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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

2023-07-14 23:28 作者:流光瞬息  | 我要投稿

遇見蓋因尼斯·坎貝爾的時候,帕特里克·埃德溫的家中剛換上開了花的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簇在一起,好似一襲名貴而婉約的長裙。淡雅的色澤將空曠的豪宅點綴得多了三分人情味。??

當(dāng)然,她并不是在埃德溫的家里碰見這位紅發(fā)青年的。??

戴安娜·科爾曼推開徒然堂略顯老舊的門,店內(nèi)不變的裝潢隨隱隱木香撲面而來。帕特里克將她送至門口便離開了,一小時后再來接她,說是要去辦點事,不方便她跟著一起去。她自然沒有拒絕,走進(jìn)店中,隨手帶上門,接受忽然而至的打量。??

那道輕輕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是從柜臺前投來的。姜紅的發(fā)色在這古樸的陳設(shè)中有些惹眼,筆挺的站姿則顯示出良好的家教,看上去比帕特里克年輕幾歲……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習(xí)慣以帕特里克·埃德溫為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自己遇見的每一個男性:比他富有還是貧窮,比他英俊抑或丑陋,身邊的女伴有沒有他那樣多,以及,會不會像他一樣,只為一個女演員而接連投資數(shù)部愛情電影。??

戴安娜立刻斂起了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狼狽。近來自己的想法總?cè)菀酌擁\,特別是提及她的買主,因此她開始時不時用“買主”來暗自稱呼他,以便劃清應(yīng)有的界限。??

至于為何不明面也如此叫他——那是因為他們從未用名字或姓氏稱呼過對方。??

從他陰差陽錯將她買下的那一天起,直至現(xiàn)在。??

紅發(fā)男人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他確實能看見她。??

戴安娜·科爾曼回過神來,對上他的眼睛。綠色的瞳孔,有些罕見。??

這時,青年終于說:“你好?!??

“你好。”??

“你是第一次來么?”??

原來是把她當(dāng)成客人了。戴安娜搖搖頭,“很久沒來了?!??

他了然,微微頷首,“這里是個好地方。白天很安靜……”他好像還想說什么,緊接著,一串腳步聲從后面不急不緩地傳來?!坝锌腿藛??”短發(fā)女人邊走邊問。他便轉(zhuǎn)頭,笑了一笑,“是的,太太,似乎是位???。”??

六月的紐約已沾染上盛夏的溫度,時髦也從大衣剪作裙裝。女性自不例外,深色的輕便長裙將她襯得別樣的神秘。她看見窗邊的戴安娜,瞇了瞇眼,不動聲色地笑道:??

“‘??汀膊皇遣荒苓@么稱呼。畢竟她在離開之前也算是住在這徒然堂里的,對不對,戴安娜?”??

“好久不見了,多爾瑪麗?!??

忽略一旁面露詫異的青年,戴安娜淡淡答道。??

??

當(dāng)帕特里克·埃德溫推門而入時,兩人的談話正巧告一段落。聽見從后面出現(xiàn)的多爾瑪麗的招呼,女人便向紅發(fā)青年簡短道別,走至他面前。男人則迅速撫平微皺的眉宇,收回審視的目光,略一點頭,領(lǐng)她出了門。??

順理成章地坐上轎車,厚重的漆黑方盒將他們帶上馬路。電車聲、貨車聲、叫賣聲……隨即,她發(fā)現(xiàn)這條路并不是回他家的路,但她有印象,轎車將會停在一棟普通獨棟的門口,雅致的建筑風(fēng)格與其主人性格形成了鮮明對比。??

那是眼下風(fēng)靡一時的電影女明星——薩曼莎·瓦奧萊特的家。??

帕特里克時常會造訪這里,有兩次帶著她,更多時候則不帶。他的舉動一直讓她有些困惑,倘若是真正看上了那女演員,為何每次只在她家停留片刻,隨意聊聊天,卻不繼續(xù)深入下去,把身份坐實?倘若他僅求一段露水姻緣,又為何會去得如此頻繁、明確、鍥而不舍呢???

