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淵】第四十二章 動搖
煙頭末端有明滅不定的火星,被按進手掌的同時,就有灼燙感毫不留情襲來。
李祿腕子一抖,險些將手縮回去。窘迫間見靳灃正用戲謔的眼神睨著他,更讓他無地自容。
這一瞬間李祿心頭涌上掀翻靳灃剝削式統(tǒng)治的沖動,他不止一次想過帶著駱焓逃離這吃人的腌臜地。
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他身單力薄,還斗不過這狐貍。只是上位者的玩物罷了,順從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靳灃仍掐著煙用力下壓,火星反復碾過掌心,燒灼著嫩肉,擺明是不肯輕易饒過他。
李祿只好暗自攥緊右手捱著灼痛——這怒火倒是由他先來承受了。
“您教過?!彼?。
“教過……那怎么還敢犯?”靳灃很樂于幫他的下屬糾正錯誤,只是浪費時間這一點讓他很不爽。
“是我逾矩了?!崩畹撟藨B(tài)放得極低,“該罰?!?/p>
“這只是警告,”靳灃見煙頭徹底熄滅在李祿掌心,才撈起它擲進煙灰缸中?!霸儆邢麓巍阒篮蠊!?/p>
李祿收回左手背在身后,“不會有下次?!?/p>
靳灃這才滿意地撣掉指尖煙灰,“明日你去查小駱的行蹤,須把他拋在半路上的車開回來。”
李祿透過窗看外面,夜已深,連月亮都不愿再徒勞發(fā)亮,昏暈地掛在天幕之上。
他倒是得感謝靳灃的體諒,沒讓他大半夜出這一趟任務,“靳爺放心。”
靳灃從座椅上起身,壓迫感更甚,“回去轉(zhuǎn)告駱焓,自己交代和我撬出來,總要選一個?!?/p>
“屬下一定傳達到位。”李祿背在身后的手在抖,牽連著鼻尖都沁了一層薄汗。這后勁大的離譜,掌心溫度不降反增,且伴隨著陣痛。
“你可以出去了?!苯鶠柦K于下了逐客令。
李祿如蒙大赦,忙不迭點頭,“是!”
話音未落,他就不見人影了,可比兔子溜得快。
靳灃承認他有危機感。
最初是靳之淵,為了見祁深一面私自行動,甚至還動手殺了何止。被警察逮住不僅不知道跑,反倒一心求死。押送途中,他譴人半途將他給劫了回來,這場鬧劇才算收了尾。
沒成想拎回來收拾一頓也沒老實,拖著一身傷又出去找祁深。靳灃得知此事,索性將二人一塊綁回基地。手里有祁深,不愁控制不住靳之淵。
再者是駱焓,靳灃相對來說很信任他,畢竟他二人之間尚有一層關(guān)系在。但駱焓這次的有意隱瞞,很難讓他不生疑慮。
靳灃凡事都多心,總會往最壞的結(jié)果去想。一旦駱焓對他不利,做出背叛他的事,靳灃會考慮動手解決掉他。
最后是李祿,早先靳灃收留他的原因是看上了他的單人作戰(zhàn)能力,用好了會是很強的打手。
只是沒料到這小子惦記上了駱焓,打心底里偏愛他。從不問緣由,無條件擁護駱焓。從今天他敢為了駱焓而頂撞靳灃來看,日后保不齊會做些什么。
靳灃絕不允許他的下屬有異心。
他有一盤棋——更有未布完的局。
在定局之前,任何棋子都不能動搖。當某顆棋子不可控時,他會先一步棄卒保帥。無論這棋子是何身份,他都不會手下留情。
李祿能嗅到一股焦味,他有些懷疑手心的皮肉被燙熟了。
從靳灃書房出來后,他就快步走到了醫(yī)務室。手伸進水池,擰開水龍頭就是一頓沖。
用冷水反復沖洗創(chuàng)面,忽輕忽重的灼痛才漸消。等把手收回來時,掌心赫然出現(xiàn)了水皰。
腦子里第一反應是找駱焓,突然想起那位自身都難保。好不容易睡下了,就別再去打擾。
他有苦說不出——白白給人家當了一回“人形煙灰缸”。
只是這好好的一支煙,半支由空氣燃了,另半支用來燙人,實在是可惜。
他小時候窮怕了,連粒米都舍不得丟,更見不得浪費一整根煙。
李祿在搜尋記憶里跟著駱焓打下手時學到的皮毛知識,好像是給人處理過燙傷。索性照葫蘆畫瓢,給自己當一回大夫。
他這能算是二度燙傷了,水皰里滿是皰液??吹贸鰜恚钳偤傁率诌?。得虧是煙,這要是烙鐵,不得把他狗爪子燙掉了?
冷不丁冒出點想法,李祿記得這皰液得弄出去。但用手擠可不行,感染了事就大了。
李二哈越想越憋屈——就一個疼他的,結(jié)果人倒了。
還能怎么著?得自救。
一頓東翻西找,搞出來個注射器,裝上針頭。猶豫好半天,才眼一閉心一橫將其插進水皰里。
說來慚愧,他刀槍棍棒是樣樣不怕,可就怕這一小玩意兒。噫!多嚇人,針尖明晃晃……得往肉里扎。
把皰液抽出來,涂上燙傷藥膏,用透氣紗布裹上傷口。拳頭上纏得是一圈又一圈,像個小饅頭。
李祿胡亂丟掉那些一次性醫(yī)療用具,才將手插進褲兜,搖搖晃晃地走去病房。
回去時祁深還在床邊守著靳之淵,身子歪斜著亂晃。但一雙大眼睛仍頑強地睜著,視線飄忽不定。
李祿站在門口研究祁深,只覺得好笑。祁深見他回來,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開機”成功,咻地一下站起來。
估計是起得太猛,看見了滿頭小星星。小手沖著李祿一擺,跟喝酒喝多了似的,舌頭都大,“你家醫(yī)生睡得挺安穩(wěn)……不像我家這個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