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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將君》(25)

2022-07-13 09:07 作者:絢夢幻音  | 我要投稿

【十一】

? ? ? ?天冊四年十一月,晉國奉天啟密詔,西出海軍伐淳,遣使奉戰(zhàn)書以聞淳王孟守文。

? ??? ?十一月十六日,孟守文詔以鷹沖將軍葉增為征北行營大都統(tǒng),令持節(jié)北上、統(tǒng)淳國北疆四營東出御敵。

? ? ???十一月十七日,葉增發(fā)畢止,觀者壅塞南城半壁,大軍過處水泄不通。


? ? ? ?聞得葉增將于今日領(lǐng)軍出城北上御敵的王詔后,畢止幾乎多一半的百姓自清晨時分便守候在大軍將出南城的必經(jīng)要衢之上,皆欲一睹鷹沖將軍葉增及其麾下五千親兵于城南誓師出征之景。

? ??? ?然直到臨近正午時分,遠(yuǎn)街方有一騎如電閃般馳過,持軍牌叩報南城墻頭守兵,令盡開城門以便大軍出城。眾人乃知葉增麾下將至,立時蜂擁而至城衢兩邊,滿目期盼、翹首以待。

? ? ???而自第一列鮮甲明胄的天翎軍人馬步入眾人視線開始,人群中便發(fā)出一陣陣的歡呼聲,待到身披將甲、馭馬緩行的葉增出現(xiàn)在通往畢止外城南門的大道上時,人群中的歡呼聲終于達(dá)至鼎沸,一聲聲的“葉將軍威武”如同翻滾而來的海浪一般淹沒了欲行誓師之禮的天翎軍兵馬。

? ? ???這景象,竟比元光六年葉增在河南一戰(zhàn)揚(yáng)名、首次因戰(zhàn)功奉詔詣闕時在畢止城中引起的轟動還要大上數(shù)倍。

? ? ???因百姓阻道,大軍前行困難,前陣中的士兵們幾番下馬勸退人群都未果,最后仍是葉增排開麾下眾人、親身下馬,走至道路最壅塞的一段,環(huán)顧四周百姓、對圍者放聲道:

? ? ? ?“葉某今日領(lǐng)軍北上,身無尺寸之功,不宜受此擁贊。若使北疆卻敵在握,待我天翎軍回都之日,葉某再領(lǐng)諸位錯愛,不知可否?”

? ? ? ?話畢,他對眾人平和一笑,然后再度翻身上馬。

? ? ? ?重新起令麾下人馬前行之時,圍觀的百姓們果然主動退自道路兩邊,不再接踵爭睹,然而神色依舊熱烈未變,更是紛紛向葉增投以尊敬感佩的目光。


?? ? ? 南城邊最高的風(fēng)樺樓上雖不似下面那般人頭攢動,然而亦有不少勛貴人家同樣守在樓頭南面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此番葉增出征的盛況。

? ??? ?樓頭雕欄內(nèi)側(cè)一面圍有珠簾,自外隱約可見里面有一年輕女子懷抱嬰孩端坐,身后立了兩個婢女,替她遮蔽外人探視的目光。

? ? ???這一角倒不如旁人那般好奇興奮,自天翎軍露面開始便無所動靜,直到葉增下馬、沖圍觀堵道的百姓們說那一席話時,年輕女子才輕輕伸手,將珠簾褰開一些,讓懷中的孩子得以看見樓外的景象。

? ? ? ?“啲……嘚……”孩子口齒不清地嘟囔著,兩只小手亂揮,小臉憋得紅撲撲的,努力半天才終于說對:“爹……爹!”