她不懂這個男人。不曾有一刻懂過。??

轎車安穩(wěn)地停在門口。她從男人座位那側(cè)的車門下去,任他親自關(guān)上車門,隨即跟著他,踩著轎車遠(yuǎn)去的尾氣,再一次接近這棟別墅。??

她每次都會覺得這樣一棟房子實在不適合一個人居住,有些太大了,但鑒于薩曼莎的身份——無論是表面身份還是真實身份——住在這里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她靜靜地看著路邊明黃色的野花,想起剛才在徒然堂里與蓋因尼斯·坎貝爾的對話,并沒有發(fā)覺男人的視線正落在她的側(cè)臉上。??

男人兩次按響的門鈴聲尷尬地消散在風(fēng)中。他們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門鎖終于發(fā)出“咔噠”一聲響動。姍姍來遲的金發(fā)女人推開門來,臉頰泛紅、嘴唇蒼白。戴安娜還未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不對,就聽得男人重重嘆了口氣,等戴安娜走進(jìn)別墅,才迅速關(guān)上門,說:??

“我記得之前給你配了個私人醫(yī)生?!??

“又不是什么大病?!彼_曼莎啞聲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

“那也由不得你胡來?!彼鲃菥鸵哌M(jìn)客廳。??

“怎么,這么看不得搖錢樹垮臺么?”??

“……”他步伐一頓,隨即頭也不回地說,“你把她扶上樓去吧,我去給醫(yī)生打電話?!??

薩曼莎的尖刻被輕描淡寫地略過了。戴安娜點點頭,看了一眼強(qiáng)撐著靠在墻邊的薩曼莎,旋即攙著她的手臂,帶她走上樓去。戴安娜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為何帕特里克沒有對“薩曼莎能看見家精”一事產(chǎn)生懷疑,又或許他已經(jīng)有所懷疑,只是沒有明說而已。薩曼莎·瓦奧萊特的確能看見戴安娜,從戴安娜第一次踏入這棟房子起就能看見她,但這并不是因為她們有——按東方人的話來說——“緣分”。??

女人腳步虛浮,隨時要失去意識一般,手心所接觸的皮膚透過一層薄衣也能感受到明顯的滾燙,仿佛她體內(nèi)恰有一把火,點燃血液,順著血管一路燃燒至骨髓,直要燒干凈她整個靈魂。??

——從前也有這樣一個女人,為了所謂的愛情,將自我燒得只剩殘渣。??

她匆匆按下了突然上涌的回憶,將薩曼莎扶上床,蓋好被子,看女人虛睜著眼大口喘氣,漂亮的金發(fā)凌亂地黏在額頭上、臉頰旁,不由開口道:??

“你還想要什么?”??

薩曼莎·瓦奧萊特看向她。??

“我看你好像很痛苦,”戴安娜接著說,“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幫你?!??

“……一個家精能做什么?”薩曼莎沙啞地說,頓了頓,“算了,地下室的冰箱里有冰塊,一樓衛(wèi)生間里有毛巾,你都幫我拿過來吧?!??

大明星的刻薄打在她身上無異于對著二十床鴨絨被開槍,更何況她總覺得這個女人并不是故意對她刻薄,好像只是“控制不住”,畢竟薩曼莎還有太多東西需要去控制,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因此戴安娜沒有生氣,原本也從未生過氣。??

她走至地下室,中間隱約聽見男人的聲音,照吩咐取出冰塊,又去一樓拿了毛巾,上了樓,看見薩曼莎的臥室門虛掩,里面很安靜,只有不時走動的腳步聲。??

她推開門,正想把手里的東西拿過去,就見帕特里克迎上前來,“我來吧?!彼舆^她手里的冰塊和毛巾,竟有些不由分說的強(qiáng)硬。戴安娜眨眨眼,看著他把冰塊裹進(jìn)毛巾里,再小心放在薩曼莎的額頭上,就這么坐在床沿,手沒有離開。??

