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博士……”

????“阿米婭，不可以吵鬧……讓博士好好休息?！?/p>

????“好……好吧。但是，我這里，給博士的毛巾?！?/p>

????“乖孩子，博士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不要擔心。讓凱爾希醫(yī)生帶你去休息吧，好不好？”

????“好……”

????小卡特斯輕輕把毛巾蓋在赫伯特的額頭上，才被凱爾希牽著小手離開這里。

????特蕾西婭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病人。

????過了一會兒，聽到兩人離開的腳步聲，病人才緩緩睜開眼睛，眼珠轉到床邊薩卡茲人的方向，嘴唇張了張，過了好久才慢慢發(fā)出沙啞的聲音：“那些家伙，走了嗎……”

????“嗯。不過還是有些意外的。想不到你居然停止了工作?！?/p>

????他翻了個白眼，又閉上了眼睛：“你……只把我當成工作機器嗎？”

????“哦？不覺得你這樣說話很傷人嗎？而且可是你自己要這樣做的，我怎么勸都不聽。”

????“我可是工作過度……咳，咳咳！嗬……咳……”

????“別胡說。凱爾希說是你前幾天連續(xù)看電視劇熬夜又圖省事直接用冷水沖涼導致的。我不在的時候你的業(yè)余生活倒是很豐富嘛?！?/p>

????“咳……咳咳咳！咳……”

????“我扶你起來……喝點水吧？這可不是一般的發(fā)燒感冒……”

????特蕾西婭有點兒費力地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頭，又把水杯送到他嘴邊，稍微一傾斜，赫伯特就變成了無情的飲水機器。等到半個玻璃杯的水消失，他又滑進了自己的被窩。

????放下水杯，特蕾西婭試了試赫伯特額頭上的毛巾，感覺已經(jīng)開始有點溫熱了。

????“你啊……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

????“哦。”

????特蕾西婭在旁邊的冷水盆里拿出重新冷卻好的濕毛巾，擰了擰，放回了他的額頭：“我會陪著你。”

????“嗯?！?/p>

????“反應真冷淡啊?！?/p>

????“如果要有什么反應……才奇怪吧？而且，你未免對病人要求太高了?！?/p>

????“偶爾也想聽你說一次‘請你陪在我身邊吧’這樣的話?！?/p>

????“哦……求人不如求己，難道你自己不是人嗎。對著鏡子和自己說一說……對方還會同時回應你。說多少次都可以?！?/p>

????特蕾西婭捏了捏他的臉，秀眉微蹙：“雖然看上去快要死了似的，怎么嘴還是這么毒啊？”

????赫伯特沉悶地嘆了口氣——要不是我現(xiàn)在渾身難受，還能讓你這么為所欲為？

????“你……不需要去統(tǒng)領全局嗎？現(xiàn)在時間很珍貴?！?/p>

????特蕾西婭的食指在赫伯特嘴唇上輕輕按了一下：“別說話了。每次說幾句話都會咳嗽。拜你所賜，我們預定中的許多計劃如期實施，恐怕接下來的幾天都不需要費什么心力了。阿斯卡倫他們都很可靠。放心吧?！?/p>

????赫伯特什么都沒說，就只是緩緩閉上眼睛，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說什么，只是特蕾西婭會隔一段時間，試一試赫伯特額頭毛巾的溫度，然后在旁邊的水盆里冷卻好之后，再蓋回他的頭上。

????終于，特蕾西婭聽到某人的呼吸逐漸平緩，才松了口氣。

????“特蕾西婭?！?/p>

????她回過頭，才注意到好友已經(jīng)站在旁邊多時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她低聲問道。

????凱爾希試了試床頭水盆的溫度，淡淡道：“剩下的時間我來吧。簡單的冷卻、服藥，需要的恢復時間還是太長了。這也是為了減少他承受痛苦的時間?！?/p>

????“我知道了……那就交給你了，凱爾希。嗯……”特蕾西婭欲言又止。

????“有什么問題嗎？如果你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可以的。比如在心臟里安上幾個微型咒術炸彈什么的？”

????“你到底有多恨他啊……算了。他是睡著了嗎？”

????菲林湊近一點看了看，確定地說：“的確。病成這樣還能保持清醒這么長時間本來就很考驗他的精力……睡著了也正常。應該是真的深度睡眠了吧?！?/p>

????“這樣啊……”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說幾句話?！?/p>

????特蕾西婭俯身趴在床邊，輕聲說道：“晚安，赫伯特。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時你會愿意接受我嗎？”

????“……?”