? ? ? ?秦一微怔,隨即欣然微笑,抱著他站起來,走至欄桿邊上,輕輕頷首,“是爹爹?!?/p>

? ? ? ?孩子睜著大眼睛看出去,城下烏泱泱的甲胄之間長槍利劍迎日生輝,他遂在她懷中興奮地大力扭動起來,口中又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 ? ? ?秦一輕拍他的后背,將他激動的情緒安撫下來,繼而笑了笑,對他道:“你可知,這些百姓們?yōu)楹稳绱讼矏勰愕???/p>

? ? ? ?孩子自然無法作答,她遂又微微垂頸,斂去一點(diǎn)笑意,對孩子道:“因為他一心御敵,多年來戍邊固疆、保家護(hù)國,令我淳國子民不致被人欺侮。百姓們看見他領(lǐng)軍出征,便如同看見了我淳國四疆承平之景。”

? ? ? ?孩子似懂非懂地含著手指,然而目光依舊為遠(yuǎn)處那些鋒利的兵器所吸引,她便又道:“我知你與你爹爹一樣,皆愛這些兵家利器。但我亦希望你將來能如你爹爹一樣,明白這所有的兵器武事,當(dāng)是為了安邦護(hù)國而存在?!?/p>

? ? ? ?說著,她抬起眼睫,亦將目光放向那些已循序出城列陣的天翎軍中。

? ? ? ?不由自主地憶起,四年前的她亦是在這風(fēng)樺樓上,抬眼遙望便見城墻之上旌旆齊展,而他一身黑甲、提槍跨馬,跟在孟守文身后踱進(jìn)畢止外城南門。彼時他在馬上低頭精心擦拭手中箭鏃,全然不知遠(yuǎn)處的樓上有一個女子隔著重重人群,已將他在戰(zhàn)馬上的英姿印入心中。

? ? ???如今他依舊是一身黑甲、提槍跨馬,在戰(zhàn)馬上的英姿更甚當(dāng)年,不過早已不是那個可以隨心自顧擦拭箭鏃的邊軍將領(lǐng),而是手握重兵、一言一行皆為萬人所矚目的國之重將。

? ? ???似乎對她的遙遙目光有所感知,他竟在城門前回頭,昂首舉目,望向風(fēng)樺樓的雕欄處,身子在馬上定立了許久,才回首轉(zhuǎn)身,然后雙腳猛地一磕馬肚,頭也不回地縱馬直馳出城。


? ? ? ?她抬手輕攏被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又立了許久,直待那些兵馬人影皆已遠(yuǎn)不可見了,這才抱著孩子回身欲坐。

? ??? ?可一轉(zhuǎn)頭,就見珠簾之外站著一位神明爽俊的年輕男子,已不知在此處等了她有多久。

? ? ???秦一看清來人是齊凜,不由抿唇,將懷中的孩子交由婢女暫抱,親手褰簾,請他入內(nèi),口中道:“不想竟如此之巧?!?/p>

? ? ???齊凜恭容向她施禮:“葉夫人?!比缓筇卓此?,笑道:“適才在樓下看見葉府的人,詢問之下得知是夫人在樓上,這才冒昧前來相見。”他轉(zhuǎn)顧被婢女抱在懷中的孩子,笑意溫潤,“大公子生來已有九個月了,我卻一直未得機(jī)會見他一面?!?/p>

? ? ? ?“你如今在王上身前當(dāng)差,”秦一淡淡地笑,話中卻含深意:“自然不便常來葉府走動。”

? ? ? ?齊凜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細(xì)嫩的小指頭,聽見她的話,欲言卻止,良久后又忍不住嘆息:“我卻時常懷念,從前隨葉將軍在軍中的日子。那時候的日子甚為簡單,軍中的袍澤也甚好相與,像張茂、許閎、夏濱、石催……這些將軍的心腹舊將們,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好兒郎。只是如今我人在都中,而他們則分散于南面各軍之中,想要再像從前一般相聚共飲、同伐敵寇,只怕是再也不能。”

? ? ? ?“卻也不然。”秦一依舊是淡淡地笑,“王上如今雄圖待發(fā),將來你未必不能再與他們聚首?!?/p>

? ? ? ?齊凜眼底微微一亮,“既是夫人之言,那我又豈有不信之理?!?/p>

? ? ? ?“你今日來此,亦是為了觀將軍領(lǐng)軍出征誓師的么?”她未接他的話,轉(zhuǎn)而問道。

? ? ? ?齊凜搖頭,“并非?!?/p>

? ? ? ?她抬眼,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物,又打量了一下他足下的鞋履,似乎心中了然,便和緩一笑,沒再細(xì)問。

? ? ? ?然而齊凜卻主動靠上前,朗然道:“不瞞夫人,我今日來此,亦是奉了王上的詔令出城。只不過,”他回顧身邊婢女,便側(cè)過身子,將聲音放低:“我與將軍所向相反,我是——往南。南過黯嵐山脈,直入楚唐平原……”

? ? ? ?然而他并未能說完,秦一就已泯去笑意,語氣平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倘若你奉的是王上的密詔,便別再多說一字。”她輕輕起身,從婢女手中接過孩子,“而我,亦不想再多聽一字?!?/p>

? ? ? ?話雖如此,但她又怎會不明白齊凜短短數(shù)言中透露出的意思?

