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傳三離戰(zhàn)于野(第八十章)
刺客列傳三離戰(zhàn)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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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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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所贈之物,都是好的,自然要留著?!眻?zhí)明凝視慕容黎,擯棄無盡惆悵,笑了笑,湊近慕容黎,將紅娟輕輕觸碰慕容黎額角,擦了擦。
然后,下一刻他就伸手攬住了慕容黎,緊緊擁抱著,眸中突然有了淚光:“阿離,對不起。我……沒動玉衡,歸降書沒有蓋天權(quán)王印,我沒有傷害玉衡的一民一子,我讓莫瀾留在玉衡,只是讓莫瀾照顧他們。阿離,天權(quán)將士,都死了,我很害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p>
他怕他還沒來得及趕到他身邊,他就啟動八劍,遭受神劍反噬,他怕那個詛咒的應(yīng)驗。
他悲慟欲絕,傷痕累累,戰(zhàn)爭殘忍而迅速,暴虐而干凈,他深深的體會到亂世之中沒有算計就是一敗涂地,如他今日這般,唯剩殘兵敗將。失去整支天權(quán)精銳,看著地陷活埋,才深知生命是如此脆弱,面對生命流逝的無能為力,那些嫌隙又算得了什么,他只知擁抱慕容黎,不能失去慕容黎,再不能失去慕容黎。
他怕慕容黎也會脆弱如流螢化為飛灰。
“我來了,就不會再有人犧牲?!?/p>
慕容黎的面容變得落寞,他明顯感受到執(zhí)明在輕輕顫抖,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怕到顫抖,是十里赤紅的殺戮?還是自己?
“他們懷著一腔熱血,奉我為主,卻因我埋骨他鄉(xiāng),死不瞑目,他們是否恨我?”執(zhí)明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阿離,可我最怕的你不再理我,是你恨我,我愚笨,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阿離,如何討阿離開心?!?/p>
“執(zhí)……”慕容黎抬手,不知該給他一些安慰還是掙脫他,剛說出一個字,又被執(zhí)明緊緊擁住,執(zhí)明的擁抱是如此之緊,緊到生怕下一刻就會天人永隔。
“阿離,讓我抱一下。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眻?zhí)明的聲音也在顫抖,卻只想一吐為快,“阿離,我說過,你若要以天下為棋,眾生為子,我甘愿為你的棋子,我知道阿離是不會傷害我的,阿離踏著千軍萬馬而來,心中一直是記掛著我的,對不對?就算阿離恨我,也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你知道,很多事,都在我的算計之內(nèi)?!蹦饺堇璋l(fā)出嘆息,并不否認利用執(zhí)明的事實。
執(zhí)明未殺佐奕,想必已經(jīng)知道玉衡之事的始作俑者,他也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因何沒有責(zé)怪反而愧己不已?
不是應(yīng)如從前一般,怪他算計而害死了如此多的天權(quán)兵嗎?即便后期是中佐奕圈套,若是硬將黑鍋扣在他頭上,他也并不打算解釋,功過是非,自有后人評說。
他不屑言之。
“可我賭贏了不是,每次生死攸關(guān),阿離都會降臨,為我披荊斬棘,這難道還不能證明阿離根本舍不下我嗎?”執(zhí)明緊緊摟著這份如玉的溫存,入骨的相思。
不是仇敵,便是盟友,盟友,本應(yīng)互助共利,不是嗎?
無可否認,執(zhí)明在慕容黎心中依然有一席之地。
慕容黎沉默片刻,道:“凡是賭局,都只是一場游戲,勝負輸贏,早有安排,越是沒有自控能力的人,越是在游戲中無法自拔?!?/p>
“對你,我早就失控了?!眻?zhí)明輕輕放開懷抱,轉(zhuǎn)而握住慕容黎的手,緊緊握住,仿佛握住一生的執(zhí)念,他的眼眸透著無盡的溫柔與誠懇,“阿離,放下戒心,信我一次,我不會再讓阿離受委屈,跟我走,好不好?”