薩曼莎突然咳嗽起來,翻來覆去似乎想擺脫什么?!皠e動了?!迸撂乩锟四弥恚硪恢皇州p輕拍著她的后背,“待會兒醫(yī)生就來,開些藥吃了就好了。”她捂著嘴抬起頭,瞪了他一眼:“讓他在下面開藥。這是我的房間?!??

“但他得先看看你病成什么樣?!??

“這是我的房間?!??

薩曼莎緊緊盯著他,毫不退讓。??

可說實話,她的房間狼藉得甚至教人一眼認(rèn)不出這是臥室。厚重的窗簾緊閉,僅靠一盞床頭燈充當(dāng)陽光。地板上四處散落著衣服、首飾,還有一些常人一眼辨不出裝了什么的玻璃瓶,靜靜伏在昂貴布料之下。??

帕特里克對此視而不見。??

薩曼莎又啞聲咳嗽起來,這次像是要把自己茍延殘喘的肺葉也一起咳出來似的,痛苦的咳嗽聲刮在鼓膜上。男人似乎是不忍再爭下去,忙答應(yīng)她,在她面前他好像很容易讓步,實在是看不出半分經(jīng)商人的影子。??

戴安娜·科爾曼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

她一直都扮演這樣一個角色:只要她不做什么、不說什么,就不會有人注意她。她也得以盡情觀察面前所上演的所有事,觀察人的情緒到底會如何變化,好似一個忠實的觀察者。??

她下意識退了一步。??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床前光源充足。燈光照亮女人姣好的面容與男人修長的背影,他們面對面,時而爭吵,時而沉默,像一出不知疲倦的有聲電影,毫無預(yù)兆地播出,又匆匆結(jié)束。而那燈光到了她跟前,卻照不亮她的腳尖。??

始終差了一段距離。正好是電影屏幕到第一排觀眾席的距離。??

她永遠(yuǎn)都是一個無名觀眾。只要有電影上演,無論再爛、再沒有邏輯,她都會看下去,直到徹底完結(jié)。上一次是這樣,她親眼見證了一個女人從最耀眼的天堂跌入地獄,而這一次——??

這一次,她卻忽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

戴安娜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這個念頭來得既突然又不講道理。她又退后一步。他們并沒有發(fā)覺她在做什么,也許她真的可以就這樣出去。??

戴安娜有些恍惚。她再退了半步,手搭在門把上,前所未有的焦急在催促她快些離開,以至于變得像剛才的薩曼莎那樣,頭暈?zāi)垦?、喘不上氣??

就在這時,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偏偏開了口:??

“你要是不喜歡,我隨時可以幫你換個主人?!??

戴安娜反應(yīng)了片刻才發(fā)覺薩曼莎是在對她說話。??

她看向床邊,與此同時,薩曼莎與帕特里克也看向她。對視隨距離的增加而遙不可及。男人的眼神無波無瀾,只是看著她。她別開目光,重新望向薩曼莎,看清了那雙紫色眼眸里的譏諷。??

“不用了?!彼卮?。??

“真的?”薩曼莎喘了一口氣,“這種銅臭味的商人有什么好的?我敢保證,等他膩了就會賣了你。好不容易醒來一次,就別錯過這么寶貴的機(jī)會了。我可以幫你找個普通人家,你更適合普通人。”??

帕特里克沒有絲毫反駁。她的話里長滿了尖刺,他卻無動于衷,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像在等一個回答。??

他想聽見什么答案呢?戴安娜張了張嘴,隨即打開臥室門,“不用了?!彼貜?fù)自己的話,迫不及待地背過身去,關(guān)上那扇門,也關(guān)上了門后的光與暗。??

黃昏在走廊上淌成了一段河川。??

??

醫(yī)生終究還是進(jìn)了薩曼莎的臥室,親自診斷病情并開了藥,薩曼莎堅持不要打針,誰也拗不過,于是就這么折騰到了晚上。帕特里克草草吃了頓晚飯,便帶戴安娜回了家。??

離開了薩曼莎·瓦奧萊特的家,帕特里克·埃德溫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商人模樣。路燈與路燈之間的黑暗不斷吞吐他表情淡漠的側(cè)臉,藍(lán)色的眼睛似一粒遙遠(yuǎn)星辰,即將隱沒于夜幕茫茫。??

