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與制作人》第一季第19章 純白之冬(白起線、周棋洛線)

【分線】白起線 19-白起-0??? 夜深了,但城市并沒有半點睡意,喧鬧依然。 偌大的辦公室里卻只回響著我敲打鍵盤的聲音。 生活、工作,一切都照常運轉(zhuǎn)。 唯獨一周前的記憶像是被擅自剪輯過一般,混亂不清。 我只依稀記得自己在大概一周之前狠下心去做了一個決定。但是有關(guān)其中的內(nèi)容,我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向身邊的人打聽過一通之后,大家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寫滿了問號,還反問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夢。 記憶中殘留的畫面的確荒誕。說不定就像是大家說的那樣,只是我的一場白日夢。 反正眼下的一切看起來還算不錯,為什么還要費神去糾結(jié)呢? 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循著絢爛的霓虹燈走向窗邊。 萬家燈火像是散落在地面的漫天星辰,美好得讓人心頭泛起一陣暖意。 隨著慶典的臨近,布置的工作也越發(fā)熱火朝天。 街道兩側(cè)都有工作人員在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 目光隨著燈光飄向遠方,我不由得想起已經(jīng)出了好幾天任務的白起。 我:“這次出任務是不是比平時要長……不過,他肯定可以處理好的!” 縱使身涉險境時,白起眼里那為了正義而燃的光芒都從未減弱過,反而還會越燒越旺。 讓人堅信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只要有他在,眼前這份和平就能一直延續(xù)下去。 想到他那堅毅而澄澈的眼神,我忍不住暗自給他打起了氣。 我剛收回落到遠方的視線,轉(zhuǎn)身之際居然瞥到樓下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白起?!” 雖然穿著便服,但他并沒有騎著小黑過來。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邊手握電話邊徘徊打轉(zhuǎn)。 下一秒,桌面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白起:“是我。剛好結(jié)束任務路過你的公司,看到你那層的燈還亮著。還沒下班的話,我等下送你回去?” 我:“好……” 我差點一口答應了下來,又想到才剛剛回來的他,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抽動了一下,我向他撤了一個謊。 我:“……那個,辦公室里是其他同事,我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白起:“好……” 他的口吻中似乎帶著一絲失落,消散在徐徐的夜風之中。 比起這個,更明顯的是那掩飾不住的疲倦感。 兩人:“那你早點休息?!?沒想到我們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樣的話。 一陣短暫的沉之后,話筒那邊先傳來了他的一聲輕笑。 以及過于敏銳的提問。 白起:“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電梯的聲音?” 我:“你聽錯了!” 我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企圖蒙混過關(guān)。 我:“對了,你這次的任務順利嗎?” 他似乎沒有產(chǎn)生任何懷疑,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 白起:“別擔心,最近的任務都沒什么危險?!?在我面前,他習慣了把所有事都說得很輕。 即便是血肉淋漓的傷疤,也能被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少騙我了……你有哪次任務是不危險的?” 他的口吻放得更輕柔了些,就像是平日落在頭頂上、給我撫慰的溫熱掌心。 白起:“要不這樣?下次我們出來,你要是找到我的一道新傷痕,就……” 我:“就怎樣?” 白起:“……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你說了算?!?沒等我回答他的話,電梯就到了一層大堂。 一絲詫異從白起的眸中劃過,我強忍著笑意看他三步并做兩步地走了過來。 白起:“不是說到家了嗎?” 我:“我……” 白起:“要是我剛剛真的走了,你打算自己走夜路回去?” 我:“現(xiàn)在也不算很晚……倒是你,剛剛說過的還算數(shù)吧!” 我強勢地握住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果然……白起左手的食指上又多了一道嶄新的傷痕。 傷口不深,但偏偏在引人注目的位置上。 我:“這下算是人贓并獲了吧?” 白起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視線也不由落到了一旁。 白起:“這個不算……” 我:“這個怎么不算了?” 他刻意避開我的眼神,猶豫再三之后還是極輕極快地解釋了一遍。 白起:“這個不是在出任務時受的傷……是做飯的時候切到的……” 我一邊想象著他笨拙地下廚的樣子,一邊忍住不笑出聲。 他耳尖上泛起一片紅,輕咳了一聲別開了臉。 這樣的他不為大多數(shù)人所知,但也是真真實實的白起。 這個會害羞、會有小脾氣的人是他。 而那個果斷、勇敢、一身正氣的,也是他。 每個人都能選擇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 但他卻選擇了出生入死,去守護整個社會的安穩(wěn)。 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 沒等我撤回直愣愣的目光,就被他捕捉到了。 白起:“怎么一直在看我?臉上沾什么了?” 白起抬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不知道那張干干凈凈的臉上只投映出變換不停的燈光。 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比那燈光更迷人,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我:“哪有看你了!我只是在看這慶典的燈飾!” 白起:“要看燈飾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他突然拉過我的手,大步邁向和地鐵站相反的方向。 一陣暖流從被他牽住的手腕源源不斷地流向全身,我期待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窸窣的小雪隨風飄落,宛如象征著美好的糖霜撒在我們的肩上臉上。 這一刻填滿心臟的那份心情,我想要好好地保存下來。 直到我們徐徐老去的那一天。 19-白起-1 最后一個街角的紅綠燈止住了我們的腳步。 眼前的中心商場被慶典的燈飾點綴得閃閃發(fā)光,每個櫥窗里都有著不一樣的主題。 不同的燈光和布景組合成各式各樣的小小世界,讓人不禁想要靠得更近一些去看。 我:“原來這邊也有燈飾展??!” 白起:“嗯,我也是之前偶爾路過才知道的,那時就想帶你過來看看?!?他的話輕柔地掃過我的心尖,像是和煦的春風,讓心花開得一片爛漫。 然而還沒等到綠燈亮起,中心商場的燈光就層層熄滅了. 一秒鐘之前還燈火輝煌的大樓,眨眼間就黯然失色。 那些帶著燈飾的櫥窗倒還亮著,只是已經(jīng)不能進去參觀。 白起的側(cè)臉看上去也黯淡了幾分。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在自責. 白起:“……是我沒有看好它關(guān)門的時間?!?我:“沒關(guān)系,我們改天再來也可以?!?白起:“不用?!?意料之外,他果斷地拒絕了我的提議。 白起:“現(xiàn)在就行?!?他好看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利落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攏到我的肩上。 我吃驚地看向他,一時猜不出他想到了什么主意。 我:“不是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嗎?” 白起:“我什么時候這么守規(guī)矩了?” 正在倒計時的綠燈不住地閃爍,躍動的節(jié)奏正好趕上我加速的心跳。 趕在交通燈變色之前,白起摟著我的腰一躍而起,輕盈地帶著我從上空越過了馬路。 微涼的氣流迎面撲來,我只好半瞇起眼睛,感覺著變幻不息的光斑緩緩掠過眼皮。 撲在臉上的氣息突然混入了烤紅薯的味道。香氣配合著燈光,組合成讓人心情愉悅的微風。 我:“好香……” 我沉漫在這份簡單的幸福之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白起:“想吃的話,我們等一下去買?!?耳邊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調(diào)侃,我羞得睜開了眼認真否認。 我:“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們不知不覺已經(jīng)懸在了半空之上,不覺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袖。 