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重生明教選擇擺爛但失?。ㄈ?/h1>
巨大的商船緩緩駛離揚州港,成為碧藍綢布上的黑色小點。
陸棉靠在甲板欄桿上仰頭望著天空中盤旋著的白色海鳥,和龍門荒漠的鷹一樣,在它們眼中,人類大約也是渺小的,庸庸碌碌,四處奔波。
大海,沙漠,兩者之間截然不同,陸棉卻咂摸出點相似來。同樣的遼闊與一望無際,商船就像是大漠中的駱駝,載著人駛向歸途。
只是這歸途并不總是平穩(wěn),偶爾會被惡劣的天氣無情地吞沒。
“不暈船嗎?”
陸棉聞聲看向來者,哈薩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過來。
哈薩在出發(fā)前喬裝易容,掩蓋了嘴角的疤痕,稍微調(diào)整了五官,又換了身衣服,搖身一變成了西域來的富商,做著毛皮和綢緞生意,與當(dāng)殺手‘陸拾柒’時的模樣與狀態(tài)截然不同。陸棉則是他的遠房表弟,跟著學(xué)做生意的同時,順便充當(dāng)他的護衛(wèi)。
對于這種角色安排,陸棉沒有任何異議。
“習(xí)慣就不暈了。”
陸棉模糊了時間概念,其實常年生活在內(nèi)陸的人怎么會習(xí)慣坐船。上一世他也曾多次前往東海執(zhí)行任務(wù),第一次坐船時吐得天昏地暗,偏偏遇上暴風(fēng)雨,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晃錯了位,下船時踩在地上腳步都是飄悠悠的。
他從果盤里挑了個蘋果,盤腿在甲板上坐下,今日風(fēng)平浪靜,艷陽高照,船不是很晃,陸棉心情也好。他眼角余光看著哈薩將果盤放到一邊,撐著欄桿眺望遠處,表情十分平靜安詳。
“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這個身份怎么樣?”陸棉突然開口問道。
哈薩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什么?”
“你現(xiàn)在是個普通的商人,不用打打殺殺,每天撥撥算盤記記賬就行?!标懨迴伭藗€果子給對方?!坝X得這樣的身份怎么樣?”
哈薩低頭看著手里的果子,沒有說話。陸棉也沒再追問,對方眼中的情緒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少年的雄心壯志被日日夜夜打磨,露出最真實的本質(zhì)。當(dāng)向往的生活攥在手中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已經(jīng)是追悔莫及。
可又能如何,此時若是反悔,便像是在說,過去十多年的努力皆是白活了。
于是死也不能松口,除了死。
“我啊,本來是不想入明教的?!标懨拮灶欁缘卣f起往昔,“突然就被選中,被人一巴掌敲暈按了手印成了別人徒弟,結(jié)果倒霉師父還先走一步。上了山,又被同伴莫名其妙嫉妒,做個試煉,還要防著大家勾心斗角,簡直要累死了?!?/p>
陸棉將吃完的果核高高地拋向天空,看著它落進海里。
“所以當(dāng)明教弟子有什么好的,我現(xiàn)在就想著什么時候能熬到告老還鄉(xiāng),到時候回西域,或者干脆留在中原,買塊地種種,養(yǎng)養(yǎng)雞,養(yǎng)養(yǎng)鵝,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彼炝藗€懶腰,看向哈薩,笑著問道?!笆遣皇怯X得我特沒出息,和你比起來,我簡直是不知進取?!?/p>
哈薩偏過頭去不再看陸棉。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們這輩子都成不了朋友,也不能相互理解,多說無用?!?/p>
“是啊,多說無用?!标懨尥蝗惶峙牧伺墓_的肩膀,垂著眼睛,盯著甲板上的一塊小小的凹陷,輕聲說道,“可我覺得我們未必不能相互理解。哈薩,這些年你變了很多,應(yīng)當(dāng)明白我的勸告?!?/p>
話題到此告一段落,陸棉又將身份切換成了哈薩的護衛(wèi),表示自己這個懶散護衛(wèi)準備翹個班,去船上見個熟人,讓哈薩早點回船艙休息,他會帶著晚飯回來。
陸棉先一步回到船艙,路過自己房間時,給兩間房換了門牌,又朝著走廊盡頭的那間房走去,輕叩了三聲。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開門的人故作驚訝,眼角帶笑。
“喲,陸棉兄,真巧。”
“是啊,真巧?!标懨藜又亓撕髢蓚€字的語氣,“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不敢請,怕老大吃醋?!比~義說著話,還是側(cè)身讓開,“不過讓你站在門口說話,受了累,老大也要生氣。唉,當(dāng)手下的可真難做啊?!?/p>
陸棉進了屋,一點也沒客氣,在桌旁坐下給自己倒茶喝。
“這么辛苦,就別跟著他咯,葉公子家財萬貫,想做什么都行,何必看別人臉色?!?/p>
聞言,葉義笑了下,關(guān)上門。
“做生意也是講門路的,跟對了主子,門路自然就多,才能賺更多錢不是嗎?”
