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未來降臨之時 回城路上，對向的車流異常擁擠，急促的喇叭聲此起彼伏，鬧得人心浮氣躁。明明一整天街上都很冷清，才離開幾個小時就變了樣，很是奇怪。 “怎么了？大家都往外跑？” 小絨投影出一則緊急通知：不久前，城市內部多處發(fā)生小規(guī)模爆炸，爆炸缺口處生長出不明異物。官方建議所有市民立即撤離城區(qū)，以防恐怖襲擊。爆炸破壞了部分交通要道，撤離行動因此變得十分擁擠混亂。 根據(jù)探測結果，小糯米趕往距離最近的爆炸地點。十字路口中間炸出一個深坑，一座金屬外殼的樹形物體從坑底挺拔地“生長”出來，高大的樹冠朝天發(fā)射著詭異的光線。夜幕臨近，那光越發(fā)顯眼。 “這又是什么原理？難道它們才是真正的「信標」？” 《地球科技》沒有相關技術的任何記錄。在人們印象中，機械造物通常由減材方式構造而成，當下的尖端技術也只能生成光刃和子彈這類小型物體。而使機械像植物一樣自由生長、破土成木，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想象的，這無疑挑戰(zhàn)了生命的底線。 比起信標，它更像一粒災難的種子，沒人知道它還能引發(fā)怎樣的禍端。 沒時間再細想，城市陷入空前危機，眼下是走是留，必須盡快決定。 “可探測范圍內至少有八十棵「種子」長成的樹。另外根據(jù)分析，南廣場中央很可能埋有一顆還未爆發(fā)的巨型「種子」，外型匹配度84.1%?！? “現(xiàn)在去看看，說不定還來得及回收?！? 話音剛落，南廣場方向傳來劇烈爆破聲，正中央的雕像被撕成碎片，層層疊疊的宏偉建筑破土而出，像一座鋼鐵山峰巍然屹立在傾倒的樓宇間。齒輪與灰墻遮天蔽日，高聳的信號塔直插云端，塔頂閃爍耀眼的白光，城內星羅棋布的信標樹也由光線連接起來，一個接一個，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蛛網(wǎng)，籠罩整座城市。 與此同時，無數(shù)失控的機械和灰狼傭兵涌入街道，與駐守的警衛(wèi)隊爆發(fā)戰(zhàn)斗，企圖占領城區(qū)。通訊系統(tǒng)在蛛網(wǎng)壓制下幾乎完全失靈，人類方腹背受敵，一時間亂作一團。 小糯米避開有槍響的街區(qū)，溜進南廣場的高塔下，發(fā)現(xiàn)早有不速之客等候她。 “又見面了，小妹妹?！? 蓮懸著雙腿坐在二樓邊緣，全副武裝的面具將那雙鋒利的眼睛也緊緊包裹住。在它背后，足有五人高的大屏幕映出一張人臉。 “你終究還是來找我了?！? “克萊翁？你們這是…？” “如你所見，計劃提前了，我們正在占領這座城市?！鄙彺鸬?，“準確而言，是「控制」——攻占領地，操縱工廠，把它打造成為機械理想帝國第一個據(jù)點，你可以叫他「未來之城」?！? “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人類?；卮鹞遥闶欠裨敢庾冯S「灰狼」？若你不愿辛勞，就把你的武裝核芯交給我，我暫且放你一條生路?！? 糯米穿上武裝，細小的光刃直指克萊翁。“做夢去吧，我們才不向你妥協(xié)！” 一柄光劍飛向克萊翁，被蓮徒手接下。 蓮立馬變了副語氣，連連搖頭?！澳隳膩淼挠職?？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你偏要選擇與我們?yōu)閿常也焕斫?。? 臺階下，小糯米捂著劇烈跳動與喘息的胸口，手指緊張得微微發(fā)顫?！拔摇斎灰埠芎ε?。好想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老爸、小絨，大家都陪在我身邊，但繼續(xù)退縮下去，只會什么也做不到。我還答應過嘟嘟，事情結束之后，帶它一起找回它的主人。命運給了我逃脫牢籠的機會，我也該肩負起這份力量的責任。” “主人，冷靜，我們不是灰狼的對手?！? “…我知道，但正因為對手強大，才更不能輕易認輸。如果連我都選擇投降，交出武器，放任那些家伙為非作歹，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傷，越來越多像我一樣的小孩子流離失所。我們還沒有輸，還不能低頭！” 蓮盤起手臂，球形的關節(jié)在燈下泛起金屬光澤?！靶∶妹茫氵€真把這副裝甲當寶貝？沒有小絨的幫助，你穿上它一步都挪動不了。即便有外物協(xié)調，以你的身體，又能發(fā)揮它幾成實力？” “蓮，不要浪費時間?！笨巳R翁催促道。 轉眼間，蓮騰空躍下，腳步結實地扎在地上，姿態(tài)優(yōu)雅，不留一絲破綻。“頭腦發(fā)熱不知好歹的小丫頭，讓你好好見識一下你我之間的差距吧?！? 只聽一聲響指，周圍的燈光零星熄滅，黑暗中只剩克萊翁的獨眼高處凝視。 