白起:“害怕就別看地面了?!?我:“我,我沒有……” 白起:“那手怎么抓得這么緊?” 我:“……只是一時有點不適應!”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他帶到空中,但我總感覺距離上一次已經(jīng)很遠、很遠了。 我慌亂地想要松開手,又被他輕柔地牽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手肘上。 白起:“以后多帶你適應?!?他的尾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上揚,像是在打趣,又像是許下約定。 耳際的風聲嘩嘩作響,卻吹不散他溫熱的體溫和直率又不失體貼的話語。 白起:“看,是你喜歡的兔子?!?我順著白起手指的方向看向窗,里面果然有一片活靈活現(xiàn)的兔子燈。 他意外地對這些燈飾好像也很感興趣,一會兒給我指這邊,一會兒又讓我看那邊。 目不暇接的我還沒來得及回味這一層的內(nèi)容,又被他帶往了下一層的窗。 我們細細觀賞中的春夏秋冬,一時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流轉(zhuǎn)的燈光代替被云層遮擋的星光,點亮了我的心情。 看著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落入了櫥窗里那個四季顛倒的時空。 這一層的櫥窗里,金色的銀杏紛紛揚揚地飄落,隨著秋風旋轉(zhuǎn)出輕盈的舞步; 我想起和白起重逢的那個秋天,不由得看向了他。 卻正好撞進了白起的眼里。 兩人:“你……” 突然—— 整點的鐘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視,歡快的曲調(diào)從商場最高處的鐘塔傳來。 平日緊緊鎖著的鐘樓大門徐徐打開,一支小小的木偶儀仗隊分成左右兩列出巡。 雖然一直有聽聞商場大鐘的整點演出,但親眼目睹還是第一次。 我迫不及待地扯住白起的手腕,拉著他往鐘樓的地方去。 他一邊托著我升向高處,一邊替我扣好外套的紐扣。 我:“我自己來就好……” 我從他手上搶回紐扣。明明夜風習習,臉上卻有點發(fā)燙。 剛剛扣上最后一顆扣子,我們就到了鐘樓上空最正中的位置。 柔和的風縈繞在我們周圍,揚起點點飛雪,像是調(diào)皮的小精靈。 鐘樓上,精致的木偶手持各種式樣的樂器進行演奏。橘色的光斑賦予了它們靈魂,讓它們看上去如生。 聽著叮叮當當?shù)臍g快樂聲,我不由自主地跟著拍子左右搖擺。 身旁的白起始終身姿挺拔,我忍不住也牽過他的手晃動起來。 我:“既然有了音樂,舞蹈當然也少不了啦!” 白起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暖色的燈光卻把他的表情浸泡得發(fā)軟。 白起:“我看著你跳就夠了……” 我:“跳起來才更開心??!” 白起:“好,就陪你一次。” 放棄反駁的他努力地跟上我的節(jié)奏,手臂卻一直以詭異的姿勢擺動。 我:“哈哈,你的動作怎么比木偶還僵硬??!” 白起:“……別光顧著看我,表演快要結(jié)束了。” 他輕地推開了我湊近的臉,小聲的埋怨一出口就被鐘聲淹沒了。 莊重的鐘聲敲過了十二下。 小小的儀仗隊恭恭敬敬地行了謝禮,隨著飖蕩在夜空中的余音回到了鐘樓里。 我:“能在這么近的地方看,感覺真好啊……” 白起:“之后再想看了就跟我說,我?guī)銇??!?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慢慢落回地面。 微風拂過他的劉海,調(diào)皮地撩起了其中幾根。 他似乎沒有留意到,我便直接向他亂翹的劉海伸出了手。 我:“被風吹亂了?!?白起:“你也是。” 白起幫我把被吹亂的發(fā)絲繞到耳后,指腹上的厚繭擦過我的耳背。 那質(zhì)感雖然粗糙,卻帶著他所特有的溫度,讓人心安。 剛好趕上的木偶演出,不算太冷的雪夜,以及,身邊的他。 一切都剛剛好。 19-白起-3 剛剛還在布置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離開,街道一時間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以及我空蕩蕩的胃部發(fā)出的哀嚎。 白起:“我們還是去找點吃的吧?!?我:“沒事,睡著就不餓了!” 狡辯的聲音還比不上傳來的一陣“咕?!甭曧懥?,我只好尷尬地捂住了肚子。 看著我不住哀鳴的肚子,白起的眉心微微蹙起。 白起:“又只顧著加班忘了吃飯?” 無法招架住他審訊犯人一般的口氣,我只好弱弱地點頭承認。 白起:“那現(xiàn)在就去吃飯。我陪你一起?!?他的話里沒有給我留下婉拒的余地,動作上也沒有。 沒等我答應下來,他已經(jīng)再次抱著我飛向了半空。 我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懸空的手不由自主地環(huán)住了他的腰。 冷冷的夜風伺機灌入他的襯衣,把那單薄的下擺吹得搖曳不停。 即便是白起,也是會著涼感冒的吧…… 我決定把身上的外套物歸原主,卻在解下第一顆紐扣之后就冷得縮起了脖子。 白起立馬就察覺到了我的舉動,摁住了我的手背阻止我。 白起:“夜里風很大,別鬧?!?我:“我只是擔心你會著涼……” 話音未落,我就看著他擰成結(jié)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緊接著下一個瞬間,他的擁抱就收得更緊了些。 白起:“擔心的話就抱緊點。這樣就不冷了?!?又一陣夜風徐徐拂過,但被他挺拔的身軀完完全全地隔絕開來。 不甘示弱的風再次掀起他的襯衣。籍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瞥到那一小截覆著傷疤的腰。 我從風的手中搶回了那個衣角,伸出手臂緊緊箍住。 我們在半空之中貼著彼此溫熱的胸膛,聽著里面?zhèn)鱽淼男奶暋?居然比方才的樂聲更讓人心情愉悅。 伴看食物的香氣,白起帶著我拐了個,來到一個隱秘的巷口。 腳尖才剛剛觸到地面,我那沒出息的肚子又再次發(fā)出轟鳴。 我尷尬地低下頭,他卻只是輕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頂,領著我走進了一家小店。 白起:“餓肚子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忘記吃飯才是?!?我:“是是……” 小炒的香氣讓我繳械投降,干脆地承認了自己還餓著這個事實。 明明已經(jīng)是深夜,這家店卻燈火通明,坐滿了夜歸的食客。 白起駕輕就熟地點了好幾個菜,每一個都是我愛吃的。 白起:“還想吃什么別的嗎?” 我:“能把你剛剛點的吃完就很不錯了!” 等待上菜的時間,我忍不住四處張望——我居然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小區(qū)附近還有這么一家店。 我:“說起來,你怎么會找到這家店???” 白起:“出任務的時候經(jīng)常來不及吃飯,回來之后就會到這里解決。” 我:“這里不是離你家挺遠的嗎?離警察局也不近啊……” 他的眼神中掠過一絲可疑的神色,回答的聲音也比平時要輕。 白起:“只是順路。” 陸陸續(xù)續(xù)上來的菜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氣,一連夾了好些肉片到我的碗中。 白起:“多吃點,我已經(jīng)吃過了?!?我看著碗里堆起的小山,一時不知道該從何下口。 我:“你這是在付封口費嗎……” 白起:“嗯,不夠的話還能再加?!?他配合著我的打趣,作勢又要往我還沒動手的碗里再夾幾片。 我連忙伸手護住了我的飯碗,點頭如搗蒜。 我:“夠了!我不問就是了!大晚上的吃這么多,大概要睡不著了……” 白起滿不在乎地吃起了小炒里的配菜,認真地提出了讓人無從反駁的提議。 白起:“那我們吃完之后去散步,等你困了我再送你回去?!?剛想答應下來,我就留意到了他眼下那濃重的黑眼圈。 本來還想讓他早點回家休息,結(jié)果卻被他帶著一路看燈吃夜宵。 我突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他明明不只是我一個人的白起,也有自己的生活…… 想到這,我的心頭就驀然涌起了一陣愧疚。 暗暗停下了手中的碗筷,我看向他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不用了,你明天也還要忙吧?” 白起:“剛剛才結(jié)束了一個案件。沒有什么突發(fā)事件的話,后面幾天都休息?!?后面幾天,好像有什么盛大的活動來著…… 我努力地在回憶中翻找,終于想起來后天就是慶典的日子了! 這個被他暗中守護著的城市里人人歡慶的樣子…… 我想和白起一起看看。 我:“白起,你后天有安排嗎?” 白起:“暫時沒有,怎么了?” 我:“后天就是慶典了?!?白起:“慶典?好像是在路上看到過廣告?!?說看,白起又趁機往我的碗里多加了一塊肉片。 白起似乎真的對慶典沒什么興趣。既然這樣…… 難得的休息日,說不定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對他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想到這兒,到了嘴邊的邀請又被我吞了回去。 白起:“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一起?!?我:“可是,難得的休息日……” 白起:“我休息一兩天就夠了,而且剛剛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去看看了。” 我果然還是想跟他一起去的,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我:“那就一言為定了,聽說晚上還會放煙火呢!” 