陸棉抿著茶水看著葉義,好奇地問道:“你就沒懷疑過,為什么他總是知道的比別人多嗎?”
“自然懷疑過?!?/p>
“然后呢?”
“老大不喜歡被刨根問底,所以我就不懷疑了?!比~義笑瞇瞇的,“只要有錢賺,管他那么多呢?!?/p>
陸棉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在桌上的果匣子中挑了塊糕點慢慢品著,仿佛他只是來蹭些吃食的。葉義也不催他,坐在對面慢慢品茶。
“他人在哪兒?”
“東海,鯤鵬島。”
“不是說方家在俠客島么?”
“方家的長女方無策,到了適婚年齡,半月后比武招親,就在鯤鵬島?!比~義意味深長地看著陸棉,“老大也想去湊湊熱鬧?!?/p>
陸棉抬眼回望著對方,兩人對視了片刻,葉義舉手投降。
“其實比武招親是一方面,方家坐擁東海寶庫,神兵利器,珍寶秘籍,數(shù)之不盡,聽說這次除了招婿,比武的前三名還可隨意提出一個條件,只要是方家有的,能辦到,方家都會答應(yīng)?!比~義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嫂子放心,老大是去找寶貝,不是去當(dāng)贅婿的,他心里可只有你?!?/p>
“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标懨拚f道。
“嗯?”葉義不解。
“我們不是那種談情說愛許終身的關(guān)系,至少現(xiàn)在還沒辦法是?!标懨奕粲兴?,“贅婿啊……贅婿也不錯啊,雖說東海偏了些,不過有山有水有海,聽說海味珍饈一年四季供應(yīng)不斷,是個好地方。方無策好看嗎?這名字怎么聽著像個男的?!?/p>
葉義笑容僵硬,緩緩說道:“應(yīng)該是好看的吧。聽說方家雙子,姐姐美艷,弟弟俊朗,容貌皆是舉世無雙,卻少有人見?!?/p>
“少有人見又怎么能篤定舉世無雙,需得親自見見才行,給你們老大寫信,讓他不要來和我搶贅婿的位置,就說是我說的。”陸棉拍了拍手,似乎呆夠了,準備回去,走到門口時又轉(zhuǎn)過身來,問道,“你們晚上吃什么?”
葉義覺得陸棉比自家老大更捉摸不透,猶豫著說道:“我?guī)Я藦N子上船……”
“真好,給我房間送兩份,記你老大的賬上?!?/p>
“你剛剛還說你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比~義無奈。
“可他畢竟睡了我。對待情婦也不至于這么摳門吧。”
陸棉言語皆是虎狼之詞,即使葉義如何見多識廣,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匆匆連聲應(yīng)下,恭恭敬敬地把這尊大神送走了。
到了飯點,果然有小廝送來兩份食盒,打開是三菜一湯,還有一份米飯。陸棉感慨,果然有錢人吃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陸棉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藥粉,哼著小曲朝著其中一份湯里撒了些許,扣上食盒蓋子,一起端去了哈薩的房間。
哈薩挑眉看著食盒中精致的菜肴,問陸棉是哪兒的。
“這些年跟索耶學(xué)了下如何變成厚臉皮,四處化緣化來的。”陸棉吞下嘴里的菌子眨了眨眼。“別擔(dān)心,總歸不會下藥毒死你就是,搭檔之間還是要培養(yǎng)些信任吧?!?/p>
哈薩端起湯喝了一口,回道:“沒有擔(dān)心,這么多年我也練出點抗藥性了。”
嘴里的紅燒肉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陸棉盯著對方端著的湯,慢吞吞問道:“怎么練的,還是減少劑量挨個灌毒再救回來嗎?”
