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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金寡婦嗔姤凝曦軒 秦可卿淫上天香樓

2022-08-17 18:26 作者:敏銳的三葉草  | 我要投稿

? ? [蒙:新樣幻情欲收拾,可卿從此世無緣。和肝益氣渾閑事,誰知今日尋病源?]

? ? 標題詩缺

? ? 話說金榮因人多勢眾,又兼賈瑞勒令,賠了不是,給秦鐘磕了頭,寶玉方才不吵鬧了。大家散了學(xué),金榮回到家中,越想越氣,說:“秦鐘不過是賈蓉的小舅子,又不是賈家的子孫,附學(xué)讀書,也不過和我一樣。他因仗著寶玉和他好,他就目中無人。他既是這樣,就該行些正經(jīng)事,人也沒的說。他素日又和寶玉鬼鬼祟祟的,只當(dāng)我們都是瞎子,看不見。今日他又去勾搭人,偏偏的撞在我眼里。[蒙側(cè)批:偏是鬼鬼祟祟者,多以為人不見其行,不知其心。]就是鬧出事來,我還怕什么不成?”他母親胡氏聽見他竟嘟嘟的說,因問道:“你又要爭什么閑氣?好容易[蒙側(cè)批:“好容易”三字,寫盡天下迎逢要便宜苦惱。]我望你姑媽說了,你姑媽千方百計的才向他們西府里的璉二奶奶跟前說了,你才得了這個念書的地方。若不是仗著人家,咱們家里還有力量請的起先生?況且人家學(xué)里,茶也是現(xiàn)成的,飯也是現(xiàn)成的。你這二年在那里念書,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省出來的,你又愛穿件鮮明衣服。再者,不是因你在那里念書,你就認得什么薛大爺了?那薛大爺一年不給不給,這二年也幫了咱們有七八十兩銀子。[己卯側(cè)批:因何無故給許多銀子?金母亦當(dāng)細思之!][蒙側(cè)批:可憐!婦人愛子,每每如此。自知所得者多,而不知所失者大,可勝嘆者!]你如今要鬧出了這個學(xué)房,再要找這么個地方,我告訴你說罷,比登天還難呢![己卯側(cè)批:如此弄銀,若有金榮在,亦可得。]你給我老老實實的頑一會子睡你的覺去,好多著呢?!庇谑墙饦s忍氣吞聲,不多一時他自去睡了。次日仍舊上學(xué)去了。

? ? 一大早進了學(xué)堂,因昨日給人跪下賠不是,臉上無光,垂頭喪氣躲在屋后花園撕樹條子閑擲。

? ? 只見薛蟠同賈蓉解手打茅廁里出來,兩個嘰嘰咕咕的,忽看見金榮哭喪著臉躲著發(fā)悶。薛蟠走來笑道:“小榮兒今兒怎么了,看見人也不招呼一聲,是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報仇?!苯饦s抬眼不語,頭扭到一邊。賈蓉一邊低聲道:“大哥昨日沒來,不知道發(fā)生了天大的事故,有人打你兄弟了。他現(xiàn)在正煩著呢?!毖囱鄣傻你~鈴一般道:“竟有此事,誰敢欺負我兄弟,他不想活了?快告訴我是誰?!辟Z蓉在他耳邊細細說了昨日之事,金榮撇撇嘴道:“薛大哥就忍下這口氣吧,他們都是仗著府里有頭有臉的,搶大哥的朋友,誰敢不從。以后不過任著他們欺負罷了?!毖匆蛴辛诵屡笥?,早把金榮丟開。本不想管這樣的事,誰想賈蓉耳邊調(diào)唆是寶玉同他搶秦鐘,使秦鐘時時不能沾手,不覺登然大怒,罵道:“秦鐘這小子反了,他算那根蔥,我這就找他評理,我打不死他?!苯饦s、賈蓉假意笑著去拉,被薛蟠一掙手甩開了。薛蟠大步流星奔入學(xué)堂,恰見秦鐘、寶玉、茗煙、賈瑞、賈薔俱在內(nèi),指著茗煙鼻子罵道:“你小子敢打我的兄弟,反了天了,今日不打你個腦袋開花,我不姓薛?!鄙蟻肀阋蛉?,茗煙唬的躲到墻角。寶玉拿身子擋著他,喝道:“是你的兄弟先滋釁撩事,不可魯莽?!辟Z瑞、賈薔笑著上前拉勸,道:“過去了何必再提,大家放開手罷?!毖床灰?,拿書本望茗煙頭上投去,剛巧砸在賈菌額上。薛蟠又上去抓取秦鐘,兩個撕扯起來。薛蟠罵道:“我待你那一刻不盡心,天天見我就躲,像個避貓鼠,他們都是好的,就我不好了,你打我兄弟此是一,你勾引寶兄弟就罷了,為何連我的香憐都去搶?看我打不死你?!鼻冂姶⑥q道:“薛大哥錯誤了,我何時勾搭過他們。”薛蟠上去掐他的脖子,寶玉氣的嚷道:“薛大哥也不顧這邊的情義只管打人,回去我告訴寶姐姐去?!毖绰犃巳珲囗敚挥X垂下頭來,一身不吭回自己座位上坐了。眾人有暗笑的,有驚怕的,東張西望,都不言語。