白起:“那后天你下班之后,我過去接你?” 想著讓他多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我干脆地搖了搖頭。 我:“繞到我的公司也不順路,我們那天直接在中心公園那邊等吧!” 白起:“嗯,那你準備下班了跟我說一聲。” 這一次,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后天的到來。 19-白起-4 雪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好幾天,但人們對于慶典的熱情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情緒高漲的人們揮舞著手上的小彩旗,從四面八方匯入慶典的主會場。 我順著摩肩接踵的人群,緩慢地向約定地點移動。 我:“這得走到什么時候啊……”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分秒早就過了我跟白起約好的時間。 手機的信號連一格都沒有幸存,我甚至不能先跟他說聲情況。 內(nèi)心焦灼的小火星很快就燒成了燎原之火。我踮起腳尖想要看看前面的情況,但目光所及全是黑壓壓的人群。 從主會場傳來的燈光影影綽綽,仿佛是虛幻的隔岸之景。 我:“真想再快一點和他一起看……” 還沒等我感慨完,人潮末端就開始推操著向前。 突然,擁擠的人群中爆發(fā)起零星的沖突,越發(fā)吵雜的人聲接連不斷地灌入耳中。 記憶中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和面前紛繁的場面交迭糅合。 它們既有相似之處,又無法完全重合,就像是錯位的拼圖,讓人產(chǎn)生強烈的違和感。 漂浮在上空的樂聲經(jīng)由回憶的算改,變成了加劇焦躁的元兇。 原本還斷斷續(xù)續(xù)的殘章通通串聯(lián)起來,在腦海中肆意回放—— 混亂、搶奪,無分老少和男女。 打罵、哭喊,聲聲震耳欲聾,甚至于腦海深處都隨之顫動。 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嗎? 抑或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 我順勢看向手邊,只見一個孩子正跌跌撞撞地從我的腳邊爬起。 眼看著后面的人還沒留意到就要壓上來了,我下意識地彎下身護住了他。 男孩的衣服和頭發(fā)都被擠亂了,但還是彬彬有禮地跟我道了謝。 我:“你是跟家里人走丟了嗎?” 男孩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強忍住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把眼睛浸潤得通紅。 我無法就這樣把他丟回人群之中,便牽著他努力擠出了人群,來到了路邊。 廣播:“……小朋友,……小朋友,請聽到廣播后速到服務臺,你的爸爸正在等你?!?小孩:“姐姐,剛剛廣播里說爸爸在服務臺等我?!?我:“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別怕,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我們逆著人潮走向服務臺。他的小手一路上都緊緊地揣著我,可能是擔心我也走丟了 小孩:“姐姐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我:“嗯,不過我們還沒碰上頭呢?!?小孩:“那姐姐的朋友會不會生氣啊……我自己一個人去服務臺也可以的。” 意外懂事的小孩讓我暫時忘卻了可怕的回憶,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種時候換作是白起,肯定也不會丟下孩子不管的。 我:“這個你就放心吧。姐姐的朋友是個很好的人,一定會理解的?!?嘴上這么安慰著孩子,但一想到口袋里那毫無動靜的手機,我還是有點擔心。 白起現(xiàn)在到了嗎? 會不會已經(jīng)等好久了? 會又像之前一樣去參加臨時任務了嗎? 各種各樣的猜測加劇了我的不安。 我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回孩子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看上去有點眼熟。 我:“我在哪里見過……” 小孩似乎并沒有聽到我的小聲嘀咕,一看到爸爸就撒開了我的手跑了過去。 男子:“路路!” 路路:“爸爸!” 我:“……路路?” 聽到男孩名字的那一剎,記憶和現(xiàn)實發(fā)生了猛烈的沖撞。 飛散的記憶碎片化作流彈,把腦子轟炸得生痛。 蒙在回憶上的灰煙又被吹散了些,可以依稀辨認出這次的主角正是白起和面前這個叫路路的孩子。 白起緊繃著的臉上讀不出感情,又像是在作出什么艱難的抉擇。 男孩在白起的手下被一點點地抹除,直至本該有他的地方只剩下一片飛揚的塵土。 看著面前那鮮活的背影,我一時分不清記憶與現(xiàn)實,直到他轉(zhuǎn)過身扯著我的手道別,我這才勉強從記憶中脫身。 路路:“姐姐再見!” 果然,他和記憶中的孩子有著同樣的樣貌、同樣的身高同樣的聲音。 唯一的不同只有—— 他還好好地活著! 我看著路路的背影,看著他牽著爸爸的手一蹦一跳地離開。 明明是個溫馨的重逢,卻看得我的后背一陣發(fā)涼。 我忘了自己是怎樣走出服務臺的。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走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上。 夾道的清冽夜風習習吹來,卻吹不順我心中糾結(jié)成團的思緒。 我:“……對了,還得先找到白起?!?我掏出手機愣了半天,手指卻始終無法摁下?lián)芴栨I。 腦海中,白起那沉重的表情清晰無比。 如果那些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那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承受的悲痛,絕對是我的成百上千倍。 我甚至不敢想象,他是抱著怎樣的覺悟和隱忍,才足以作出最后的抉擇。 握在手中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我驚得一下松開了手。 手機靜默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只有屏幕上白起的名字亮起又熄滅。 我彎下腰去把它撿起,卻還是猶豫不決。我不知道接通之后,該跟他從何說起—— 要跟他提起那件事,問他有沒有懷疑過眼前的世界? 還是裝作無事發(fā)生,堅守住僅存于此時此地的美好? 手機不死心地催促著我作出決定,發(fā)出低沉的嗡嗡聲。 我咬了咬牙,在提示燈再一次熄滅之前接通了電話。 白起:“我還以為要聯(lián)系不上你了?!?我:“……沒,剛剛發(fā)生了點事。你到了嗎?” 我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他似乎也沒有察覺出異樣。 白起:“抱歉,我還在路上。那天送你回去之后就接了個緊急任務……” 白起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卻又被他咽了回去。 白起:“我現(xiàn)在就趕過去,慶典開始了嗎?” 看著面前那離得遠遠的喧嘩人群和璀璨燈火,我向他撒了個謊。 我:“還沒開始,你路上小心?!?雖然還沒想好要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我還是想和他好好談談。 我:“我換了個地方等你過來,等下給你發(fā)定位吧?!?白起:“好,你盡量找一個能擋風的地方。晚上很冷。” 輕輕應答了一聲之后,我就掛斷了電話,任由徹骨的寒風直撲臉上。 貼在臉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滴,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風干在茫茫夜色之中。 仿佛是茫然而無聲的淚痕。 19-白起-6 我在漫天的大雪之中,聽著遠處慶典開幕的樂聲。 那份熱鬧遙遠得似乎已經(jīng)與我無關(guān),心中的那份期待和激動早已消散一空。 時間好像沒過多久,又好像已經(jīng)過了很久。 在又一片雪花即將融化在我的掌心的時候,一個人影落到了離我不遠的陰影中。 我:“白起?” 他沒有應答,只是靜默地停在路燈無法顧及的那片黑暗里。 淺褐色的發(fā)梢被風吹得凌亂,夾雜著雪花,閃著細碎銀光。 那光就像是從月色上裁剪下來的碎片,散發(fā)出清冷肅穆的氛圍。 他的表情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同,讓我不覺有點擔心。 我:“白起?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就像是在之前的電話里一樣,他再次露出了罕見的遲疑。 喉結(jié)上下滑動一下之后,他才終于緩緩開口。 白起:“……沒事。走吧,慶典已經(jīng)開始了?!?琥珀色的眼眸中像是藏了過多的秘密,把平日的張揚擠兌得一點也不剩。 失去了光芒的視線飄落到遠處,不再正視著我的雙眼。 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的五官變成了我陌生的模樣,把整張臉都相襯得黯淡了幾分。 像是經(jīng)過了什么劇烈的心理斗爭,他終于還是離開了陰影,向我走來。 臉上牽強的笑意不再讓人心安,反而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疏離。 