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最后下了雨。

這實在是個很適合下雨的氛圍。

我將劉耀文手腕上那只黑色手表摘下來，小心地放進褲子口袋，然后我摸到一張小卡片，是那張我們七個的拍立得。

畫面因為泡過水有些微褪色。

雨點打在相紙上，我怔怔地看著。

真好啊。

他們真好。

我想起他們出道那天，手掌疊在一起，約定一起走向未來。

可是未來的盡頭又是什么呢。

當我看到Roger和金繼秀在雨霧中走向我們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這荒誕可怕的一切要結束了。

Roger赤裸上身，皮膚上有很多傷口，在雨水的沖刷下，血水順著身體蜿蜒而下。

金繼秀跟在他身側，宛如黑洞的眼睛四下打量著狼狽的我們。

我與他對視，從他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開口，說了無限趨近于標準的中文：“手拉手地一起走到了最后啊?！?/p>

“1、2、3……”他用手指點著我們，“可你們人剩得是不是有點多？在最開始明明就應該做好選擇的。怎么樣，你們想選擇誰和自己活到最后？”

就在這時，廣播響起，我們又聽到了God的聲音。

“hello，親愛的隊員們，下午好。我們的派對快要結束了，現在公布最后一條規(guī)則?！?/p>

“從此刻開始，到派對結束前，你們可以任意更換命運共同體，方式與之前相同。”

“命運共同體必須來自同一組合。”

“時代少年團，嚴浩翔，1號。”

“時代少年團，丁程鑫，2號?！?/p>

“時代少年團，宋亞軒，3號?！?/p>

“TOK,Roger，4號?！?/p>

“TOK,金繼秀，5號?！?/p>

“daybreak,于聲，6號。”

“Another me,度妍，7號?！?/p>

“Another me,南智，8號?！?/p>

需要做出選擇的只有我們。

在這場逃殺游戲里我們從沒拋棄過彼此，命運催促我們向前走到如今的局面，現在我們必須做出最后的選擇。

沒有他們四個在，對我們三個來說，要做這樣的選擇是不是容易很多？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心里是否有答案。

答案早就刻在我的每一寸呼吸里。

在面對規(guī)則之前，Roger拎著手中的錘子向我們靠近，他完全沒將我們放在眼里。

丁程鑫從外套里掏出一把箭弩，嚴浩翔從后腰拿出一把槍，分別指向Roger和金繼秀。

我不知道嚴浩翔的槍還是不是從丁程鑫那兒拿走那把，也不知道丁程鑫身上有一把箭弩。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我們遇到度妍時日本人手里那個。

“別動?！眹篮葡枵f。

盡管不合時宜，可他那張不笑時生人勿近的臉實在與他拿槍的樣子很相配。

“哎呀，Roger,我們輕敵了。運氣好的小朋友們手里有武器呢。”

Roger面無表情，木然地定在原地。

場面陷入僵局，金繼秀卻好像一點兒也不慌張，他看著丁程鑫，輕飄飄說了句韓語。

我看到丁程鑫的臉色在一瞬間變了。

“丁哥……”我看著他，“他說什么？”

“沒什么?！彼哪樕謴腿绯！?/p>

“騙小朋友干嘛？”金繼秀看著我，說起中文，“地上躺著那個，我見過。你知道他是怎么受傷的嗎？”

他用下巴指了指嚴浩翔的方向。

“他用他現在手里拿的那把槍，打的?！?/p>

我大概是聽錯了。

金繼秀說，嚴浩翔殺了劉耀文。

笑話。

“你放屁?！蔽艺f。

“你在意了，你動搖了。是不是已經有點相信了？”金繼秀看著我，笑得勝券在握，仿佛將我玩弄在股掌之中。

我真的懷疑嚴浩翔了嗎？

哪怕有一點兒我都罪該萬死。

可人性原來就是這樣的東西。

哪怕再堅定無比，也總會出現一瞬裂痕。

“宋亞軒?！?/p>

嚴浩翔的聲音很平靜，偏偏在此刻問了我那個最致命的問題。

“你懷疑我了嗎？哪怕一秒?！?/p>

我站在他背后，看著他單薄的脊背和瘦削的肩膀，不合時宜地想起曾經他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強壯一些而拼命練手臂的樣子。

現在他怎么還是這么瘦。

“對不起?！?/p>

沉默片刻后，我說。

他笑了，我聽到他笑的聲音，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原諒你了?！?/p>

“不止這件事。還有所有傷害到你的事。”

“通通都原諒你。”

“你還愿意和我一起吃飯嗎？”

停頓兩秒，他對我說：“之前說的，是氣話。”

他微微側過一點頭，可惜雨水偏偏在那時模糊了我的視線。

“殺了他們?！倍〕迢螣o波無瀾地安排著，“這把弓箭射程不長，我需要再靠近一些，浩翔，你掩護我?！?/p>

靜了一會兒，嚴浩翔說：“你不怕我在背后向你開槍嗎？”

丁程鑫看著前方，沒有一絲猶豫地朝前走去：“如果死在你手里，我也沒什么可說的。記得改號碼，亞軒是3號。”

其實在愈下愈大的雨里，在無限模糊的雨霧中，我不太知道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只記得Roger和金繼秀最后都被丁程鑫的箭弩殺死，然后他舉著那把箭弩指向嚴浩翔，質問他為什么不開槍。

嚴浩翔拿著槍，雙手垂在身側。

“因為我只有一顆子彈?！彼f。

太遺憾了，因為大雨，在最后的時間里，我連他們的表情都看不清。

“你要留著這顆子彈干什么？殺我嗎？”丁程鑫說，“那你現在就殺了我。你告訴我，為了活下去，你會殺死我。”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步，卻始終沒法靠近彼此。

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呢？”

下一秒，嚴浩翔抬手與扣動扳機的動作一氣呵成，朝的卻不是丁程鑫的方向。

而是我。

丁程鑫在他的子彈打出之前射出弓箭，弓箭扎在他的心口。

事實上，他的子彈永遠不會打中我。

因為他的槍里，開出了數不清的肥皂泡。

在雨里它們無法飛向更遠的天空，一個接一個地在我眼前消失不見。

它們的壽命太短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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