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嘗試這種意識流的寫法，可以說是非常一般的，至于其中的內(nèi)涵？不必深究，也無須討論，只是有感而發(fā)，僅此而已。

我不想失去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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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又做了一晚上噩夢，不過當(dāng)我醒來時，我卻發(fā)覺自己目光所觸及的，都是帶著星點，在這個縹緲空間內(nèi)如同蟒蛇一般盤繞著的烏紗。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窩，安心了，因為本該存在的東西終于被空洞的虛無所替代。

“不屬于這個世代的東西還是徹底消失掉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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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忍受沒有嗅覺的世界。

我可以忍受沒有聽覺的世界。

我可以忍受沒有味覺的世界。

我可以忍受沒有觸覺的世界。

但我無法忍受沒有視覺的世界。

我們?yōu)槭裁葱枰曈X？因為它或祂，賜予我們的，是能否辨認這個世界的能力，因此，無論如何我也必須守護住我的眼睛，即是代價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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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夢中所見的是什么？是我們的理念，它具象化后便成為了我們眼里的夢。理念是最純粹的東西，它并不是不明所以的產(chǎn)物。

它的存在，高于一切的動機，也是一切動機最終會回歸的世界樹。但是動機的產(chǎn)生是哪里呢？我們?yōu)槭裁磿拹荷钪械哪切┱鎼海コ绨葑髌分械哪切┐髳?。說實話，我們都被困在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的舒適區(qū)，那些所謂大惡，是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嗎？并不，它們是理念的具象化，它們生來便帶著神圣的氣息，因為它們抗擊了我們所不敢抗擊的神圣。它們是我們的救贖，它們是我們的歸宿。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構(gòu)建在“理念”之上的。

并沒有人敢承認，理念自從出現(xiàn)，就永遠是等待著具象化的抽象物。當(dāng)然，人們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一點，因此才會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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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失敗的含義，全部壓縮在“失望”二字中了。所謂失望，不僅是讓自己失望了，更是讓身邊那些關(guān)切著你的人失望了。不然呢？單純搞砸一件事情，自己毫無感覺，他人也不聞不問，自然是覺得無所謂，進而將失敗當(dāng)成一種笑談。

不過，我是接受不了的。

我們眼中的色調(diào)，不也會因此而變嗎？這樣的話，為什么我們必須要承受失敗的后果，必須眼睜睜看著一切失望的降臨。

我眼中的一切撕碎了我，他人眼中的我也撕碎了一切的我，還不如讓人們看見的，都是各自眼中的美滿。

“希望這樣的救贖能盡快降臨吧?！?/p>

懷著這樣的念頭，我漸漸沉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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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看到的，又到底是什么呢？當(dāng)然，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這也許取決于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他們的立場等等。

我們眼中的世界自然不是真實的世界，它是一塊碎片，是一條線索。就目前來說，我們所知的世界，只不過是前人眼中的，今人眼中的，后人眼中的世界碎片的殘缺拼圖。

可是仔細想想，世界的意義，也正是在此??；眼睛的意義，也正是在此啊。

如果他們要替換掉眼睛的話，那么眼睛又有什么存在的價值呢？又有什么替換的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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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我們的眼睛已經(jīng)近乎成為我們評判是非曲直的唯一標準了。因為我們看到了這一切，我們才有資格去了解這一切。

那么，人們?yōu)槭裁催€要放棄自己的視覺，任憑自己的眼睛不再屬于自己呢？我們只去挑選那些自己滿意的內(nèi)容，進而忽視那些不感興趣的，那些抵觸的內(nèi)容，作繭自縛，卻認為自己已經(jīng)摸透了世界的本質(zhì)。難怪啊，當(dāng)世界單調(diào)起來之后，一眼望到頭竟不再是一句空談。

所以說，這樣的眼睛還有怎樣的存在價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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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被抓進來的第十七天。罪名：襲警，拒不服從命令。

當(dāng)然，抓進來了，就是逃不掉了。

我希望動用視網(wǎng)膜上的每一個細胞，將牢房內(nèi)這面墻的每一處裂痕，每一塊斑駁，甚至是在上面爬動的每一只螞蟻的軌跡，都復(fù)制到我的大腦皮層里。

我可真是愚蠢，明明有十七年的時間去用我的雙眼好好認識這個世界。

現(xiàn)在呢？我只能通過這堵墻來銘記這個世界了。

第十八號牢房的人被帶走了，稍后我就要移到里頭。

然后在第二天接受同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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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上沒有君子的話，惡人也自然會消失。”