槍尖的寒芒劃破夜空，轟然擊打在小糯米架起的光刃上，迸發(fā)出驚人的能量，讓她后退著連跌兩個跟頭。糯米一手撐起身體，利用聲納鎖定朝蓮射擊，可無論子彈從哪個角度切入，總能被它精準彈開。 “小小技倆，準備好抱頭鼠竄吧！” 蓮將長槍砸入地面，破壞周圍的引力場，裂隙中掀起氣浪，把瘦弱的小糯米拋向半空。糯米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失去方向，隨后迎接她的便是狂風驟雨的拳腳。 武裝的防護被輕易撕破，一記冰冷的重拳捶在胸口，令她一時難以喘息，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二十一秒，你還算不錯。”蓮俯下身，朝她手腕上一扯，粗暴地取走手表，武裝也隨之瓦解。 “不，小絨…不要…！” 糯米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已使不出一點力氣，缺氧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混亂，不知自己是否還清醒。 “東西拿到了，她怎么處理？” “沒用了，扔掉?！笨巳R翁關閉屏幕。 夜幕下，軍隊武裝將城市重重包圍。不久前，克萊翁向全人類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和意向，城外的對立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灰狼劫持了整座城市，手上還有一整船的人質，想要奪回失地而不付出重大損失，目前很難做到，各國各部門正為解決方案吵得不可開交。激進派認為應當炸掉城市保護更廣大人民的安全，保守者認為物理破壞成本過高，且難以根除禍患，最好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邊，克萊翁接管城市運營。首先控制工廠，生產更多「機械公民」，再把勢力滲透到各個角落，與失控的本土機械聯(lián)合，短短一夜間建立起鋼鐵城邦的秩序。 “這是一場沉痛的變革。”克萊翁宣揚道。 深夜，小糯米在某個街角醒來，一身疼痛，行動困難，小絨也不在身邊。 “小絨，小絨……”糯米淚汪汪地叫著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奇跡般再出現(xiàn)?；叵肫饋?，她總是那么有安全感，將希望的火花燃燒到最后一刻。 離開相識不久的AI朋友之后，糯米又變成了那個脆弱嬌小的普通女孩，沒有外置頭腦，沒有強大的戰(zhàn)斗力，也不再有形影不離的伙伴。 孤身一人的時光總是如此難熬，就連夏日的晚風也冰冷難耐。 “嘟——嘟——” “這、這聲音是？” 她睜大了眼，嘟嘟不知從哪個角落飄了出來，撲進懷里。 “終于，找到你了?！? “嘟嘟！太好了，你還在！” 先前嘟嘟被小絨植入了保護程序，不會再受灰狼的病毒操控。小糯米和蓮戰(zhàn)斗時，它一直躲在遠遠的地方，親眼看著糯米被蓮拖走，一路跟著找過來。 嘟嘟只是個等級不高的聊天機器人，對眼下的情形沒什么幫助，但多一個能說話的小家伙陪著，焦慮壓抑的心情能好轉不少。 街上聽不到槍聲，城里人大概全撤走了。外邊偶爾傳來些動靜，是灰狼的兩個巡邏雇傭兵經(jīng)過。糯米本能地躲到垃圾桶后面。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這一晚上沒吃飯，她快撐不住了，即使眼前是敵人，現(xiàn)在也不得不向他們求助。 “你好…能給點吃的嗎？我好餓…”她虛弱地伸出一只手。 那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多言，把包里的食物分了些給她。糯米連忙說聲謝謝，松了口氣。 仔細一想，克萊翁提前實施計劃，把陰謀搬到明面上，如今的小糯米也只是沒有任何威脅的流浪小孩，他們之間的確沒有敵對的理由。因為弱小得以遠離危險，不知該慶幸還是無奈。 糯米邊啃面包邊問他倆：“當初你們是怎么加入灰狼的？為什么要給反人類的家伙打工呢？” 兩人講道，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多數(shù)人當初看見招募信息的時候，都以為灰狼是什么財大氣粗的黑社會，進去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一場智械危機，但身陷敵營，早已無路可退。 “不反抗嗎？你們那么多人?！? 他自嘲地冷笑一聲，“哪里敢，那可是全能如神明的存在，一切都在它掌控之下，滴水不漏。” “吃完就快走吧，西邊那條街機器人少。我們只能幫你這么多，要是讓克萊翁發(fā)現(xiàn)誰有反叛傾向，蓮將軍就要追來獵殺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