“你知道?”哈薩抬眼看著陸棉。
“看你臉色就知道了?!标懨薜ǖ刂噶酥笇Ψ降哪?,“瑪伊那年生病,什么藥都吃,吃多了就和你現(xiàn)在差不多一個臉色?!?/p>
這話半真半假,瑪伊當(dāng)年是身體本來就已經(jīng)不行了。不過是藥三分毒,毒藥吃多了,總會給身體留下一些改變。明教暗部為了培養(yǎng)完美的殺手,無所不用其極,以身試毒再服解藥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當(dāng)年陸棉也遭過這一環(huán),受過很多罪。
“你明明沒接觸過明教的暗部,卻對我們的訓(xùn)練方式似乎很熟悉?!?/p>
“沒有吧?我不就是猜對了你們練抗藥性的方式么?!睂γ嬖谔自?,陸棉不接招,筷子指了下對方的飯盒,“你不吃么,都要涼了。”
哈薩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菌子,低聲問道:“你在教內(nèi)的比武場中獲勝,也算是小有名氣,納日旗大人一直想招攬你進暗部?!?/p>
“進暗部,和你競爭嗎?”然后再被你背后一刀子捅死。陸棉眼皮子都沒抬,心里又補了一句。
話題又終結(jié)了,兩人沉默著吃完了飯,陸棉收起飯盒準備給葉義送回去,剛走到門口,聽見背后傳來哐當(dāng)一聲,一回頭,發(fā)現(xiàn)哈薩躺在地上。
陸棉松了口氣。將食盒放在一旁,過去將哈薩從地上架起來扔去床上,并吹熄了屋里的蠟燭。
陸棉從口袋里摸了一顆小藥丸,放在舌頭下面,坐在床邊安靜地等。片刻后,一股淡淡的煙從門縫飄進房間,接著,房門被推開些許,身著夜行衣的女子閃身進了屋。
她剛輕聲關(guān)上房門,直覺背后一陣涼風(fēng)吹過,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陳紹陽的孫女,陳煙,想活命,還想救你爺爺?shù)脑挘蝗缦群臀艺J識下如何?”陸棉眼神溫柔,用力捂著對方的嘴,又小心著力道避免弄痛對方。
“我們可是老朋友了。”
東海,鯤鵬島。沈清溪一甩桿子,掛著魚餌的鉤子落入海中,等戰(zhàn)利品上鉤。
海上升明月,照得遠處的霸王擂清晰可見,再過幾天,這里將會進行為期七天的比武。屆時,將有一顆被塵土掩蓋光芒的明珠在此大放異彩,被整個江湖所知。
他會親手拂開那塵土。
“沈大哥,夜里海風(fēng)涼,披件衣服吧……”
輕薄柔軟的披風(fēng)被蓋在了身上,沈清溪轉(zhuǎn)過頭,看著溫順跪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接你的人馬上就來了吧,怎么還是這裝扮?!?/p>
對方神色有些局促,低聲道:“唯獨在你面前,我想保持原本的樣子。”
沈清溪替對方理順了一縷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柔聲道:“無論你是男是女,對我來說都是方無策這個人,但也僅此而已?!?/p>
“我知道,我不敢奢想太多,能跟在你身邊為你辦事,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狈綗o策偏開頭淺笑了下,眼里十足的苦澀?!瓣惤B陽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大哥盡管放心?!?/p>
“你辦事,我一向放心。”沈清溪將手邊的一個長木匣遞給方無策?!斑@個放在你家寶庫里,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陸棉看見?!?/p>
方無策接過木匣,打開看了眼,是一對雙刀。
“既然是送給對方的禮物,為何不直接給他,你們不是……不是已經(jīng)相見,在一起了嗎?”方無策試探著問道。
“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p>
“什么?”方無策微微一愣,心中生出些許希望。
魚竿突然抖了一下,魚線瞬間繃直,沈清溪重新拿起魚竿,游刃有余地收著線,將上鉤的獵物拽向自己的方向。
“我們并不是能普通相愛的關(guān)系,我們之間有生死之仇,此仇不解,便永遠無法安穩(wěn)地在一起?!?/p>
沈清溪用力一抖魚竿,一條小臂長的銀魚從水中躍出,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算著時間,他們明日應(yīng)該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