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jié)——幻墓序曲
憂郁的步調(diào),夢幻的鼓點,再加上一點兒鋼琴和薩克斯——在不遠處的廖爾斯和哈德遜還在對抗從墓碑下冒將出來的尸群時,一只古典的唱片機正在墓地的中央放出著悠揚的歌聲。
"像現(xiàn)在這樣的,才正該是我想要的生活嘛。"
說話的,是一個有著濃厚鼻音,染著一頭暗藍色頭發(fā)的青年男子。他身穿著一件有些破舊的深色禮服,這會兒正閉上雙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跟著唱片機所放的音樂,他扭動著自己的身體,一旁的一塊長著青苔的墓碑上有一個餐盤,里邊兒放著一個雞蛋,一杯牛奶還有一片抹了黃油的面包,以及一塊兒大小正合適的芝士乳酪。
這就是他今日份的晚餐了。僅從種類上來講不可謂不豐富。盡管周圍全是東倒西歪、陰氣咄咄逼人的墓碑,但身處其中的他的,心情卻依舊很好,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影響。
幾乎沒有人會相信,有人會以滿是墓碑的墓園作為自己的長期居所吧?事實上,如果是大街上胡亂流躥的乞丐那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個男人的做派,顯然與所謂乞丐是相去甚遠的。
很顯然,他一定是因為某種緣由才下塌在這座透著古怪的墓園的。
本來,他的身上穿著很常見、象征著開朗氣質(zhì)的汗襯,手指甲上涂著藍色的指甲油,正愜意地聽著歌。
但不遠處,由兩位替身使者不經(jīng)意間所造成的騷動,還是把男人這一天所累積的愉快給無情地一掃而光了。
"看來是有客人吶。也不知道我那親愛的老板弗洛伊德有沒有幫我熱情地招呼他們呢——畢竟,冷漠地待人可不是我霍佩斯戈(Hopeisgone) 的風(fēng)格啊……"
說著,男人的手伸進了兩塊重合在一起的墓碑之間,從那里邊兒拿出了一個老式的、四十年代樣式的剃須刀——這是他父親的遺物——然后細細地對著草叢間的積水刮起了胡子。
"看來得親自去瞧瞧了。我可不能讓他們來打攪了我所舉辦的這場音樂會。"
在條件極其有限的情況下打理完畢之后,男人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朝尸群騷動的位置走將過去。
沿途,有一只可愛的飛鳥,嘰嘰喳喳地從他的臉頰面前飛過——
突然,那一只飛鳥的肚子冷不丁地被什么東西給破開了。鮮艷的鮮血不住地噴出,徑直灑在了他的臉上;小小的內(nèi)臟也悉數(shù)掉在了地上。從那小小的肚子里猛然伸出的東西,是一座微型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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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現(xiàn)在再將鏡頭對準廖爾斯和哈德遜這一邊。
卻說正是在那五個喪尸一股腦兒地涌向他倆的險要當(dāng)口兒,兩個人仿佛是會了心一般,竟然幾乎同時使用了替身能力——
嬉皮士將手掌搭在了特種兵的肩膀上,抱著被這些該死的活死人咬傷吞噬的覺悟而幫助哈德遜在那一瞬間隱去了身形;而哈德遜的[轟炸機]也在同一時刻被召喚了出來,對著尸群就是一頓狂掃亂射——血花與身體部件、殘肢與肉塊兒登時間四處地飛散,場面好不血腥恐怖。
"沒事吧伙計。"
在確認那五個活死人都徹底地爬不起來之后,哈德遜趕忙把廖爾斯攙扶了起來——現(xiàn)在的嬉皮士青年腿根子似是都有些發(fā)軟了,表情也完全扭巴成一團兒,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
而現(xiàn)在,尸塊、血液,掉落的眼珠,斷開的頭骨、還有碎成了渣渣的肢體碎片——在他面前所展現(xiàn)的,是一幅有如地獄一般的殘酷情景。
"沒事特種兵先生,就是這場景實在有些惡心。我沒見過……不行,我必須得,咳,稍微緩緩……"
廖爾斯心有余悸地說著。這可說是他長這么大以來看見過的最難以形容的場景了。
哈德遜沉默了。他一面攙扶著廖爾斯小心地跨過這般場景,一面讓嬉皮士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坐下。
"你就在這歇會兒罷,第一次見著這種場景,會反胃也是正?,F(xiàn)象。"
說這話時的特種兵,表情相比起嬉皮士來說就顯得很鎮(zhèn)定了。雖然絕對稱不上冷漠和淡然,但他的心緒總體上卻還是平穩(wěn)的。