那位老子是這么說的。我打小就一直不理解這是什么意思，但現(xiàn)在我終于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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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區(qū)別?！蔽覍︶t(yī)生說。

“是呀。”他笑了笑。

不過，之前顯得老態(tài)龍鐘的醫(yī)生……好像變得年輕了一些？背也不佝僂了，感覺壯實了許多。

人們的臉上都掛著微笑，陽光能夠照到他們身上的每一處。

“真是美好的世界啊！”

我的臉上也不禁浮出了笑顏。

寶石般湛藍的天空，永遠懸掛在天穹正中的太陽，以及渾身散發(fā)著朝氣的人們。

“這世界，本來不就是這樣子嗎？

“我又在懼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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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我堅信這一點，但是，你看到的東西，穿過的的確是你的視網(wǎng)膜嗎？這就有待商榷了……”

我關(guān)掉了車載收音機，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這種陰謀論廣播占的市場還挺大。要我說，如果真有什么所謂的“你的眼睛被某些人操控了”之類的陰謀論，那么剛才的主播估計馬上就會被那些所謂“幕后主使者”擊斃吧。

這個世界又為什么不是真實的？那些躺在路邊等死的流浪漢，那些在工廠賣出血汗換取微薄收入的工人，那些為了茍活不得不到處賣丑的角兒們，那些白領(lǐng)人士，那些商業(yè)精英，那些熒幕大咖，那些政府首腦，那些瘋子，那些殺人犯，那些成功者，那些領(lǐng)導(dǎo)者，構(gòu)成的這個世界，我相信，這世上沒有第二個比祂還真實的東西了。

是嗎？說不定我們只是活在一個殘酷的夢境中，任憑背后的祂們擺布。

又或者，我們本來就是一串串?dāng)?shù)據(jù)流，被按照既定的軌跡放置在這個世界中。

我們看到的東西？

……

想得太多，一不小心打了個迷糊，我一睜眼，車子直沖向一棵大樹，我打了個激靈，一閉眼，等待著沖擊的到來……

再一睜眼，發(fā)現(xiàn)前方除了寬敞的公路和寥寥幾輛車之外一無所有。

“果然下次要提防一下，可不能再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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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享受的那些東西，無非是觸覺上的，聽覺上的，味覺上的等等，但我卻很少聽到：真是視覺上的享受??！這句話。

遇到那些所厭惡的感覺，我們大多是可以回避的，但是唯獨視覺是做不到的，它不會停止，它的目的，就是把這世界上的一切，盡可能反映給我們。

直到我遇見了那位藝術(shù)家，黑云熙先生。

他與街頭常見的那些流浪漢一樣，整天在垃圾桶、棚屋與公共廁所間三點一線，不過某一天，我見到他懷里揣著一幅油畫，鬼鬼祟祟地，跑到一片空地，挖了個坑，然后埋掉了那副畫。

這他媽不是明顯在這兒偷東西嗎？

我沖上去，喝住了他，警告他再不把偷來的東西交出來我就要報警了。

他卻只是微微一笑。

“哪里有什么偷不偷的，這是我自己畫的?！?/p>

“你自己畫的？你自己畫的，倒是可笑，你干嘛把它埋了？”

“因為它脫胎于真實的世界，因此不應(yīng)該存在于真實的世界，因為真實的世界不允許真實的世界存在?！?/p>

“好一個哲學(xué)家?！蔽页爸S道。

“你不信的話，大可過來看?！?/p>

黑云熙先生把我領(lǐng)到了他的棚屋，里頭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畫作，棚屋靠墻的一面還掛著幾幅未完成的，為了打消我的疑心，他提筆便開始完善那幾幅畫，而我卻被那些畫作嚇了一跳——抽象的，扭曲的骷髏如同泡溫泉般浸在熔巖中，享受著高溫熔化自己的骸骨；沖云的高樓壓在無數(shù)裸身尸體上，人們?yōu)榱藨c祝奠基紛紛舀上一小杯人血；人們的頭顱被砍去，一股腦地倒進了一個玻璃做的巨人模具……

等等之類的畫作，充斥著這個狹小但空曠的棚屋。

以及，詭譎的美感。

原來這就是那些被稱之為禁忌的美嗎？

看到她的，又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這真是……”

“視覺上的享受啊。”黑云熙先生接過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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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興趣？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攝影吧。因為鏡頭是世界上最客觀的眼睛，它能夠如實記錄當(dāng)下的一切。

