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團隊-黎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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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每當有簡牘出土，必然會引得歷史學者、愛好者們彈冠相慶。畢竟，新出材料往往意味著過去的一些疑問將得到解決（雖然往往是舊的問題沒解決，新的問題又來了），又或者新的課題的出現(xiàn)。而對軍事愛好者來說，最興奮的莫過于新出簡牘里有涉及軍事操典、軍事檔案、兵書的內(nèi)容。不過可惜的是，目前來看，我們還是得繼續(xù)啃舊出簡牘的材料。幾個月前，筆者的《霍去病18歲一出征，為何就能帶800騎兵？考證漢代部曲制細節(jié)》討論了一下上孫家寨漢簡中關(guān)于漢軍編制的問題。不過該簡牘中還有很多關(guān)于陣法學的問題，所以這一次筆者再來梳理一下其中關(guān)于陣法方面的內(nèi)容，以期幫助讀者們對漢代軍陣有更清晰的認識。

首先，我們將簡牘中有關(guān)陣法的內(nèi)容羅列如下：

從上圖可以看到，上孫家寨漢簡中記錄的陣名有【兌武】【浮苴】【圓】【方】【牡】【沖方】六種。

陣名問題

先說陣名，六種陣名中有四種能與《武經(jīng)總要》所引裴緒《新令》中的八陣直接對應(yīng)，分別是【圓】【方】【牡】【沖方】，而【浮苴】當就是【罘罝】之陣。唯一沒有對應(yīng)的是【兌武】，但，【兌武】也能與銀雀山漢簡中《十問》所反映五陣中的【銳】陣相應(yīng)。所謂【銳】陣，就是銀雀山漢簡《 十陣》中的【錐形之陣】 。而【錐行之陣】，陣形如字面意思，尖銳如錐，又據(jù)陣刃二字可推知，是裴緒《新令》八陣法中的【牡陣】 。所以【兌武】實際就是【牡】的變稱。

不僅如此，這六種陣名在《孫臏兵法-官一篇》現(xiàn)存簡文中也能找到一些對照。

第三、第五所說【方】、【沖方】則可以與上孫家寨漢簡，裴緒《新令》中的【方】【圓】相掛鉤，第四條的【卦陣】，亦是常見陣法，卦、疑似圭，迎陵即仰攻，李訓祥先生認為【卦】陣即對標《新令》中的【沖方】陣。如此，則第三、四、五這三條分別對標了《新令》的【方】、【沖方】、【圓】三陣。

第七條，錐行之陣，前文已說，是對標上孫家寨漢簡中的【兌武】和《新令》中的【牡】陣。

第八條，浮沮而翼，浮沮，即上孫家寨漢簡中的【浮苴】和《新令》中的【罘罝】陣。

通過上述推定，我們可以確定，裴緒《新令》中那套三才五行系統(tǒng)的八陣，就是漢代使用的八陣系統(tǒng)。如此，上孫家寨漢簡中的陣形具體情況就可以通過裴緒《新令》和銀雀山漢墓簡牘中的《十陣》《十問》來還原。

五種陣形的具體形態(tài)

下面根據(jù)《新令》所載的八陣系統(tǒng)對上孫家寨漢簡中的五陣進行還原。需要說明的是，《新令》中的部曲編制有一定問題，其制如下：“百人曰隊，二隊曰官，二官曰曲，二曲曰部” 即一隊100人，一官200人，一曲400人，一部800人。而上孫家寨所反映的漢代部曲制，為50人一隊，100人一官，200人一曲。部方面，則存在爭議，有部校同級說 ，部校分級說 ，具體可見筆者之前在冷研的文章《霍去病18歲一出征，為何就能帶800騎兵？考證漢代部曲制細節(jié)》

不過，這方面也可能是裴緒所能找到的漢代軍令在編制人數(shù)上有所缺漏所導(dǎo)致的。如果要用漢代編制，也是能套得上的。如以部校同級的觀點來看，一部五曲，共2000人。則只需要將裴緒八陣中的五部換成五曲，十曲換成十隊即可。以部校分級的觀點來看，一校五部（一部二曲），則沿用原制即可。當然，就目前新出材料來看，漢代一部更大概率是五曲。不過下文為圖文對照方便，仍用裴緒《新令》中的二曲部法。讀者在參閱時可以將其中的部換成曲，曲換成隊。

方陣：

首先，方陣是最基本的陣形，也是其他陣法的起始式，在裴緒八陣法中，其他陣形均由方陣起手。

該陣特點是寬廣的正面和較小的縱深，是一種主攻陣法。

圓陣：

圓陣，陣如其名，是一種外向的防御陣型。李廣對左賢王之戰(zhàn)，即采取騎兵下馬為圓陳外向的防御陣型。所謂“廣為圜陳外向”需要注意的是，圓陣未必就真的擺成幾何上的圓形，只是把中軍包到中間形成防御陣型，即可算圓陣，以此觀之，則傳聞最廣的九宮八卦式握奇八陣，也就屬于這種圓陣。

沖方：

沖方，“以其直前折沖于敵” 也是一種主攻的陣勢，光從陣圖來看，正面依然很寬，但是縱深較于方陣更深。李訓祥先生認為，兵馬俑一號坑的陣勢，即屬于沖方。

罘罝：

罘罝，是參照捕獸的網(wǎng)而組成的張開兩翼以擴大正面的陣形，也是一種主攻陣法。

按《新令》所述，其實就是把方陣左右兩翼的左部、右部變成橫列，形成羽翼包夾之勢。這一陣法與牝陣頗為相似，只不過牝陣是直接擺成口袋坐等敵方來攻，而罘罝則是主動包夾上去。

兌武（牡）：

前文已述，兌武當就是牡陣。也是一種攻擊陣形。陣刃以銳形，其特點是尖銳如錐，用于集中攻擊一點，以突破敵軍陣勢。李訓祥先生認為，韓信垓下之戰(zhàn)，很可能就是采用了先牡陣后牝陣的戰(zhàn)法，先嘗試以牡陣陣型，中軍突擊，失敗后由兩翼孔費將軍部前出成牝陣包夾合圍之勢。

小結(jié)

通過以上還原，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上孫家寨漢簡中所反映五個陣形，除圓陣以外，均為攻擊陣形。且頗喜歡寬大正面以利包圍的態(tài)勢，迥異于后世方方正正利于防守的營陣合一的握奇法。這或許是因為在漢代，軍隊仍以主動沖鋒卻敵為主流，而非寄希望于擺大陣，守死地。

參考資料：

大通上孫家寨漢簡整理小組.大通上孫家寨漢簡釋文[J].文物,1981,(第2期).

李零.青海大通縣上孫家寨漢簡性質(zhì)小議[J].考古,1983,(第6期).

白建鋼.青海木簡與漢代軍隊[J].文博,1986,(第1期).

汪桂海.漢代軍隊編制、軍陣及二者之關(guān)係[J].簡帛研究,2015,(第1期).

李興斌.銀雀山漢墓竹簡兵法佚文·十陣[J].孫子研究,2021,(第5期).

金玉國：《中國戰(zhàn)術(shù)史》

李訓祥：《古陣新探-新出史料與古代陣法研究》

許學仁：《先秦兩漢傳世及出土文獻中的兵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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