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趙秋辰在醫(yī)院參與了猿人的采集治療，之后她回到流金城，被趙之斌質(zhì)問為什么沒有匯報林汐與猿人見面的事。想要保護猿人的心情讓她不再和以往一樣恐懼趙之斌。猿人在與醫(yī)生的交談中得知自己對趙秋辰有了情感依賴，發(fā)覺自己無法再像對待普通同事一樣看待趙秋辰。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眾號

蘇莞雯 |?科幻作家、獨立音樂人，北京大學藝術學碩士。擅長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展現(xiàn)驚奇想象。代表作《三千世界》《龍盒子》《九月十二島》。《九月十二島》獲豆瓣閱讀小雅獎最佳連載。

蘇莞雯的新書《三千世界》已經(jīng)出版！

我的戀人是猿人

第十章 占卜與告白（下）

全文約5700字，預計閱讀時間11分鐘

四?

時間：10:30 a.m.

定位：流金城·永晝區(qū)

“猿人，你在做什么？要我叫造型師過來嗎？”徐承佑步入花廳后，有些犯頭暈。

原本開闊的空間里現(xiàn)在高高低低地懸浮著大量黑色衣服，讓他不由得想起趙秋辰在無我居里擺出2000張人臉時的場面。那個不懂事的丫頭做出荒唐事倒是不奇怪，平時苛求整潔的猿人怎么也和她越來越像了？徐承佑想不通。

“不用，這些是我自己想要的。”猿人對著模樣雷同的服飾端詳著，“上次也是在這里，她幫我挑過搭配。那時候她覺得好看的款式就是這類，所以我多準備了一些同款?！?/p>

“你說你賬戶都解凍了，怎么不和以前一樣買一些又貴又沒什么用處的藝術品彰顯一下品味，買這么多同款衣服……真是的……”

“她應該是喜歡這種寬松隨性的黑色低領造型吧，也可能是喜歡銀色項鏈的搭配？”猿人琢磨著，“還有黑色腕繩和冷色調(diào)戒指也很重要……對了，我那天選的是什么發(fā)色？”

“你說的她……”徐承佑撓撓頭，“是小趙嗎？”

“嗯，她來了嗎？”

“還沒呢。”

“還沒來……昨天就一直開會，沒見幾面?！?/p>

“今天有人約她了，是你的小師妹金小扇。小趙說考慮到你們要建立良好關系就去了。要我催她回來嗎？”

“不用了。”猿人說，“不要顯得我有什么急事找她?！?/p>

“可是你一上午問過我好幾次了，真的不是有急事找她？”

“沒有，只是……看她不在自己的崗位上，稍微有點心煩?！?/p>

“上次誰說的見到那張臉就煩呢。”徐承佑撥開幾件衣服，上前了一些，“你現(xiàn)在是想討好小趙嗎？”

“我？我為什么要討好她？”

“那你怎么在意起在她面前的形象了？”

“她是我粉絲。我當然在意在粉絲面前的形象。”

“你穿什么她肯定覺得都好看?！毙斐杏诱f。

“你怎么知道？”猿人轉向他。

“她都跟你告白了啊，現(xiàn)在肯定是被愛沖昏頭腦的狀態(tài)。”

猿人嘴角動了動，想笑卻又克制著。他揮揮手收起了所有的服裝模型，在沙發(fā)椅上坐下：“再多說一點?！?/p>

“啊？”

“我是說，你平時不是在做粉絲研究嗎？多分析分析?！痹橙艘皇謸沃槀瓤吭谏嘲l(fā)椅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個時間，趙秋辰在永晝區(qū)的一棟別墅里見到了金小扇。

“昨天謝謝你幫了我的忙，你知道我擅長什么吧？”金小扇坐在趙秋辰對面。

“是占卜，對嗎？”

這個房間被布置得十分古典，趙秋辰也像金小扇一樣席地正坐，上身挺直，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膝上。

“我的占卜從不出錯。所以為了感謝你，我可以幫你占卜一件事?！?/p>

“可以嗎？”趙秋辰有些驚喜。無論是少女還是老太婆，沒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占卜的魅力。