? ? ? ?孟守文雖已張告朝中他欲舉兵南伐之意,但亦不會甘心將淳國舉國兵力壓在這一局勝負(fù)猶然不明的棋盤之上。他必然會趁葉增北上抗擊晉軍、眾臣目光皆在北疆的這段日子中,派遣使者前去南面宛州,邀平、唐、楚這三個仍以賁臣自居的諸侯國共舉義兵、同伐天啟裴氏。哪怕宛州三國僅是出兵做做樣子,也足以牽制住均廷置于陽關(guān)一帶的大半兵力,從而減輕淳國在北面所將要面臨過長戰(zhàn)線的壓力——須知除了南面均廷諸鎮(zhèn),淳國尚需防備和抵御那隨時可以越過鎖河山脈、出兵進(jìn)擊淳國東線的瀾州三國。

? ? ? ?而齊凜,正是盡知孟守文心意、出使宛州三國的最佳人選。

? ? ? ?這邊齊凜瞥見她的神色,不禁垂首:“夫人慎慮,是我多言了?!?/p>

? ? ? ?“無礙?!鼻匾粡?fù)又溫和地笑笑,低頭怡弄懷里的孩子,仿佛已然忘卻他方才都與她說了什么。

? ? ? ?齊凜不禁輕喟。

? ? ? ?身前的這個女子,從他兩年前初入葉府所見時起,在他心中便一直是這般莊靜溫和、聰睿有加、進(jìn)退知度的模樣。倘非他從前曾在許閎與張茂口中聽過她與葉增的那一段相遇、相識、相知的故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曾經(jīng)做過不顧家門榮寵、為了心儀的男子而上疏抗逆王詔這等事情。

? ? ? ?但正因如此,才使得他長久以來都極為欽佩和敬服這個女子,亦認(rèn)為只有似她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似葉增這般鐵骨錚錚、戰(zhàn)功赫赫的男子拼盡一心所愿去愛與守護(hù)。

? ? ? ?看見她欲出簾下樓,齊凜亦跟了上去,“將軍此番統(tǒng)兵北上,夫人會否擔(dān)心將軍安危?畢竟北疆海戰(zhàn),非將軍一向所擅……”

? ? ? ?秦一聞言頓足,再度回首看了一眼早已了無兵馬身影的畢止南城,終是輕淺一笑,搖首道:“北疆戰(zhàn)事無甚懸念,然而在這王城之中——”她倏然抬眼,“恐怕待大軍北出之后,難見太平?!?/p>


【十二】

? ? ? ?“我想,王后應(yīng)當(dāng)信任我?!?/p>


?? ? ? 女子清和的聲音在殿中輕揚(yáng),隨之響起的還有一聲石鐲落案的脆音。

? ??? ?窄長的白玉案幾光可鑒人,瑩潤的光影朦朧罩在那一只鏤有奇特云紋的古樸石鐲上。

? ? ???那短短的一句話由她這般輕悠悠道來,竟透著不容人抗拒的沉蘊(yùn)力量,同這一枚被她輕巧擱置在玉案上的石鐲一起,令端坐一側(cè)、從她入殿始便冷顏相對的華服蠻族少女幡然變了臉色。

? ? ???寶音凝眉緊緊盯住石鐲,胸脯輕微起伏,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須臾,她垂眼,臉色回復(fù)清冷,儼然已抑住了心中方才驟起的潮涌。然后她又緩緩抬眼,帶著猶疑并戒備的目光,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因通蠻、羽二語而被孟守文詔請入宮、特來陪她說話的華族女子。