厚重的軍靴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腳印,也一下一下的刻鑿在我的心上。 待他完完全全地走到路燈下面時,我才終于看清了他身上穿著全新的軍裝。 正是我那段不知是真是假的記憶中,他穿著的那一身。 純黑的制服莊嚴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濃郁的黑色就像是為了覆蓋其他顏色而存在的。 那純黑的手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我多想讓他親口告訴我,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白起,你還記得路路嗎?我剛剛見到他了。” 沒有疑惑,也沒有否定,抿緊的唇線沒有吐露出一詞半句關(guān)于“路路”的看法。 但他的沉默,已經(jīng)證明了一切—— 那些殘存在我腦海中的片段,都真真切切地發(fā)生過。 慶典的樂聲接過他的沉默,從遠處飄來。 我追上他的腳步想要拉住他追問,卻被他下意識地閃躲開了。 撲空的我只捉住了一絲沒有溫度的風,虛無而冷寂。 我看著那雙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緊緊地捏成又松開,最終還是沒有如常伸向我。 充滿著慶典樂聲的空氣中,只漠然地一句—— 白起:“……走吧?!?路燈把我們的身影拉長,交迭在一起,重演著往日的親密。 然而事實上,我們卻仿佛是兩塊同極的磁鐵,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我們朝著喧鬧的人群靠近,但心思早就和慶典無關(guān)。 我看向他的側(cè)臉。即便在暖光之下,也無法柔和他異常冷的表情。 仿佛只要我稍稍觸碰,就會劃破某些殘酷的真相。 他分明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好幾次都要偏過頭來了,最后卻又只是目視前方。 我:“白起……” 在我的輕聲呼喚之下,他才終于回頭看向我。 我:“你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說嗎……” 白起:“那些都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我:“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 白起:“不是這個問題!” 他緊張地否定了我的發(fā)問,脫口而出的低吼聲猶如曠野上受傷的孤狼。 他似乎對自己剛剛一瞬間的失態(tài)有點懊惱,別開了頭焦躁地摸著自己的后頸。 那之后的好一陣子,我們之間都只有寒風呼嘯而過的噓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語氣放得盡量和緩,卻掩飾不住那份有所隱瞞的生硬。 白起:“知道得越多,危險就會離你越近。我……” 通訊器一邊閃爍著危險的紅燈一邊傳來雜音,打斷了他的話。 煩躁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但他還是背向我摁下了接聽。 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機械性地重復著一些同樣的字眼。 我不知道他在通話中究竟應答下了什么,但心中不好的預感越漸明顯。 我一直在他身后等著他結(jié)束這通對話。妄想著他一會兒回頭的時候,又會變回平時的白起。 變回那個表情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會冷冰冰的他。 片刻之后,他靜默地把通訊器別回腰間,用比剛剛更復雜的目光看向我。 白起:“***,我要……” 我能猜到他即將要說的話,但我還沒有做好面對的準備。 我奮力地向他跑過去,想要打斷他的話,卻被厚厚的積雪絆倒在地。 這是我第一次發(fā)覺,原來看上去柔軟的雪花,竟是如此的堅硬。 白起匆匆趕到我的身前蹲下,向我伸出了手。 但就在我也向他伸出手的時候,那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卻停在了半空。 雪花落在上面,不過幾秒就融化消近,像是被吸進了黑洞之中。 那雙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正義的手,是什么時候蒙上了陰影。 又是什么時候,讓他不敢再向別人伸出援手。 薄薄的嘴唇微顫著啟開又闔上,和手上的動作帶著同樣的猶豫。 那雙手最終只是擦過了我的耳尖,把幾縷掉下來的亂發(fā)別到耳后。 白起:“起來吧,地上很冷。” 我咬咬牙自己站起來,拍掉了衣服上沾上的污雪和塵土。 手掌和膝蓋上都有些地方擦破皮了,但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任何痛覺。 能感受到的,只有看著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心臟的驟然猛縮。 像這樣的離別,原來并不是第一次。 這一次沒有沖天的火光,沒有來勢洶洶的追兵,有的只是靜地蓋過一切的白雪,以及遠處飄來的樂聲。 一切看上去都這么美好。 可惜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在這蒼茫白雪之下,我終究還是要去面對。 強忍著鼻尖的酸意,我努力向他擠出一個笑容,作為他餞別的禮物。 我:“白起,要記得你還欠我一場慶典?!?沒有說出口的潛臺詞是—— 不管面對什么,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先是有些記異,隨后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雙黯淡的瞳眸之中,總算重燃起一絲光澤。 白起:“嗯,我答應你?!?道別過后,他就走向了和幸福滿載的樂聲與光影相反的黑暗之中。 白色的雪花和黑色的旋風縈繞在他的周遭,沒一會兒就侵蝕掉了那個挺拔的背影。 漫天的白雪變得越發(fā)密集,把純黑的夜幕也染作了一片花白。 我也毅然地踏上了他剛剛離開的那條路,背離著慶典高漲的呼聲,走向靜謐的純白深處。 如果那邊的盡頭才是原本的現(xiàn)實,那我這個美好的夢境已經(jīng)足夠久了。 該醒來了。 【分線】周棋洛線 19-周棋洛-0 和煦的日光中和了冬天的寒意,給世界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光。 難得一個不用加班的周末,我決定出門隨便逛逛。 紛揚的雪花就像是表演落幕時落下的彩帶,映照出路人的笑臉。 眼前的一切都平靜如常,而我的內(nèi)心卻不時涌動著深不見底的暗流。 大概從一周前開始,腦海中就時常閃現(xiàn)過零零散散的的災難片段。 像是一場噩夢,又真切得歷歷在目;像是別人的記憶,心頭又掠過親身經(jīng)歷后的余悸。 在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里,我不得不一次次反復追問自己—— 那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然而,意識卻似乎在刻意地逃避,所有的那些片段,都被蒙上了白霧。 在那些零散的碎片之中,只有一張笑臉無比清晰,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鼓勵我。 周棋洛:“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相遇——我們在黑暗中,堅守光明——如果你想去做一個超級英雄拯救戀語市的話,當然也不能少了我——” 腦海中回響的聲音和空氣中傳來的交疊在一起。 我一轉(zhuǎn)頭,就對上了大屏幕上投映出的周棋洛。 那蔚藍天空一般的雙眸在人的心中投下一片晴空,深邃且柔和。 行人紛紛駐足,聽著那純浄的嗓音隨著悠揚的曲調(diào)緩緩擴散開去。 這次的新專輯和他以往的風格不太一樣,比起直擊人心的俘獲,不如說是一場溫和的入侵。 曲子里的每一個音符都無聲息地匯入聽眾的大腦和血液深入骨髓。 溫柔的呢喃一點點地構(gòu)造出一個有關(guān)于春天的故事,讓人暫時忘卻了眼前的嚴寒。 宣傳片在大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身邊聚集起的粉絲也陸陸續(xù)續(xù)地多了起來。 他們都高高地舉著手機,一邊拍照一邊尖叫。 我:“還是這么受歡迎呢?!???:“看到大家這么喜歡我的新歌,我也很高興呢!薯片小姐,你也喜歡這次的新歌嗎?” 和大屏幕里別無二致的聲音壓低了從耳邊傳來。 我吃驚地回過頭,卻只看到了不遠處的幾個粉絲。 ??:“嘿嘿,我在這邊。” 這一次,調(diào)皮的聲音從相反的一側(cè)傳來,還伴隨著幾聲惡作劇得逞后的輕笑。 吸取了經(jīng)驗的我朝聲音傳來的反方向轉(zhuǎn)過身,果然捕捉到了一只正在偷笑的周棋洛。 他和往常一樣做好了全套的偽裝,大半張臉都隱匿在陰影中。 但碧藍的眼眸和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幾絲金發(fā),還是如春日一般耀眼。 我:“……周棋洛!” 想跟他說的話有很多很多—— 想問他錄制新專輯時又去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吃到什么好吃的東西; 想問他有沒有什么新的靈感,之后還接到了什么新的工作; 也想問他,為什么會對我說出那些鼓勵的話…… 但搶在種種問題之前,最先蹦出口的果然還是—— 我:“你怎么在這……唔!”