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年輕人，你是在問我嗎？?

?

見到我點頭，原本面無表情的老人笑了一下：“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

我把飛行器停在靠近山脈的空地上 ，打開艙門后就一躍而下。?

?

這的確是我首次踏足這片土地。?

?

在飛行的時候，我被卷進了一場放射塵風暴。?

?

早在來此執(zhí)行任務前，我就已經(jīng)聽說這顆星球在二十多年前就被高輻射塵埃所覆蓋。盡管放射塵風暴在今日已不是什么令人驚訝的自然災害，不過要是未能監(jiān)測得當并采取合理的方法，還是會有極高的風險。?

?

那么我未能順利地執(zhí)行任務這件事，應該不會讓我淪為同屆偵查員中的笑柄?？?/span>之，好在我的艙室仍舊未被放射塵占領，等到問清了路之后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

?

“你是迷路了吧?！?

我再次點頭，選了個地方坐下，順便把我塞在艙室里長達幾十小時的雙腿舒展開來。

老人的目光雖未在我臉上停留，但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回應：“這些年來，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來這個地方。畢竟，任由放射塵污染大腦可不是什么想活命的人該做的事。”

“不過，作為一個外星系人，你能找到這個地方已經(jīng)算是一種奇跡?！?

我相信我的臉上一定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老人繼續(xù)說道：“你是從放射塵風暴中突破出來的吧，那你大概還沒仔細觀察過這里。抬頭?！?

這時我才想到我還未做到偵查員的本分，立刻倉皇地抬起頭。?

周圍環(huán)繞著層層疊疊的山峰，上面滿是被放射塵侵蝕后留下的斑斑痕跡。群山高聳入云，在太陽的照耀之下，天空呈現(xiàn)出某種奇異的淡藍色，而空氣中飄蕩的金色粒?

子，則恍若白晝中的星辰。?

“很漂亮吧，哈哈哈，看到那些金色的塵埃了嗎，這就是剛剛讓你陷入混亂的放射塵。如果不是因為它們太過危險，偶爾出來欣賞這樣的景色也不錯。”?

老人遞給我一個口袋，我往里面摸索了一番，只找到了一塊淡藍色的玻片。?

“戴上這種玻片，你就能忽視一定的放射塵，進而看到塵埃后的景象。”?

這塊玻片對我來說實在不合適，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它放到眼睛前面。不過，玻片中的世界，同方才親眼目睹的實在有很大的不同。?

?

原本我以為周圍的山脈都是自然造物，現(xiàn)在解除了塵埃的干擾后，卻能明顯地看到建筑的紋理。在山的，不，是建筑的中層平臺上堆放著百年前的生活物品以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太空垃圾。?

?

大概率是放射塵搞的鬼。?

?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才發(fā)現(xiàn)我所處之地是建筑群中極為突兀的存在。因為我腳下所感知到的是巖石、土壤以及砂質的結構，而非混凝土構造?；蛟S是察覺到了我的疑惑不解，老人繼續(xù)說：?

?

“這一帶，原本是最為繁華的地方……看見那座低矮的樓了嗎，我原本就是在那個露臺處工作，主要負責接待來這里觀光的外星系賓客，并為他們獻上本星系的鮮花。至于鮮花嘛，就種在我們現(xiàn)在所站的地方。這里，原本是一個花園?！?

老人的語氣頗有些懷念過去的味道，也許還隱藏著一些哀傷。我向來不擅長捕捉這些情緒，只好朝他露出友好的表情，好讓他別再回憶已經(jīng)不復存在的美好之物。?

花園，這種東西，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正式退出了歷史的舞臺，成為了僅存于記憶終端中的幻想。?

?

“不過你看，這里早就不能被稱為花園了。如今，只剩下這幾棵樹了啊……”?

?

從貧瘠萬分的土質來看，土壤中的養(yǎng)分絕不能夠支持樹木的生長。我取下玻片，走向不遠處的一棵淡粉色的樹。?

花園的左右兩側均是高層建筑，而這個花園則像建筑間的通路。穿堂風在此吹過，樹木上粉白色的枝葉隨風颯颯作響，幾乎聽得我頭暈目眩。我走上前貼近樹干上的紋理，這種細膩的觸感，絕非一棵真正的樹可以擁有的狀態(tài)。?

?