? ? ???女子的容色算不得極美,衣飾亦非華麗張揚(yáng),可她眉目寧和、舉止莊婉,便僅僅是一動不動地沿榻輕坐,身上也散發(fā)著一股獨(dú)屬于東陸名門世家的清雋秀雅之風(fēng)。

? ? ? ?“我的夫君姓葉,是統(tǒng)御淳國京畿兵防、權(quán)領(lǐng)淳國南面五大邊營的鷹沖將軍,故而王后聽見這內(nèi)外的宮人都稱呼我為葉夫人。”女子吐字清晰而緩慢,以蠻語譯就的詞句顯然是幾經(jīng)斟酌過的,“我姓秦名一,因自幼父母雙亡,所以出閣前一直與祖父相依。秦家世代出仕淳國,我的祖父乃淳國太傅,曾歷仕于文王、惠王,因年邁過高,便于王上即位后主動告老歸府、不再問政。王上體恤先王輔臣,仍以太傅榮祿授之,祖父幾番請辭未果,至今仍居淳國太傅之虛位。”

? ? ? ?起先寶音神色無變地坐著,像是在無聲地表示她對秦一眼下之言并不感興趣,可她微垂的目光卻隨著秦一的話語而微微閃爍,顯然并未完好地隱藏起自己心中實欲對秦一身份一探究竟的急切。

? ? ? ?待到秦一稍稍停頓,她便悄然抬起目光。

? ? ? ?似乎是略略有感于面前華族女子話語中流露出的真誠與推心之意,她一直微露于面上的戒備之色一時間亦有所消減。

? ? ? ?秦一淡淡看她一眼,嘴角抿起一個淺顯的弧度,“在我十一歲那年,祖父為我延請了我此生第一位、亦是唯一的一位老師。她出身于瀾州云氏羽族,曾效力于羽皇的鶴雪團(tuán),在當(dāng)年寧州的蠻羽戰(zhàn)場上屢立奇功,卻在被派去刺殺蠻族首領(lǐng)的途中因一時疏忽而失手被俘,隨即被人帶往瀚州,在受禁整整十年之后才得以離開北陸。”

? ? ? ?聞言,寶音的臉色霎然變得僵白。

? ? ? ?她顧不得再掩藏心緒,竟直通通地抬起頭來盯牢秦一,美麗的雙眼中仿佛有小簇火苗在跳躍。

? ? ? ?秦一卻視若無睹她此刻的失態(tài),只是繼續(xù)道:“她高貴而美麗,心性剛硬而為人正直,待我如同一己所出,不僅教我習(xí)得蠻、羽二語,更是將她所負(fù)之絕世之術(shù)悉心傳授于我。多年來她與我雖是師徒相稱,但我卻在心中一直將她當(dāng)作母親一般相待——我自幼失母,倘非有她多年間對我無微照拂,只怕我亦非如今這模樣?!?/p>

? ? ? ?“論年紀(jì),王后應(yīng)是小我兩歲?!彼nD少許,又溫和地微笑,“倘是王后不介意,可與我以姐妹相稱。”

? ? ? ?光線自朱門隙縫中投射入內(nèi),白玉案幾上的石鐲被鍍上了一層流金光輝,其上的云紋似會涌動,光華流轉(zhuǎn)間迷惑人眼。

? ? ? ?“這枚石鐲是我受老師所饋,”秦一攬袖伸手,將它向?qū)氁糨p推過去,“但我卻想,此物由王后收著會更為安妥?!?/p>

? ? ? ?寶音復(fù)又將目光挪至石鐲上,眼中瞬間水霧氤氳。

? ? ? ?仿若是不愿讓人瞧見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脆弱,她毫不顧痛地將自己的嘴唇緊咬至滲血,亦要倔強(qiáng)著忍住淚水。

? ? ? ?少頃,她的情緒漸轉(zhuǎn)平靜,然而神色卻顯得愈發(fā)倔強(qiáng),又似是賭氣一般撇開目光,不再看那石鐲一眼。

? ? ? ?“王后此番遠(yuǎn)嫁至我淳國,想必不僅僅是為了遵從父命、作為兩國締盟、互為姻親的籌碼而已。王后甘愿離開自幼生長的北陸,而嫁給一個從未謀面、不知其性情所好的華族男子,心中必有不為常人所知的希求——”

? ? ? ?殿中極為安靜,秦一從容起身,漫步向前,抬手推開暖殿窗欞。

? ? ? ?天空中正在飄雪,王城之中一片銀裝素裹。輕而薄細(xì)的雪花無聲地滑入殿中,她攏袖一捧,回首轉(zhuǎn)顧寶音,和顏問道:“想來北陸亦是飄雪時節(jié)。卻不知那里的雪,可與此處的有何不同?”