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他的食指就抵上了我的嘴唇。 周棋洛:“噓——今天我可是偷偷溜出來的……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回頭就要被遠哥念叨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歪著頭朝我眨了一下眼,企圖蒙混過關(guān)。 我:“可是,你的工作……” 想想他最近應該還在為新專輯的事忙前忙后,我不由有點擔心。 周棋洛:“怎么連你也像遠哥一樣,只關(guān)心我的工作了!已經(jīng)沒有人關(guān)心周棋洛本洛了嗎……” 即便被遮掩得嚴嚴實實,我還是看清了他好看的眉眼低落地耷拉了下去。 雖然明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他演的,但任誰看到這副表情肯定都會瞬間軟下心來。 我:“我,我也是在關(guān)心你啊!你先跟我說說看,為什么突然偷溜出來了?” 像是瓶頸期這種情況,他之前也曾經(jīng)遇到過。 如果真的發(fā)生了這種情況,我希望自己也能多少幫上他的忙。 周棋洛:“是有事,還是和***你有關(guān)的事。至于詳細的情況,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他直接拉起我就住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走。 從他的粉絲們身后走過時,我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默許著他們干萬不要回過頭來。 他倒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邁著輕快的步子踩在路上薄薄的積雪上。 周棋洛:“聽說慶典的舞臺已經(jīng)搭好了,我們?nèi)ツ沁吂涔???我:“你確定要去這么多人的地方?!” 周棋洛:“放心吧,“喬裝大神”周棋洛才沒有這么容易被認出來呢!” 我:“那是你剛剛自封的稱號嗎……” 周棋洛:“先不要吐槽我??!” 即便嘴上如此抱怨著,他的手還是一直緊緊地牽著我。 周棋洛:“工作的事就不用擔心了,愛崗敬業(yè)的周棋洛可是通通提前做完了哦!為了今天能和你提前感受一下慶典,我可是下了苦功呢!” 聽他這么一說,我才留意到那根根分明的眼睫之下,著實有兩道遮都遮不住的灰青。 只是,我一時無法讀懂他話里的意思。 我:“……為了我?” 他神秘兮兮地湊向我,我甚至都覺得那隨風飄揚的額發(fā)要劃過我的鼻尖了。 周棋洛:“你的小秘密可瞞不住我哦!之前給你打電話時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低落?!?連我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最近受腦海中那些奇怪的畫面影響竟然那么深。 我:“……我……” 周棋洛:“你看你看,果然就是有心事的樣子。這種時候,放心交給我就好啦!棉花糖、烤肉串、章魚燒……就讓我和美食一起讓你重振精神吧!” 看著他手舞足蹈的賣力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小聲吐槽了一句。 我:“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吃的東西吧?!?周棋洛:“哎哎,別拆穿我嘛!雖然的確是我自己也想吃。但如果不是和你一起的話,有再多好吃的都沒有意義了。走吧走吧,先從哪里開始好呢?”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我的手牽得更緊了些,哼著小調(diào)近向公園里的主舞臺。 歡快的樂聲和七彩的裝飾讓原本蒼涼的冬日染上了熱鬧的氣息。 即便只是前奏,也足以讓人沉溺其中。 19-周棋洛-1 慶典的會場還在如火如荼地布置著。 忙碌的人們臉上掛著的不止汗水,還有期待的微笑。 零星幾個布置得早的推位已經(jīng)開門營業(yè),比如周棋洛心心念念的棉花糖。 周棋洛:“***,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我:“我要草莓味的……等等!還是我去買吧,你在這里等著?!?想到他被認出來之后的騷動,我就連忙扯住了他的手腕,緊張兮兮地把他拉回了身旁。 周棋洛:“你就放心好了!也是時候讓你見識一下我超凡的喬裝實力了?!?他自信十足地向我比了個拇指,然后就匆匆地沖了出去。 我懸著的心不僅沒有落下,反而因為他這毫無防備的笑容跳得更快了些。 要是他在這種地方被發(fā)現(xiàn),肯定就要立馬上頭條了…… 我焦灼地在一旁等著,周棋洛不出一會兒就興高采烈地拿著兩根棉花糖回來了。 周棋洛:“看,我說了不會失敗的!” 明明整張臉都隱在了嚴實的兜帽之中,那個燦爛的笑容卻比日光還要耀眼。 籠罩在心頭的那股陰霾,仿佛真的被他的明媚驅(qū)散了些。 他的粉絲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喜歡著他的吧? 只要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就會被這份源源不斷的活力所感染。 這么想著,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也劃出了笑意,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草莓棉花糖。 他沒有松開手,反而握住我的手把那片軟綿綿的粉色送到了自己嘴邊。 幾根飄揚的糖絲沾到了他的臉上,他也絲毫沒有在意。 融化的糖分折射出亮閃閃的光,映襯著同樣亮閃閃的眼眸。 周棋洛:“經(jīng)過現(xiàn)場測評,這是一根能獲得米其洛五星的棉花糖。你也嘗嘗看吧,真的很好吃哦!” 邊說著,他一邊撕下一大片棉花糖塞入我的嘴中。 輕盈的口感瞬間化作一推甜膩,恰似他嘴角的笑容,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我:“嗯,真甜?!?周棋洛:“是吧?接下來,到哪一個幸運兒能被我們試吃呢!” 他一手拿著還沒吃完的棉花糖,一手不忘把我緊緊牽在身旁。 和他一起悠哉閑這種事,總感覺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歷過了。 可以的話,我想要更加珍惜這每一分每一秒。 卻又隱隱感覺眼前的這份美好,我只要稍一松手就會悄無聲息地溜走。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感受到掌心傳來的陣陣暖意,我才稍微安心下來。 沒等我們決定好下一個要去的推位,舞臺上就響起了熟悉的前奏。 是《繁星的告白》! 周棋洛:“是你最喜歡的歌!” 趕在前奏結(jié)束前,他就拉著我一溜小跑地坐到了還在忙碌布置中的舞臺下。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忙得熱火朝天,根本沒有留意到原唱本人的出現(xiàn)。 紛揚的小雪從天而降,似是細碎的星光飄落在我們之間形成了最應景的舞臺效果。 周棋洛拾起了隔壁座位上被落下的透明傘,在我們頭頂上撐起了一小片獨立的空間。 周棋洛:“機會難得,要聽我現(xiàn)場演唱一曲嗎?是只為你一個人開的live哦!”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聽著他在我耳邊輕聲哼唱起這首我最熟悉也最喜歡的歌。 周棋洛:“有一首歌想唱給你聽,給世界上最努力的你……” 紛揚的白雪無聲無息地落在傘面,又被舞臺的燈光染上斑斕的顏色。 我被傘面上的光景吸引,視線卻始終無法從那汪蒼藍里移開。 他的眼眸中只映出了我一個人,倒影里那個小小的我久違地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一切都是純凈的、美好的、讓人留戀的。 和最近日夜困擾我的那些記憶截然相反。 到了副歌的部分,他像是怕我聽不清他的聲音,湊得更近了些,還輕柔地把我散落在耳邊的發(fā)絲通通挽到耳后。 指尖的熱度和他呼出的氣息交替拂過我的耳尖,把原本就暖暖的歌詞暈染得更加柔和。 通透的聲音混雜著棉花糖的香氣,甜膩得像是把人漫泡在蜜糖罐里一般。 如果這一刻能一直持續(xù)…… 世界能就此停在這一刻…… 我隨著曲子的節(jié)奏輕輕拍掌,他的手卻突然覆了上來向我發(fā)出了不容拒絕的邀請。 周棋洛:“最后這一段,和我一起唱好嗎?” 水色的眼眸中漾起層層漣漪,卷走了我全部的胡思亂想。 是啊,這份美好即便不能永駐,只要曾經(jīng)擁有也已經(jīng)足夠。 我:“那就一起唱到最后吧!” 我跟著他緩緩開口,開始時有些跑調(diào)。 我紅著臉低下頭,他也只是笑了笑調(diào)整了音調(diào),陪著我唱到了最后。 等到曲子的余韻都消散開去之后,我們不約而同地為對方鼓起了掌,相視一笑。 臺上試音的曲子又換了一首,依然是他的曲子。但他這次只唱了兩句就停了下來。 周棋洛:“***,你可以先這樣保持不動嗎?” 他突然縮緊了身子靠近我,像是在躲著什么人。 細碎的金發(fā)癢癢地掃在我的頸窩附近,我卻緊張得只能繃直腰板。 他握住我微微滲出薄汗的掌心,低聲向我說明了情況。 周棋洛:“我們可能被發(fā)現(xiàn)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只要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離開就好。等我倒數(shù)到“1”,就一起往那邊的小道跑。要用最快的速度哦!” 我對上他的眼睛點了點頭,聽著他的輕聲倒數(shù)落在耳邊。 周棋洛:“3、2、1,跑!” 話音一落,我就被帶著跑向了舞臺不遠處的小道。 