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世界比《盲井》更殘酷:美人計和連環(huán)井下謀殺案
21世紀第一個十年,
是中國礦難高發(fā)的時代。
伴隨著煤礦財富故事不斷占據(jù)社會新聞的同時,
一些血腥黑色的傳聞,
也在另一些階層的人群里悄然傳播。

作者 | 砂糖
編輯?|?薦叔
來源 | 薦見美學
大家或許看過電影《盲井》。這不黑色調(diào)的電影,令人不寒而栗。
而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的事情,比《盲井》殘酷一百倍。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因為過于殘酷和離奇,建議收藏了慢慢看。

2012年8月9日,深夜,邯鄲涉縣志勇鐵礦。這天原本應由五名工人下井操作炸藥,卻只有四名礦工臉色驚恐地從礦下跑了出來。
他們一出來就嚷著要找礦主,說下面有人被炸藥引發(fā)的坍塌壓死了。
救援的人下井后看到了一個慘不忍睹的現(xiàn)場。一個人被很多碎石壓著。早就斷了氣。四名逃出來的礦工里有人說,死的人叫羅時永,放炸藥時只有他沒躲開。這個自稱目睹礦難全過程的人叫趙俊,來自寧南縣,和來自通江縣的羅時永是四川老鄉(xiāng)。
但現(xiàn)場的疑點太多,稍稍有井下經(jīng)驗的人都不難看出。志勇礦礦主注意到,爆炸之后的礦井只是掉落了一地的土,碎石塊也只零星一點,大多都壓在了羅時永身上。尸體卻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五官更是完全無法辨認。而礦井作業(yè)工具在爆炸之后仍舊整齊地擺在一旁,爆炸發(fā)生的巷道邊更是好端端地垂立著一把工具鐵錘。
實在不像一起井下炸藥事故。
另一個顯而易見的破綻是,盡管尸體面部被毀,但輪廓尚在,遇難者的臉型是一眼可見的尖下巴。礦主拿著羅時永的身份證照片對了又對。照片上分明是個大方臉,怎么看也對上不。另一邊,急急忙忙趕來的羅時永家人,卻一口認定眼前這遺體就是羅時永。因為死者手臂上有一處煙頭燙的紋身,還有鎖骨上有個黑痣。這些陌生而焦急的面孔上,過多冷靜,少有悲傷。
面對已經(jīng)開始急迫和自己談條件討價還價賠償金的這群遇難者家人,礦主最終放棄了“私了”的想法,他選擇了報警。
沒曾想到,警方的一個電話就讓這群人穿幫了。趕到現(xiàn)場的民警根據(jù)羅時永的身份證信息,給他家人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是羅時永的女兒。她還小,但很確切對警察說,自己的爸爸身上既沒有胎記,也不可能有紋身。爸爸明明是在上海打工。怎么會出現(xiàn)在河北的一個礦上呢?
尸檢報告也清楚地寫明:死因不可能是爆炸引發(fā),而是“鈍器錘殺”。
那么,死去的人究竟是誰?現(xiàn)場的“羅時永家人”又是哪些人呢?

1、
警方很快弄清楚了。
死者叫李子華。
來到志勇鐵礦前,他是個31歲的老實巴交的水泥工,四川人。因為窮,沒談過戀愛,沒成家。有天,一個陌生來電打斷了他死水微瀾的生活。電話那頭是個叫王正秀的云南女人。女人用讓他無法拒絕的聲音對這個老實人說,自己不小心撥錯電話了。在女人的引導下,兩人一來一去聊了很久。素未謀面,竟然互有好感。
李子華覺得他終于得到了命運的垂青。緣份妙不可言。王正秀一有空就給他電話。漸漸地,一個同是天涯人的故事,展現(xiàn)在李子華的面前。王正秀說,自己原先有個老公,但因為不老實,偷東西被關進監(jiān)獄了,還判了很多年。她等不了丈夫出獄了。想找個老實的男人繼續(xù)生活。
李子華一點都沒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假。平凡和磨難拉近了這對江湖兒女的距離。終于,有次電話里,王正秀開口了。她問李子華愿不愿意和自己處對象,愿意地話,就到河北武安來找她。李子華激動不已,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他們在火車站見了面。彼此滿意。尤其是王正秀的長相,遠遠超出了李子華的預期。兩人很快同居。王正秀說,你就留下來吧,我們一起在河北賺錢,過幾年賺夠了回老家蓋房的錢,就結婚。一切都向著李子華夢想的方向發(fā)展。他睡覺都能樂醒。
李子華沒想到的是,他正毫無防備地走進了一個絕命陷井。
短暫的甜蜜之后,陷井露出了開始收緊的猙獰口袋。有天,王正秀有個親戚來她們家串門,并帶來一個好消息:在邯鄲涉縣有個礦叫“志勇鐵礦”,緊缺人手,工資條件開得非常誘人,很適合李子華。
身處異鄉(xiāng)、剛剛開始新生活的李子華當然太需要一個可以養(yǎng)家糊口的差事了??删驮谒帐靶欣顪蕚涑霭l(fā)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份證找不著了。他和王正秀在出租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沒有蹤跡。
這時候,王正秀說,這樣吧,我?guī)湍闳ヅ粡垺B犝f志勇鐵礦查得也不嚴,有個身份證,登記下,走個過場的事。這張后來由王正秀交到李子華手里的身份證的主人,就是在上海打工、對此一無所知的“羅時永”。
“羅時永”這個名號,就像一個通往鬼門關的暗號,李子華一到礦區(qū),報上這個名字,立馬出來四個四川老鄉(xiāng)和他熱情相認,這就是8月9日那天,陪他一起下礦的四個人。
他們滿面笑容,噓寒問暖,將李子華一步步引入死亡深淵。