? ? ? ?冷風(fēng)侵體,寶音的肩頭輕微一震,久忍的淚水溢淌而出。

? ? ? ?片刻后,她瑟縮起身體,雙手掩面,一時間哭得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為父母所知解的孩童一般。

? ? ? ?秦一靜默地立在窗前,任她傷心難抑地抽泣不止,卻未道一句勸慰之言。

? ? ? ?半晌后,她將朱窗掩合,將冷風(fēng)寒雪重新敝于殿外。

? ? ? ?再轉(zhuǎn)身時,就見寶音已漸漸止住哭泣,緩慢地抬起頭來。

? ? ? ?目光飄忽地逡巡于石鐲與秦一之間,她因久泣而紅腫不堪的雙眼中透出一絲企盼之色,竟出人意料地輕啟唇瓣、用發(fā)音略為生澀的東陸話問道:

? ? ???“我的母親,她在哪里?”


?? ? ? 秦一臉色平靜如常,仿佛如意料中一般,并未以她竟能開口說話為奇,然而卻未答她的疑問,只是徑自搖了搖頭。

? ??? ?如同猝然熄滅的燭火一般,寶音的雙眼頓時變得黯然無光。

? ? ???“王后如今人在我淳國王城之中,縱是知曉老師的行跡,卻又將如何去找尋她?”秦一回走兩步,“王后身在國母高位,以為這王城是欲進(jìn)則進(jìn)、欲出則出的么?”

? ? ???寶音身上是一件北陸蠻族貴族女子所著的回紋鑲繡翠藍(lán)袍裙,此時那袖緣邊上整潔的雪色狐絨已被她雙手交相攥得皺作一團(tuán)。隱隱的,她目中的不甘之色漸漸消弱,取而代之的是無助的渴求。

? ? ? ?“我想,見我的母親?!彼廊皇蔷髲?qiáng)卻又企盼,用東陸話一字一字地說出她心之所念的愿望。

? ? ? ?秦一心有所觸,靜怔一剎,旋即慢聲道:“王后明白老師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北陸瀚州,故而才甘愿奉父命千里遠(yuǎn)嫁淳國——只為能夠有機(jī)會找尋人在東陸的母親。但王后更應(yīng)知曉,自己如今已不可能再享得從前做鄂倫部公主時的那些自由與無束,而想要親自找尋母親、與母親相依相守的愿望,又是何等的不切實際、難以實現(xiàn)。”

? ? ? ?“我猶記得王后的兄長、鄂倫部的大王子博日格德在出使淳國時曾在殿上信誓有言,說王后的生母早已于九年前過逝。”秦一的目光似能堪破人心,直侵她眸底,“我以為,鄂倫部主君是不希望王后母親的身份過往為人所知,而王后更不能夠讓淳國上下得知自己的母親如今竟仍存于世罷?”

? ? ? ?寶音眼中的水仿若結(jié)了冰,目光冷凝,身子僵硬如石。

? ? ? ?良久,她艱難地低下頭,已覺無望之時卻忽聞秦一又開了口:“縱是如此艱難,王后也依然是非要找尋老師不可么?”

? ? ? ?見她驀然抬首、又急切地點(diǎn)頭,秦一的臉色不由泯去了些許嚴(yán)肅,目光亦變得柔和了許多,“王后雖無法自己找尋母親、亦不能違抗父意讓人知曉母親仍存于世,但在我淳國之中,卻未必?zé)o人能夠幫助王后實現(xiàn)心愿?!?/p>

? ? ? ?寶音輕怔,又懷疑地小小皺眉,半天問出一個字:“誰?”