“我來此,就是想帶你走,不惜尸橫遍野,阿離,我只想帶你走?!?/p>
跟他走,離開蘊藏神力的又原山脈,就不會有八劍神力的反噬。
他并非不想為天權(quán)將士討回血債,但他更在乎的是慕容黎的命。
曾經(jīng)是利益糾葛,如今是宿命阻隔,他們,情緣已盡,只能天各一方,各自為王,方為安好。
可為朋友,不可為情。
“走?為何?”
“因為……”
“執(zhí)明,我們都是君王,沒有任性二字?!?/p>
慕容黎心頭涌起愴然,他忽然想起藍色棋花為引,他接過“澤”字半月令的聘禮時心中的釋然。
相惜相知,天長地久,生死可共,他與他相處,不用背負防備的枷鎖,可換得一身輕。
連心之情,護命之義,讓他刻在骨中,印在心底,變成永恒的記憶,記住那個卓然塵外的人,巽澤。
他算計天下,本就太累了,不想再在今后的累累歲月中繼續(xù)猜忌,午夜驚醒,提防著枕側(cè)之人。
他要的,也是安心。
能帶給他安心的人,從來就不是執(zhí)明。
從前混吃等死,如今赤子蒙塵。
今日這支奇軍,雪中送炭,打壬酉出其不意,是巽澤護他之情,一生,一世,一依托。
黎澤閣,他給了他全部,他亦不能負他。
君王與君王之情,永遠捆綁著利益,沒有任性二字。
如毓驍,如執(zhí)明,無論曾經(jīng)多如膠似漆,傷及利益,都是兵刃相向。
諸天無言,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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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菱峽谷的西方一股洪流自地脈暴射而出,帶起百余丈長的巨濤,疾流而下。與此同時,昆侖丘廣場,五芒星驟然亮起,水元氣融入青色漩渦,幻化成一片水色青霧。
壬酉滿意微笑:“天時地利人和,法陣即將大成,龍困淺灘,慕容黎,你命由我不由天。”
仲堃儀伸手,取過一方絹布,緩緩擦拭著純鉤劍鋒:“它陪了我多年,實在有些不忍將它棄于圣殿?!?/p>
壬酉扶上純鉤劍柄,笑容讓人不忍拒絕:“不是棄,是誘,它有它的使命。先生若是想要寶劍,天樞精鐵甚多,何愁不能重鑄一柄削鐵如泥的稱手兵器?”
仲堃儀放下純鉤,沉吟:“族長可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慕容黎想要的或許不是神兵力量?”
壬酉第一次隱去笑容,淡淡看著仲堃儀。
仲堃儀道:“我想了很久,慕容黎心思難測,在經(jīng)歷了滅國丟命之痛后更是對每個人都起了防備之心。白首相知猶按劍,他防著執(zhí)明未曾將八劍之事告知,偏生告訴了玉衡郡主,還將如此重要之物交與此人?若慕容黎真心要將神力據(jù)為己有,為何來此又未帶神兵?”
“沒有神兵就不能開啟神力?!比捎习櫰鹆嗣碱^,“那先生認為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仲堃儀幽幽道:“或許,他僅僅想要我們死。八劍只是混淆你我視聽?”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若慕容黎誠如先生所言,并非覬覦神兵之力,那么純鉤就不足以吸引他入圣殿,法陣則無用武之地?!比捎掀骄彵砬?,又繼續(xù)展現(xiàn)笑容,“先生方才也說過,八劍之秘慕容黎獨告訴玉衡郡主,也讓玉衡郡主保管,無論是信任還是利用,他們關(guān)系必不匪淺。只要有關(guān)系,我就能讓他入陣。”
他向仲堃儀伸出雙手,很是誠摯:“純鉤不僅僅是誘餌,它是啟動圣殿之墓的元樞?!?/p>
仲堃儀慎思良久,抬起純鉤放在壬酉手里,看著壬酉,話中有話:“我關(guān)心的,不是劍,是誰能笑著活到最后?!?/p>
壬酉握著純鉤,微笑,能活到最后的,只有他。手指在青石上敲出兩下清脆的響聲。
一位族人走了過來,彎腰施禮:“族長?!?/p>
“瑤光兵動向如何?”
