(jié)果聞人氏果然調(diào)集軍隊渡過黃河發(fā)動蒲坂之戰(zhàn)。黃權(quán)在魯獻的側(cè)翼突然倒戈向魯獻的本陣進攻。魯獻軍猝不及防，一戰(zhàn)潰敗。魯獻率領(lǐng)殘軍撤離。倉州牧孫印隨即倒向朝廷，也向魯獻發(fā)兵討伐，三軍合力掃蕩魯獻殘軍、緝拿魯氏殘余勢力。魯氏勢力就此覆滅。但也留下了三位幸存者，他們就是魯忠的三個兒子——魯進（曼中）、魯光（曼明）、魯岱（曼樞）。他們投靠了河東和聞人氏共同的敵人——趙策。趙策秘密收留了他們。

一個緊張忙碌的上午，趙策如同往常一樣正與幕僚們開會。

趙雍向趙策報告：“鐵銳士已經(jīng)整備完畢。”

周喜：“岑中左右營也已駐扎在南塢?！?/p>

趙策：“鐘嚴將軍正率領(lǐng)臨州軍行軍。等他到了，我們就行動?！壁w策指的就是要調(diào)大軍鎮(zhèn)壓河東門閥。

張桓：“方州牧趙秀（子未）與臨山侯馬績（孔仲）請求我們向他們援助糧食等物資?！?/p>

趙策覺得奇怪：“方州牧不是夏晏（玄同）嗎？”

張桓：“趙秀（子未）在信中說，夏晏尚武好戰(zhàn)，州郡困苦不堪，所以他們發(fā)動了嘩變。由他代行州牧一職。他也放棄了夏晏（玄同）打擊高句麗的計劃，轉(zhuǎn)而扶植他們、武裝他們，與方州一同對抗胡人。高句麗也接受了這個計劃。趙秀（子未）隨即建立了一個方州——扶余——高句麗聯(lián)盟，一起對抗鮮卑?！?/p>

趙策想了想：“我們當然要對方州給予援助，但需要量力而行，不能太多。臨山侯也一樣?！?/p>

此時突然從外面闖進一個臨州來的傳令兵。士兵急匆匆跑進大廳報告：“不好了大人！臨州發(fā)生叛亂。舞亭西八十余里外發(fā)現(xiàn)胡人大軍，規(guī)模超過萬人?；藘x公主（孫云葉）與州牧吳啟（承高）等臨州幕僚一同被困在灌鄩。請大人立即發(fā)兵救援臨州！”

全體文武幕僚為之震動。對趙策來說，富庶的臨州是他將來北伐收復失地的基石。所以他竭力以和平的方式掌控這里、了解這里、改造這里。如同對待一件獨一無二的稀世寶物。不希望它受到任何損害。令人心碎的是，這里即將爆發(fā)戰(zhàn)爭。眼前的美好即將被戰(zhàn)火摧毀。取而代之的將是無數(shù)的傷痛。與此同時，他曾心中起誓保護之人也同樣處于極度危險的境遇。天下與個人戰(zhàn)爭的悲憤、牽掛和思念交織在一起使得他心急如焚。

他立即給鐘嚴（伯土）寫信，命令他前往德陽協(xié)助防御。又命令張儼奔泰山，從中路進入臨州。

部隊出發(fā)后，有人向趙策舉報：“主公，現(xiàn)在聞人氏已經(jīng)完全掌控朝政，我們應該謹慎看待聞人恭（文念）留在您身邊的目的?！?/p>

趙雍也提醒趙策：“主公，橫海將軍（糜羿）是高豹舊將，此時手握我方大艦隊。臨州出現(xiàn)叛亂，他有可能追隨舊主投奔敵人。我們應該立即把他調(diào)回?！?/p>

此時向索也表達了他的擔憂：“主公，恐怕此時河東集團會趁機起事。”

向索的話如醍醐灌頂，讓趙策突然清醒過來：“先生說得對。我們得立即采取行動?！?/p>

當天傍晚，陳王府被火光照亮。姜和正遭受感冒侵擾。此時，他正愉快地在家安心休養(yǎng)。這場較量已經(jīng)逐漸明朗，即使他不出面，按照目前的情況發(fā)展下去，他也能獲得足夠的輿論支持彈劾趙策，至少也會彈劾他的心腹手足——臨州牧吳啟（承高）。更何況，他還掌握著主動權(quán)，隨時可以號召河東豪族舉兵從身后討伐趙策。就在此時，他看到了陳王府的煙火。自己府內(nèi)外也吵吵嚷嚷?！霸趺戳?？著火了嗎？”他抓住家丁問。

“大人！是陳王府著火了！司隸大人讓王府里所有人全都到我們這來避難了?！?/p>

“陳王府著火，跑我們這來干什么，我們離得這么遠？”還穿著便服的姜和急忙走到自己的樓上舉目眺望，市中心的陳王府果然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霸趺从种鹆恕苯妥匝宰哉Z，此時最勤快的一位門客劉經(jīng)（雅典）已經(jīng)來到姜和的身邊。