她轉(zhuǎn)回頭去,并不知道他其實正看著玻璃上的她的倒影。一路無言。??

回到埃德溫家中,夜色已深。她徑直返回自己的房間,繼續(xù)看小說,就像平常那樣,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事實上也確實無事發(fā)生。壁鐘里秒針的走動逐漸與心跳應(yīng)和,指尖心不在焉地翻過一頁又一頁,卻沒有一段真正入了眼。白天蓋因尼斯·坎貝爾的話還縈繞耳邊,而買主那張沉默的臉卻同樣浮現(xiàn)在眼前。??

買主,她默念,帕特里克·埃德溫是她的買主,買下她這枚婚戒的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篤篤篤。房門忽然被敲響,她嚇了一跳,從門外又傳來熟悉的男聲:??

“睡了么?”??

是買主。??

戴安娜遲疑片刻,合上書,打開門,“有事?”??

這三個月里,男人找她的時間基本是固定的,絕不會在這樣寂靜的深夜突然造訪?!斑@么晚了,你還要出門嗎?”她補(bǔ)問一句。??

誰知他搖搖頭,淡淡問道:??

“小說看得怎么樣了?”??

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匆匆抹去詫異,她答:“快看完了?!??

“需要我再買幾本新的么?聽說最近上了新書。”??

“……不用。書房里的書還有好多我都沒看過,不急?!??

他這是怎么了?半夜來找她,關(guān)心她看書的進(jìn)度,還要給她買新書?這要是邀請她看一場他投資的電影或表演還說得過去,可小小一本書——他又能從中獲得什么???

“你是想讓我推薦好看的書嗎?”她試圖揣測他的心思,“或者是你投資了什么出版社,想讓我去支持……”??

“不是,都不是?!??

戴安娜困惑了:“那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走廊里燈光溫暾,照亮男人的身影。他站在門外,一線之隔,卻好似隨時都要融進(jìn)身后的黑暗之中,消失無蹤。她突然想拉住他,將他帶往這扇門后、這個房間內(nèi)、她的身邊,可這樣的沖動實在太古怪,她只好拼命忍住,攥緊雙手,等待他說出下一句話——??

“你想走么?”??

??

戴安娜·科爾曼離開了這里。??

幾乎是一語成讖,她走得悄無聲息,猶如鬼魅,抑或晨露。帕特里克·埃德溫則是在第二天上午才發(fā)覺她不在的。他如往常一樣輕輕敲響她的房門,等待的時間卻比以往都漫長。管家來問他怎么了,怎么呆站在走廊上,男人才回過神來,反手?jǐn)Q開門把。一室空曠。??

她走了。??

一個人的消失往往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供人留念,家精的消失卻什么都不會留下。他翻遍整棟宅邸,只剩那枚戒指靜靜躺在胸前的內(nèi)兜,像另一顆停跳的心臟。??

男人站在客廳里。頭頂富麗堂皇的大吊燈搖搖欲墜。管家在旁憂心忡忡地打量著他,以為自己的主人大清早得了失心瘋。終于,管家小心翼翼地向他搭話:“請問您是丟了什么東西嗎?”??

他沒有回答。??

“是什么貴重物品嗎?”管家繼續(xù)說,“若是值錢物件,我可以幫您聯(lián)系警察,或者偵探——噯,您要上哪兒去?!”??

話音未落,男人便大步流星地向門口走去。??

“徒然堂。”??

??

女人站在紐約街頭。??

六月氣溫攀升,原本干燥的空氣里除了汽車尾氣和工業(yè)廢氣外,還多了幾分季節(jié)更迭時的燥熱。紐約對她這個外鄉(xiāng)人來說,像一位用真金白銀打造出來的娉婷女郎,眼神高傲地睥睨所有無法掌握她的人。??

她隨意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汗,梳向腦后的劉海狼狽地垂下一縷。把快要掉下的油畫板往上提了提,她抬起頭,天空中堆積的陰云仿佛落在她藍(lán)色的眼仁兒里,汽車轟轟駛過馬路。??