雖然我得承認，我從未見過真正的樹。?

?

“哎，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嗎？這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樹，而是一種仿生構造?！?

?

我愣了一下，我從來不知道這個星系上還有著仿生技術的殘存遺產。如果能順利回到本星系的話，我的報告好歹能寫上幾行字。我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這棵樹，想著要怎樣向我的同伴們形容這樣的驚喜。畢竟，我們的星系已被科技造物所覆蓋，早已沒有人保留著想要制作一棵仿生樹的浪漫情懷。?

?

我磕磕絆絆地問：“樹，是怎么造出來的？”?

?

老人朝天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對這樣的事感興趣。不過事實上，我對仿生技術也一竅不通，這是跟我很相熟的外交官送給我的仿生基因，我只是把它植入了植物種子里?！?

“這里早就是一片荒漠了，種下去的時候，我從未抱過它能順利生長的愿望。但是，人一旦陷入不抱期待的境地，就往往能夠被命運眷顧?！?

?

“無論是這些樹奇跡般地活下來了，還是在此刻，我遇見了許久不久的生命體。唔，別看了，就是在說你?！?

?

老人也走到樹邊，雙手輕輕地撫摩著樹干，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自從有了這幾棵樹，我說什么都不愿意離開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有生命力的地方，才是適合我生存的家?！?

?

我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理由，他見我一副似信非信的樣子，繼續(xù)補充道：“其實在這幾棵樹附近，還埋著我另一半給我留下的信物。對我來說，這東西的陪伴雖然完全不能同她的陪伴相論，但也是因為有它，我才會活到現(xiàn)在。”?

?

老人說完，站在原地劇烈地咳嗽了許久。我從未見過這種病癥，畢竟所有移民至新星系的人，都早已擺脫了放射塵的魔咒。

?

“不好意思，讓你害怕了吧。放心，這種病并不會傳染。要是你還是覺得害怕的話，可以站得遠一些，等空氣中的放射塵消散一些后，通訊就會很快恢復，你也能如愿回去了?！?/span>

?

我走向老人身邊，但又實在不知道怎么表示關切，只好象征性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從他的狀況來看，他的生命時長已所剩無幾。我發(fā)覺自己不愿離他太遠，生怕這顆星球上僅剩的生命就要在我面前倒下。

“哈哈，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人對我表示過關切了。不過既然你不嫌棄我，那就讓我?guī)慊貞浺幌逻^去如何？畢竟，和我相熟的每一個人都已經(jīng)死于放射塵，我可不想讓我們的故事就此消失在這堆塵埃里?！?

?

2.?

?

你腳下的這棵淡粉色樹下，埋著霧翎給我的一片花瓣。?

?

在收到這片花瓣的晚上，我就用松香把它制成了一塊琥珀。你有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據(jù)說琥珀是由眼淚澆筑而成的。不過，如果這塊琥珀也是由眼淚組成的話，大?

概也是我幸福的眼淚。?

我從沒想到像我這樣平凡的人也能收到禮物。自她送給我的那天起，我就將琥珀掛在胸前，每一次在黎明時分醒來，花瓣的陪伴都讓我覺得格外安心。?

?

你問為什么現(xiàn)在不掛在胸口了嗎？?

?

當然不是因為我已經(jīng)不再珍愛它了。只是你看我，現(xiàn)在穿著的服飾是由能夠阻擋放射塵的布料制成的，但是……?

?

老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卷起了袖子。我看到他淡藍色的血管中充斥著金色的塵埃，幾乎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但是，放射塵是無孔不入的。如果琥珀還掛在我身上，大概早就被侵蝕得不像樣了。所以我才把它埋進土里。霧翎死后的每一天，我都會從不遠處的山谷中挖些新的 土來，以避免土壤流失過度，然后把我珍愛的東西暴露在外。?

?

收到花瓣的那天稱得上是我生命中最幸福一天之一。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我就站在那棟矮樓的露臺上。?

?

我已經(jīng)重復回顧過那天太多次，所以每一個細節(jié)我都仍歷歷在目。?

?

那天，這顆星球還未被放射塵統(tǒng)治。黎明時分，我像往常一樣醒來。自從聽說各個星球都出現(xiàn)了不可預見的災害之后，我就不愿在睡覺上多花費時間。?

?