? ? ? ?秦一則答得不緊不迫——

? ? ? ?“王后的夫君,淳國的王上?!?/p>

? ? ? ?她語氣淡然卻篤定,“以王上之尊位,派出足夠的人手按行跡找尋一個人又有何難?且只要王上有意袒護(hù),旁人又何來窺知王后母親仍存于世的機(jī)會與膽量?因而放眼淳國之中,能夠幫助王后實現(xiàn)心愿的,唯有王上一人而已——只要他愿意?!?/p>

? ? ? ?寶音一字字聽進(jìn)去,眸間像攏了一層霜霧般,七分遲疑三分茫然。

? ? ? ?腦海深處對那個男人的印象似乎僅停留于那一夜他轉(zhuǎn)身徐徐離開時的挺拔背影,而在那之前她所受到的所有輕慢及侵犯,仿佛都如烈火過境一般,燃燒成燼之后的記憶只剩模糊。

? ? ? ?自冊后之日過后,他便再也未曾跨足棲梧殿周近宮苑,顯然那一夜的記憶于他而言亦是不快的。于是這十多日來,他在她記憶中的模樣便愈發(fā)淡了。

? ? ???半晌,她猶豫地開口:“他……又怎么會,愿意幫我?”

? ? ? ?“王后以為王上是討厭自己的?”秦一不答,卻反問道。

? ? ? ?寶音沉默著,目光飄過來,眼神肯定。

? ? ? ?秦一點(diǎn)頭:“王上起先的確看不起王后的出身,亦因被鄂倫部大王子以十萬戰(zhàn)馬邀迫一事而厭惡王后。且自那一夜之后,王城內(nèi)外也的確認(rèn)為王上與王后不和。”

? ? ? ?那一夜所指為何,寶音自然知曉。

? ? ? ?她無從想象第二日天明時分孟守文臉側(cè)的觸目傷痕會讓淳國朝臣們何等震驚,但她卻可以清楚地想見,由她刺中他的這道傷痕對于那個滿身傲骨的男人而言會是何等的恥辱。

? ? ? ?“但自那一夜之后,”秦一語鋒卻轉(zhuǎn),“王上對王后的心思亦有所轉(zhuǎn)變?!?/p>

? ? ? ?寶音蹙眉,以示不解。

? ? ? ?秦一無聲地笑,進(jìn)而向她解釋:“我五歲時第一次隨祖父到王城內(nèi)苑中玩耍、識得了當(dāng)時只有十一歲的王上,至今已逾十五年。論王上的脾性,我雖不敢說極為了解,卻也多少知之一二。王上自幼倨傲,待人一向冷淡,便是對自己最信任的人,亦不會多加表露親近之心。然王上雖是性冷,卻常于細(xì)處用心。此番棲梧殿內(nèi)的祗應(yīng)宮人皆被換做王后的陪嫁使女,必是出于王上的敕令。又因以為王后聽不懂東陸話,王上竟特地詔請我入宮——為的僅是找個可靠的人來陪王后說說話。僅由此二事,便足以看出王上有意于王后的心思了。”

? ? ? ?寶音聽了,神色一時有些訝異。

? ? ? ?秦一久久地探究她目中微淺的變化,末了確定地問她:“王后此刻絕談不上喜歡王上,對么?”

? ? ? ?寶音遲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 ? ? ?“可王上畢竟是王后名正言順的夫君,更是我淳國之主?!鼻匾坏哪抗庾运釢嵃尊拿纨嬕葡氯?,落在她頸間猶未消褪的細(xì)小青痕處,意有所指地問:“倘若王上再次入夜后駕幸棲梧殿,王后意欲如何自處?”

? ? ???寶音聽懂了,頰側(cè)輕微地泛紅,又略為羞窘地垂下目光。過了一陣兒,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毅然抬首,從腦后抽下一根精金發(fā)飾,以指尖捏住它的一端,向秦一展示道:“我,有這個?!?/p>

? ? ???這一根發(fā)飾前細(xì)后粗,約有一掌半長,以純金制作的簪體光潤無暇,尾端更是綴有一顆光芒奇異的寶石,可見其不菲之值,而這發(fā)飾的做工并非東陸王公貴族所常見,想來當(dāng)是她的陪嫁之物。

? ? ???秦一看見她的手指一路挪至寶石處,然后輕巧一擰,連結(jié)寶石的一端簪體便隨之?dāng)嚅_,那一根發(fā)飾的里面竟是一截鋒利至極的精鋼細(xì)刃。

? ? ???這絕美的發(fā)飾是如此剛烈,簡直像極了此刻靜靜無言、引臂輕持它的寶音。

? ? ???秦一怔神半晌,才吐出話語:“王后這是——想要以自戕而威脅王上、令其不敢輕犯王后玉體?”