我想要回頭看看那些人有沒有跟上來,卻被他低聲制止了。 周棋洛:“不要回頭,往前跑就對了!” 沿著公園跑了好一段路之后,我看我實在是跑不動了才慢慢緩下了腳步。 我:“哈,哈……他們沒有追上來吧?” 周棋洛:“沒有沒有!我們成功了呢!” 我這才回頭看向只留著我們腳步的小道,大大松出了一口氣。 剛剛運動完的身體一陣發(fā)熱,一陣莫名的寒意卻從腳底向上蔓延。 我抖了抖身子,竟覺得眼前的一片純白似曾相識。 傷佛只剩下風雪的世界看起來明凈無垢,卻又讓人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連同心底的最深處,也空蕩蕩的。 19-周棋洛-3 遠處傳來的樂聲縹緲不清,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曲目。 我們氣喘吁吁地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他因為運動而染上的紅暈。 他似乎對此毫不自知,反而指著我的臉咧嘴一笑。 周棋洛:“哈哈,你的臉好紅哦!就像是被烤熟了一樣!” 我:“你自己不也是……” 周棋洛:“那我?guī)湍闵壬冉狄幌聹匕?,等一下?lián)Q你幫我哦!” 他認真地并攏起手掌幫我扇風,成效顯而易見的微乎其微,反倒是他自己的臉漲得越發(fā)通紅。 周棋洛:“呼——好久沒有這么痛快地跑過了!久違地出一身汗,感覺也不錯呢!” 我:“我倒感覺這汗是被嚇出來的……” 不止是因為那幾個差點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粉絲,還因為剛剛心頭憑空冒起的想法。 我原以為那些焦慮已經(jīng)被他的活力徹底凈化了,根本沒想到,它們居然還如此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我的腦海中。 身旁的他坐直了身子環(huán)視著周圍,最后看向了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 周棋洛:“為了安撫一下你受驚的心,我就請你喝東西吧!另外……再加一個周棋洛的熊抱!” 看著他張開雙臂朝我撲來,我緊張地閉起了眼睛。 想象中溫暖的擁抱遲遲沒有落下,只有他那故作玄虛的聲音貼著耳廓響起。 周棋洛:“因為不能確定他們有沒有追上來,抱抱就還是留到只我們倆的時候兌現(xiàn)吧!” 溫熱的吐息漸漸消散,待我睜開眼時,那個明媚的背影已經(jīng)跑開了。 雪地反射出的白光投影在他的金發(fā)上,把他映襯得仿佛落入凡間的天使。 他在販賣機前認真地端詳了起來,好一陣子之后才帶回來了兩罐飲料。 周棋洛:“難得在這么偏僻的機子里有賣這個,一定要給你賣個安利!” 熟練地拉開拉環(huán)之后,他把那罐還滋啦滋啦冒著氣泡的飲料遞到了我的跟前。 聽他說得這么罕見的樣子,我忍不住拿起罐子看了一圈。 我:“是個從沒見過的牌子呢?!?周棋洛:“你先嘗嘗,絕對會喜歡上的!” 躍動的氣泡聲在劇烈運動之后格外誘人,我抬起頭就猛灌下一大口。 甜而不膩的清新氣息在口中回旋,讓我忍不住又連著多喝了兩口。 周棋洛緊貼著我坐下,晃著一雙大長腿偏過頭看我,表情比口腔里的味道還要清新。 周棋洛:“這個是我之前在國外錄制MV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的,國內(nèi)好像還挺少見的呢。在這里讓我買到,說不定是你跟它的緣分。” 我:“哈哈,哪有人跟汽水有緣分這種說法的?” 周棋洛:“當然有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認真得不像是在開玩笑。那道目光直直地落在在我的身上,比頭頂?shù)亩者€要灼熱。 周棋洛:“所有的相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就像是這罐汽水和你,就像是那天的薯片和我。就像,我和你。從出生之后的每一場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明明該是感動的話,為什么他說出來的時候要用這么寂寞的表情呢? 我對上了他深沉如水的眼眸,恍惚間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既視感。 說不定在那之前,我們早已相遇。 說不定我所以為的初遇,其實只是命運安排下的久別重逢。 趁我還在我晃神的間隙,恢復了往常笑意的他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汽水。 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喝下時的位置竟不偏不倚地對上了我留下唇印。 耳邊呼嘯的寒風沒有片刻消停,我卻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正迅猛回升。 肇事者本人倒是一點反思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晃著腿來跟我看玩笑。 周棋洛:“哈哈,我剛剛說的其實都是臺本里的臺詞啦,是我前不久接到的一個新角色??茨氵@么錯愕的表情,是全都當真了?” 我:“還不是某人的演技太好了……” 周棋洛:“別生氣啦。我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我也很喜歡這段?。 ?我:“你也相信命中注定這種這么少女的話?” 周棋洛:“嗯,不過我只相信“相遇是命運的安排”這部分。而重逢,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張開手掌擋住頭頂?shù)年柟猓窒袷且プ∈裁匆话憔o緊地收攏五指。 那只像是捕捉到了一絲陽光的手緩緩地湊到我的跟前又突然張開—— 原本空蕩蕩的手心里,竟躺著那瓶沒來得及打開的罐裝飲料。 他把那罐飲料塞進了我的大衣口袋,還靠近了去叮囑它幾句話。 周棋洛:“看在你和薯片小姐這么有緣的份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不過,你可要幫我好好監(jiān)督她,不要讓她熬夜哦!” 我:“黑眼圈比我還重的你居然好意思說這個……” 周棋洛:“我平時可是有遠哥好好看著的!今天只是特殊情況!” 我們一邊互相調(diào)侃,一邊起身前往會場的其他地方晃蕩。 直到周棋洛不得不回去的時間之前,我們居然都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周棋洛:“***,你的心情好點了嗎?” 我:“何止是一點……謝謝你!” 我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他有一瞬間露出了錯愕的表情,隨后用手輕輕覆上了我的后背。 周棋洛:“那就好。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哦!” 因為被他緊緊摁在頸窩,我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卻總感覺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淡淡的憂愁。 我:“周棋洛……?” 周棋洛:“好了,車來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吧!” 沒有給我留下懷疑的時間,他已經(jīng)把我送上了事先安排好的出租車。 我在車上頻頻回頭,他只是一直站在原地,頂著無懈可擊的笑容朝我揮手道別。 直到他的面目模糊成一個再也無法分辨的小黑點,那用力揮舞著的手還是源源不斷地向我輸送著活力。 明媚的、積極的,仿佛不存在任何負面因子的太陽。 果然,剛剛那低落的聲音只是我的錯覺…… 我拿出大衣里的汽水小心翼翼地打開,卻被鋒利的拉環(huán)割破了手指。 我:“好痛!” 滲出的血滴沿著指腹滑落,不偏不倚地落在拉環(huán)背面“get one free”的字樣上。 我:該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啊……” 處理好傷口之后,我看著那片小小的拉環(huán),想著也跟他分享這份小小的幸運。 我謹慎地擦掉了上面的血跡,擺好了角度拍下來發(fā)給他,然后又把拉環(huán)和手機分別放回了大衣的左右口袋。 直到我入睡之前,手機都沒有收到任何信息。 那個我所期待的提示音,一次都沒有響起過。 19-周棋洛-4 又是夢。 這次的夢中不再是血腥而殘暴的虐殺,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雪和云霧交相縈繞,四周都是同樣的雪白。 我茫然地向前了一步,又不知自己該走向哪里。 然而,心里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催促。 “找到他,找到他!” 我不知道話里的“他”是誰,只能憑著感覺走向其中一條小徑。 突然,前面有一道熟悉的金色掠過。 我像是捉住了唯一的線索,快步追上,卻始終跟不上那決然離去的步伐。 那個人似是聽到了追上的腳步聲,幽幽地回過頭來。 就差一點,我就能看到他究竟是誰了…… 我:“別走!” 我從床上坐起,只抓住了面前一縷帶著晨光的金色空氣。 還沒顧得上去回想夢里的自己在追捕什么,耳邊就響起了急促的鈴聲。 沈遠:“***!你能聯(lián)系上棋洛嗎?” 我:“……嗯?我等一下去問問看?!?沈遠:“麻順你現(xiàn)在就試試看!我打他的號碼,居然變成空號了!不止我一個,大家試過之后也都是這么說的……希望不是出什么事了……” 聽他這么一說,原本還迷迷糊糊的我整個都清醒過來了。 我:“你先別著急,我這就試試!” 雖然這么安慰他,不安還是如潮水一般點點漲起。 