二十多年來,每當(dāng)在特種部隊中執(zhí)行任務(wù)時,他都會面臨這樣的情況(有時比這兒輕微,有時比這兒嚴重——有時是別人所殺,有時是必須自己動手),可以說,在其工作性質(zhì)的不斷錘煉之下,哈德遜對于這種場景的忍耐限度是相當(dāng)[寬敞]的。
但他也理解嬉皮士青年。老實說,他也知道——除非是不得已,否則,壓根兒就不會有正常人愿意去看那樣詭異的場景。
"伙計據(jù)我觀察,這些個從地里頭冒出來的死人,身體上都插著幾乎等身的墓碑——他們都是死于同一種類型的作案手法,但,要想往人的肚子里去塞進一個墓碑,一般來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此,這就只留下了唯一的一種可能—"
一方面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我們的哈德遜仔細地分析著。
"—替身攻擊。"
廖爾斯狠狠地揉了揉胸脯。在止住了那一股涌上喉頭的、想要干嘔的念頭之后,他搶先一步說出了結(jié)論。
"現(xiàn)在,我敢保證,這個替身使者還在這座公共墓園里,在剛才那波尸群進攻失利之后,他很可能會向著我們再度發(fā)動進攻的——不管怎么說,這家伙都是很危險的存在。"——
——“回答正確。不過我覺得吧,比起本來過的是與世無爭的日子的我,你們倆看上去反倒是那種制造威脅與摩擦的家伙哩。擾民——嘖嘖嘖,這可稱不上社會美德呀。"
哈德遜和廖爾斯的神經(jīng)原本就處于著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在聽到這個陌生的男聲之后更是再次地擺好了戰(zhàn)斗姿態(tài)——盡管廖爾斯的惡心還沒有徹底好轉(zhuǎn),但直覺還是讓他們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嗨,別緊張。我叫霍佩斯戈,是這一塊公共墓園的看守者,你們好像是被什么麻煩事兒給纏上了,我能做些什么嗎,看上去,你們大概需要幫助……"
霍佩斯戈說話帶著一股很濃的鼻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重感冒了一樣。他的語氣很和善,畢竟這里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活人闖入了。
"呃,我們,我們并不需要幫助,謝謝。不過,請允許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這位青年中暑了,幾分鐘之后我們就離開,不會打擾到你的。"
特種兵很平靜地說道。在他的頭盔下,眼神中,并看不見他此刻內(nèi)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噢,是這樣啊。"
在得到這樣一個答復(fù)之后,霍佩斯戈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膀。實際上,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被人拒絕了——不過,這實在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所以看上去,他并不十分地在意這一點,而是轉(zhuǎn)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
——注意,只是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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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過后,他轉(zhuǎn)過了身來。
臉上仍然掛著和善,可語氣卻忽地轉(zhuǎn)化成了咬牙切齒的樣子。
哈德遜再次沉默了。他悄悄地把手摸向了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藏著有三支解放者手槍。
"你們,走不了了,結(jié)果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要問為什么?哈——因為,你們已經(jīng)打擾到了我。"
名叫霍佩斯戈的男人,這時才終于露出了,那張邪惡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