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除夕

? ? 冬日的暖陽，在經(jīng)歷幾天的風(fēng)雪后，終于在除夕這日，透出云層照向了大地。常萍披著氅衣，站在隱蔽處，看著阿童將守田的老漢遠遠支開了。

? ? 常萍看看身邊，著了新衣，手舉糖果，正在打鬧嬉戲的小孩子，想了想，舉步走了過去?！靶∨笥?，今日是除夕，你們怎么只有糖果沒有放炮仗?。俊?/p>

? ? 幾張稚氣的小臉，一同抬眼看向常萍。片刻后，一個個子最高的小男孩，說道：“因為大人們都說，今年的炮仗太貴了，所以都沒有買?！?/p>

“哦，這樣啊。”常萍蹲下身，露出溫柔的笑容，看著小男孩失落的樣子。“那你們想不想要炮仗??？”

“想啊...”“當(dāng)然想?！备邆€子男孩帶頭回答道。

? ? 常萍笑了笑，從懷里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炮仗，分發(fā)給大家?！澳前⒁踢@份，就給你們都拿去玩兒吧?！?/p>

? ? 小朋友們看著手中的炮仗，驚訝的眼神只存在了須臾，便異口同聲地說道：“謝謝阿姨?！?/p>

? ? 抬手摸摸小孩子的頭。“不過，你們要記得，不要傷到人。知道嗎？”

“好...”小孩子們邊跑邊回答道。

? ? 常萍盯著這些小小的背影，剛剛還溫柔和藹的笑容，霎時變得陰冷狡詐，勾起的嘴角，也透出了蔑然。

? ? 魏府里，貼了吊錢的窗紙，不再只是單調(diào)的白。早已撤掉炭盆的屋中，有著刺骨的冷。藍湛坐在書桌之后，頓筆間，看到魏嬰披著大氅，正垂手站在大開的窗下。寒風(fēng)吹動他的衣衫，露出腕間的紅繩小兔。

? ? 藍湛擱下筆，起身走過去，站在魏嬰身側(cè)，柔聲問道：“在想什么？”

? ? 流露著悠遠的大眼睛，依舊看著窗外。“藍湛你看，院中的積雪將樹枝都壓彎了呢...”

? ? 藍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棵承著積雪的海棠花樹，此刻已不是春日里的繁盛模樣。皚皚積雪，像是要將一切消融殆盡一般。

? ? 如今日的魏家。如今日的光景。

? ? 藍湛知道魏嬰所想其憂，抬手握上他冰涼的手指?！按喝找坏?，冰雪消融，花會再開的?！?/p>

? ? 有些泛潮的眼睛，慢慢轉(zhuǎn)動，收回的目光落在藍湛英俊的眉眼處。那被暮色染為金黃的眉梢，割痛了魏嬰的心。他低下頭，看到握著指尖的手指，白皙的皮膚上蹭到了點點墨跡。

? ? 交疊的指尖輕捻，魏嬰在磨蹭的動作中溫?zé)崃苏菩?。他輕輕閉上眼睛，黑發(fā)下的額頭觸著藍湛的鼻尖。“藍湛，今日除夕。我愿你一切順遂。”

? ? 漸漸加重的心跳，是情的迸發(fā)。一如當(dāng)初海棠樹下，相擁的劍舞。寬大的氅衣下，有力的手臂將纖細的身影攬進懷里。交頸的耳側(cè)，炙熱的氣息輕吐?！拔簨?，我...”

“小少爺，藍公子。廳上飯菜已齊備，夫人叫你們過去呢?！闭驹谠洪T外的小廝，大聲說道，打斷了這一室溫情。

? ? 哽在喉間的話，化在吹來的風(fēng)里，徒留下漸漸平復(fù)的心跳，與褪去潮紅的臉頰。藍湛抬手理順魏嬰的額發(fā)，輕笑間拉起魏嬰的手，只說了句“走吧...”

? ? 并不算豐盛的年夜飯，在淡薄的笑語聲中，匆匆而過。魏老爺還在病中，熬不得夜，子時的更鼓還沒響，便讓所有人都各自散去了。

? ? 除夕夜，街上的喧鬧聲，透過府墻，遠遠傳來。原本魏嬰是最愛湊熱的，可如今沉重的心事壓在心頭，卻是連胡鬧的心情都沒有了。

? ? 藍湛知道魏嬰心中難過，從前廳出來后，便拉著他的手，漫步清談在覆著積雪的小路上。

? ? 今夜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空中，斑斕的煙花，將璀璨的星辰都映得黯淡無光。伴著震耳欲聾的炮仗聲，終于讓那燦若晨曦的笑顏，重新爬上了魏嬰的眉梢。

? ? 談笑間，急匆匆的腳步，將路上厚厚的積雪踩得“哧哧”作響。老管家引著喘著粗氣的四叔，一起快步走進了內(nèi)院。

? ? 魏嬰心頭才散的陰云，在轉(zhuǎn)頭看到四叔時，不由得緊緊一抽。沒等藍湛開口，四叔便先老淚橫流地大聲說道：“魏公子，藍公子。...農(nóng)田起火了！”

? ? 遠處子時的更鼓，撥開雜亂的爆竹聲，清晰地傳來。雪地中相依的有情人，緊握的雙手，在辭舊迎新的除夕夜中，慢慢散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