那么我的工作呢？

我是做PS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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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是一名大學(xué)教授，主攻文學(xué)方向，也學(xué)過一點哲學(xué)，但是學(xué)的很淺，可能連它的表皮都沒接觸過。

當(dāng)我閱讀的越多，我所了解的也就越多，愛因斯坦的那個著名的“大小圓理論”你聽說過嗎？就是那個道理。我了解的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未知的越多，疑問的也就越多。當(dāng)然，這恐怖的無底洞不斷在將我往下拉，我想要做點什么，也許是停止閱讀，來阻止這一切，不過為時已晚。就像煙鬼們依賴尼古丁，酒鬼們依賴酒精一樣，我依賴的，是文字，與文字背后那龐大的內(nèi)涵，以及她無法觸及的邊緣。

最后，人類最本質(zhì)的欲望——貪婪，壓倒了我的理性，我的理性又壓倒了我。

最后，我成為了真理的奴隸，成為了理性的奴隸。

我開始懷疑一切，我開始相信一切。

思考，那微薄的力量終究壓不過疑問。

最后我的世界，只剩下了疑問。

我的眼睛，你為什么要去看到這個世界？

我的眼睛，你為什么要去看到這個世界以外的世界？

我的眼睛，你為什么看不到這個世界了？

我的眼睛，你為什么看不到這個世界以外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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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唯心主義者認為，我們睜開眼，這個世界便是存在著的，我們閉上眼，這個世界便是虛無著的。

真是小學(xué)生的思維方式，這個世界怎么可能因為我們看見與否就會改變呢？如果這樣的話，我寧愿讓這個世界變成理想國，變成烏托邦。

但這可能嗎？我們到底能改變什么？或者我們所改變的，與我們所評判改變的標準，又是什么呢？總不能拿著話筒去采訪下大地母親吧。

“那么，又為什么要抗拒手術(shù)呢？”

面前那老態(tài)龍鐘的醫(yī)生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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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熙先生拄著拐杖，背向著我，緩緩?fù)懊?/p>

這可真是奇怪，莫非先生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

我快步上前，追上先生，拍了拍他，他轉(zhuǎn)過頭。

先生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紗布，但是卻掩不住滲出的點點猩紅。

“您的眼睛怎么了??？”我問道

“你覺得現(xiàn)在是需要眼睛的時代嗎？我不想看見那些怪物，希望你也不要變成那樣?！?/p>

“您是擔(dān)心手術(shù)的事嗎……只要我能抓緊時間出境，那么您大可以放心?！?/p>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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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號病人，鎮(zhèn)定劑藥效超過24小時，你現(xiàn)在可以活動一下了?！?/p>

“啊……？哦……”

護士幫我解開了扣在手腕腳腕的尼龍扎帶，我下了床，試著活動了一下。除了因饑餓與口渴帶來的乏力感外，到?jīng)]有什么太大的不適。

看來剛才做的一系列有關(guān)眼睛的怪夢都是胡思亂想罷了。

“還有，十七號病人，六號病人，十八號病人，現(xiàn)在到一樓手術(shù)室，你們的手術(shù)時間到了。”

“什么手術(shù)？哦，沒事兒了?！?/p>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忘掉了，覺得這一切不都應(yīng)該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于是我簡單收拾了收拾，走向了手術(shù)室。

“十七號病人……黑云熙！黑云熙到了沒有？”

“到了！到了！”我回答。

“你是下一個，做好準備。”

“好的，好的。”我打著寒戰(zhàn)靠在醫(yī)院的長椅上，護士們用對待精神病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大抵是覺得我很可笑吧。

我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這幾天來，不敢直視任何人的眼睛，大夫說，這是我病情加重的又一種體現(xiàn)。

我總有種感覺，就是這幾天，甚至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接觸的人，第一次聽見的東西，第一次觸碰的東西，以及第一次看見的東西，都顯得……那么熟悉，好像已經(jīng)遇到了千百次一樣，不過這也大抵是精神病加重的癥狀吧。

醫(yī)院旁的棚戶區(qū)一直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那里住的好像都是些流浪漢？不清楚了，我也沒去過那里……嗎？

我應(yīng)該是叫黑云熙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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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醫(yī)生剛給我打了一劑麻藥，我的眼皮逐漸承受不住，緩緩地合上了。

“我要做一臺什么手術(shù)來著？

“對，眼睛的，眼睛的手術(shù)。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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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醒了過來，但是遲遲不敢睜眼。

我不想失去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