“慕容黎抽調(diào)一萬騎兵往草原行去?!?/p>
仲堃儀緩緩道:“看來慕容黎洞悉你的意圖,以騎兵對戰(zhàn)騎兵,去救執(zhí)明了。”
“瑤光騎兵?!比捎相椭员?,絲毫不放在心上,繼續(xù)問道,“壬癸首領(lǐng)的戰(zhàn)報何時能到?”
“大約還有一日。”
壬酉抬頭,此時陰云散開一線,天光破出,剛好照到他的眼睛。
輕騎兵是他訓(xùn)練的修習(xí)者,重騎兵是嬰矦族族人精英,這一局,慕容黎當(dāng)如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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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性二字。這句話那么輕,那么決絕,讓執(zhí)明痛不可言,他知道,一切都變了,變得近在咫尺仍遙不可及。
其實他一直知道的。
只不過在這場情感戰(zhàn)爭中,他不能放手,他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玩敗了天權(quán),再沒有了慕容黎,他將永生寂寞,一無所有。
如果慕容黎不能為他所擁,這樣心有九竅絕頂聰明之人,若有一天成為對手,他會如坐針毯,寢食難安。
論心計,他玩不過他,論武功,他不是他對手,唯有將他放在身邊,視線可及之內(nèi),才能牢牢抓住一切。
他露出紈绔的笑,就是要任性一次,拉緊慕容黎:“總之,阿離永遠是我的阿離?!?/p>
慕容黎無言。
最難消受,卻又不得不受。只有無言。
他將目光投向了十里赤紅,似乎天地都不能留住,執(zhí)明也只不過是一抹流云而已。
“這場戰(zhàn)爭若不徹底了結(jié),你,我,天權(quán),瑤光何來太平?”
執(zhí)明咬住嘴唇,不能回答。
“主人,有戰(zhàn)報?!?/p>
北風(fēng)隔了老遠就呼喝著沖到慕容黎面前,鞠躬行禮,俯身的時候有意無意瞄了一眼拉著慕容黎的執(zhí)明,執(zhí)明也在看他,他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敵意,甚至莫名有些熟悉,然而他很確定,不應(yīng)該見過的。
執(zhí)明皺眉,這種敵意與玉衡郡主散發(fā)出來的如出一轍,不過此人身形并非玉衡郡主,他想看清楚一些,看看這個人長什么樣。
他盯著北風(fēng)。
北風(fēng)抬頭,瞬間臉上就戴了一個狐貍面具,如他一般,像只狡猾的狐貍。
“拜見天權(quán)國主?!泵婢邷惖綀?zhí)明眼前,兩只烏黑滴溜溜的眼睛詭詐刁鉆。
執(zhí)明猝然被嚇了一跳,愣道:“你,為何戴著面具?”
狐貍面具扣在北風(fēng)面上,察不到言觀不了色:“回天權(quán)國主的話,小的自小容貌極度丑陋,出生就嚇?biāo)懒烁妇?,是為不詳之人,常因畸形面目遭人唾棄踐踏,怕沖撞了國主?!?/p>
執(zhí)明狐疑的繼續(xù)盯著他。
揭開舊傷疤,北風(fēng)似乎很是悲戚,低下了頭:“國主若是不信,不妨問問小的主人,小的因面目丑陋嚇壞路人,在瑤光城外被一群惡霸嘲笑毒打險些喪了命,是主人路過救下了小的一口氣,主人心善周全,還為小的打造了這只精致的面具遮蔽丑惡,從那個時候起小的就發(fā)誓這輩子唯主人馬首是瞻?!?/p>
執(zhí)明狐疑的看向慕容黎。
慕容黎眉心微蹙:“……”
他并不知道北風(fēng)戴面具的真實原因,想必是不想讓執(zhí)明認出他們是玉衡人。
他亦不想暴露天宗黎澤閣。
大家開心就好。
不解釋就是代表默認,執(zhí)明摸不著頭腦:“哦?!?/p>
然而他還是覺得此人有些熟悉,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慕容黎緩緩?fù)鲁鲆粋€字:“講?!?/p>
“鐵騎兵推進二十里?!?/p>
鎧甲鐵騎,無堅不摧,能踏毀任何生物。就是把執(zhí)明逼入絕地的那支重甲鐵騎。想到萬千羽箭折斷都不能傷其分毫,執(zhí)明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來得正好?!?/p>
慕容黎閑庭信步,踏步而去,執(zhí)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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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留了下來。
抱著慕容黎灼影劍的庚辰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的狐貍面具:“你怕執(zhí)明認出你,砍了你的手腳,割了你的唇?”
