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因為一起經(jīng)歷了某些事才記住了某個人的名字，而不是一遍遍重復(fù)地寫他的名。

　　是什么時候把「空」這個名字記在心間的呢？

　　是在海島夢境里的初識？是在無盡的花神誕祭里那一個個溫暖的下午？

　　納西妲不知道。人生中許許多多的「第一次」都是和他一起。戀愛本就充斥著偏愛與優(yōu)待，還有特例與唯一——這些關(guān)鍵詞零零散散地拼湊出一個讓人記憶深刻的名字，永遠(yuǎn)永遠(yuǎn)忘不掉。

　　納西妲嘴唇開合，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眼淚比聲音先一步在納西妲的眼睛里表露了出來，打著轉(zhuǎn)，模糊了她的視線。

　　納西妲趕忙用手擦擦，不停地用淚水浸濕的目光一遍遍地確認(rèn)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究竟是不是一直以來都無比信賴著，一刻也不愿意分開，在生命中留下深深刻印的旅行者。

　　“納西妲……”旅行者空倚靠在樹上，垂下眼瞼，蓋住柔和的雙眼，“別哭了，納西妲?！?/p>

　　“我沒有……”納西妲嘴角揚起了無可抑制的微笑，眼角的淚還在不斷醞釀，“對不起，只是……有點想你了。”

　　空把手套撥開，伸出手輕輕地放在納西妲頭上，順著柔軟順滑的發(fā)絲下去，一直到肩膀的位置，然后一把將納西妲摟過來，緊緊抱在懷里。

　　納西妲想把頭埋進(jìn)空的懷里，訴說一直以來缺乏目標(biāo)是多么無助，面對似曾相識卻又陌生的人有多么孤單，對自己還未完成的責(zé)任有多么放心不下，以及——

　　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哭過一次。

　　“怎么能說想我呢，別擔(dān)心，我不是一直都在嗎?！?/p>

　　空嘴上說著不要擔(dān)心，卻抱得更緊了一些。

　　“如果這樣抱著能讓你開心，那就再多抱一會吧?！?/p>

　　“我是在做夢嗎？”納西妲半感慨地問。

　　“不是你在做夢，而且應(yīng)該不是什么美夢?！?/p>

　　“什么……意思？”

　　“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我在做夢。強烈的感情波動和那顆小「見面禮」?jié)庥舻脑亓豢椩谝黄?，讓你的意識和我連接在了一起。

　　“嗯，這么長時間一直都沒能把你記起來……我還真是不稱職?！?/p>

　　空呼出的熱氣還在納西妲的耳邊縈繞，但納西妲心里卻掀起滔天巨浪，險些把緊緊抱著心愛之人的手松開。

　　即使一個答案再荒謬，在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性之后也只會是唯一的事實——

　　“智慧之神偶爾也會犯傻呀，居然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問題苦惱了這么多天。”空啞然失笑。

　　所有的苦惱其實從一開始就都不該存在，納西妲在這個世界也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

　　這個世界的空其實就是來自提瓦特，對嗎？

　　“你……是失憶嗎？”納西妲的淚還沒來得及拭去，“對不起……我太笨了?！?/p>

　　“從來都不笨，還是我太脆弱了?！笨兆尭觳采蠐P，再次把手放在納西妲茸茸的頭上。

　　“穿越不同的世界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就像是沒有羅盤的小船在大海里揚起風(fēng)帆，隨時會被浪花撲翻。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穿越是突然發(fā)生的，就像是走在路邊突然失足掉進(jìn)河里。冰冷的河水淹沒我的全身，重力把我拉向更幽深晦暗的河底……”

　　納西妲安靜地聽著。

　　“寒意刺穿我的全身，把很多很多不屬于我的知識和規(guī)律塞進(jìn)我的意識里。

　　“這會不會也算是一種‘適應(yīng)’？總之，因為接收了太多信息，我的意識被封存了起來，而由更多龐雜細(xì)碎的、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細(xì)節(jié)代替掉了。

　　“然后，就是你一直見到的那個‘我’。”

　　空把手往下按了按，納西妲蓬松的白發(fā)隨之上下起伏。

　　“怎么會這樣……”納西妲嗓音低落，“明明之前的生活一切都好，卻突然間有這么大的變故……

　　“那后來又是怎么回事，我現(xiàn)在能和你這樣聊天？”

　　“嗯……”空仰起頭想了想，“我以前聽說過，在情緒有重大波動的時候，人的精神會很不穩(wěn)定。我是被封存起來的記憶，這里又是我的夢境，濃郁的草元素力還幫上了忙?！?/p>

　　“我……”納西妲把頭埋下，閉上眼笑著說：

　　“我曾經(jīng)說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喜歡……

　　“在說出這句話時，我確實有著小小的顧慮：人生那么長世界那么大，我會不會有一天突然覺得你不再重要呢？

　　“后來，在某一刻我?guī)缀跻詾槲沂逞粤?，我喜歡上了別人……謝謝你告訴我——

　　“我自始至終愛的其實都是你一個人，我沒有背叛也沒有離開，不是移情別戀……對嗎？”