? ? 此事雖不聲張,到底傳了個風(fēng)言風(fēng)語,彼時合家眾人無不知曉,白生出許多事,薛蟠越發(fā)覺得沒有意思來。事后少不得過去賠罪,不提。

? ? 且說金榮姑媽,原聘給的是賈家“玉”字輩的嫡派,名喚賈璜,但其族人那里皆能象寧榮二府的富勢?原不用細說。這賈璜夫妻守著些小的產(chǎn)業(yè),又時常到寧榮二府里去請安,又會奉承鳳姐兒并尤氏,所以鳳姐兒、尤氏也時常資助資助他,[蒙側(cè)批:原來根由如此,大與秦鐘不同。方能如此度日。]方能如此度日。今日正遇天氣晴明,又值家中無事,遂帶了一個婆子,坐上車,來家里走走,瞧瞧寡嫂并侄兒。

? ? 閑話之間,金榮的母親偏提起昨日賈家學(xué)房里的那事,從頭至尾,一五一十都向他小姑子說了。這璜大奶奶不聽則已,聽了,一時怒從心上起,說道:“這秦鐘小崽子是賈門的親戚,難道榮兒不是賈門的親戚?[己卯側(cè)批:這賈門的親戚比那賈門的親戚。人都別忒勢利了,況且都作的是什么有臉的好事!]就是寶玉,也犯不上向著他到這個樣。等我去到東府瞧瞧我們珍大奶奶,再向秦鐘他姐姐說說,叫他評評這個理。[己卯側(cè)批:未必能如此說。][蒙側(cè)批:狗仗人勢者,開口便有多少必勝之談,事要三思,免勞后悔。][靖側(cè)批:這個理怕不能評。]

? ? 這金榮的母親聽了這話,急的了不得,忙說道:“這都是我的嘴快,告訴了姑奶奶了,求姑奶奶別去,別管他們誰是誰非。[己卯側(cè)批:不論誰是誰非,有錢就可矣。][蒙側(cè)批:胡氏可謂善哉!倘或鬧起來,怎么在那里站得住。]若是站不住,家里不但不能請先生,反倒在他身上添出許多嚼用來呢。”璜大奶奶聽了,說道:“那里管得許多,你等我說了,看是怎么樣!”也不容他嫂子勸,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車,就坐上往寧府里來。[蒙側(cè)批:何等氣派,何等聲勢,有射石飲羽之力,動天搖地,如項喑咤。]

  到了寧府,進了車門,到了東邊小角門前下了車,走了一會子,因怕遇見賈珍,只是找秦可卿論理,腳步錯亂,不覺來到會芳園,看見遠遠有個臨水所建軒堂,上頭題著凝曦軒,身子乏的很,便進去歇歇腳。忽見賈珍之妻尤氏打那邊過來,一臉怒色,身旁跟著兩個丫頭。金氏聽聞尤氏是賈珍原配夫人死后續(xù)娶的繼室,賈蓉不是他的親生,如今是個當(dāng)家人,金氏躲在柱后,偷偷地看他們往那邊走遠了,才喘了一口氣坐在石凳上。