快要下雨了。??

波士頓的天氣跟紐約一比,明顯要隨意許多。六月里總是中午打雷下雨,下午就放晴。她從前喜歡六月,這個神圣的月份受到了許多新娘的喜愛,但她現(xiàn)在不喜歡了,就只是一個平常的月份,老天爺還總喜歡開玩笑。??

她踩在電車軌道上,快步走到街對面。在辦公樓里忙活一上午的精英們此時紛紛出行,西裝外套與滿嘴股票成了標(biāo)配。??

——那個被她用花瓶砸得頭破血流的男人曾經(jīng)也是這樣一副做派。??

人們常說時間總會淡化一切,但三年似乎只夠她開始全新生活,不足以令她徹底忘記他。那也是自然的,他當(dāng)年用足夠多的錢、耐心與癡情把她融化,到手以后卻又迫不及待地摘下癡心面具,與其他女人在他們曾經(jīng)親熱的車上繼續(xù)深情擁吻。??

女人緊了緊十指,指節(jié)上逐漸印出畫板的細(xì)痕——正是這雙手,在三年前的六月里拿起了客廳的花瓶。她怎么也忘不了把裝著紅玫瑰的花瓶連花帶瓶一起扔過去時的觸感,更無法忘記花瓶砸在他頭上那清脆的響聲,那時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將窗簾半合的客廳照得慘白,將他頭頂?shù)孽r血照得殷紅。??

男人大睜著眼,剛才還在罵她瘋子的嘴張張合合,隨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像一個笑話。??

??

“你知道笑話是什么嗎?笑話就是當(dāng)初說要愛你一生一世的男人,扭臉就把你告上法庭,當(dāng)著法官的面大放厥詞,把所有罪行都往你頭上扣?!彼笫謸哿藫蹮熁?,右手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在灰房子里的兩年讓她學(xué)會了許多新東西,包括抽煙喝酒。她以前討厭,現(xiàn)在卻覺得無所謂了,有時候麻痹神經(jīng)需要這些?!拔铱赐噶?,老天爺就是喜歡跟你開玩笑,我開不起了,我躲,行吧?所以我一出來就來了紐約,我媽早就和我斷了關(guān)系,幸虧當(dāng)初賣戒指賺了一小筆錢。大部分都用在路費和房租上,現(xiàn)在只能靠每天在地下酒吧里打打工,和男人拋拋媚眼調(diào)調(diào)情,騙他們喝幾杯酒來營生了。”??

綴著亮片的低胸緊身裙將她曼妙的曲線和嫵媚的部位襯托得呼之欲出。她嫌俗氣,所以擰著眉頭,可偏偏能吸引不少男人,于是又要擺出一副笑臉應(yīng)付那酒氣連天的臭嘴和咸豬手。好容易逮住空子,她便喜歡站在吧臺邊,找個看著順眼的客人,不論性別年齡,一邊喝點閑酒,一邊聊些過去。??

今時今日禁酒令當(dāng)?shù)?,地下酒吧便成了不少光鮮亮麗的富豪美女熱衷光顧的地方。有許多酒吧都提供賭馬與彩票服務(wù),這里也是。不過,她從未想過能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再度遇見蓋因尼斯·坎貝爾——那個當(dāng)初幫她賣掉婚戒的青年。三年過去了,他的眉眼間更顯成熟,也比從前愛笑了不少,一雙惑人的狐貍眼總愛瞇縫著,從那月牙似的縫隙間透露出兩三分友善的笑意。??

人都會變。不論是他,還是她自己。她了然,因此不多過問什么,只是順?biāo)浦哿钠鹆诉^去,就這么絮絮叨叨地聊了下去。??

“——科爾曼,科爾曼!快過來,??蛠砹?!”??

她揚聲應(yīng)下,又嘆了口氣,“搞得我像個妓女?!彼匝宰哉Z,不忘偷瞥一眼紅發(fā)青年,也不知他聽見了沒。蓋因尼斯不動聲色地說:“但您看起來不像那些終日碌碌之人,這份工作只是暫時的,對吧?”??