北風(fēng)緩緩摘下面具,露出玉白精致的五官,捂嘴驚道:“怕,執(zhí)明怎能不怕?在下思慮良久,輕薄執(zhí)明這件事不應(yīng)該被閣主知道,你認為呢?”
輕薄調(diào)戲執(zhí)明這件事,是慕容黎中毒昏迷期間,在離州客棧南風(fēng)為了給執(zhí)明點教訓(xùn),用北風(fēng)調(diào)換慕容黎上演的一個小插曲,確實不應(yīng)該驚擾到慕容黎。
庚辰當(dāng)時還覺得莫名解恨,他默默的移開目光,默默的抱著灼影劍跟上慕容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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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看著一直緊跟慕容黎的執(zhí)明,雙目像狐貍一般透著狡黠,向空中清脆的打了個響指。
“他對慕容黎上手了?”
幾名弟子從風(fēng)雨中閃現(xiàn),走到北風(fēng)面前,道:“抱了碰了?!?/p>
“北風(fēng)護法,要不要遵閣主之令直接剁掉?”一人手指緩緩劃過脖頸,做了個斬的手勢。
北風(fēng)微微勾起嘴角,笑得讓人骨頭漸松:“不必?!?/p>
弟子:“閣主有令,覬覦慕容黎的人直接剁掉,執(zhí)明如此明目張膽,倘若護不好慕容黎,如何向閣主交待?”
“閣主說說而已,你們還當(dāng)真?真要剁掉執(zhí)明,閣主豈不早就殺了,還輪得到你們出手?當(dāng)然,除了執(zhí)明,其他垂涎者,一律先閹后殺?!北憋L(fēng)將狐貍面具別入腰間,取出磨具,慢條斯理的打磨起自己漂亮的指甲,“由你們動手,倘若不成功,被抓個現(xiàn)形,豈不是正中執(zhí)明下懷,好拿此事分裂閣主與慕容黎關(guān)系,咱們做屬下的,可不能壞了閣主的因緣?!?/p>
北風(fēng)笑容燦爛,最秀一點,慕容黎是瑤光金主,金主入住玉衡,豈不是發(fā)大財。
誰能和錢過不去不是?
所以牽住的這條紅線可不能跑偏。
弟子:“殺不得,那可如何是好?若生米煮成熟飯……閣主豈不是人財兩空?”
北風(fēng)道:“殺不得,不代表不可以做點別的。”
“護法,前些日子閣主在仙人府折辱執(zhí)明時亂編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币晃坏茏訛鹾谘壑榈瘟锪镛D(zhuǎn)動湊近北風(fēng),悄聲耳語了幾句。
北風(fēng)聽后容顏璀璨,幾乎拍案叫絕:“閣主……真乃天下第一妙人。”
他笑出聲來,伸了個懶腰:“此事我已有妙計,你們靜觀其變?!?/p>
“是?!彼查g,所有人又隱入陰雨風(fēng)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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鎧甲鐵騎兵緩慢前行,每一步都如山岳壓下,轟轟轟震得整個草原都在顫抖。
雨后日晞,銀白鎧甲與日光連綿成一片,耀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地動山搖也越來越響。
瑤光騎兵層層破開陣云,慕容黎執(zhí)明跨著戰(zhàn)馬止步陣前,遙遙望著能撞碎一切的重甲兵,漸漸步入視線。
視線百丈之處。
日影在重鎧上曳出一片精光,輝煌奪人精魄。
執(zhí)明吃過一次虧,心中仍存恐懼,看著面色淡淡的慕容黎,擔(dān)憂一覽無余:“阿離,有把握擊退?”