“你如果同意，請讓我先下線做一些準備?！?/p>

“哦好?！壁w秋辰點頭。

“對了，你也和金圣杰接觸過吧？”

“嗯，接觸過?！?/p>

“偷偷告訴你，我是金圣杰最愛的女人。”

“啊……”趙秋辰愣了愣，還好剛才沒有順口說出金圣杰的壞話，“可是，為什么要對我說這個？”

“他不喜歡我使用占卜的能力，所以你不要告訴他哦。”

達成約定后，金小扇便下線了。片刻后，她又重新出現(xiàn)在趙秋辰對面：“已經(jīng)準備好了。”

趙秋辰注意到，金小扇視野側方多出了一個倒計時，暫停在30秒上。

“你知道龜殼占卜法嗎？”金小扇問。

“龜殼嗎？頭一次聽說。”

“古人會使用龜殼占卜。首先在龜殼中間用最簡短的文字刻下所要占卜的事情，然后把龜殼放在火上燒，等龜殼裂開后取出。如果裂痕沒有經(jīng)過那些字，就是吉兆，事情便會成功。如果裂痕穿過了那些字，就是兇兆，事情會失敗?！?/p>

“哦?！壁w秋辰點點頭。

“現(xiàn)在是賽博的時代了，虛擬世界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我的占卜方式不會如此粗暴?！苯鹦∩日f，“而且，保護動物也很重要。”

“嗯嗯。”

“我的方法是，把你想要占卜的事情用最簡單的詞語告訴我，你在心里把它具體化。然后電流會經(jīng)過我的身體，在我的倒計時結束時，我會下線查看我的心電圖，從而知道事情的吉兇，并且發(fā)送短消息告訴你?！?/p>

趙秋辰眨眨眼，想了想：“就是說，你用自己替代了龜殼嗎？”

“龜殼于八卦為坎，我命宮為坎；龜殼于五行主水，我五行屬水；龜殼象征四季中的冬季，我出生于冬季。使用我替代龜殼是最合適的了。”

“好深奧。”趙秋辰感慨著，“還有……你說的電流？是哪里來的？”

“剛才下線做準備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我的神經(jīng)座椅上安裝了一個小裝置，可以讓電流流經(jīng)我的身體?！?/p>

“這……太危險了吧！那就不用了?！壁w秋辰說，“不要因為我……”

“一般情況下當然不行，電流會麻痹人的心臟。不過你放心，我設置得很穩(wěn)妥，電流會停留在極其輕微的持續(xù)刺激狀態(tài)。但是因為電流的干擾，我會無法正常下線，所以才需要倒計時。倒計時開始時，電流裝置會開啟；倒計時一結束，電流也會關閉，我才能下線。而且，現(xiàn)在占卜已經(jīng)開始了。選一個問題吧?！?/p>

“哦?！壁w秋辰只好點頭。

“另外，占卜的結果無論如何，我都會不加修飾地告訴你，你能接受嗎？”

“嗯。”她鄭重地說，“那就請幫我占卜我的夢想能不能成功吧。”

“明白了，請你自己在心里具體地描述你的夢想?！苯鹦∩容p輕點擊了倒計時。

30秒、29秒、28秒……時間開始流動。

趙秋辰點點頭，她的夢想是順利成為濾鏡設計師……等等，這只是職業(yè)上的夢想，而她已經(jīng)意識到，她內(nèi)心深處更重要的夢想是被愛和尊重，是那個被親吻了傷疤的畫面。一番糾結下，趙秋辰發(fā)現(xiàn)她的夢想存在著兩種形態(tài)：

第一種是：她和猿人的感情有未來嗎？

第二種是：她能順利成為濾鏡設計師嗎？

但占卜只能選擇其中之一，該選哪個好呢？愛情，還是事業(yè)？

5秒、4秒、3秒……

趙秋辰閉上眼，皺緊眉頭，將兩手握在胸前。

再度睜開眼時，金小扇已經(jīng)不在眼前了——倒計時結束，她下線了。

趙秋辰自己也不知道，在金小扇消失的那個瞬間，她腦中惦記著的是哪一個夢想。

消息聲響起。

她看到在眼前彈出的窗口里，金小扇發(fā)來了占卜結果：你的夢想會失敗。

心頭有些灼熱，但不知道該為哪件事而難過。

愛情與事業(yè)，總有一個會失敗吧？

五

時間：02:00 p.m.