所以醒來后，我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拉開窗簾時，月亮仍舊掛在天空之中，僅能望見幾顆極為明亮的星星。?

?

雖說起得早，但天還未亮時，我只能獨自待在房間里，打開顯示器以度過破曉前最后的時光。星系新聞里播報的盡是些聳人聽聞的消息，例如瀕危動物的滅絕、星系引力的崩壞以及星系間資源的爭奪戰(zhàn)?？傊?，全是些讓人喪氣的新聞。?

?

這時，我從外交頻道看到了一個活潑的身影。原本已經(jīng)褪色的顯示器都在那一刻變得色調鮮艷起來。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這是在用夸張的修辭，但是真的，當新聞告訴你世界一片灰暗時，你卻仍能從其它地方看到美好的東西，這已經(jīng)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了。

新聞中播報了什么東西我?guī)缀鯖]聽進去，只記住了這個女孩會在今晨造訪我的星系，大約是外交團隊的一員。向外交官獻花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之事，我也不會為此緊張不安。但那一天，我鬼使神差地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fā)型，順便換上了最整潔的衣服。你也知道，我這樣的工作，是免不了要拋頭露面的。所有乘著飛行器經(jīng)過露臺的人，幾乎都會跟我打招呼。

?

那天，我早早在花園里摘了一朵玫瑰和十幾支康乃馨。?

?

來到露臺后，我像往常一樣確認了一下今天將造訪此處的大人物。果不其然，上面有那支來自藍色星球的外交團隊……?

?

在聽他講故事的同時，我同他沿著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建筑而上。剛經(jīng)歷過放射塵風暴的空氣中滿是塵埃，每走一步都會讓這些金色的粒子隨風飄揚。幸好老人和我都算不上是體型夸張的人，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地爬上了這座露臺。?

?

露臺上幾乎什么也沒有，僅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郵筒。不過這里視野很好，能望見很遠很遠的地方。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座城市所處的地理位置。城市群建于聳起的山脈之上，山外則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漠，淡藍色的天空在不遠處同沙子的黃色融合。?

?

地平線仿佛近在咫尺。

?

但是，被群山環(huán)抱的封閉結構使得這里的空氣更難流通，因而放射塵只能在此處日復一日地制造新的風暴。?

?

老人撣了撣郵筒上灰塵與放射塵的混合物，而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郵筒，里面什么也沒有。但他看起來也并沒有失望，只是笑著對我說：瞧，就是這個郵筒，每一天都會有郵差往我這里塞上要送花的賓客名單。?

?

確認了名單后，我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藍色星球外交團隊的降臨。據(jù)說，他們將為我們帶來他們那的礦物、科技研究成果與水資源。按理說，前兩種東西應該更為重要。但對我們這的普通民眾來說，水才是真正寶貴的東西，畢竟我們所處的星球是整個宇宙中最為干旱的地方。?

?

對了，還沒有告訴你這顆星球的名字吧，它的代號是 NYK17，名為荒漠之星。

?

我忙不迭地記下名字，覺得自己身上的任務重擔輕了一些。

?

老人繼續(xù)說道：那天，我的一伙朋友路過這里。他們都是負責建設荒漠瞭望塔的家伙，整日開著大型飛艇運送材料。他們調笑著說我今天是不是特意打扮過了，在等某位即將來到這里的貴賓。?

?

我被他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地朝他們扔了一把枯草，最后因為破壞衛(wèi)生交了能抵得上半個月傭金的罰款。?

?

收取罰款的執(zhí)法官來的時候，我樂呵呵地交上了罰款。下一秒，我就看到了藍色星球外交團隊的飛行器。據(jù)說，在他們的星球上 97%的土地都被水所覆蓋，各個城市間的通行不是依靠飛行器，就是依靠船只。因此，遠處朝我這駛來的飛行器，也是一艘輪船的模樣。船尾的氣缸砰砰砰地噴出淡藍色的水蒸氣，在玻璃保護罩的內部，就站著那個曾出現(xiàn)在顯示器里的女孩。?

?

他們經(jīng)過我的身旁時，因為要出示通行證而停了下來。淡藍色的水蒸氣讓我周圍的空氣變得濕潤且親和，我用力地吸了幾口，并用最有活力的聲調說道：歡迎光臨荒漠之星，各位來自藍色星球的外交官大人，這是為你們送上的鮮花。?