2、
還有一個人,到這個時候,都還一直未曾露面。直到和礦主談死亡賠償金的那刻,她出現(xiàn)了。以一種駕輕就熟的路子和礦主交涉私了的代價。
她叫張偉蘭。是王正秀的身后人物,也是那四個四川老鄉(xiāng)的幕后人物。
李子華已經(jīng)是這個女人的第四個目標。前三次,張偉蘭都得手了。
張偉蘭當初一眼看中王正秀的,就是她不錯的長相。在這之前,王正秀這個誘餌的角色是由張偉蘭自己來擔任的。
1966年出生的張偉蘭離開老家四川通江前,本是個苦命的農(nóng)民。她家有6個姐妹,1個哥哥。這個唯一的男性兄長,在一次進山采山貨的時候被毒蛇咬傷,命被搶救回來,但成了殘疾人。之后不久,她的父親就病故了。
張家急需一個男人幫撐起門面,張偉蘭選了一個更貧困的同村人當了入贅的丈夫。沒成想,這個男人在外打工的時候,和另一個同鄉(xiāng)好上了,丟下兩個孩子,再也沒有回家。一氣之下的張偉蘭,竟然和那個第三者的丈夫組成了新的家庭。當然,意氣之下的決定不會有好的結果。
這個臨時家庭沒多久就散伙了。生活把一直老家務農(nóng)的張偉蘭逼出了家鄉(xiāng),成了四川千萬勞務輸出大軍中的一員。
在新的城市,她擺脫了身份、鄉(xiāng)土關系和道德的羈絆?;钕氯?,是唯一法則。兩次失敗的婚姻,也讓張偉蘭對組建家庭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相反,在她看來,利用好異性,也許是自己在叢林中的一條生存之路。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21世紀第一個十年,是中國礦難高發(fā)的時代。伴隨著煤礦財富故事不斷占據(jù)社會新聞的同時,一些血腥黑色的傳聞也另一些階層的人群里悄然傳播。張偉蘭就聽到,國家對私人礦的高壓整頓下,很多礦主通常都愿意對自己礦上發(fā)生的死亡事故息事寧人,拿錢消災。很多礦難家屬因此獲得了高額的賠償金。
張偉蘭被這個金錢機會“喚醒”了。
她心里的血色算盤由此開始。張偉蘭深知,作為流動人口大軍里的一員,“陌生”是自己的優(yōu)勢。曾經(jīng)的不幸婚姻在這個時候啟發(fā)了她:孤獨、找人作伴,是大部分背井離鄉(xiāng)的農(nóng)民工最大的需求——而這,可以成為她的誘餌。
張偉蘭召集了幾個四川老鄉(xiāng),說出了歹毒的計劃。
竟然沒人反對。2011年7月,第一個受害者,四川寧南縣的農(nóng)民姜發(fā)品,就這么進入了這伙人的圈套。張偉蘭先是色誘,然后制作假機會催促姜發(fā)品去礦井打工。
姜發(fā)品死在礦底后,借助假身份證件,張偉蘭成了姜發(fā)品的親人,成功地套出了一大筆的賠償金。
這條路,再也無法回頭。她們每一次計劃,從物色目標到實施,需要三四個月時間。三個月后,張偉蘭和同樣一伙人再次讓另一名四川籍民工袁德福成為礦下第二個被調(diào)包了身份的亡魂。再之后,是一名叫謝世友的云南民工。
罪惡進行得太順利了。順利到,張偉蘭和她的同伙,有點覺得這罪惡就跟買賣一樣天經(jīng)地義,無非就是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的天然的一部分。
這三筆死亡賠償金分別是61.3萬,61.5萬和62萬,總計184萬。
沒有人情,沒有道德,沒有法律,能阻止他們。
唯一的問題,是張偉蘭覺得自己越來越老了。沖在一線,有點力不從心。這個生意要維系下去,需要新鮮的色相。
這個時候,張偉蘭遇到了年輕好看的云南女人王正秀??赡苁菍疱X的欲望,讓她們迅速識別了彼此。王正秀一點都沒有拒絕就加入了。
接著,她們共同發(fā)現(xiàn)了“獵物”:李子華。