定位：流金城·永晝區(qū)

趙秋辰回到了無我居。

一踏入大廳，她就看見徐承佑迎上來：“小趙，你總算回來了啊?！?/p>

“怎么了？”

“猿人……怪怪的。”徐承佑對她低聲抱怨。

聽到趙秋辰的聲音，猿人迫不及待走出了花廳。

“你……有什么事嗎？”趙秋辰看著猿人，覺得他好像有點著急。

“哦，我只是想來外面坐會兒?！彼诖髲d里找了個位置坐下。

徐承佑把趙秋辰拉到一旁：“我就說怪怪的吧。”

趙秋辰的目光向猿人移去，在不小心和他對視后連忙收回：“是治療的原因嗎？”

“治療？什么治療？”徐承佑問。

“就是臉盲癥的治療已經(jīng)開始了……”趙秋辰說到一半便捂住嘴，她想到如果猿人沒有和徐承佑說過治療的事，她也不應該主動提起。

但她知道猿人還在看著她，于是轉頭向他道歉：“對不起，我說漏嘴了?！?/p>

猿人只是笑著搖頭：“沒關系?！?/p>

格外親切，以及溫柔。

趙秋辰也轉向徐承佑：“真的不太對勁?！?/p>

“等等，有情況?！毙斐杏友矍皬棾隽艘粋€申請窗口，他對猿人說，“金圣杰要申請傳送到這里?！?/p>

“他？”猿人皺了皺眉。

金圣杰從來沒有一次到訪過無我居，上次猿人向他伸出手也被他拒絕了，為什么今天會主動上門？

“要讓他進來嗎？”徐承佑問。

猿人在猶豫中又看向趙秋辰，他知道如果是她來決定便不會拒絕。雖然有些理想主義，但她總說兩個人應該真正敞開心扉聊一聊。

“可以同意他進來，不過……”猿人說，“只同意他一個人，別讓那些助理跟進來。人越多越麻煩?！?/p>

“懂了，我也會盯著他的。”徐承佑向外走去，準備迎接金圣杰。

“我們進去吧?！痹橙藢w秋辰說。

“嗯。”

兩人回到花廳后不久，徐承佑也帶著金圣杰進來了。

“之前你說的那些話，是想合作的意思吧?！苯鹗ソ苷f，“我倒是有在考慮?？墒牵瑳]有椅子嗎？”

花廳里只有一張專屬于猿人的沙發(fā)椅，此刻他坐著，而其他人都站著。

猿人還沒開口，徐承佑就用敷衍的口氣說：“要聊私密的話就是這里咯，這里最私密。想坐的話就出去咯。”

金圣杰望望里外：“算了，還是這里吧?！?/p>

“看起來，你有一些不方便公開的話要說?！痹橙苏f，“說吧?！?/p>

“我得到了消息，趙之斌想挑事，要對我下手?！?/p>

金圣杰的話讓趙秋辰想到了那天會議上趙之斌所說的話——“金圣杰背后的資本，我們也可以利用。只要我們用猿人換掉他們手中的金圣杰?！?/p>

果然，金圣杰說的也是這件事?！澳悴皇遣恍加诤瓦@些骯臟的資本合作嗎？我想聽聽看你是怎么想的?！彼趩栐橙说膽B(tài)度。

猿人的臉色沒什么變化：“在這種事情上，我的想法重要嗎？”

言下之意，是他也左右不了高層的決定。

“趙之斌是為了報復我的粉絲才這么做的?！苯鹗ソ苷f，“不如我們攜手吧，趙之斌才是我們要一起對付的人。”

他的提議倒是和猿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想要結束偶像行業(yè)的混亂內(nèi)斗，就必須讓趙之斌所掌控的流金城做出改變，同時需要和金圣杰聯(lián)手。但對猿人來說，并不能立刻輕易答應他，因為金圣杰也是一根有毒的刺。

