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是什么？

是記錄著意志的某種能量，還是無法觀測的量子態(tài)存在？

或許『靈魂』僅僅只是一種概念。

就像物理學中『時間』的概念一樣——

只是一場幻覺……一場夢。

那么唯一的問題是——

做夢的人是誰？

…………

南極輻合帶區(qū)域，冰冷刺骨的寒意似乎拒絕著外界的一切探究。

海平面下6100米，深淵水層。

在鈦合金耐壓外殼包裹下的深潛艙正在緩慢沉降。艙體的狀態(tài)燈發(fā)出的微弱光線，射出不到10厘米就被周圍的黑暗吞噬殆盡。毫無光線之處，空間也變得無法感知。

一只色彩詭異的尖牙魚試著撞擊艙身，但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60兆帕的巨大水壓時刻考驗著深潛艙的極限強度。

突然，深潛艙的8組探照燈按照預設程序同時打開，筆直的射出八條狹長光柱。像刺入黑暗的長劍，突然爆發(fā)出灼目的光芒。一縷光線從幾十厘米厚的觀察窗射入，照亮了艙內沉睡著的少女。黑灰色的長發(fā)反射著淡藍色的光澤，柔順的披散在少女冰玉般透徹無暇的臉上。在她面前，操作臺上的深度探測儀已經失效，深度顯示還停留在1247M。

外層探照燈的光芒逐漸暗淡，少女的身體周圍卻閃爍著一層不易察覺的銀白微光。

在足以承載人類任何恐懼想象的海洋深處，傳來了一陣低沉悠遠的聲音。

如同來自遠古的召喚。

沉睡的少女仿佛從母體中被喚醒。隨之被喚醒的，是被壓迫的眩暈感和無法克制的想要嘔吐的欲望……

這個深度已經遠超4500米的設計安全線，潛水艙的金屬外殼開始發(fā)出異響。

少女的肺部迸發(fā)出壓抑著的嗆咳。起初有些呼吸苦難，但在幾次呼吸調整之后，她很快適應并穩(wěn)定了下來。

少女：“剛才的撞擊……我好像暈過去了。還能正常呼吸，說明含氧量正常。從哈氣來看……果然艙內已經接近0度了嗎?！?/p>

主系統(tǒng)檢查，準備冷啟動。

識別信息：白燭。

名為白燭的少女似乎并不擔心低溫可能對身體產生的影響，只是認真的檢查著各個系統(tǒng)。

這是她生來就具備的能力，最初還是嬰兒的她被發(fā)現時，已經在冬日冰封的深山中過了一整夜。后來一系列的檢查發(fā)現，這個奇跡般的小女孩能適應各種寒冷環(huán)境。成年人30內就會喪失意識的極端低溫下，她可以始終保持正常體溫，而且手掌還很溫暖。直到養(yǎng)父將小白燭從孤兒院接走為止，那些醫(yī)生也沒能搞清楚原因。

白燭：“照明動力系統(tǒng)正常，傳感器重啟后也OK。居然沉到6000米了……『那個東西』不可能在水壓這么大的地方吧。要節(jié)省電池返航……探照燈先關掉——

在探照燈熄滅前一刻，白燭用余光掃到觀察窗外。

什……”

那令人驚異的一幕，讓少女瞬間寒毛倒豎僵在那里。

白燭：“那是……什么……”

探照燈熄滅前的瞬間，照亮了觀察窗外一片巨型珊瑚狀組織。

一圈崎嶇不平的血紅色組織像瀑布般向中心點凹陷進去，形成巨大深邃的黑洞。

可剛才掃描周圍的區(qū)域，沒有發(fā)現任何生物或地形構造。

白燭立刻打開艙外的廣角鏡頭，試圖看清全景——

屏幕上，白燭看到黑暗中一個橫展開超過90米，長著觸須的巨大而模糊的影子。

白燭：“怎么可能……”

可以肯定那不是地形構造而是某種生物，在黑暗中可以觀察到上面流動著的紅色光斑。

白燭：“那是……眼球嗎？”

——如果，那種夸張的東西能被稱做是“眼球”的話。

觀察窗正對著的凹陷黑洞正是眼球的瞳孔。因為太靠近巨大的物體而無法判斷距離，好像隨時會被吸進去一般。

隨著流動的光斑漸漸消失，在沉默的黑暗中，少女與不可名狀之物對峙著。

待漸漸適應黑暗環(huán)境，能看到屏幕上那個巨大的眼球本身發(fā)出的微弱紅光，仿佛不透明的水母。眼球內充斥著隨時都會鼓動而出的組織物，而每次鼓動都與少女的心跳重合。

（冷靜……要冷靜?。?/p>

（仔細想想……）

如果那真是眼球的話，晶狀體的位置應該對光線非常敏感。眼球之下，脈絡膜結構的位置，在黑暗中閃爍著密密麻麻的白色光點。白燭注意到，屏幕中眼球的后方，連接著枝丫一般的觸須。灰黑色的觸須浸沒在海洋深處，無法看到盡頭。

（身體……動不了……）

——與其說是對峙，不如說是“那個東西”在單方面觀察著少女。這種極具壓迫感的審視而造成的恐慌，正在慢慢消磨少女的理智。

白燭：“哈……”

——會被吞噬嗎？

深海帶來的奇異感受，令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

（是夢嗎……）

（是的話就快點醒來啊……）

然而身體依靠本能比意識先一步掙脫了枷鎖。隨著少女左手拉動操作桿，潛水艙繼續(xù)向眼球前進了一段距離。水流傳來的波動顯示“那個東西”似乎被驚動了。眼球緊縮了一下，觀察著少女的下一步舉動。

白燭：“喂？喂喂？”

白燭摸到了自己佩戴的耳麥，嘗試與信息臺另一邊的人溝通。然而這個深度的海水足以屏蔽任何電磁波?，F在又不能去嘗試水聲通訊。

白燭：“……”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在耳機里拼命的對我喊——

“別在繼續(xù)靠近了！”

白燭：“哈哈……為什么我會想這些……”

“她”……又是誰？

“這是……哪里……”

在眼球注視的壓力下，白燭的神志變得恍惚，真實和虛幻的邊界逐漸模糊。

少女的手緊張的在控制臺上摸索著。很快，她找到了采樣機械臂的操作器。

（真的要……這么做嗎……）

白燭逐漸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但依然有幻覺一般的光斑在她眼前出現。

白燭：“取樣……然后，馬上離開……”

首先把探照燈都調往正前方。

動力系統(tǒng)設置到最大航速，方向是......后退。

少女光是強撐著精神一步步的做完這些前置步驟，就已經快要暈倒過去。

白燭：“父親......這就是......精神污染嗎......就快要......”

白燭慢慢調整著操作器，機械臂逐漸展開，露出一個巨大的針頭——

白燭：“抽吸模式......這種壓強下只要一下......”

機械臂一直向前伸出，直到針頭刺進眼球的玻璃體內。

一瞬間，采樣容器的飽和值就由0%升到了100%。

眼球瞳孔的位置開始扭曲變形，如果聲音能傳遞過來的話，應該會是刺耳的尖叫聲......

（是幻聽嗎......）

少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按下了序列執(zhí)行按鈕。

根據剛才預設的程序，深潛艙的8個探照燈同時向眼球的瞳孔射出強光，螺旋槳也開始快速轉動。隨著刺激和強光，眼球向后退卻，深潛艙逐漸遠離并上浮......

少女的心神終于耗盡，眼前一黑倒了下去。