我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先不要擅自去往最壞的方向想,緊緊握住的手機的手卻變得越發(fā)沉重。 我雙手并用地在通訊錄里搜索,勉強用發(fā)的指尖摁下了周棋洛的號碼。 漫長的撥號音刺耳得讓人心生焦慮。我盡量保持耐心地等待著,只迎來了和沈遠他們同樣的回復。 再次確認過那是周棋洛的號碼,我又不死心地撥打了第二遍。 但等待我的,依然只有一模一樣的回復——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是空號……” 冰冷的電子音無情地落下了終音,無邊的絕望把我覆頂淹沒。 那個白茫茫一片的夢境,原來也是預知夢嗎? 不,或者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嘗試著給我提示。 昨天告別時他臉上那個無可奈何的苦笑,說不定就是這場失蹤的預告。 如果那時的我有再在意一點的話…… 如果那時的我有好好把他拉住的話…… 如果那時的我有好好地把心中的疑慮問出口的話…… 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憑空消失了。 我匆匆出門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卻一時想不出該讓司機開往何處。 司機:“姑娘,你要上哪兒去啊?” 我:“我……” 和他一起去的地方快速地在腦海中飛掠,但又似平都不是現(xiàn)在的他會出現(xiàn)的地方。 我焦灼不安地坐在后座上,突然想到了夢中出現(xiàn)的景象。那是在跟我昭示什么嗎? 能看到云霧的高處…… 司機:“姑娘,你這是走還是不走了?” 我:“走!師傅,麻煩去電視塔!” 雖然沒有十足的信心,但我還是緊緊抓住了最后的這一線希望。 希望現(xiàn)實中的我不再像夢里一樣,能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把那個準備離開的他緊緊抓?。?轉(zhuǎn)過好幾個路口之后,眼前的電視塔由遠而近。 忐忑的心情持續(xù)了整整一路,直到我推開電視塔天臺的大門,看到那個在大雪紛飛之時依然閃閃發(fā)光的背影。 我:“周棋洛!” 他轉(zhuǎn)過身來,澄澈的藍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 周棋洛:“***,你怎么來了?” 面對著這幅表情的他,我居然第一次對他生起了名為“生氣”的情緒。 我:“我怎么還不能來了!遠哥和大家都在找你,你知道嗎?” 其實還想跟他說“沒事就好”、“遇到什么事了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上,吐不出一詞半句。 他就這樣站在我?guī)撞介_外的地方,不靠近也不遠離,對我的質(zhì)問也仿佛充耳不聞。 橫亙在我們之間的空氣一時成為了無形而堅固的屏障,屏蔽了我們對彼此的理解。 我:“……周棋洛?!?在我喚出他的名字時,我仿佛聽到他也輕喚了我一聲。 他的聲音不再像往常一般透亮,就像是被云層遮擋著的陽光。 周棋洛:“遠哥和大家那邊,我都會好好解釋的。在這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風吹過他擋在眼前的劉海。明明一絲陽光都沒有,他的瞳眸中還是透出了淡淡的閃光。 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瞳眸,用力地點頭應答下他的發(fā)問。 周棋洛:“如果我不再是作為明星的周棋洛了,我你還會喜歡我、記住我嗎?” 關(guān)于這個問題,他之前其實也問過不少次。 但不管是哪一次,我的答案從來都只有一個。 我:“不管你作為什么身份存在,只要你還是“周棋洛”,我就不會忘記?!?熟悉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短暫地揮散開他身上的陰霾。 周棋洛:“謝謝你,***?!?他終于主動地向我走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那雙藍色的瞳眸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金色。 記憶中原本蒙著的薄紗被突如其來的風雪吹散,變得清晰可見。 同樣的天臺、同樣的天氣、同樣悲傷的他。 以及,同樣什么都無法改變的我。 我想要閉上自己的雙眼,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周棋洛:“***,我命令你——” 剛剛發(fā)生的一幕幕都如漫天的飛雪一般落下、融化,消散得無影無蹤。 風把他的碎發(fā)吹散,擋住了好看的眉目。 我的腳步不受控制地離開天臺,連回頭也無法做到。 在最后那個瞬間,我分明看到一道亮痕滑落過他的臉側(cè)。 正像天邊隕落的流星。 喧鬧的車流聲在耳邊鳴響,我看著周遭的熱鬧,有點茫然。 記憶中的其他部分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擾,看不真切。只有一個想法分外清晰地顯示著。 我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向司機說出了我此刻心中唯的一個想法—— 我:“師傅,我要回家?!? 19-周棋洛-6 路上的交通一片擁堵,我有點后悔作出了上車這個決定。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撞擊著耳膜,讓司機也終于忍不住打開了電臺。 熟悉的旋律從音箱里緩緩流出,沒想到司機聽到之后比我還要激動。 司機:“這首歌我知道,周棋洛的是不是?我閨女老喜歡他了。” 我:“嗯,我也很喜歡?!?車子依然以微不可見的速度前進著,只有清亮的歌聲稍稍撫平我心中的浮躁。 不知不覺間,我又來到了昨天那塊大屏幕前,上面卻輪著商場特賣的廣告。 看著同樣的小童星在屏幕上出現(xiàn)了第六次之后,還沒播完的廣告終于被生硬地切斷了。 黑掉的屏幕閃了幾下之后重新亮起,出現(xiàn)在上面的竟是穿著一身正裝的周棋洛! 想著這大概又是他的新專輯宣傳,我眼都不眨地留意著屏幕。 此時,前面一直堵塞的車龍以微乎其微的速度移動起來了。 大屏幕逐漸離我遠去,我只能頻頻回頭,直到屏幕上的周棋洛被遠遠地拋在身后。 雖然看不清他那副難得嚴肅的面容,但視頻里的聲音倒是很清晰地傳來。 我搖下了一點車窗,聽著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隨著冷風起悉數(shù)灌入車廂。 周棋洛:“謝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和喜愛。但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我將會暫時息影……” 腦子里就像是被投下了一枚炸彈,傳來一陣轟鳴。 他后面說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只感覺有什么在耳里嗡嗡地回響,比剛剛的喇叭聲還要刺耳。 我迫切地想要給周棋洛打一通電話,好好問問他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么熱愛舞臺和粉絲的他,怎么會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 我把手伸進口袋,沒有摸到手機,反而被里面一個鋒利的東西割到了手。 吃痛的我下意識地收回了手,把口袋里那個硬片甩到了一旁的空位上。 小小的硬片在座位上閃著光,像是什么信號燈,提醒著我想起來什么。 我:“我為什么要帶著這個東西出門呢……”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捻起來放在手心,上面淺淺的一行中獎字跡提醒了我—— 我本來是打算跟周棋洛分享這件事的! 小小的硬片劃開了記憶的突破口,一點點斷裂的線索逐漸成型。 周棋洛送的汽水、中獎的拉環(huán)、沈遠一大早上的來電,以及…… 突然出現(xiàn)在電視塔下的我。 我本來就是在找周棋洛的! 我:“師傅!麻煩停車!” 司機:“姑娘,這里離你要去的地方還有很長一段路啊……” 我:“對不起,我不回去了?!?現(xiàn)在的我,還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下車之后,我艱難地擠進了人潮,一次又一次撥打著他的電話。 但是除了重復不斷的機械服務音,我并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看上去有不少都是趕往慶典的。 我還沒從打不通周棋洛電話的失落中緩過來,迎面一個人就把我的手機撞落在地。 他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抱歉,一下就匯入到黑壓壓的人潮之中。 形色匆匆的行人完全沒有留意到地面上的異物,我的手機就這樣被連續(xù)踢了幾腳。 我緊張地彎下腰來追向它,直至一雙皮靴直接踏到了它的邊上。 我:“?。 ?皮靴的主人停住了他的腳步,我也趁著這個機會趕到了它的前面。 還沒等我伸手去撿,一個頂著銀白色頭發(fā)的人就搶在我之前彎下了身子。 他用兩根手指拈著我的手機抬起頭時,我?guī)缀躞@叫出聲。 我:“周……Helios?” Helios:“手機不要了?” 我:“要!”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多看我一眼,只把那部變得臟兮兮的手機放回了我的手中,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我忍不住想要追上了他,但他并不會像周棋洛一樣,特意慢下腳步來等我。 眼看他下一秒也要消失在人潮里了,我急得直接伸長了手去抓住他的衣袖。 