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三部曲 之 《瘋人院》 IV

這是一間瘋人院。
這里的人都瘋了。
9樓
小煙盯著那幅畫盯了好長時間,沒發(fā)覺到立風的眼神。
這幅畫里的人,不會真的是自己吧。天吶,被一個精神病患者盯上了…
"你喜歡這幅畫嗎?"
"啊?"小煙這才回過神,嘰嘰咕咕道:"當然…這幅畫很……好看啊。我喜歡背景的煙花,襯出…"
一言難盡。小煙很難不懷疑立風是把自己當成模特來畫這幅畫了。越是觀察,越是覺得畫的是自己,除了那個刺猬頭,畫里的人八成的面容與自己相像。
立風猛地抬起頭,眼里發(fā)光。
"人?"
"呃…對,煙花襯得畫里的人很好看。尤其是眼睛。"
小煙發(fā)現(xiàn)到立風的眼睛也甚是好看。說道畫里的人,一對龍鳳眼仿佛"叮"一聲的點亮了。
"嗯。"立風點了點頭,表示欣慰。一會兒又擺了擺頭,繼續(xù)觀雨。眼神恢復暗淡。
小煙鼓起莫大的勇氣,道:"冒昧問一句,立風先生。"
"嗯。"
"此畫中人,與我有否關聯(lián)?比如…相貌?"
"你說小炸嗎?"
"是的。"
"我想我快忘了他的容顏了。但我不想忘記他。"
答非所問。
小煙沒有打斷他,任由他的自言自語,說不定還可以聽出什么。
"我不想忘記關于他的一點一滴。
"小炸喜歡紅色。他喜歡火星紅。他說他要我陪他看滿山的紅花開。他說要和我一起去太空旅行,吃火星種的土豆。
"小炸他喜歡煙花,紅色的。他喜歡看煙火表演。他喜歡等到煙花表演落幕,等到散場。他說他喜歡煙花燃放的天空,紅色的。他說他喜歡落幕后沒人喜歡搭理的塵埃。
"小炸說煙花表演結束后,塵埃飛舞的夜空是最美的,紅色的。他最喜歡紅色了。睡衣也喜歡穿紅色的。他穿紅色睡衣可好看了,他最好看了。他最適合紅色了。
"小炸喜歡笑。他笑起來很好看,很像煙火。他喜歡塵埃一樣的自由,他喜歡做回自己。
"小炸喜歡……"
立風默了。
良久。
"喜歡什么?"
"……"
"立風先生?"
"他們說這是一間瘋人院。他們說我瘋了。
"或許小炸,我早就忘了他。"
"立風先生……"
"我想我瘋了。"
8樓
"看護…"
"請問有什么事嗎?"
"這位病人,疑是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麻煩你叫個醫(yī)生來吧。"
看著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帥氣男人抱著一個身穿著寬松病號服的病人走出來,難免有些違和感。
小護士看了都在心里默默搖頭,虧了虧了。
尤其是男人手中抱著的是全病院最難搞的多重人格病人。真難以置信為什么堂堂一個生意人,有錢有勢,竟然會每天來一個精神病病院探訪一個無藥救的瘋子。
小護士以為自己是瘋了,才會來一個瘋人院工作,不曾想過這些瘋子的家屬朋友等更是瘋了。
"好。請你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叫8層的精神專科醫(yī)生。"
瘋人院里的人,都瘋了吧。
"謝謝你。"
啃投給了小護士一個淡淡的笑容,接著看著她匆匆消失在轉角處。
懷中的人身體扭動了一會兒,醒了。
啃看著障的眼皮跳了跳,睜開,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著自己。
啃一驚,差些松開手。
這又是……哪一個?
變化太快,分裂太多,啃做生意的頭腦思緒再清晰都好,也很難一時間分辨出每一個人格控制的障。
障掙脫了啃的手,雙腳著地,抬眼望著啃猶豫的眼神。
"我說過了別來找我。"
這是……冷的。
應對方式……暫時沒有解答。
失措的啃低下了頭。
"別再來了。我不需要你們的關心。"
障轉身走入自己的房間,"砰"一聲甩上了門,把啃落魄的留在門外。
啃站了好久,仿佛失了魂。
呆了良久,忽然覺醒。
"我是瘋了吧。急切地來關照一個不屑我的關心的人。"
7樓
"我…"須漲紅了臉,對著窗邊的人大喊:"我喜歡你,是我的權力!"
