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做什么？你這個臭小子，老大不小，一沒法下地耕田，二不給我莫家傳宗接代，要你這不肖子孫有什么用？就算是頭豬都能下出一堆豬崽子……”

尖酸刻薄的聲音從兩個老人的嘴里吐出，一句接著一句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

嘴巴張張合合，吐沫星子漫天翻飛，劃出一道道弧線，砸落在塵土之上，留下一道道深坑。

年過三十的莫瑟依舊是老樣子，手里捏著一本破舊不堪的書冊，已經(jīng)看不清封面的內(nèi)容，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

“我們莫家多少輩子都沒出現(xiàn)過你這樣的不孝孫，古話說得好，而立人未婚，枯木纏冬藤，你這是要氣死我們這兩把老骨頭，我我我……”

莫老頭今天不知是為何，嘴里念叨罵罵咧咧的還不覺得解氣，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倒在腳邊的大掃帚。

彎腰一把拾起寬大的掃帚，翻身沖向那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的孫兒。

那平靜的笑容讓他們心中刺應，二話不說迎頭拍向站在那里莫瑟。

中年人也沒有躲閃，硬生生吃下這一擊，瞬間整個人就仰面倒了下去，額頭上緩緩地流下道道紅色的鮮血，直接失去意識。

……

天空的陽光慢慢消散，冰冷的月光灑下，照耀在塵土飛揚的院落中。

莫瑟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所見便是黑漆漆的星空，點點繁星眨著眼睛。

腦袋還是陣陣刺痛，這可是真的好，把他丟在院子里，也不過死活。

屋內(nèi)兩位老人正發(fā)出刺耳的笑聲，哄著二叔的孫兒，說是要給他問個媳婦，哈哈哈的笑聲再度傳來。

莫瑟爬起身子，腦袋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在地，勉強的維持平衡。

身子一搖一晃的走到大門口，手握在大門之上，回頭環(huán)顧這房宅院。

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那個女人的身影，在院子里忙忙碌碌，打掃著滿地狼藉院子。

總是飽含著淚光蹲坐在灶臺前，低著頭燒火做飯，硬承著婆婆陰陽怪氣的咒罵。

摸了摸懷中那本破損不堪的書冊，那是她攢了五六年才給他買來的第一份禮物，也是至今為止的第一份生日禮物，卻被二叔的孫兒撕得粉碎，現(xiàn)在勉強的拼湊下來。

……

還記得那一日，身患重感冒的她把他叫到床前，嘴里念叨著。

“瑟兒，你要記住長幼尊卑，不論他們?nèi)绾未悖际悄愕拈L輩，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照顧老人，知道了嗎？”

那年十五歲的莫瑟低著頭沒有說話，他母親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都歷歷在目。

“那至少你留在村子里十五年，也算盡盡孝心，別像你父親那樣冥頑不靈，學會適應接受周圍的環(huán)境，必要的時候低低頭，學會隱忍。聽媽媽的話，好嗎？”

莫瑟拽了拽衣角，那件補丁打著補丁的衣服發(fā)出撕拉的響聲，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也是最好的一件，是母親用破舊衣裳縫成的。

“瑟兒，快把衣服給我，我?guī)湍a補?！?/p>

莫瑟搖了搖頭，卻拗不過母親，只得答應，就在這時罵罵咧咧的奶奶回到家中，又高嗓子，大喉嚨的喊著什么。

少年沒有說什么，自己便走出去。

婦人艱難地爬起身，直到婆婆又回來了，就想要下地做飯，可身體軟弱無力，腦袋一沉向著地面砸去，手里還捏著剛剛穿好的針線，另一只手拿著那撕裂的布補丁衣衫。

老老實實地低頭打掃著滿地的狼藉，根本沒有理會老婦人的意思。

“你這個臭小子跟你那母親一樣?！?/p>

看著老婦人拉長的老臉，莫瑟咬了咬牙，沒有多說什么。

忽然間屋內(nèi)傳來老婦人提高十幾度的嗓門，罵罵咧咧的聲音再度傳來。

……

莫瑟閉著眼睛，緩緩推開木頭綁出來的大門，這還是母親當年起早貪黑做的，歪歪扭扭的草繩纏繞在柴木上，十分粗糙的捆綁在上面。

深吸一口氣后，大步邁出，向著外面的百年老楊樹走去。

黑漆漆的樹洞內(nèi)掏了掏，取出一個埋藏在這里許久的布囊。

“我也算是仁至義盡，并非是我不講道理，只是從今天起，為自己過活?！?/p>

黑色的樹蔭下，一個中年人第一次踏出他人生的第一步，或許很晚，也或許還很早。

小小的黑點在道路上不斷前行，道路坎坷實屬常識，無論結(jié)果如何，但求無愧于心。

……

“師父師父，你怎么又不說了？真是急死個人?！?/p>

莫瑟抖了抖身上的長袍，早已沒有當初那種粗布補丁麻衣的刺痛，呼吸下周圍的空氣，都顯得那么的平和寧靜。

“都是過去的舊事，你們這些小家伙怎么對這些這么感興趣？等到下回吧，師父要下山一趟，等到下次回來，就把后面的事情跟你詳細道來。”

“切，師父就喜歡賣關子，叫我們修煉的時候是這樣，講故事還是這樣，真沒勁?！?/p>

莫瑟看著那個最為調(diào)皮的小弟子，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搓了搓他的小腦袋瓜。

“最精彩的往往不是過去，而是那未知的將來，等到你學成下山，多出去走走，多去看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天地之間是多么的色彩斑斕，別像師父我整天守在這峴山上，只能跟著你們這些小鬼頭念叨?！?/p>

小徒弟努了努嘴，屁顛屁顛的向著幾位師兄師姐跑去，那邊似乎比他這里更有趣。

莫瑟轉(zhuǎn)身向著亭臺的方向走去，揮手一招，一柄飛劍破空襲來，懸停在他的面前，邁步一踏，整個人御劍而行，瞬息千里，消失在峴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