“雅典快叫人去陳王府幫忙救火?！苯头愿赖?。

“請主公放心！”劉經(jīng)立刻帶著人奔赴陳王府。姜和急切地眺望著陳王府，但是他剩余的智力告訴自己這場大火似乎有些突然。他覺得這不太正常，于是他趕緊吩咐人立即把劉經(jīng)（雅典）追回來。

沒過多久，劉經(jīng)自己便帶領(lǐng)家丁們回來了，只不過一同回來的，還有趙策和他的人。

趙策毫不費力撥開前來阻攔的家丁徑直走向姜和，抓起他的手向他訴苦：“真是君上的不幸?。【系母芯谷辉俅问Щ稹芯系母?，火勢得以迅速撲滅。”

“大人無恙才是天大的幸事。”姜和把所有的違心化作一臉富含嘲諷同時又飽含寬容、愉快和好奇的笑容，“話說陳王府竟然兩次失火，看起來應該是有人故意縱火，大人和君上應該加強警備啦，如果大人不嫌棄，可以隨意使用姜府中的家臣。我一定會幫助司隸大人及陳王將縱火之人繩之以法。”

“中丞大人能夠在趙策遇難時沒用棍棒驅(qū)逐我而是把我們收留，我已經(jīng)很感動啦[3]。不過話說回來，我是經(jīng)過巡夜官和宿衛(wèi)部隊允許才打擾貴府的呀，你瞧?！壁w策轉(zhuǎn)過身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占诺暮谝怪须S即傳來行軍聲和軍官們的命令聲。一大隊人馬來到姜府，姜和才立即明白過來，此時他們已經(jīng)被趙策包圍了！

“趙策我也不怕大人笑話，韓（舒）州牧大人不讓我們進入州府?，F(xiàn)在王府被燒毀我們也沒有去處。趙策聽聞足下是美名不亞于韓溫潤的心胸寬廣之人才來冒昧打擾大人，所以才想懇請大人收留我們。等陳王府修繕之后我們便會立即撤離，絕不打擾?！壁w策朝姜和深深作揖，然后起身抓住后者的手，“多謝大人的寬厚仁德。請大人不必費心，趙策自己會照顧好自己，聽聞大人貴體受恙，請大人趕快就寢休息?！壁w策一邊說一邊強行把姜和送回了屋子里。嚇得姜夫人趕快關(guān)上房門。

就這樣，趙策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強行突襲留在了姜府，將姜和和他的家人以及門客們?nèi)寇浗似饋?。他之所以選擇姜府是因為這座府邸離尚桑南塢距離近，容易調(diào)動趙策的部隊。同時也會對河東的貴族們形成一定的震懾，防止他們在趙策抽調(diào)軍隊的這段時間里發(fā)動突襲。

經(jīng)歷了一夜的籌劃后，趙策一大早便來到姜和的寢居前。在御史中丞大人的門院里練起了武藝。

趙策的舉動收到了奇效，沒等仆人們反應過來，姜和就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姜和本想喝斥一下無禮之徒，等他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是趙策時便平靜了下來：“我還以為是哪個神經(jīng)病一大早這么吵，原來是司隸大人哪。您不休息也不能打擾別人休息呀？你看這天上還亮著星星吶!您這是在干什么？”

“練功呀！我聽說超長壽命才能在權(quán)力爭斗中獲得最后的勝利?！?/p>

趙策的話把困倦中的姜和都氣樂了，在他看來這完全是一個二十多歲小伙子嘴硬的氣話。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句話還真是至理名言。無論怎樣，姜和都不在意趙策挑釁的話，因為他即將獲得勝利，也就不會計較一個即將消失的失敗者的言行：“好好好，我承認你壽命比我長，現(xiàn)在大人可以放過我了吧？讓我們都好好睡一覺，別再干違反公德的小人行為啦?！?/p>

趙策：“我苦思了一夜，覺得我們似乎有些進入了誤區(qū)，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想見您，與您私下、真誠地、直接地交流?！?/p>

姜和：“都這個時候了大人與我姜子海還有什么可說的？”姜和看到趙策態(tài)度緩和似乎是打算懇求停戰(zhàn)，頓時得意得困意全無，立即精神起來，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望著趙策，“你現(xiàn)在內(nèi)外全敗，只要我愿意，我隨時可以發(fā)動對你的彈劾。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貪求什么？”

趙策：“雖然我本人并不承認，但客觀地說大人確實獲得了政治上的成功。但是請大人回去問問您的門客們，本朝加上前朝所有權(quán)傾一時的豪門哪個能逃脫最后被皇室滅門的結(jié)局?！?/p>

“趙大人終于說出了實話?！苯头浅M意地接受了趙策的評價，“我只是保護了我的家族，還有河東的名門望族。”