? ? 不大會兒,只見賈珍兩個侍妾佩鳳、偕鴛走了進來,慌忙迎上去施禮,未敢氣高,殷殷勤勤敘過寒溫,說了些閑話,方問道:[蒙側(cè)批:何故興致索然?]“今日怎么沒見蓉大奶奶?”[己卯側(cè)批:何不叫秦鐘的姐姐?]佩鳳說道:“他這些日子病了,在家里歪著,懶待動,話也懶待說,眼神也發(fā)眩。靜靜的養(yǎng)病。本來就病的不輕,又氣他兄弟不學(xué)好,不上心念書,以致學(xué)里吵鬧。今日索性連早飯也沒吃。姐姐要替他找個好大夫呢?!苯鹗下犃诉@半日話,知道秦氏也為學(xué)堂里的事情生氣,且又病了,把方才在他嫂子家的那一團要向秦氏理論的盛氣,早嚇的都丟在爪洼國去了。[己卯側(cè)批:又何必為金母著急。][靖眉批:吾為趨炎附勢,仰人鼻息者一嘆。]心內(nèi)想道:“才剛看見尤氏一臉怒氣,想是也為他兄弟的事著惱,他又病著,何必在這節(jié)骨眼上尋人是非,來到不是時候,還是回去方是。”乃對佩鳳二人笑道:“聽聞寧府里花園里有幾樣花兒盛開,我趕來賞花,誰知并無這樣事,是聽幾個奴才說謊,倒也掃興,我也該回去了?!庇谑前蒉o二位,悻悻的走了。

? ? 佩鳳見他走了,笑道:“此人說了一大通,卻不大認識,想是那府里的管事的?!辟渗x道:“我也不認識,先別管他,你說尤姐姐這會子怒氣沖沖是去往那里,好好的怎么惱起來了?!迸屮P道:“我也不知?!庇肿笥铱纯礇]人,悄悄地道:“這里有個緣故,興許他是為這事著惱呢?!辟渗x道:“不妨說說看?!迸屮P道:“咱也不是愛搬弄是非的人,我也是聽人說的,他兒媳婦有幾個頭了?!辟渗x道:“這也太唬人了,一個還不夠,還有好幾個?!迸屮P道:“珍大爺是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那日他在我屋里睡了,喝的醉醺醺的,夜里老是念叨著他兒媳婦的名字,白天起來他又失魂落魄的說府里沒見過像他兒媳婦這樣溫柔嬌媚的。我忖度著他定是看上他兒媳婦了。怪不得他夫人生氣呢?!辟渗x道:“可是胡說,那有老公公愛他兒媳婦的。不想和你說了,越發(fā)沒個捆了?!迸屮P道:“妹妹怎么惱了,你不信我的話,就沒看見珍大爺天天往他兒媳婦屋里噓寒問暖嗎,他兒媳婦生的比別人好些,時常見薔哥兒來他家尋蓉兒吃酒,與他眉來眼去的,不免人不起疑?!辟渗x道:“好沒意思的話,不想說了,咱們走罷。”佩鳳笑了笑起身同他走了。

  且說尤氏一大早聽家里老婆子說秦可卿那日容留寶玉睡他屋里,便有了心,叫了老婆子問個究竟。那嬤嬤道:“老身與他說了,那里有個叔叔往侄兒房里睡覺的理,他反笑著說,他能多大呢,就忌諱這些個。我就不說了,等好大會兒我進去看時,看到小哥兒褲子都濕了,只當(dāng)他尿床了,正要替他找個褲子換上,卻見他那里黏黏糊糊的不象是尿床,心里明白了大半。忽聽小丫頭議論說,他們偷看到你兒媳婦拿手替小哥兒打手銃,我想雖不是個事兒,可終不免有些猥褻,興許是小丫頭看花了眼,他是在幫小哥兒蓋被子呢。若是如此,這些小丫頭也是該死,豈有胡說亂道的。”尤氏聽了,心內(nèi)一沉,思到:“小丫頭絕不會非議主子,定是兒媳婦見寶玉生的俊俏,禁不住做了不恥之事?!笨捎植缓脤に菃?,心里生悶氣,一臉怒色出門去了。秦氏見婆婆一大早說話不興頭,拿些硬話塞責(zé),有些納悶,也不放在心上。

? ? 自從上回賈薔來約賈蓉吃酒,見他生的風(fēng)流俊俏,便有些心猿意馬,不時拿語言撩撥他,賈薔是個明白人,見他有意沾惹,且生的風(fēng)流裊娜,不免心馳神往起來。漸漸兩人一來一往,背地里也私約密盟,在天香樓[癸酉側(cè)批:天香樓原名“西帆樓”,因西字觸動往事,讀之令人酸鼻,因命雪芹改名“天香樓”。]寬衣解帶,肌膚相親幾回。幸喜無人察覺,兩人意猶未盡,他日再約。