?

我舉出早已備好的康乃馨，船上的人一一接過。

?

“可是，玫瑰呢？”?

“哈哈哈，你別急，”老人指了一下露臺中一個內嵌的格子，繼續(xù)說道，“當時那支玫瑰就被我塞在這里，我根本不敢拿出來。”?

?

我像往常一樣跟他們告別，直到聽到我旁邊的執(zhí)法官說道：“據(jù)說他們這次只來一天，還帶來了好多水。喂，我就說，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吧！”

“一天？你從哪里聽說的？”

?

“你不是最愛看外交新聞了嗎？當然是新聞里說的?！?

?

那一瞬間，我?guī)缀跏チ怂伎嫉哪芰ΑＤ且粍t新聞我根本沒看完整，只記得那個紅發(fā)女孩可愛的身影。本來我還想尋找一個巧妙的送花時機，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因為我知道在他們離開荒漠之星時，將從另一個樞紐經(jīng)過。對了，負責歡送的那位同事也是我的老朋友，只不過我跟他在城市的兩端，已有好幾年沒有見面。?

?

我立刻叫住了那艘船。執(zhí)法官被我嚇了一大跳，問我是不是又想嘗嘗罰款的厲害。但我根本顧不上他，倒出我今天用于維持身體機能的水，好讓花瓣看起來顯得更為飽滿。遞出玫瑰時，上面的水分子都甩到了我臉上，我來不及抹，就狼狽又魯莽地遞了上去：“這是送給你的，請你收下！”?

?

那時我的口吻一定特別嚇人，飛行器上的人面面相覷。團隊中的領頭人是一個極為優(yōu)雅的女人，她走到飛行器靠近露臺的一端：“是給我的嗎，小男孩？”?

?

盡管我很想反駁，我早就不是小男孩了，只是因為荒漠之星上物資實在匱乏，才導致人人營養(yǎng)不良。那些身體條件優(yōu)越的人，則都去做了執(zhí)法官，例如當時站在我身邊的那位。?

?

我連忙搖頭，支支吾吾地說：“是給那個女孩的?！?

?

女人笑容十分燦爛，語氣也很溫柔：“哦，原來是給霧翎的啊。霧翎，快來收下你的東西吧。”?

?

于是霧翎就大方地走上來，幾乎有些雀躍地接下了我手里的花。她好奇地望著玫瑰，笑著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種植物，并感謝了我特意的招待。在她轉身時，一片花瓣從上面掉了下來。

?

我不顧死活地伸手去接，差點就從露臺上掉下去。飛行器上的人都笑了，而原本站在我旁邊的執(zhí)法官則一只手拉著我的胳膊，另一邊也不妨礙他笑得東倒西歪。

?

老人說到這里時，我本想打斷他，那不是霧翎女士送給你的花瓣，根本就是長得不太牢固的花瓣吧。老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繼續(xù)講著他的故事。?

?

那個討人厭的執(zhí)法官戲謔道：“哎喲，我們不茍言笑的小男孩也有這一天?！蔽伊⒖滩攘怂荒_，又換上友好的表情同外交團隊告別，在他們臨走前，我發(fā)誓我聽到霧翎說了一句“以后再見”。?

?

但是在跟執(zhí)法官確認時，他卻始終不肯承認。只說我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

不過事實證明，我的聽力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在一年之后，藍色星球的人再度造訪，霧翎也在這支隊伍中。?

?

那次他們在這里逗留了許久。雖說荒漠里沒什么可玩的東西，但是我還是帶著霧翎穿過了我們這的大街小巷。?

?

暖色調的光線從各個店鋪的窗口中透出來，空中繁星點點，偶爾還有飛鳥在半空中掠過。這些對我來說早就是習慣的景象，但那一天，一切又顯得那么不一樣。霧翎更是興致滿滿。她從小就沒見過這樣的地方，應該說從小就沒見過這樣貧瘠的地方，反倒覺得一切都很有意思。?

?

在日暮低垂時，我和霧翎一起坐上了它們的飛行器。早在第一次見到這種飛行器時，我就看到上面有著幾塊詭異的木板。?

?