“姜大人也終于說了句實話。那我也就把心中所想全部告知大人?！壁w策走進了幾步，平視姜和：“胡人南下渡過黃河時，什么豪族榮耀，什么尊貴風雅，你覺得還能剩下什么？你有要守護的東西。我也有。我倒要看看你的朋友們在姜府被圍一兩個月之后是不是還那么忠誠。我看那個除了虛名沒什么實力的韓氏一心想要擠進頂尖豪門。他倒是十分樂意趁你們陷入麻煩時取而代之。我的衛(wèi)戍部隊就在貴府還有南塢。讓我們看看誰更有決心。是我敢為了自己的理想獻身，還是你敢冒著家族風險追求你的名利?！壁w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姜和面色凝重。他沒想到趙策居然會做出這么瘋狂的決定。

趙策：“趙策曾想過我們一起共同實現(xiàn)天下太平。因為您和我都有共同的敵人。非常遺憾的是，我只能以這種瘋狂的方式和大人以及您的家族決生死。這實在是非?？上??！壁w策向姜和作揖，轉(zhuǎn)身離開了。

災禍不會同情任何人，有時甚至是接踵而來。對趙策來說，情況正在惡化。傳令兵報告：“主公，淳于太守丁預（揚才）起兵叛亂。他們攻占了德陽，守將周喜將軍力戰(zhàn)不敵，負傷僅率十余人逃出?！?/p>

全體官員無不駭然。德陽本身城防就十分堅固，作為臨州防御大門，趙策在奪取臨州之后便將這里的守備進一步提升。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易就被叛軍攻陷。這讓趙策心中所懷有的最后一個微小而飄渺的希望徹底破碎，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尋找原因：“嘉聿被騙了嗎？”

張桓提醒趙策：“主公，德陽城防堅固，恐怕鐘將軍一時難以攻克。我擔心時間一長河東豪族可能會繞過姜和直接發(fā)動叛亂?？峙挛覀儠幱谖ｋU的境地。不如我們?nèi)砍冯x桑州前往黃贏，到時再做打算?！?/p>

“舞亭。”趙策說出想法，但是大家都覺得他像是在賭博，誰也不知道趙策此時要奪取比德陽路程遠九百里的北大門舞亭有什么意義?！拔倚枰腥藦臐甗4]出發(fā)前往舞亭。然后南下直奔灌鄩。我相信在臨州牧的努力下，整個臨州的大多數(shù)民眾都支持我們。臨州大人向那里的公眾出售了大量官營商業(yè)，甚至還有部分稅收權(quán)力。我相信任何花大價錢買入這些資產(chǎn)的人比在座各位都更渴望和平。誰都不會和自己的錢過不去，況且也沒有那么多錢再起兵作亂。叛軍兵力應該不多。只是重點奪取德陽，延緩我們進攻，為自己造勢。那里將爆發(fā)一場惡戰(zhàn)，出兵舞亭雖然有風險，可如果成功，將會立即改變局勢?！?/p>

曹炎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主公。雖然去往舞亭有水運便立，不過舞亭西南到德陽山河險阻過多，還有古長城，不管是主力部隊還是輜重部隊都很難逾越。反過來，對敵人來說，只要派一小股部隊翻過這些障礙襲擊我軍補給線，那北上部隊將會困苦難行。”曹炎將軍把他的想法說出來。隨即獲得了廣泛的贊同?！笆茄健贝蠹易h論紛紛，“如果被胡人發(fā)現(xiàn)，聚而圍攻，恐怕十之九敗?！?/p>

趙策看著坐席之間，心情焦急，不想和這些人過多解釋，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跨上馬鞍獨自去解救凰儀公主。但這改變不了他的將領(lǐng)及謀士們對這個計策強烈的懷疑。

這個時候，魯氏的三公子魯岱（曼樞）突然站出來大聲宣布：“主公不必煩憂，魯曼樞不才，愿率軍前往舞亭?！?/p>

這個決定讓同樣坐在他身邊的大哥魯進（曼中）非常震驚，猶如晴天霹靂。他自己也在心底反復斗爭要不要自告奮勇接受這個任務。一旦接受，無論是否成功，魯氏都會立即受到趙策信任。但這個任務太過兇險。幾乎是九死一生。這就如同趙策把一杯毒酒擺在大家面前。就在魯進做好準備即將端起一飲而盡時，自己的弟弟突然奪下來替他喝下。兩位哥哥急切地想替尚未成家的弟弟否定，但眾人注視之下，又無話可說。

趙策也思考了很久：“既然如此，那就請魯兄作為主將率軍出征。將軍務必盡快趕到。祝君武運昌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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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塢，也稱塢城，古時在城市內(nèi)外重要地點設(shè)立的小型城堡要塞。

[2] 家丞，古代千戶以上的大族中設(shè)置家丞這一職位，主管內(nèi)務、家事。

[3] 漢朝法律規(guī)定，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私闖宅邸，登入車船，如果因為行為危險可疑被主人打死，則主人無罪。

[4] 濟水，中國古代河流?，F(xiàn)代黃河下游的河道與濟水大部分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