? ? 秦氏是個風(fēng)流成性的人,看見俊俏后生就眉目傳情,不肯放過,寧府有幾個小廝因容貌清俊,純樸可愛,也漸入美人眼,肆意套取,那些人都是年輕氣盛,未沾惹過女色,有佳人自主投懷送抱,恰似蒼蠅聞臭蚊子見血,豈有推辭不依的,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要風(fēng)流一回。秦氏越發(fā)放蕩淫靡起來,恨不得把府中大大小小所有壯夫英漢俱納歸石榴裙下。這也是冤孽相逢,人以類聚。

? ? 這日賈蓉不在家,賈薔與秦氏暗暗密約中午過后在天香樓再續(xù)好事,秦氏在自己房里放置木盆,柔抿蟬鬢,鏡擦朱唇,金釵輕解,云鬢瀉下,熏香洗浴而待,心腹小丫頭瑞珠在門口戲耍把守。

? ? 誰知賈珍在外今日多飲幾杯,趔趔趄趄趕回來嚷道:“蓉兒那里去了,他眼里越發(fā)沒有我這個當(dāng)老子的了?!毕氯嘶胤A道:“蓉大爺往街上買筆墨紙硯習(xí)學(xué)去了。”賈珍道:“這小子那里知道讀書,定是躲屋里不肯見我?!蹦送Z蓉房里找兒子訓(xùn)話,經(jīng)過秦氏門口,聞見一陣脂皂香氣,甚是怡人,見房門緊閉,聽見里面有撩水潑洗之聲,便知是兒媳婦在洗浴,心里突突直跳,一把推開房門,卻見里面熱氣騰騰,水氣彌漫,秦氏坐在木桶里正在潑水揉搓。賈珍見他纖手清香瓊珠濺,香肌雪膚體態(tài)嬌,兩瓣金蓮躺床腳,一襲云紗倚枕頭,不覺心蕩魂搖,淫念愈熾,恨不得搶步上去攜玉手,攬蛇腰,抱佳人紗帳內(nèi)以暢其美。秦氏大驚,脫口而出道:“你進來作甚?還不退了出去?!辟Z珍紅暈著臉頰搖搖晃晃道:“好一幅午后香浴圖?!鄙蟻砭腿プッc他。秦氏哀告推揉,一手扳著盆沿,不肯起來。賈珍笑道:“美人依了我罷。”秦氏怒道:“豈有此理,老公公要菲薄兒媳婦,這是那家的道理?!辟Z珍不覺心里一驚,自責(zé)道:“我是老糊涂了,怎么打起兒媳婦主意來了。我不是人,我該死?!闭f完轉(zhuǎn)身要走。秦氏見他生的肩寬背闊,面目老成英武,目光邪淫,別有一番風(fēng)情,不覺含嗔姣喘道:“門外沒有人,你把門閂扣上罷?!辟Z珍惑然不解。秦氏含羞笑道:“還不過來替我涂脂擦背?!辟Z珍片刻遲疑,趕去插上門閂,轉(zhuǎn)身過來坐在盆邊,拿水撩他身上,秦氏回頭莞爾一笑,抓住其手為自己揉搓,賈珍咽下口水,正要施為,忽聽門外瑞珠急促喊道:“夫人,薔大爺來找蓉大爺了。”二人一驚,不知所措,賈珍急忙放手起身打開門閂,匆忙溜了出去。

  話說賈薔趕來赴約,喜氣盈腮,卻見賈珍迎了出來。愕然笑道:“老爺不是在十里街吃酒聚友嗎,怎么回來了?!辟Z珍笑道:“你是來找蓉兒的罷,他往街上買紙筆去了,進來坐坐罷?!辟Z薔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薛大哥想請蓉哥吃酒,要我來找他。既然他不在家,我改日再來找他。薛大哥在那邊還在等我回話,我就不逗留了,告辭?!辟Z珍笑道:“也好,等蓉兒回來,我告與他知道?!币蛎P送客。賈薔笑著擺手道:“不必了,我先行一步?!贝颐ψ吡恕YZ珍目送他走遠了,急忙趕回來去找秦氏,卻見秦氏已經(jīng)穿戴齊整,上前懊悔道:“我多喝了幾杯,竟然做起胡涂事來,實在慚愧?!鼻厥闲Φ溃骸袄蠣敳槐刈岳?,做兒媳的伺候老爺是應(yīng)當(dāng)?shù)?,有話就請說,不必客氣?!辟Z珍不語。秦氏低聲道:“這里人多眼雜,我立刻要去天香樓廁間更衣,那里沒人,你到樓上看看焦大打掃的怎么樣了。”說完命瑞珠跟著出去了。賈珍會意,見無人旁聽,也匆促走了出去。