“可是該怎么做？”他問，“就算我們攜手，對趙之斌來說也不是什么威脅。”

“這可不一定?！苯鹗ソ苷f，“趙之斌的弱點，我知道?！?/p>

趙秋辰向金圣杰投去謹慎的目光。

“我今天不是隨隨便便就來的，我給你準備了珍貴的情報。”金圣杰露出笑容。

“在你說出這珍貴的情報之前，我能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這種情報的嗎？”猿人問。

“這種事，只要我有心就能辦到?！苯鹗ソ苷f著，別有用意地看了一眼趙秋辰。

趙秋辰不免有些緊張。他在告訴她猿人是盲人時，也是這樣的口吻。

這微小的互動被猿人看在眼中，他的手指有些焦躁地點在沙發(fā)椅扶手上。

“他的弱點，是一個人?！苯鹗ソ苷瓶亓斯?jié)奏，繼續(xù)說，“這個人目前在美顏科技算個小高層，但十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保安。你們知道一個保安到底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的嗎？因為背地里有趙之斌在幫他。那你們又知道趙之斌為什么不得不幫他嗎？”

“有話就快說?！毙斐杏哟叽俚?，“別賣關子了。”

“這就要從十多年前說起了，十多年前美顏濾鏡剛剛興起沒多久，趙之斌向警方舉報了一件交通事故致死案件，他那時候還在美顏科技當一個小領導，輔助警察破解了嫌疑人在濾鏡下的真容，當然那個嫌疑人后來就被逮捕了?！?/p>

趙秋辰攥緊兩手，感到口干舌燥。

“當時同樣也在美顏科技當保安的那個人，從那以后就開始了飛黃騰達的人生。據(jù)說那個保安在案件發(fā)生的當晚值班，這么說，他搞不好去過濾鏡分析室……”

“你到底想說什么？”猿人問。

“如果保安撞見了不該看的東西，或者是掌握了什么資料，以此威脅了趙之斌，那么他的發(fā)跡之路不就說得通了嗎？”

“你是說……趙之斌做了偽證？”猿人問，“為什么？”

“那就有必要介紹一下那位后來入獄的嫌疑人了，據(jù)我的調(diào)查，他是趙之斌的哥哥。猜不到吧？正常情況下除非兄弟反目，否則不可能會去揭發(fā)自己的哥哥。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

“什么？”

“如果哥哥不入獄，那么入獄的可能就是趙之斌自己了。也就是說，趙之斌有可能修改了濾鏡分析的文件，把嫌疑人指向了自己的哥哥?！?/p>

“有這么荒唐的事嗎？”徐承佑不住地搖頭。

“這個世界什么時候合理過了？”金圣杰攤攤手。

“趙之斌是一個多么有掌控欲的人，可是竟然被一個小小的保安威脅著，甚至可能勒索了這么多年。”猿人說，“如果這其中的關系是真的，只能說明那保安掌握的證據(jù)確實可以毀了他。”

“對吧，這就說得通了。”金圣杰說。

“如果是這樣，你直接去舉報趙之斌不就好了？”徐承佑問，“不用搞什么麻煩的聯(lián)手也能讓趙之斌直接進監(jiān)獄。”

“當然不行。”金圣杰說，“你以為我是白白拿到這些情報的嗎？這其中涉及的人太多，如果暴露了情報就相當于是威脅到了他們，那么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情報只是情報，不能作為證據(jù)公開。你……笑什么？”

看到徐承佑發(fā)笑，金圣杰有些不安。

“你從進門到現(xiàn)在說的話，我已經(jīng)全部錄下來了?！毙斐杏诱f。

“你！”

“嘿嘿，以后也有威脅你的東西了?！毙斐杏诱f，“你來我們這里，可不就是狼入虎口嘛。我也是替我們小趙報仇，是吧小趙？”

趙秋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現(xiàn)在還抱著兩只手臂，一聲不吭。

猿人覺得她的樣子有些反常，但還沒開口問怎么回事，金圣杰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趙之斌會玩弄人心，你們和他走得近才是更要小心。”金圣杰繼續(xù)說，“當年出了那樣的事故，竟然也能找到完美的替罪羊?！?/p>