他這才回頭又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沒有一絲友善。 明明是和周棋洛一樣的藍色眼眸,比起碧藍的天空卻更像是極地的堅冰。 Helios:“你是在碰瓷索賠?” 我:“不,就是……想要跟你說一句謝謝。” Helios:“好,聽到了?!?他大概是個惜字如金的人,每次的回答都只有三言兩語。 雖然和他只有幾面之緣,但幾乎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匆忙得像不會為任何東西停留。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松開揪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在用力甩手走了好幾步之后,他才再次停了下來。 Helios:“需要我回你一句“不用謝”嗎?” 無視過他冷漠的口吻,我還是不死心地問出了那個早已被否決過無數(shù)次的問題—— 我:“你真的,不是周棋洛嗎?” Helios:“我沒有興趣做問答題。既然想要答案,就自己去找?!?一道不輕不重的力道落在我的肩上,剛好把我從人群里推了出去。 我在路邊愣了好幾秒,直到紛飛的大雪落在我的鼻尖。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早已遠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銀白,但又再也找不回那個總是兇神惡煞的人。 屏幕開裂的手機在掌心里震動了一下,我低頭一看,是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 ???:只有行動,才能打破一切。 我:“打破一切?” 數(shù)不清的零散記憶紛紛涌入腦海。 不止是剛剛在天臺上的,還是昨天的,還有更早更早之前的一切。 這幾天以來的經(jīng)歷和腦海中那些殘酷的畫面交織在一起組成了詭異且違和的畫卷。 如果在這里的美好之外,一切都還沒解決…… 如果那些混亂和紛爭,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持續(xù)…… 越下越大的飄雪落在我的發(fā)上肩上,化成冰冷的水漬滲進我的肌膚。 刺骨的寒意提醒著我,是時候作出自己的抉擇,行動起來了。 我走向面前已經(jīng)杳無人煙的漫天雪白,心中竟是久違的平靜。 呼嘯的寒風在耳際吹響,仿佛是只為我一個人奏響的戰(zhàn)歌。 19-3 漫天的風雪突然加劇,像是過場的幕布一般遮擋了一切。 頃刻之間,那些人影、長街和喧鬧全都消失不見。 轉(zhuǎn)而換之的是冰藍色的天空和街道,從我的眼前一直延伸到無邊的遠處。 整座城市被冰封在冰層之下,就像末日來臨般寂靜蒼涼,只有從檐邊垂下的冰凌反射著銳利的冷光。 我:“真的……是這樣……” 我站在這寂寥的冰天雪地之間,不斷地環(huán)顧四周。心像被狠狠揪住一樣,說不清是迷茫還是難過更多一點。 我的猜測終歸還是被證實了,心底僅存的那一絲期望也被現(xiàn)實中的厲風通通吹散。 我:“所以……這里才是真正的戀語市嗎?” 在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經(jīng)不敢再下斷言了。 眼前的戀語市被凍結(jié)在冰雪之中,純白的積雪覆蓋住所有色彩和喧囂,干凈純粹得毫無實感。 而我之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所見到的那些人,所眷戀的美好世界,明明那么真實,卻都只是虛假。 我不甘地握緊了拳頭,又松開,整個天地間好像只剩下我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我還是感到了真真切切的難過。它如潮水般將我覆頂淹沒,沒有留下抵抗的余地。 即便如此! 我:“……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我咬了咬牙,拋開心底的動搖和恐懼,沿著積雪的道路前行,尋找著出路。 但是冰封的街道卻像無限循環(huán)的圈,消磨著我的體力和意志。 我的身體漸漸凍得發(fā)僵,即便舉起雙手對著掌心哈氣,也無法再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暖意。 寂靜中,一個細微的聲音忽然響起——那是鞋底踩在積雪上咯吱作響的聲音,即遙遠又清晰,逐漸向我靠近。 我停下腳步,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這個要出現(xiàn)的人很可能就是關(guān)鍵! 沒有讓我等待太久,一抹柔和的顏色就出現(xiàn)在冰雪覆蓋的天地間。 一個清俊優(yōu)雅的青年從茫茫白霧中向我走來…… 不斷有雪飄落在他的肩頭,又像被某種力量隔絕在外,不曾沾染他分毫。 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無比眼熟,但卻又是不曾相識過的人。 我:“你是誰?” 我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沒有得到回答。 他停下來,伸出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飄雪。深色的眼睛里,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又好似高高在上的悲憫的神色。 ??:“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有趣?” 從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身上,我感覺不到一點直接的威脅性,卻始終無法放下心中的警惕。 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問題也許你不應該問我。” 他的目光落向我,溫柔卻薄涼的,不帶任何感情。 幾片雪花輕輕漂浮在他的掌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世界正隨著他的到來愈加寒冷。 ??:“這不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我:“我想要的世界……?” 我不理解他話里的意思,可心底卻莫名升起了一種抗拒的情緒,想要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你不用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我不會相信的!” ??:“你早就已經(jīng)覺察到了,所以不用再自欺欺人?!?明明是平和的語氣,卻像藏著冰霜,讓我不寒而栗。 他一步步慢慢靠近,目光像凝視著我,又像透過我在看更深遠的地方。 ??:“在這個世界里,時間也被冰封了,你恐懼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我:“你在說什么?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的嘴唇也顫抖著,不斷地搖頭,一步步地后退,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復:他說的只是無稽之談。 可腦海里卻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你最渴望的東西所構(gòu)造的——“如果一切能夠重新開始,如果可以回到普通的生活,如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他無比輕易地看穿了我的內(nèi)心,一字一句地剝開我為自己鑄造的脆弱外墻。 我:“不是……不是的!我想要出去!這個世界再怎么美好也都是虛假的!” 我高聲打斷他的話,瞪視著他,周圍厚厚的冰層仿佛也隨著我的情緒波動出現(xiàn)裂痕,不斷地從我的四周向外擴張。 男人一直溫和的神色變冷了,嘴角的笑容一消失便轉(zhuǎn)為了淡淡的冷漠。 ??:“你覺得你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虛假嗎?” 無數(shù)畫面浮現(xiàn)在我眼前:每一個黎明與黃昏,每一次相處的美好,每一瞬感受到的快樂和感動…… 那么真實,就好像那時的情緒還清晰地殘留在我的身體里。 我:“不……他們……” ??:“一切都是真實的,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沉陷在同一個夢境?!?他殘忍地打斷了我,說著我不愿知道的現(xiàn)實。 ??:“我們會永遠留在夢境之中?!?男人溫柔地輕笑著,風雪模糊了他的身形,模糊了我的視線。 寒冷從我的腳下一直蔓延上來,我低頭,純白的冰霜已經(jīng)覆蓋到了我的腳踝,肉眼可見地向上蔓延。 結(jié)霜的睫毛漸漸變得沉重,讓我快沒有力氣再睜著眼睛。 我會永遠沉睡在這個世界里嗎?這個世界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我一遍遍詢問自己,卻找不到問題的答案。 恍惚間,好像所有寒冷都離我遠去,溫暖的光芒包裹住了我。 白玉蘭盛開的戀語市,柔和明亮的光斑在幽靜的小徑上流連不去。 我看見那些熟悉的身影,背對著我,慢慢前行,慢慢遠去,慢慢消失…… 時間的指針快速地往后回轉(zhuǎn),所有斑駁的色彩都褪去,所有閃爍的光芒都黯淡。 在這最后的時刻,我終于還是閉上了雙眼。 如果……那天平靜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