? ? 賈珍趕到天香樓下,卻見焦大嘟嘟囔囔打掃落葉,乃肅色道:“近來聽聞有人抱怨說奴才打掃懶惰,我故來查看,汝等不可懈怠,把樓下再打掃一遍,我上樓檢視一番?!闭f完快步上樓去了。焦大看他上去了,往地上吐了一口,慢慢的掃著芥灰。賈珍到了廁間,找不到秦氏,只見瑞珠向他招手。賈珍喜沖沖進了室內(nèi),看見里頭停一床榻,秦氏歪在榻上,粉面含羞笑而不語。瑞珠退了出去。賈珍上前攬肩擦面,兩人卿卿我我,云雨一番,好不愜意。

? ? 從此二人多次天香樓聚約淫會,被奴仆察覺,不覺起了疑。焦大暗想:“時常有賈薔同他私會,怎么老公公也來了,著實令人不解?!睉Z恿小廝上樓偷窺,看見二人你親我愛云翻雨滾,吃了一驚不小,下來告與焦大知曉。焦大諱奸如仇,怒怨生厭,逢人便說,一傳十十傳百,風(fēng)聲漸漸地傳到眾人耳里。

  也是合該有事。一日,賈珍、秦氏天香樓偷歡回來,不慎丟落一枝金簪于房內(nèi)。秦氏丫鬟寶珠上樓曬衣裳,忽然撿到此簪,是一枝蝶穿銀花絞絲發(fā)簪,認出是秦氏之物,心想:“定是夫人上樓如廁丟落,若占為己有,人人皆知系夫人之物,吾必吃盜竊官司。謹而慎之,還是上繳討好主子得個好名聲為妙?!蹦伺d沖沖趕來尋找秦氏。在廳堂遇見尤氏,忙垂首施拜。尤氏見他手里拿著簪子,笑道:“你拿著主子的簪子作甚,去典當(dāng)行不成?”寶珠忙道:“這是我剛剛撿到的,正要交給夫人呢?!庇仁夏眠^簪子打量道:“我認得這個,是你主子戴的,你是打那里撿的?”寶珠笑道:“我往天香樓曬夫人的衣裳,在樓上廁房撿的?!庇仁蠒r時聽到府中奴才偷偷議論秦氏與丈夫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足為信。今日看到簪子,也起了疑心,心想:“如廁何必去天香樓,近處就有茅廁,定有玄機?!庇窒肫鹎厥夏侨仗鎸氂翊蚴帚|,已是懷怨,知媳婦不是正經(jīng)人,不曾想媳婦竟然與老公公爬灰,此乃天地不容的丑事,豈能不管不問。于是怒氣沖沖持簪去找丈夫理論,只見賈蓉進來,心生一計,對他道:“蓉兒過來,有話給你說?!辟Z蓉笑道:“太太不妨道來。”尤氏道:“寶珠出去!”寶珠應(yīng)了一聲退下。尤氏便說秦氏在天香樓丟落簪子一個。賈蓉道:“太太有何深意?”尤氏道:“近來口聲不好,家里十停人倒有五停人說你媳婦與老公公在天香樓不干不凈的,我猶不信。今兒看見這個,我也疑心不小,你看此事如何了解?!辟Z蓉夜里也曾聽見秦可卿夢里喚父親的名字,心里納罕,聽尤氏這般說,心里升騰起一股怒氣,道:“今日定去天香樓捉奸,看他們怎么說?!蹦伺c尤氏偷偷商議起來。

? ? 中午過后,尤氏借口去探望老太太,攜小丫頭走了。賈蓉說薛蟠要他去街上幫忙看視古扇鳥雀,要晚間回來,也急匆匆走了。秦氏要瑞珠去探賈珍遞暗號兒,賈珍歡天喜地趕來,兩個相約再去天香樓歡聚,分頭去了。