地下酒吧昏暗的燈光像人造的陽光,照在即將離去的女人那微揚的嘴角邊。??

“我過兩天要去出版社應(yīng)聘插畫師,祝我好運吧?!??

??

此時此刻,戴安娜·科爾曼正要路過先驅(qū)廣場,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已經(jīng)走了一個上午,天剛亮就離開了埃德溫家。要離開那里,對一個家精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她沒有留字條,更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目的,家精本應(yīng)如此,她不愿再被他的舉動束縛。誠如她自己所承認(rèn)的那樣,她既已走了一個上午,從偏離鬧市的別墅區(qū)出發(fā),走至熱鬧街頭,再走向陌生街區(qū),最后又返回,直到這一刻停在廣場旁。??

這種感覺是毫無由來的,她抬頭望見手持槍與盾的女戰(zhàn)神,卻看不清她的表情里是否帶著異樣的憐憫。時鐘旁的貓頭鷹振翅欲飛,它要飛向哪里?飛得過這片陰沉欲墜的天空,飛得出這只名為紐約的巨獸之口,飛得到那大洋彼岸的另一個世界嗎???

她不知道。??

因此,當(dāng)她瞥見人群中那一抹藏在帽檐下的金色時,她有一瞬也同樣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被雷劈、動彈不得。??

云層就快兜不住雨點,天空就快裝不下烏云,廣場上熙來攘往,城市中車水馬龍,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目的奔走四方,那一秒,唯有她們靜止如雕像。??

??

“砰”的一聲,不少人都看見五顏六色的畫紙從金發(fā)女人腳下的包裹里飛了出來,好似一群驟然驚起的白鴿,齊齊飛往另一處容身之所。女人起初無動于衷,兩三秒后才宛如大夢初醒,蹲下身去慌忙拾撿畫紙。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么,幾乎是機(jī)械性地收好東西,匆匆向幫助她的陌生人道一聲謝,重新抱起包裹,再望過去時,她的青春年華已不見影蹤。??

昏沉天日之下,只剩碎片的往事就像隔著一層布的畫板尖角,硌得不痛不癢,卻又硌出了痕跡。她看見那襲純白而神圣的婚紗,看見裹在婚紗之中的女人,薄金色卷發(fā),藍(lán)色眼仁兒,仿佛透過一面并不存在的鏡子看見了自己,正要結(jié)婚的自己,剛結(jié)婚不久的自己,以及,仍然深信愛情至上的自己。??

那是她毅然舍棄的靈魂。??

從她拔下因抓傷他時候用力過猛而沾上血跡的戒指的那一刻起;??

從她面對蓋因尼斯·坎貝爾的問題,沒有答出一個字的那一刻起;??

從她在監(jiān)獄里醒來,卻再也想不起他的臉的那一刻起。??

白鴿飛走了。烏云墜落在臉上,一跡冰涼。報童們紛紛舉起與自己身材不相符的大書包擋在頭頂,大笑大叫著跑過她身邊。行人或撐起傘,或匆匆向街邊移動。而她抱著逐漸濕透的包裹,帽檐兜不住更多,于是沾濕眼眶,打濕妝容。??

她恍然回神,看了看懷里亂糟糟的東西,笑了笑,隨即向來時路走去。??

再也不回頭。??

??

戴安娜是目送她離去的。??

她既沒有走上前去,也沒有轉(zhuǎn)身離開。事實上,她頭一次如此明顯地感覺到“手足無措”這四個字。也許并沒有體現(xiàn)在表面上,因為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女人,盯著那頂黑色鐘形帽下的金色短發(fā),盯著那雙滿是愕然的藍(lán)眼。??

她在慌亂中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那個一度擁有她的女人——曾用盡全力將傷痛作刀槍捅向從前的至愛,以至于連一枚小小的婚戒也無法幸免,鉆石的棱角劃破男人的皮膚,見了通紅的血肉。??