慕容黎:“七成把握。”
“他們身上鎧甲厚重,堅硬至極,本王之前射去萬支羽箭,觸及甲身悉數(shù)折斷,不堪一擊。尋常刀劍,只斬得火星四濺,阿離,不可以血肉之軀抗之?!眻?zhí)明凝視慕容黎,目光滿是關(guān)懷。
“重鎧武裝,所過之處,寸草不留,他們可以不用一刀一劍就能撞碎一切阻礙,這個優(yōu)勢也可以成為致命劣勢。厚重,笨極,若是困于淤泥……”慕容黎看著執(zhí)明,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天權(quán)一萬五千士兵才獻祭淤泥,此時再提淤泥二字等于剜執(zhí)明的心。
那也是天權(quán)的血淚。
執(zhí)明沉默良久,終于悵然一笑:“沒事,阿離,本王承受得住,若是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算報了天權(quán)兒郎之仇,他們在天當(dāng)能安息?!?/p>
慕容黎看著他,嘆息一聲:“執(zhí)明,節(jié)哀!戰(zhàn)爭一旦開始就沒有憐憫?!?/p>
“阿離,你總是比我看得透徹?!?/p>
“歷經(jīng)了生死輪回,仿佛看到了因果?!蹦饺堇枭n白的容顏里,泛起淡淡的惆悵。
誰經(jīng)歷過死亡,還能一成不變,停滯不前呢?
情猶在,緣已盡,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
話凄涼。
兩次生死輪回,無可奈何。
執(zhí)明伸手,想觸摸慕容黎,可他與他心的距離,卻隔了千萬丈,變成茫茫大海,遙不可及,一瞬間,執(zhí)明的千言萬語,只能凝結(jié)成兩個字如鯁在喉:“阿離……”
慕容黎將目光移向如踏山岳而來的鐵騎兵,緩緩道:“草原洼地較多,連夜暴雨致使土壤疏松,里面積滿了水,淤泥深厚,鐵騎兵笨重遲緩,一旦陷身其中,如野馬陷入湖泥一般,再大的威力也無法施展出來。雖然無法格殺他們,但讓他們掉入洼地淤泥之中,還是能夠的?!?/p>
“他們是追著我軍路線而來,這一片是有些洼地,但只沒過腳裸,亦可輕松而過,如何將他們陷進去?”執(zhí)明疑惑,天權(quán)兵能走過的路鐵騎兵自然也能走過,幽靈沼澤雖可活祭一切,卻是斷他們退路,在他們后方的,想以幽靈沼澤困鐵騎兵,必要跨他們血肉而過,根本不可能。
執(zhí)明茫然困惑,慕容黎卻胸有成竹:“沒有泥湖,本王就給他們制造一片出來。”
這時,一位弟子驅(qū)馬前來,向慕容黎稟報:“主人,五十丈之處地質(zhì)最為薄弱,借閣……主人傳授的那一劍之威,可斬一條裂縫?!?/p>
慕容黎頷首:“好,我已知曉?!?/p>
執(zhí)明看看這位俠客打扮的少年,再看看慕容黎,內(nèi)心波動,道:“叫阿離主人,莫非也是阿離路見不平救來的?”