3、
志勇鐵礦的規(guī)模比她們之前下手的幾個礦都要大。
有了新人的加盟,這次,張偉蘭想要來一把更大的。
王正秀借機偷換掉李子華的身份證是計劃具體施行的第一步。但還遠遠不夠,用誰的身份證來替換是關鍵。
為了讓戲更加逼真。這里面最核心的關系要素,是那個“遇害者”要足夠真。“遇害者”的身份信息要經(jīng)得起查,最后申領賠償款時,遇害人家屬描述的信息要和現(xiàn)場遺體的信息對得上。
這個難度不小。張偉蘭想到的解決辦法是在自己的親人里面找。張偉蘭的那個大家庭派上了用場。她的四姐有個女婿,四川人,在上海打工。張偉蘭覺得這是一個最佳人選。到時候,就讓四姐的女兒和她一起扮演受害者家屬去礦上要錢。名正言順,天衣無縫。這個女婿就是羅時永。
更多的人被張偉蘭拉上了這條罪惡之船。
羅時永的身份證被王正秀交給了“丟失身份證”的李子華。這個計劃還差最后一個細節(jié)。張偉蘭對王正秀說,家屬去認領尸體時要完成最后的“移花接木”,就需要四姐女兒,也就是羅時永的老婆,能對李子華體貌特征了如指掌。
于是,王正秀就利用同居的時間,像畫地圖一般,記下了李子華身體的每一個特征,具體到哪里有黑痣,哪里有疤痕,哪個地方有紋身,紋身什么形狀......然后,將這些一一匯報給張偉蘭。
張偉蘭再把這些細節(jié)如數(shù)轉告給四姐的女兒,讓她牢記在心。
張偉蘭則像一個操縱木偶的木偶師,提著所有的線頭,等待著那個血夜的到來。

4、
2012年8月9日那晚,李子華和王正秀一起在出租屋里吃了晚飯,然后拿起下礦的工具,出門離開。出門前,他像往常一樣對王正秀笑了下。那個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是這個老實的水泥工,對此刻幸福感受的全部表達,和對兩人未來生活的憧憬。
四名礦工和他下了礦。風雨聲,被隔絕在層層巖土之外。其中一個人和李子華一同趴在井上干活,然后,悄然退身站在了李子華身后。
李子華不可能意識到這些小動作里面的殺機。他正彎身把炸藥裝進袋子里。動手的人看準機會,抄起握在手中的八角錘,一個箭步?jīng)_上那個空檔,八角錘狠狠地朝著李子華后背砸去。
李子華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被巨大的力量摔向前面的泥地。接著,他的背部又重重地挨了兩下。
安全帽在掙扎中翻落,他沒有防備的后腦勺暴露了出來。
殺紅了眼的兇手像砸核桃一般掄著錘子又是兩下。井下死寂。血跡沿著停止揮動的錘子滴落下來,滴在地上炸成了幾朵血花的模樣。為了能讓李子華的面容無法識別,另一個礦工接過鐵錘,用力搗爛了李子華的臉。
可憐的李子華帶著所有對生活美好的幻覺,命喪井下。
確認這一切不會再有差錯后,四個人一起裝好了炸藥,制造了爆炸現(xiàn)場。
張偉蘭設計了這一切。自以為打點了所有關系,串通了所有謊言。卻唯一遺漏了她四姐的外孫女,羅時永的小女兒。那個在第一時間面對“爸爸去哪兒了”這個問題,不可能對警方撒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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