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與熱鬧屬于消費的街頭，花紅與酒綠與下水道中的寂靜。 直到人煙稀少，下水道才生機盎然，凱麗踮起腳尖悄悄出門，她毛茸茸的腦袋四處張望，蝸居的小空間被無理的幼崽填滿，她嘆了口氣。 “真沒辦法，居然又餓了?！?她感慨著自己的胃口，自從有了這堆幼崽，胃口越來越好了。 但收集食物老麻煩了，她又沒貓咪那種身手，也沒有狗狗那份資本，更不用說人的權(quán)利，對于每個下水道中老鼠，世界可都是危險的，所以，再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點，她反復提醒自己。 穿梭在擁堵的下水道，太多小鼠匆忙著，剛剛出門的他們都在尋找食物，現(xiàn)在食物這么少，能在家附近挖點蚯蚓便善哉善哉。 可惜，蚯蚓可養(yǎng)不活孩子，她需要更多的蛋白質(zhì)，脂肪，誰叫她是哺乳動物呢，乳汁的合成需要這些。 她到了離家更遠的高速管道，這里更加擁擠，她身上被蹭的臟兮兮的，過了好久才寬敞了不少。 “累死老娘了！” 凱麗憤憤不平道，她繼續(xù)快速游走，直到一個身影讓她緩緩停下了腳步。 “米萊！” 凱麗脫口而出，可剛剛出口，她就有些后悔，眼前那只強壯的公鼠也看見了他，又或許早看見了，他正抱著一大塊爛肉往回走。 他還是那么能干，凱麗低頭想著。 可從凱麗眼中的他略顯焦慮。 “啊，小小凱麗…好久不見…?！?米萊左看右顧的問到 “你最近還好嗎？” 面對米萊的詢問，凱麗氣不打一處來，她站直身子，不服氣的說 “當然，我可不是小孩子，沒有你也自在！” 米萊仔細打量了一下凱麗，點點頭，擦肩就要離開。 凱麗目光隨著米萊，看他的背影，她突然茫然無措。 “米萊！” 失聲，難過，但她還是倔強道。 “走，走開，快滾吧…看到你…就很煩?！?米萊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有些顫抖。 凱麗連走幾步到他身后，忽然哀求的問到。 “真的，不來看看嗎？我們的孩子……，你不來看看嗎？” 米萊的步伐逐漸緩慢，最終停下了腳步，他低頭沉思，他想不到那個倔強的凱麗會這樣哀求，更想不到她居然堅持了他們。 鼠群們來來回回，他兩一動不動，就像凝固了的雕塑，茫然又無措。 終于還是他打破了僵局，轉(zhuǎn)過身，無奈的撕開了一半的肉。 “我會幫助你的。” 他將肉遞給了凱麗，凱麗的心一松，張開雙臂就想抱住眼前的米萊，米萊連忙后退，這退后的動作又讓感動又化作了絕望，米萊又有氣無力的補充道。 “但是麗麗，別再找我了，我怕銳薩誤會。” 好不容易點燃的濕柴又被冷風吹過，要是沒見過那到火光，也不會如此心痛。 她無法原諒他的選擇，她討厭這個名字，肉塊被塞回去，也連退幾步。 “是啊，你當然會選擇她，沒穿梭過下水道的毛發(fā)多干凈啊?！?不用為明天發(fā)愁的哀嘆，不會被疫病折磨，對血肉的掙扎，腐化，我痛恨這個世界！ 她看起來是那樣可悲，干瘦骯臟的身體，結(jié)塊的毛發(fā)，但她還是惡狠狠的怒斥。 “但是米萊！你和我們這些穿梭在下水道的臭鼠究極有什么不同？ 面對凱麗質(zhì)疑，他什么也說不出口。 她的主人會容得下你嗎？我可以想象他們對你的厭惡，就像我現(xiàn)在對你的厭惡一樣！ 米萊搖搖頭。 就像你說的，我們不是小孩了，我們需要未來，需要希望……。 凱麗的身體有些打顫，但她還是盡量溫柔的說道。 我們一起努力吧，我會努力尋找食物的，我可以去更遠的地方，去餐館，去菜市場，你陪孩子們，偶爾挖點蚯蚓…… 米萊抬起頭打斷道 要么成，要么死，我們什么也沒有，只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冒死去尋找食物，茍延殘喘，但這不一樣，我只要待在她左右就能吃到美味的堅果。 凱麗的流水止不住的流淌。 孩子們需要父親，你明明知道我不希望在有小孩像我那樣…… 終于她克制不住了，她面容有些扭曲，她的語氣帶著憤怒 你就是只臭老鼠！你一定會失敗的！去死吧！我怎么會相信你這種鼠！ 凱麗轉(zhuǎn)身離，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米萊望著她的背影，還是喊道， “三里路的拐角有只死貓……?！?凱麗聽見了，其他小鼠也聽見了，她緩緩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卻只看見他遠去的背影。 “不，不是這個……。” 這聲細呢只有她能聽見。 往日的美好卻打濕了現(xiàn)在都眼角，她邊走邊哭邊抱怨。 “當初描繪的畫面，往西共進的美好，誰不曾是萬鼠迷，就是這樣那樣的美好，才顯得的現(xiàn)在多難堪……?！?哭哭啼啼尋了半宿，搖搖晃晃走了一路，最后還是決定去三里路的拐角碰碰運氣。 三里路的拐角，常有車鳴，一個小腦袋轉(zhuǎn)出了洞穴，這兒被稱為小貓樂園，流浪的小貓判斷不好急轉(zhuǎn)彎的車輪，成為烏鴉麻雀與老鼠的美餐也是必然的吧。 凱麗來的太晚了，這兒只剩一點骨頭，也是，風是不會停留的，只有自己發(fā)現(xiàn)的風口才來得及騰飛。 