? ? ???寶音立刻搖首,倒有些奇怪地看她道:“我可以,刺他。”

? ? ???說罷,她將寶石旋擰回去,發(fā)飾轉(zhuǎn)瞬回復(fù)最初的模樣,連接之處無痕無縫,可謂巧奪天工,竟不像出自蠻族人之手。

? ? ???這本該狠厲的言辭在她口中卻如天經(jīng)地義一般正常,不禁令秦一啞然失笑,“王后的性子,倒果真像鄂倫部主君?!?/p>

? ? ???寶音抿唇,將發(fā)飾重新簪回腦后,“所以,我不怕他來。”

? ? ???秦一忍俊不禁,只覺她意態(tài)天真單純,竟是難能的可貴,當(dāng)下心中對她的憐惜之意更甚,卻又不得不提醒她:“王后自然可以再次用利器刺退王上,但王后不想得到王上的幫助了么?”

? ? ???寶音愣了愣,似乎這才又想起這一層。

? ? ? ?“倘是得不到王上的信任與厚愛,王后又如何想靠他幫助自己實現(xiàn)心愿?”秦一善意地勸她,“王后雖是為了找尋母親才遠(yuǎn)嫁至淳國,但王后亦不該對自己的幸福棄而不顧?!?/p>

? ? ? ?寶音目光一跳,直視她。

? ? ? ?秦一又道:“在我們東陸,有一個詞叫做‘勸人以德’。倘若王上并非良人之選,我亦不會如此費(fèi)力勸王后。”說著,她稍作停頓,見寶音面上并無抵觸的情緒,才繼續(xù)道:“王上容貌英俊、器宇不凡,身世自不必多說——淳國孟氏乃大賁皇室支裔,向來位尊于其余諸侯王;王上自即位以來便勤于國政軍務(wù),從未眈于女色,內(nèi)宮之中雖納有數(shù)位姬妾,但迄今未有一人生育;先王王后已歿,王后亦不必依東陸王族禮數(shù)而每日定省,這王城內(nèi)宮之中當(dāng)屬王后最為尊貴。

? ? ? ?“作為一個男人,王上雖不能夠為了王后一人而虛置內(nèi)宮,但內(nèi)心真意卻可盡付于王后一人;作為一國之主,王上心中雄圖非庸主能比,一朝君臨東陸,必是指日可待。

? ? ? ?“我想,若是老師人在此處,亦會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覓得良婿、擁有一段美好姻緣罷?”

? ? ? ?這最后一句戳動寶音心底脆處,她渾身輕輕一顫,神色已不像方才那么堅定無畏。

? ? ? ?秦一靠近她,緩緩牽過她的手,“自然,這世上絕沒有完滿無瑕的姻緣,因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無缺的男人。王后何不嘗試著去了解一下王上,或許會有意外所得?!?/p>

? ? ? ?寶音想了很久很久,才抬起卷長的眼睫,問:“姐姐的夫君,也是個不完美的男人么?”

? ? ? ?秦一眼中霎然涌現(xiàn)溫柔,沉靜片刻,才頷首道:“是的。他為人過于剛硬直白,心中永遠(yuǎn)以國事為重,亦不太懂得甚么情致。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他,竟令我格外動心。其實,選擇一個男人,便是選擇了一種人生。我很慶幸當(dāng)年我選擇的是他,更認(rèn)為我今生都不會后悔自己的選擇。”

? ? ? ?寶音一雙明眸水亮,為她所說的話而感動,半晌喃喃道:“好像——賭注?!?/p>

? ? ? ?秦一聞言笑了,“正如賭注一般。然而這下注一事,亦是女人一生之中所擁有的最大權(quán)利。我說了這么多,卻不知王后愿不愿將這注碼押至王上身上,賭上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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