"是么?"殼依舊望著窗外,淡淡的情緒毫無波折。
"那你的權力使在錯的時候和人身上了。"
"為什么。"
"你,"殼微微轉過頭,嘴角微微上揚,卻是一個凄慘的笑,指了指須,又指了指自己。
"我,不值得。"
"值得??!怎么會不值得。"
須被那抹笑容迷得昏昏的,只覺得一股熱氣往上沖,自己的臉頰熱彤彤的。
殼卻報以簡單的一句。
"不值得。不要喜歡我。"
清眉俊目面色冷寂的男子看著窗外的雨,雨下個不停,須的心被揪住,焦慮與不安的情緒攪和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這場雨,宣告著成功與失敗。
下雨了,飛鳥無處可逃。飛得再遠再快,前方依舊下著雨。淋濕了羽翼,浸透了靈魂,飛得高了久了,飛鳥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或許一開始,飛鳥根本就沒有家。
游魚就不一樣了。身處在汪洋大海之中,四海為家。游魚害怕海平面,因有不測風云大浪,而沉默于海底,不怕飛鳥的討尋。
下雨了,對游魚而言,是一種解脫,盡管不知自己被何物捆綁。
或許只能翱翔于天空,才是對飛鳥真正的束縛。
又或許只能漫游于大海,才是游魚真正的枷鎖。
但魚兒看淡了一切。飛鳥急切于解脫。
一個海平面,切隔開來了多少飛鳥與魚。
飛鳥與魚,始終無法在同一個世界里并存。
是么?就算我舍棄天空的一切沖進大海與他相伴呢?
海水會浸濕我的羽翼,但我的靈魂,得以在海洋中獲得解脫。我愿意接受海水的洗禮。我愿意為他墜落入永遠無法突破的海平面。
我是一只企圖闖入魚的生命的飛鳥。
須在廁所里坐著,頭腦暈眩。
"我想我快瘋了。"
須虛脫地笑了笑,跌跌撞撞走到洗臉盆邊。扭開水閥,水嘩啦嘩啦流出來。冰涼涼的,低頭一看,洗臉盆里流動著鮮紅色的血跡。
原來 他想…離開嗎?
游魚也厭倦了大海。
6樓
燈一亮,西蘭馬上注意到呆橘窩住的角落。地上已是染了一小灘子的血。
病人的眼神空洞,不住發(fā)抖的手中緊緊抓著一支尚在滴血的餐用塑料刀子。淺藍色的病號服被汗水浸深了顏色。另一只手腕處是一劃一劃毫不利索的紅色傷痕。刀痕粗糙力道不勻,雖不能對性命照成危害,卻也非常駭人。
西蘭只感覺一股氣涌上心頭,不自覺地快步走向呆橘蹲著的角落,一只手拎起呆橘的領子,一手粗暴地奪走他手中的刀子,憤怒地丟在地上。
在不經意的情況下,已在對著病人怒吼,恰似在發(fā)泄自己一向習慣埋沒的情緒。
"你哪里來的刀子?!哪里來的?!誰讓你私藏餐具了????!"
呆橘以為陽光照進來了,沒想到迎來的是噴得自己滿臉的唾液。
至少燈亮了,至少他來了。
呆橘被揪起來,差些喘不過氣,嘴邊卻是傻傻地笑著。
至少,還有人進來啊。
"你笑什么?!"
西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又以為呆橘在取笑自己,因而惱羞成怒。
"西蘭花…西蘭花來看我了……kikiki…原來還有人進得來…真好。"
呆橘的嘴角揚著,帶著傻氣而幸福的笑,始終躲避著西蘭的眼神。
"咳咳。"西蘭放下了呆橘,理理自己的服飾,佯裝先前的事沒發(fā)生一樣,恢復冷酷的表情。
身為醫(yī)生,西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遇到這個病人,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看見他墮落,狂躁等種種在每個病人身上都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每當遇上這個病人,自己卻會有特別煩躁不安的情緒涌現(xiàn)。
仿佛,在希望對方是一個正常人,希望自己也是個正常人。
可明明西蘭當了多年的神經專科醫(yī)生,見過不計其數的精神病患者,自己早就對這些病人這些病癥感到麻木了。
他覺得自己瘋了,才會在這種地方工作那么長的時間。麻醉了自己,在這種環(huán)境下深深地埋葬自己,他早就忘了活著是怎么樣的感受。
當自己遇上了這個病人,西蘭忽然開始莫名地感覺到,原來自己還醒著。
第一次覺得原來他希望自己醒著。
但由于不適應,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一向成熟穩(wěn)重卻對一個病人動搖了。
想逃避,可自己始終會在意。
想在意太容易了,想要不在意,對自己而言往往是世間最難之事。
這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感受?
感覺自己還活著。
盡管早就瘋了。
早就該醒了。
這是一間瘋人院。
這里的人都瘋了。
by//世界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