　　“我也是?！?/p>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覺心安了好多……”納西妲嘿嘿傻笑起來，松開臂膀后退兩步，好看清空的全貌。

　　“你也很厲害嘛，即便是我什么都不記得，也能讓我這么快就喜歡上你……”空撓了撓頭，“這種感覺……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p>

　　“嘿嘿。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該怎么回去呢……”納西妲雙手叉腰。

　　“我也不知道。記憶里……”空沉思一會，“關(guān)于這里的信息，都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樹」傳輸給我的?！?/p>

　　“這里也有一棵世界樹？”納西妲用手支撐下巴，“那我沒有接收到這些信息，應(yīng)該是我對這些信息的阻攔之類的。就像，排異反應(yīng)？”

　　空點頭贊同：“有可能。它給我的這些信息不僅是常識，還一定程度上讓我成為了這里的「本地人」。

　　“也就是說……現(xiàn)在，你好像成為這個世界的「降臨者」了。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之外的記憶可能也都成為「排異反應(yīng)」的一部分了。它們只要一顯露就會被一點點驅(qū)逐，更不可能在這個夢境之外繼續(xù)保留?，F(xiàn)在能存在在我的意識里，也是你強大的元素力刺激和保護(hù)……

　　“也就是說，等一覺醒來，我的這部分記憶還會繼續(xù)封存，繼續(xù)埋在心底的倉庫里。所以，拜托你，幫我保管記憶吧?！?/p>

　　“啊？”納西妲愣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雖然我能做到，把這些知識提取出來做好備份……但這…這不對，一定還有辦法?！?/p>

　　“一定有的，我相信你?！笨招α耍暗F(xiàn)在時間不多啦?！?/p>

　　納西妲輕咬嘴唇，什么也沒說。

　　空斟酌一番，猶豫著說：“生活是曠野不是軌道，不必在意太多。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珍惜當(dāng)下就好，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活著，像一朵花一樣隨便長嘛。

　　“只要我的這些記憶還在你這里存放，留在你的心中，也就還在一直延續(xù)流淌。等到哪一天，你找到了回家的路，再還給我也不遲?！?/p>

　　“可我還從來沒有獨自做到過這種……偉大的事情?！奔{西妲的嗓音都帶上了一些哭腔，“我還以為今天以后，你就能恢復(fù)記憶，然后像過去一樣……”

　　“別哭啦。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么，絕大多數(shù)人都還只是初學(xué)者。

　　“旅行是這樣，做一個神明是這樣，試著開一家咖啡店是這樣，談戀愛也是這樣。

　　“所以，不要有什么顧慮。放心大膽地去愛，去感受，去練習(xí)在一起的技巧——慢慢來，不要著急。我會祝福你的。

　　“也許，你會是這個世界的大人物呢。

　　“還有，七圣召喚很特殊，有機會的話還要多加留意?！?/p>

　　依依不舍著說了很久的話，但好像也沒過多長時間。不被允許的記憶，還是被封存進(jìn)了小四葉印飾品里。

　　眼前是熟悉的須彌風(fēng)物，納西妲還是想哭，但好像又有些哭不出來了，只是喉嚨還在一直發(fā)痛。

　　說什么失憶……到頭來不還是換了一個人嘛。

　　喜歡還是喜歡，只是確實不一樣了……

　　也許……這也是成長必須經(jīng)歷的一環(huán)？

　　但這種事情在納西妲的人生里，好像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情感已經(jīng)能深刻地體悟很多了。此刻心還在痛，但卻居然隱隱約約有了一絲安心感——

　　關(guān)于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的安心感？

　　在這個世界上終于不是無依無靠，而已經(jīng)和空有了很深的羈絆的安心感？

　　終于有了未來的目標(biāo)的安心感？

　　納西妲說不上來，但這份感覺——像是小船終于找到了停泊的港口，鳥兒找到了棲身的云。

　　“就算你已經(jīng)忘記了我叫什么名字，都完全沒問題哦。我會記住這一切——像你過去做的那樣。

　　“我會陪著你，讓你重新認(rèn)識我，讓我們之間重新?lián)碛懈嗟幕貞?。即便在那之前的事情你不會記得?/p>

　　“哪怕再忘記我，我也會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你我的名字——

　　“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p>

　　接下來的任務(wù)……是陪著空一起度過更漫長的歲月，解決穿越、記憶的問題。

　　好像這些都一時半會沒法完成，那么……

　　綠色如潮水般退去，回到現(xiàn)實向窗外看去，夜幕降臨，流光的夜色下燈火通明。

　　空還在椅子上熟睡，但納西妲的心境大有不同了。

　　她繞到正面，呆呆地看著他的睡顏，什么也沒想，同時也什么都想不到。

　　納西妲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拖動椅子，慢慢地把空挪到了床上。

　　「喜歡的是種子也是花，靜靜地等待它長大——」

　　“晚安?！?/p>

　　納西妲輕聲說，只是沒人聽得見。

ID: 105327516

Member: 囚

稍后會有一篇感言，就在專欄文集的下一章。不感興趣請?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