趙秋辰的頭愈發(fā)低垂，猿人已經(jīng)看不到她的臉了。

“小普通，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金圣杰看向趙秋辰。

“別說了?！痹橙舜驍嗨?/p>

金圣杰沒有閉嘴：“你爸可是替人坐牢，還落得破產(chǎn)啊。”

趙秋辰伸出一只手扶住墻，又向花廳外頭走去。

她沒有回答任何人。

她離開花廳時，猿人也從沙發(fā)椅上站了起來，目光擔憂。

“她怎么了？我還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吧？”金圣杰問。

徐承佑不客氣地回答他：“你說過什么好話啊?！?/p>

“人的心都是有弱點的?！痹橙俗哌^金圣杰面前，說，“你習以為常的東西，對一些人來說可能就是致命的?！?/p>

趙秋辰忘記了自己走出來的目的，她只是蜷縮在大廳的角落里，一只手抓著胸口，并不吭聲。

“你還好嗎？秋辰？”猿人來到她身后，覺得她愈發(fā)不對勁。

他蹲下身，聽到她在艱難地呼吸。

是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艱難，是一種崩潰。

“啊，啊……”她發(fā)出了一點聲音，似乎染上了極度的痛苦，“我為什么要幫他做事……我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不能違抗趙之斌的要求——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但那也是因為她不敢去想。在這長年令她恐懼的不對等關系中，她害怕一旦回望，便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愚蠢和怯懦。

她痛苦地理解了自己的父親——為什么不得不替叔叔的車禍擔責，為什么要忍氣吞聲。那是因為被操縱的恐懼日積月累，讓他無法發(fā)出一點聲音。爸爸的人生就這樣被吞噬了，而她自己呢？

她抓住了猿人的一只手。

徐承佑和金圣杰也來到大廳，看到的卻是趙秋辰意識不清地半躺在猿人懷里。

“怎么了！”徐承佑連忙上前。

“她不對勁，要讓她馬上下線?！痹橙酥苯诱{(diào)出了趙秋辰的操作窗口，但就算選擇了下線的指令也無效。

“怎么會這樣……”

“這是半休克狀態(tài)了吧。這種情況要優(yōu)先考慮從外部強制下線?！苯鹗ソ苷f，“別怪我說話難聽啊，這樣下去她有猝死的風險?！?/p>

“徐承佑！”猿人摟緊手中無力的身軀，“快讓她下線！”

“哦好！我馬上聯(lián)系線下的工作人員。”

幾分鐘后，一組安保人員沖進美顏科技附樓的機房，找到了趙秋辰所在的神經(jīng)座椅。他們從外部強行關閉了神經(jīng)座椅的功能，才將昏迷中的趙秋辰抬出。緊張的急救之后，她被送上了救護車。

六

時間：09:50 p.m.

定位：醫(yī)院

白色。? ? ? ? ?

粼粼波光中的白色，搖曳著一個人的影子。

在朦朧的白色夢境中，趙秋辰看見自己穿上了婚紗，腳踩在一襲紅毯上。紅毯盡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等待，她看著他，不敢相信又滿心歡喜。

兩手握緊了一束鳶尾花，一步一步往前。

他上前迎接她。

還未看清他的容顏，主婚人金小扇就莊嚴地宣告：“你的夢想會失敗。”

她不愿意相信，看向眼前的他。他站在高處的臺階，俯身朝她眉眼上的疤痕留下一吻。但那一刻，她腳下的紅毯碎裂成為懸崖，視野在墜落中開始離散。

她想要呼救，卻說不出話。

醫(yī)生的聲音在耳邊呼嘯的風中響起：“趙小姐，他只是在利用你，采集治療之后就不需要你了?！?/p>

但她依然伸著手，不愿意墜入絕望。好在有一股力量當真制止了無盡的墜落。

是誰的手？

是誰拉住了她？

趙秋辰睜開了眼。

她竟然躺在一間病房里，猿人也在身邊。他的側臉為什么這么嚴肅，在想著什么？看他又戴著眼鏡，那么這里便不是流金城了——但也不會是現(xiàn)實，所以她一定還是在夢里。