“江湖異人,隨手救之。執(zhí)明,勿上前?!蹦饺堇璧鸟R從執(zhí)明身邊狂奔而過,同時,他向瑤光騎兵下了一個命令。
“保護好執(zhí)明國主?!?/p>
“阿離……”執(zhí)明待反應(yīng)過來欲追,紅衣,已被戰(zhàn)場上的一騎塵煙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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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正是此處?!痹谖迨砷_外,弟子引慕容黎勒馬駐足。
草原,沒有任何不同之處,依舊是草原,暴雨過后,多了些泥濘。
黎澤閣五百眾弟子一字橫排,化成一道阻擋鐵騎兵的人肉盾墻,肅然不語。
劍已在握。
重甲鐵騎兵中緩緩升起一面灰色的旌旗,在風(fēng)中獵獵飛揚,一枚巨大的眼眸從旌旗上睜開,蒼涼的凝視著一切。
將領(lǐng)冷冷一笑。
縱然最精悍的輕騎兵,在鐵甲面前也不堪一擊,何況一群看似弱不禁風(fēng)的烏合之眾,僅一人厚的人肉盾墻就想抵擋,是多么不自量力?
怒沖之勢,一霎可撞碎成肉泥。
他要將這群自尋死路之徒踏入泥濘,讓鮮血浸滿整個草原。
旌旗緩緩揮動,獵獵揚響。
一陣悶啞的聲音響過,鐵騎兵催動跨下的馬匹,向慕容黎一眾黎澤閣的人沖了過來。
沉重的鐵甲讓馬匹無法迅速跑動,但他們跑起來后,其勢猛烈,如山岳奔跑,足以撞碎擋路的一切。
包括這支五百人不足的送命盾墻。
慕容黎下了馬,踩在青草上,緩緩平視目光,熠熠生輝的鎧甲之光照進他的眼睛,讓他感到鮮血的暖意。
鐵騎兵奔勢越來越近。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慕容黎一個眼神,庚辰雙手奉上灼影,順便接過吟畔,后退五步垂立待命。
有影無形,藏于暗處的灼影劍握在慕容黎手中,緩緩拔出,清光銀冰乍現(xiàn),瞬破初陽。
八丈。
五丈。
黎澤閣眾手中長劍齊齊出鞘,劍尖指天,白光閃閃。
慕容黎運足內(nèi)力,身形飛舞,灼影劍破空而揮,“砰”的一聲微響,虛空破碎的聲音。
劍氣宛如天穹落下的星辰,在眾人面前斬出一道百里之光。
清音斷喝:“斬。”
百柄清光橫揮,劍氣搭灼影之火,合成一道亮如白晝的劍光曳出千里,頓時將地面斬出一條尺余縫隙,仿佛是鐵騎兵不可跨越的一道鴻溝,橫穿了整個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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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明勒緊韁繩,跨下馬兒前蹄揚高,人立而起,長嘶一聲,不安分跺腳踢腿,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始終不能移動五步。
“讓開?!奔焙?。
“王上有令,天權(quán)國主不可上前,以免傷及貴體?!爆幑廨p騎兵整齊列陣,將執(zhí)明牢牢護住。
“本王豈是貪生怕死之王。”
執(zhí)明心急如焚,那隊鐵騎兵的戰(zhàn)力有多強,切身感受過,縱然是天權(quán)的精銳部隊也畏懼退避三舍,慕容黎單槍匹馬,帶領(lǐng)不足五百的所謂江湖異人,如何抵擋?
慕容黎為了保護他就能只身犯險嗎?這是執(zhí)明萬萬不允許的,然而瑤光輕騎兵將他圍了水泄不通,讓他不能前進半步。
只有焦灼急躁,一籌莫展。
清音斷喝,一個斬字傳至耳畔,執(zhí)明下意識極目遠眺。
五十丈外。
紅衣落地,灼影入鞘,淡日下慕容黎凜凜而立,如遺世獨立的萬年之神。
一道光芒耀出,美如星辰垂落,隨百劍之氣從慕容黎跟前曳出,以不可測的速度犁著草地,向草原邊際飛縱而斬,劃出一道可劈天裂地的光芒尾光,連綿千里。
執(zhí)明一時竟呆住,那一刻,腦中只有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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