我好奇地問霧翎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她告訴我，這種木板的名字被稱為船槳。即使不依靠氣缸中水蒸氣的動力，也能夠揮舞船槳來擾亂氣流，以達到前進的目的。那天我們在群山的外圍穿梭，荒漠中初夏的風吹在我們身上，帶著燥熱與悸動。?

?

遠處的飛鳥正在啼叫，聲音在空曠的荒漠上久久回蕩。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片沙與此刻飛翔于空中的我們。?

?

3.?

老人有些疲憊地靠在露臺上，我靠近他時，感覺到他的氣息已經(jīng)十分微弱。?

?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個只有他一個人的星球上又顯得剛剛好，我聽見他繼續(xù)說道：“后來，放射塵來了，我沒有幸運地獲得第一批的移民資格。只好繼續(xù)留在這里，獨自突破放射塵風暴也危險橫生，不過霧翎不一樣，她有她的家鄉(xiāng)，有可依賴的地方。我曾多次要她回到藍色星球上，她卻不肯。我們因為這件事爆發(fā)了不少爭吵，最終我都會因為她的眼淚而妥協(xié)?！?/span>

“雖然我知道，跟你說了，你大概也只是記得，而不會真正懂得。但是你知道嗎，愛情就是如此，會讓人學會妥協(xié)，讓人懂得犧牲?！?

“生長于藍色星球的人，早就適應了那里潮濕的氣候。放射塵帶來的干燥與悶熱幾乎讓霧翎無法存活，還有……嚴重的輻射……后來，霧翎很快就身患重病，最后死在了一個夏日的午后。我還記得那天汗水浸濕了我的防放射塵服，我聽到霧翎要我快點找一個沒有放射塵的星球繼續(xù)活著。不過，像我這樣固執(zhí)的人，是怎么也不肯離開她的。你有聽說過得了放射病的人的遺體處理辦法嗎，在他們被燒成塵埃后，就會被埋入山外的荒漠中，而后隨著放射塵而去。有時候我也會想，這些漫天的金色粒子中，是不是也有一顆屬于霧翎。移民的人越來越多，我卻從未想過離開她……直到這個星球上，只剩下我一個人?！?

?

“現(xiàn)在，雖然我還是一個人。但好在有你陪我，也算是有人替我記住了我的故事?！?/p>

?

“那么，再見?！?

?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放射塵風暴早就過去，但是老人的體內卻滿是放射塵的殘留物。在月光的照耀下，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平靜的神色。從未有人在我的思想中寫入“死亡”這種程序，但是愛情我是懂得一些的。例如送花、漫步以及不肯放手。我的記憶芯片已經(jīng)準確記載代號為 NYK17 的荒漠之星上最后一個人類的美好記憶。?

?

我沿著階梯而下，記憶系統(tǒng)讓我能夠準確地找到粉色樹所在的地方。為了避免誤傷老人珍貴的琥珀之花，我特意將觸手伸遠了一些。果然，在根系纏繞的深處，有著一顆淡棕色的琥珀，其中蜷縮著的玫瑰花瓣，看起來并沒有特別美麗動人。我故意抹去了這一發(fā)現(xiàn)，生怕我的操控者們會把這種保存完好的植物結構拿去拍賣會上競拍。?

?

我靜靜地站在樹邊，向漫天的星空發(fā)出我的信號。我知道，在宇宙那端的星系，將有人精確地捕捉到我的位置，而后把我的發(fā)現(xiàn)載入《宇宙漂流》的電子檔案中。?

?

4.?

?

“你已經(jīng)給 K17 升級過系統(tǒng)了嗎？”一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問道。?

?

“已經(jīng)記錄在<宇宙漂流>里了?！?

?

“哦，這次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嗎。”?

?

“算是有一些吧，一個代號為 NYK17 星球上的最后一個人類已經(jīng)死去，那顆星球已經(jīng)徹底淪為宇宙中的垃圾了?！?

?

“哦，對了。K17 總是會在被困在災害中，你到底有沒有給它的程序里加上更多的智識啊?！?/p>

“放心吧，我把過去一些無用的緩存都清理了。下次哪怕是遇見隕石群，也能夠巧妙地避開。但是你知道的，一旦加強了靈巧的能力，就會失去一部分的情感感知。這也是這一代偵查機器人令人最不滿的地方?！?

?

“你該知道的，博士，負責偵查的機器人可不需要什么情感感知能力?！?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