那是六月里的一天,早晨還沾著靜悄悄的晨露,到了中午便烏云滾滾。男人被自己的情人爽了約,罵罵咧咧地回到家中,卻正好撞見了女人偷情的一幕。滾雷劈了下來,一道又一道,打不斷他們的爭吵。就像遍布整個美國的萬千家庭中總會上演的橋段那樣,他們互相扒下彼此最丑陋的一面,氣急敗壞、毫無道理,言語謾罵逐漸升級,雷沒有停,轟隆、轟?。∨宋嬷t腫的臉頰,雙目圓瞪地盯著他,無人阻攔,一切都沉默了。??

沉默不代表結(jié)束。??

男人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女人被送進(jìn)警車,周圍的鄰居紛紛跑出來,站在門外的街邊,對著車窗里面無表情的罪犯指指點點。??

這才是真正的結(jié)束。??

一串自行車鈴把她從三年前的波士頓拽回了紐約。這里的雨水掙脫云層時并沒有那么多前兆,沒有打雷,沒有爭吵,只有一個金發(fā)女人慌忙撿起散落一地的畫紙,而她僅是旁觀。??

她沒有勇氣上前,因為她借了名字,借了樣貌,借了女人對愛情的詮釋,到頭來一無所有。??

也許家精本質(zhì)如此。??

大雨濕透了女神像。將所有丑惡沖刷進(jìn)陰溝,留下最光鮮的一面展現(xiàn)在大眾眼前。在這里,沒有人會注意她,正如同無人會細(xì)心觀察密涅瓦的銅像是否流下了眼淚。而她站在原地,只有汽車來往,輪胎毫不客氣地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面,濺起臟污的水花。??

有人在咒罵這場雨來得有多突然,有人在抱怨今天又去不成電影院,有人在高興這雨洗盡了燥熱……隨即,頭頂不再有水滴落下,一團(tuán)陰影罩住了她。她茫然抬起頭,在瓢潑大雨中看見了他的臉。??

帕特里克·埃德溫。??

男人的腳步聲沒入雨中,但他站在她面前,傾斜的傘面很快便遮不住大雨,打濕了他的肩頭。他掏出一張干凈的手巾,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水跡。她感到喉嚨一陣莫名干澀,一股沖動在催促她說些什么,可她要說什么?她還能說什么?戴安娜從未覺得如此茫然失措,慌亂之中,他卻開了口:??

“找到了么?”??

她心里一緊。??

“我去了徒然堂,你的熟人剛好在那里,他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迸撂乩锟巳允且荒樒届o,“你找到了么?我可以陪你繼續(xù)找?!??

沒有半分責(zé)備。??

她輕輕顫抖起來。本能在命令她拒絕,以防他更進(jìn)一步、得寸進(jìn)尺,不屬于本能的部分卻早已潰不成軍。她艱難地點了點頭,“找到了。”頓了頓,“不用再找了。”??

“好吧?!彼邮芰?,轉(zhuǎn)頭對停在十步開外的黑色轎車打了個手勢,然后上前一小步,與她并肩?!澳俏覀兓厝ァ!彼f。??

介于提議和命令之間的語氣。她不由想起了幾個街區(qū)開外的他的家,又想拒絕他,但脫口而出的卻是:“走回去?”??

“走回去?!??

“……今天不去了么?”??

“去哪里?”??

“你常去的,”她抿了抿唇,不情愿地繼續(xù),”瓦奧萊特小姐那里?!??

“我今天只是來接你。”??

她微微睜大眼,隨后別過臉去。雨聲似乎沒那么單調(diào)了,像東方的無憂鼓所奏出的悠揚樂曲。同在一把傘下,她走在內(nèi)側(cè),想了想,說:??

“我不會走的?!??

“嗯?”??

“我不會走。只要你不賣我,我就不會走?!??

傘檐低了低。她沒有轉(zhuǎn)頭看他現(xiàn)在的表情,片刻,他說:“我不會賣的?!??

“但你可以把‘我’送給其他姑娘?!彼p聲說,“只要你真心愛她,我就不介意。”??

男人沒有應(yīng)答。??

歸途里,戴安娜·科爾曼不止一次想回頭看一看。終是忍住了,就像女人走時那樣,只以背影作別。??

昨日已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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