趙秋辰享受這夢境的平靜，右手還被緊緊握著，真好。

她也抓緊了他。

一點點力量在手上聚起——李辭感覺到了，抬起臉。看到她醒來，他也有了松一口氣的表情。

趙秋辰想，如果能留在這時間里，享受這安寧的幸福，會不會太奢侈了？可是為什么夢會有溫度？這里……難道不是夢嗎？

那么猿人也是真的在身邊嗎？

領悟到這一點之后，趙秋辰嚇得抽回了右手，拉起被子捂住半張臉：“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有人在你的神經(jīng)座椅上動了手腳，應該是電流裝置，導致你沒法下線?！崩钷o的聲音比往日柔和。

趙秋辰想起金小扇說過，電流會麻痹人的心臟?；叵氘敃r的情況，她大概遭受到了超額電流的刺激。

“現(xiàn)在那人已經(jīng)被帶走調(diào)查了，初步判斷是被金圣杰粉絲雇傭的。你也要在這里留院觀察一晚?！?/p>

“哦，那你……怎么會在這里？”趙秋辰看著他，想不出很合理的原因。

“我就……不能擔心嗎？”

“擔心采集治療的事嗎？”趙秋辰坐起身，“放心，我感覺沒什么事了，后續(xù)會繼續(xù)幫你做采集的，不管阻礙有多大?！?/p>

“不是擔心這個。”李辭說。

“不是這個……單純擔心我嗎？那你……真是一個體貼的上司?！?/p>

李辭看著她逃避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說：“趙秋辰，我現(xiàn)在在這里，不是因為你對我有重要用處，也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好人。原因很簡單，我好像離不開你了?！?/p>

趙秋辰看著他，又用右手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心想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什么話。

然后，她又忍不住去看他。

他的氣息就像一道柔和的光，打亮在她身上。

“和我在一起吧。如果你愿意的話……”

她看著他，聽著他，明白了這是他的告白。

“我？”她頓了頓，“怎么算也不會是我……”

“這是需要計算的東西嗎？”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她沒有再抽回。

“或許你會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一個虛偽的偶像，說出什么話都不奇怪。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可笑?！?/p>

“你不虛偽。”她看著他。

李辭搖頭：“我的虛偽幫我贏得了別人的好感，或許你也是……但你冷靜想一想，大概就不會覺得有什么吸引力了?，F(xiàn)在聽到這些，你還覺得喜歡我嗎？不可能了吧？”

他在問她：是否依然喜歡他。

趙秋辰看出了李辭的緊張，他沒有覺察自己的手正反復搓揉著她，有一些笨拙，并且弄疼了她。

“我有點生氣。”她說。

“我能知道理由嗎？”他急切又不安。

“我當然生氣了?！彼^續(xù)說，“多想拜托你，利用我吧。利用我就好了，這樣我就會安心地想，一切都要結束了?，F(xiàn)在你這樣很干擾我，會讓我誤解，很煎熬的。”

她原來以為他們的交集已經(jīng)結束了，只要等順利轉崗后離開流金城，她就會遠離他的生活。沒想到，這份關系才剛剛開始。

“所以你的決定是……”

趙秋辰還未開口。

“等等。”李辭松開她的手，“還有一件事需要讓你知道?！?/p>

他猶豫片刻，取下了眼鏡，臉也微微低垂：“其實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看不見了?！?/p>

雖然他記得那只手的位置，即便是穿過黑暗也能立刻握住她，但如果她沉默，他就不會再用那強行的連接將她留住。

他聽見了她的聲音：“嗯，我知道?！?/p>

還有她靠近的氣息。

她微微起身，朝他失落的眼睛俯下，予以一吻。

（未完待續(xù)）

蘇莞雯長篇科幻小說《三千世界》上市了！

在地球上共存著數(shù)千個平行世界，每個世界的最高智慧生物，都是不同的動物。大學生呂可頌陸續(xù)遇到了一只只從平行世界“掉落”的高智力動物，歷經(jīng)艱辛幫助它們回到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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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心靈之旅》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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