她掃興的鉆回管道，繼續(xù)隨著鼠群尋找食物 “真是的，我干嘛要照顧他們，我連自己的養(yǎng)不活，也沒見小時候有誰養(yǎng)我。” 她的嘴上抱怨著，但腳步卻沒有停下，這樣的抱怨任誰都會有。 她走了又走，道路不斷延伸，她已經(jīng)很累了，但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鼠多食物少，又或者說，少數(shù)狗掌握了大多數(shù)鼠鼠的食物，拼盡全力不過是在維護他們的統(tǒng)治。 下水道也會有團體，一個個絕望的小老鼠聚集在一起，化作貪婪的小貓咪，她們以老鼠的生命為養(yǎng)料。 但貓咪太大了，下水道容不下，她們會去地面生存，被卡在下水道的貓咪只有被分食的下場。 那些流浪的貓是老鼠的天敵，只有少數(shù)貓才能變成大體量的流浪狗，只有長成了狗，才不再需要覓食，它只需要殺死足夠的貓咪立威，剩下的貓咪就會乖乖交上俸祿。 世界如此絕望，可生命總會尋找自己的出路，畢竟卑微如鼠，也要為生存去掙扎。 貓狗的食糧也好，同類的魚肉也好，都只是想活著，也都只是下不了地的大老鼠。 凱麗喘著粗氣，哎，不行了，累死俺了，這么遠了還沒有吃的……。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猛的起了身，該死！這塊地怎么是濕的！濕的……。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快速的奔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塊爛泥地，拋著泥地表層。漸漸的，一塊腐肉出現(xiàn)在眼前，這是姐姐下葬的地方，她拋不開堅硬的泥土便把安葬在此。 這來之不易的營養(yǎng)，拋出姐姐的身體，她沒有什么負罪感，畢竟，對于底層的這些鼠鼠，活著就精疲力盡了，父子相食已經(jīng)是常態(tài)了。 她挖出了姐姐，正要開口就感覺尾巴一陣劇痛，吱吱吱吱！ 她轉(zhuǎn)過頭，一只大著肚子的母老鼠正啃著她的尾巴。 快滾開！這是我看見的！ 凱麗氣不打一處來，她剛要上前理論，母老鼠的身邊又出現(xiàn)了一只公老鼠， 滾??！ 凱麗還是不肯退讓，以前無所謂，但現(xiàn)在她有不能退讓的責任，她與公老鼠大打一架，不一會就像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 凱麗趴在地上，有些絕望，她不是站不起來，只是不知道該去那兒尋找食物， 怎么辦，怎么辦。 她不斷詢問自己，愈來愈重的眼皮讓她漸漸合上了眼，已經(jīng)很累了，她找了太久太久了，好想就這樣睡過去，這些天照顧幼崽，她已經(jīng)很久沒睡好了。 讓我睡一會兒吧，她的意識逐漸模糊，隨后又被踹醒。 是剛才揍她的公老鼠， 別睡死了！ 他滿嘴鼠油，卻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然后瀟瀟灑灑的離開了。 他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以為我只是想自己吃飽。 凱麗想著，想著，忽然，有只鼠鼠拍了拍她的肩膀。 塔塔！ 她的眼前是一只體型肥胖的公老鼠， 麗麗！好久不見了！ 塔塔！你怎么胖了這么多！ 她們緊緊相擁，她們從小一塊玩耍，但因為忙碌，也都各奔東西了， 沒想到讓你看見了我的落魄。 凱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塔塔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蛋糕屑。 肚子餓了吧，吃點吧。 凱麗擺擺手 這……這怎么樣好意思........。 快吃吧。 凱麗已經(jīng)很餓了，也就不客氣的吃下了，她舔了舔手，再一次深深相擁。 這時，塔塔牽著凱麗的手走上了洞外。 凱麗驚道，難道你不怕死了嗎？ 相信我，凱麗。 凱麗有些害怕，但還是點點頭，不久，一股香甜勾住了她的鼻子，這是什么味道！ 她鼻前一亮，一個木板上安置著一塊大蛋糕，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很大了，她都沒見過這么大的，快吃吧，凱麗，這是我專門為你尋找的。 塔塔！塔塔……。 她的聲音愈發(fā)顫抖，她既興奮，又難過，你對我這么好，真的可以嗎？ 她的眼淚止不住流淌。 好好享受吧，凱麗，這是你應得的，就算是夢，也不該醒來不是么？快去取下蛋糕，我們再好好享受。 凱麗不再多想，她喜悅的跳上木板，望著眼前的大蛋糕，她聞了聞，舔了舔，確定了這不是夢，她伸出了手，動了這塊蛋糕。 啪嗒一聲，她眼前一黑，一股力量讓她想要嘔吐。 蛋糕……怎么變遠了…蛋糕……。 蛋糕滾到了塔塔的腳邊。 抱歉了凱麗，我們都是為了生活，只見塔塔的身影與貓重合。 塔塔……，米萊，媽媽……。 凱麗已經(jīng)喪失了失考的能力，她的意識愈發(fā)模糊，就算是夢，也至少讓我做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