????“我確信我們當時是第一次見面，然后有所交際?？捎袝r我卻又有一種，我們早就已經(jīng)在什么地方見過的錯覺。但，那真的是錯覺嗎？還是說，我們都忘記了那樣一段時間？”

????“……”

????她看到特蕾西婭試探著，一點點地輕輕吻上他的嘴唇，又迅速分開，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如果我能再強硬一些，是不是你就會軟弱下來？”

????“……有什么意義呢？這家伙又聽不見。”

????特蕾西婭卻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緩緩起身，輕笑道：“不好么？我可不愿意被他取笑?！?/p>

????“你總是……”

????“再見，我去陪小阿米婭。”

????凱爾?？粗p快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

????又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掏出腰間的手術刀，朝床上的病人扔去。????

????聽到尖銳金屬器具嵌入木質的聲音，感覺額頭上有些涼意，某人睜開眼睛，看到閃著光的刀刃。

????菲林的表情相當可怖：“你想死嗎？裝睡能不能認真一點？”

????說著，她在赫伯特頭頂?shù)拇舶迳暇従彴纬鍪中g刀，又再次刺進了床頭柜，坐在旁邊，眼里全是嫌棄。

????他又嘆了口氣：“不裝睡……能怎樣呢……我本來是真想這么睡一會兒。這下好了，睡意全無?！?/p>

????“雖然現(xiàn)在我說這個并不合適。但你……”

????“你希望我說什么呢？”

????“拒絕她?！?/p>

????他皺起眉頭，按了按自己又有點兒隱隱作痛的額頭：“的確像是……你的選擇。不愧是你。”

????“你還有別的答案？”

????“……所以我自始至終都裝作什么都聽不到的樣子?？取瓤龋　?/p>

????“要是在你的喉嚨上開一刀，喘氣會通暢許多?！?/p>

????“哼……庸醫(yī)，扶我起來。”

????直起身，又咳嗽了幾聲，赫伯特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凱爾?？吹剿绕鹌綍r難看無比的臉色和身上的疲憊，心里一軟，也不忍心像原來那樣數(shù)落他，只是勸告道：“以后不要再這樣魯莽了。自己跳進那個反應池不應該是你的職位應當做的事情。貪圖一時之快會為我們所有人增添困擾?！?/p>

????赫伯特把熱水杯貼在胸前，感覺自己的肺暖和了許多，說話也多了些氣力：“但是……咳咳咳……除了我，除了超越‘質’的方法，沒有人……能在那時阻斷即將爆發(fā)的裝置。必須把自己完全打碎，然后把周圍的東西打碎。慢慢建立新的法術體系。把時間放慢到近乎靜止的程度，而做了這么多，只是相當于一秒鐘的時間內迅速榨干我的體力和精力，相當于沒有代價。”

????“……亂來。”

????“很多年前……我就應該下定決心這么做。遺產？不對……控制不了的東西只是負擔。該放棄的時候必須放棄。這次算是長了記性吧?？取贿^，為什么身邊是你啊？我還是寧愿特蕾西婭陪我?！?/p>

????“你以為她會像你一樣沒有責任心嗎？我們只不過是她人生的一部分罷了?！?/p>

????赫伯特聞言，沉默不語，只是把杯里的熱水一飲而盡，縮回了自己的被子里，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你還真是聽不得別人說句話?！?/p>

????“……”

????凱爾希起身，拔出戳在床頭柜上的手術刀，作勢要走：“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聽到了她說的話卻毫無反應的事告訴她了？”

????“……”

????“好好休息?！?/p>

????“等等，老不死的?！?/p>

????“怎么，人渣？”

????“我一度試圖通過拖延時間的方法回避……只是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徒勞。所以我現(xiàn)在很珍惜。也很……渴望。有些事情，換一種不那么直接的表達方式或許會更好。”

????“好啊，在那種事發(fā)生之前，我還是先捏碎你的腦袋吧?！?/p>

????赫伯特彈了彈卡在自己頭上的墨綠色晶石爪子，嘆道：“那你說怎么辦？我們這種關系……我活了這么多年，頭一次這么難做。毀掉什么，我很在行。但保護別人，太難了?！?/p>

????“你要是早死了不就沒這種破事了嗎。那家伙……要不是有人幫忙，早就死了?！?/p>

????“那你就知道該怎么做了，大夫?！?/p>

????“你打算什么時候猝死，需要我?guī)兔?。?/p>

????雖然周身疼痛，但赫伯特還是忍不住反駁道：“對于這種事，你或許更應該有危機感。”

????“抱歉，我真是一點都興不起類似的預感。再見?！?/p>

????“再見，大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