  且說尤氏、賈蓉躲藏天香樓下耳房內(nèi),忽見焦大持帚走來急聲道:“他們已經(jīng)上樓多時,是時候了?!庇仁腺Z蓉推門出來,快步登樓,卻見瑞珠守在樓梯打盹。二人腳步聲驚醒瑞珠,唬的他急忙往樓上趕,被賈蓉打了一記耳光。尤氏到各個房間尋找,果見賈珍、秦氏在房里赤裸相抱。尤氏上去打了這個又打那個,口里罵不絕口。賈蓉也竄了進來,看見這番丑態(tài),按到秦氏揮拳就打。賈珍怒喝推揉賈蓉道:“小子無禮,還不住手?!狈磽]手去打賈蓉。賈蓉推賈珍道:“你們做出這種人神共憤天地不齒的事,家里的名聲都被你們帶壞了,我以后還怎么見人?!辟Z珍吼道:“什么大不了的,我再給你娶一房就是了?!庇仁峡奕碌溃骸斑@也是你做老公公說的話?我如今也不要臉了,定要告訴大家知道,看看兒媳婦與老公公都是怎么做人的。”說完掩口哭著跑了出去。賈蓉急忙去追。賈珍、秦氏一臉頹喪,面面相覷。兩個慌亂穿衣整袂,趕了出去。秦氏不覺暈倒在地,賈珍一行扶一行喊瑞珠過來幫忙。

  且說尤氏哭哭啼啼回去,不好獨承此事,把天香樓一事告與邢夫人。邢夫人聽了大怒,喝道:“這還了得?!庇秩フ彝醴蛉恕M醴蛉苏c賈母說笑兒,看見邢夫人來了,要他好生坐了。邢夫人見沒有旁人,冷笑道:“咱們賈家以后可沒臉見人了,祖宗的顏面也不要了?!辟Z母驚訝道:“賢媳何出此言,又為何事而來。”王夫人也詫然望著他。邢夫人乃把天香樓捉奸一事細細說了,賈母聽了,差點沒有背過氣去,喘吁吁道:“天神老爺,我也不活了,誰承望生下這樣不肖的孽障?!辈唤蠝I縱橫。王夫人驚詫道:“這樣傷風(fēng)敗俗的事,須告訴大老爺,老爺知道?!辟Z母捶胸頓足道:“那孩子我平日看他溫柔懂事,誰曾想竟是這樣一個人,白辜負了我的心,我白疼了他一場,趕快把他送回他父親那里去,我不能瞧。”王夫人道:“他父親早歸天了,家里沒有人了?!毙戏蛉死湫Φ溃骸叭绱瞬积X之事,就這樣輕易打發(fā)回家了,焉能服眾?!辟Z母氣的心窩疼,王夫人急忙喚鴛鴦上來,攙扶賈母回去了。邢夫人怒道:“快把珍兒那個孽障叫來,他父親不管他,我替他教訓(xùn)兒子?!毕氯舜饝?yīng)一聲去了。一會回來稟報:“珍大爺抱病不愿來,在家靜養(yǎng)呢?!毙戏蛉烁菤獾哪勘{發(fā)直。

? ? 尤氏回到寧府,忿猶未盡,闖入秦氏房內(nèi)口角,只見秦氏躺在床上,寶珠端著茶碗,拿著湯匙給他喂藥。一回頭看見尤氏進來了,笑道:“太太來了。奶奶病了,昨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身上燙的厲害?!庇仁掀沧煲宦暡豢猿鋈チ?。

? ? 秦氏見婆婆走了,滿臉是淚哭道:“我這病怕是治不好了,我還是死了罷?!睂氈椴唤獾溃骸澳棠淌窃趺戳耍俊鼻厥掀溃骸澳悴欢?,快去看看瑞珠在那里,我要見他?!睂氈榇饝?yīng)了去找瑞珠。不大會兒進來了,說道:“蓉大爺在院里叫了幾個小廝捆綁了瑞珠,說要關(guān)馬棚里。老爺罵他兒子,不要他捆,正在呵斥兒子呢。蓉大爺拗不過,只得放了瑞珠,老爺把瑞珠帶走了?!鼻厥蠂@道:“是我連累了他,我有罪。”寶珠聽不明白,心里盤算半天,不知所以然。且聽下回分解。

? ? [蒙:欲速可卿之死,故先有惡奴之兇頑,而后及以秦鐘來告,層層克入,點露其用心過當(dāng),種種文章逼之。雖貧女得居富室,諸凡遂心,終有不能不夭亡之道。我不知作者于著筆時何等妙心繡口,能道此無礙法語,令人不禁眼花撩亂。]

? ??[靖:一步行來錯,回頭已百年。古今風(fēng)月鑒,多少泣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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